第四章

第四章

我像落花隨著流水,隨著流水,飄向人海;

人海茫茫不知身何在,總覺得缺少一個愛。

我像落花隨著流水,隨著流水,飄向人海;

人海茫茫尋找一個愛,總覺得早晚費疑猜。

我早也徘徊,我晚也徘徊,徘徊在茫茫人海;

我歷經風霜,我受盡凄寒,心愛的人兒何在。

詞:舒清

韋思英一個人在家,可是卻不甘寂寞。

她將自己打扮的異常美麗,約了老朋友吃茶聽歌。

廖輝白是她的高中同學,結過兩次婚,不過都以離婚收場。

倆人約了一起去西門町的紅包場聽歌,還叫了一桌茶點。

「你看這些歌唱的這麼好的人,沒有一個長得比你還要美的。」他說。

「我老了,一點也不美了,你看我侄兒都可以娶老婆了,我已經不是當年的韋思英了。」

「當年若不是你執意不嫁,要照顧你哥的小孩,今日也不會成了孤家寡人。」

「我並不後悔,何況終於讓我等到這一天了,那個男人的女兒出現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你們見過了?」

「見過,聽說長得和她死去的母親非常相像。無情的楊由蘭寧願去照顧別人的孩子,也不願留下來照顧自己的孩子,有這個理的嗎?我到現在還不能原諒她,如果不是因為她,我哥也不會想不開。」

「你說祖緒會怎麼報復?」

「這事我倒是沒有多問,他比我更恨他的母親,作孩子的體會最深了,如果不是楊由蘭,我不會至今單身。」

「不是才說你不後悔的嗎?」他失笑。

「楊由蘭是一個奇怪的女人,我哥這麼有錢,對她又好,想不透為什麼她要離開,而且做的這麼絕。」

「也是,不像一般女人會做的決定,不過她人也死了不是嗎?你也問不出所以然了,我想或許她的離開並不如我們所以為的複雜。」

「我從不覺得她複雜。只是覺得她怪罷了,一個奇怪的女人,跟了死了老婆的男人跑了,更狠的是離開后就不曾回家看過自己的孩子。」

「也許她希望要斷就斷得一乾二淨吧。」

「連我哥出殯也沒回來捻香什麼的,你說她是不是無情無義的女人,我真懷疑她有沒有良心。」

「反正怎樣都要被你罵了,不如裝作不知道。」

韋思英不同意他的看法,「那男人也不知有什麼魅力,為什麼可以讓一個女人做出這樣的事來?」

「我見過那人一面,我聽你說是個獸醫是嗎?不過真是個體面的男人,就算是你這麼討厭他的人,如果認識他,一定會被他給迷住的。」

「我才不會,你為什麼會見過他?」她被挑起了好奇心。

「幾年前我女兒養的貓得了怪病,是他醫好的,不過我去是陪女兒付錢的,就見了那一次面。」

「也見到楊由蘭了?」

他點點頭,「我這麼說你不要生氣,不過他們看起來感情應該很好,說話輕聲細語的,非常有教養。」

「是嗎?在客人面前裝也要裝出來,我不信那女人拋夫棄子后能有多幸福的人生,老天才不會對她這種女人仁慈呢。」

「是真的,我記得你說你哥和嫂嫂說話從來沒有好語氣,我想是那個男人的好脾氣讓楊由蘭選擇他。」

「我哥和楊由蘭不是一開始就大聲大氣的說話,如果不是因為那個男人,他們不會吵架吵得那麼凶。」

她永遠忘不了兄長死去時的模樣,吃下劇毒的他連死都不願原諒妻子,否則他不會穿上一身的紅衣。

清晨時分,天空飄降了一場雨,不算小的雨,把大地染了一片濕,直到午後,太陽才緩緩地露了臉,晒乾了枝葉上的雨珠。

「你聞,是雨水的味道。」她閉上眼。

「是呀,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裡頭還有末夏的味道。」他說。

張韜一休假即立刻飛奔至她的住處,倆人許久未見,居然開始玩起猜心的遊戲。

「怎麼放假也留在家裡?」他問。

「我知道你這星期應該會放假,所以留在家裡等你。」她說。

已經過了約定的期限,韋祖緒沒來找她,她也沒主動去找他。

傍晚,倆人先到住家附近散步,秋日是她最愛的季節,也是他最愛的,下雨過後,天邊居然還出現染著金紅色的晚霞。

利用假期,張韜將屋頂該要整修的地方整理了下。

「我一直說要替你把這裡弄一弄的,從春天說到夏天,現在秋天都要來了,應該抽空到這裡來看看,記憶中,你小時候很喜歡在屋前的空地玩的。」

「是呀,再多心煩的事在這裡都能夠獲得沉澱。」

父母亡故后,對於秦熙言而言是全新的生活,她省吃儉用的生活模式,完全不像一個都市人。她不在乎別人的眼光,穿著母親二十多年前的舊衣,她一樣抬頭挺胸的走出家門,這無損一個人的品格不是?

她不想依靠別人,所以父親留下的十多萬存款,她一毛都沒有動用。

「不要常吃泡麵。」他說。

她想起那個人也對她說過類似的話,她搖了搖頭,告訴自己不能再想了,這個男人不值得她去記憶。

早上電話鈴聲響了一陣,等她接起時卻斷了線,她看了看電話顯示,是一組陌生的電話,通常,她不會回應陌生來電。

只要想起他那張冷峻的臉龐,心臟就會沒來由的一陣一陣抽痛,她就是不能忘記他的吻是嗎?如果別的男人也提供了同樣的吻,她是不是就會忘了他?

張韜看著她,「想什麼?」

她搖搖頭,羞恥的念頭怎麼可以告訴他呢?

倆人走回屋裡,張韜盯著她美麗的小臉,精緻的五官還足美麗的吸引著他的目光,但神情卻有些變了,教他猜不透。

她像是有心事,問她又不說。然後,他身體下壓……舔吻她柔軟的唇,印下了幾個淺淺的吻痕。

她不會拒絕他的吻,因為倆人就要訂婚了,男女間本該會有的親昵,她若是推拒,就顯得太無情了。

可……就是不一樣,她太清楚之間的不同。

當他的手掌往她膝蓋的方向移去時,她握住了他的手,「不要。」

他困難的縮回手,唇仍然貼在她的唇上,他是個正常男人,身體健康,除了她之外沒有愛過別的女人,他的第一個女人是個妓女,大學時與同學一同去嘗鮮,那個女人他到現在還記得她的模樣,她是一個溫柔的女人,所以他的初次經驗,是一個美好的回憶。

之後,他去找過她幾次,不是次次都發生肉體關係,有的時候只是聊聊天,什麼也不做,因此,在她眼裡,他同時也是個好客人吧!

這是一個求歡的動作,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同意他,因為只要過了這個防線,就無法回頭了。

是的,回頭。

她仍舊奢望回頭是嗎?她不要眼前這個待她極好的男人,卻偏偏對一個會讓她傷心的男人保留她的貞節。

只要是那個人,無論怎樣對她,她都願意嗎?

「我們就要訂婚了,我以為可以……」

「我還沒準備好。」

「是沒有準備好,還是因為對象是我所以不願意?」他傻笑。

她吃驚於他猜的如此接近答案。

「不是因為你的關係。」

「那就好,我一直以為你不喜歡我,所以不肯給我。」

她綻開一抹燦爛如花的笑靨,連這樣老實的男人都知道要糖吃,許多事她也不必大驚小怪了。

「不是的,你是個好人,我怎會不喜歡你。」她也懂得安撫人的。

「是我誤會你了,我聽了一些謠言,說你變了心,喜歡上別的男人,起初我以為是真的,今日見你又不像。」他不打自招,在她面前不想要遮掩什麼。

她嚇住,「你聽誰說的?」

「就是三姑和六婆說的,算了,我不信她們的說法,我只要聽你一個人的說法就夠了,你只要告訴我你還是喜歡我的,我就心滿意足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有喜歡的人,不要顧慮我的想法。」

他不明究理,「我只喜歡你一個人。」

「我是說如果……」

「沒有如果,不會有如果。」他也是個死心眼的人。

方覓郁走到她面前,看著她拿著手套已經大半天的時間,也沒見她做了任何事情。

「熙妍,你是不是決定要離開張韜了?」她冷不防地問道。

她沒料到會被突然問到這種問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告訴你的?」

「他有點不安,你也知道他這個人從沒談過戀愛,就只愛上你,昨天從你那裡離開后,很晚了還call我,要我出去陪他喝酒。」

「他還說了什麼?」

「他說他向你求愛結果被你拒絕。」

「他連這個也向你說?」她吃驚。

「他喝醉了,我一直勸他不要喝太多酒,大概是心情不好。我也沒轍啊,欲求不滿的事我是無法解決的,我叫他去找妓女。」

「他去了?」她居然沒有感覺。

「醉成那樣怎麼去?我開車送他回家的,他家搬了你知道嗎?」

她再吃一驚,「他沒說。」

「你也沒問啊,他上次不是說會搬家?你這次一句話也沒問,他有點傷心,他以為你會熱情的招待他。」

「我不知道他在意這樣的事。」

「他當然在意,算了,不用說我也知道你對另一個男人比較有興趣,我問個露骨的問題,你和韋先生是不是跑回本壘了?」

「你怎麼這樣問……」她一張粉嫩俏顏更加紅潤了。

「是不是嘛?」

「沒有,我和他不熟。」

「可是你比較喜歡這個不熟的吧。」

被人一語道中心事,她慌張得不知所措。

「你如果不要張韜,他一定會發瘋。」

秦熙妍沉吟半晌,「我一直在思考,一定要白頭偕老的愛情才是永恆的愛嗎?」

「張韜不會懂這些的,他在意的是你的感受,只有你才是他覺得值得愛的對象,其他人在他眼裡,可能只比陌生人好一點。」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忍多久,也許張韜知道我不夠愛他,只等我開口,覓郁,我不曾想過要離開張韜,可是你剛才的話給了我一些想法。」

「所以你同意了那個交易?」

「我和韋先生還沒深談,也許不必談,已經破局了。」

「沒有愛的婚姻,你怎麼可以不在意?」

「既然是交易,當然就不能要求什麼情呀愛的,對於生意人來說,情愛永遠都是排在利益之後的,我可以理解。」

「不要傷害張韜,他不是壞人,如果要說他的缺點,我會說他是一個過份執著又不夠浪漫的人。」

「談分手的事要完全不傷害人,我想是不可能的,覓郁,看得出來你很關心張韜,不必在乎我,去做你想做的事。」

方覓郁顯然被嚇了一跳,「你不要誤會,我和張韜之間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我們只是偶爾一起喝喝小酒的朋友,說說心事,不該發生的事什麼也沒發生。」

「我知道,我相信你,也相信張韜,只是從今天開始,不要在意我,你想與張韜發展怎樣的關係,我絕對給予高度祝福。」

本來方覓郁想以好友的立場勸她兩句的,反而成了被規勸的對象。

她不想直接回家,反正回去了也是一個人,以前她對這樣的生活甘之如飴,可現在一個人的時候會靜靜地猜想韋祖緒在大樓公寓里,是不是又與哪個女人翻雲覆雨、情意綿綿?

下雨了,這是秋日的不知第幾場雨,她坐上公車沒多久,手機響起,她接起。

「知道我是誰吧?」

是他的聲音。

「嗯。」

「我想知道你的決定,你和你男友談清楚了嗎?」

「還沒有。」她小聲的回答。

「為什麼沒談?他星期六不是回台北了?你們見面卻沒談分手的事?」

「因為正好有別的事在忙所以沒談到那方面的事。」

「忙什麼?」他停了一會兒不悅的問道:「我說過你的唇和身體都是我的,不準讓別的男人碰觸,你是不是不聽話?」

她不語。

「為什麼不說話?」

「在公車上不方便談。」

「我去找你。」然後他掛了電話。

下了公車,因為心不在焉的,所以忘了把傘帶下車,一個人走在雨幕之中,雨絲細細的打在身上,她卻不覺寒意。

一陣酸楚襲上她的美眸,眼前的景物漸漸變得迷濛了起來,許多前程往事襲上心頭,孤獨的她,不論怎樣都要自己面對一個人的人生。

就算他說他喜歡她,也是一時的情緒吧?不可能是認真的,否則他不會這麼久才跟她聯絡。

其實,她並不是不需要情愛的,但是她害怕一旦承認了自己的感情,就會受到更深的傷害,只好裝出不在乎的樣子。

伴著思緒,她慢慢的走回家,直到全身濕透。

她看見他了,他就站在門口,街燈下的他臉上有陰影。

他就在她的眼前,思念許久的人,此刻真的出現,她反而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他朝她勾唇一笑,握起她的小手,吻著她雪白的手背,溫柔得教人心疼。

也許就是他的吻,讓她著了魔,眷戀著、想望著、心碎著。

她側眸望進他墨黑的瞳,心底不禁一暖,身子像要著火般的顫慄。

到底是個怎樣的力量,讓她這樣身不由己,連自尊都不要,連道德都不要,只為了與他在一起。

「為什麼不撐傘?以為你不是任性的女孩,看!淋了一身濕。」他抬眼魅惑的看著她。

她一笑,=晅雨……也許能把我淋個清醒。」她轉身下再看他,語氣柔柔淡淡的,不讓他發現她的脆弱。這個男人總是能成功的將她平靜的心湖攪得一團亂,可悲的是她根本無力招架。

「怎麼?你有煩惱?」他故意這麼問。

「你一定不會相信,我的煩惱起因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下會妄想要在這場雨里得到解答,也不會忘了把傘帶下公車。」她盯著前方的一棵桃花樹,白凈美麗的容顏顯得非常悲傷,泫然欲落的淚珠掛在眼角,泄漏了她的悲哀。

「結果呢?找到答案了嗎?」他緊緊盯住她的身子。

她搖搖頭,「沒有,我沒有得到答案,也許我不夠有智慧,不過聰明,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想明白。」

「你和男朋友分手了嗎?」他定定的審視她。

「還沒有。」她說實話。

他有些生氣,「我給你二天的期限,現在不知是第幾個三天了,你是不是不屑我要送出的樓房。」

她有些緊張他激烈的反應,「不是的,我怎會不屑?只是我不要你送我樓房,我可以付你租金……」

他打斷她的話,「我不要你付租金,我不缺錢,我缺的是妻子不是銀子,不要跟我討價還價,你不是做生意的料。」

「為什麼是我?」她還是不明白。

「先讓我賣個關子,我喜歡賣關子,對我來說延遲提供答案比現在就公布答案來得有趣,就好像參加投標,不到最後一刻無法知道誰才是最後的贏家,我喜歡競賽,尤其對手是個強者。」

「所以你想培養我的耐性,你以此為樂趣,你怎麼可以這樣?太過份了。」

他一笑問道:「怎麼,你淋了一身濕卻不急著回家把自己弄清爽?」

他是一個不太有耐性的人,卻想培養她的耐性,有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是一個可笑的人,為了報復她父親對他家人的傷害,他滿腦子想的不是怎麼讓自己快樂。

「那你呢?」

「我要走了,該說的話都說完了。」

她有些驚訝,以為他會想要進屋裡看看她住的環境。

「你真的要走了?」她煩人的又問了一次。

「是的,我來只是想要看看你,看完了就走。」

他知道越是表現的若即若離,她就會越離不開他,這是他計劃里最重要的一部份,讓她陷入情網,然後在最高處將她摔下。

「我以為你……會想進來……喝杯茶。」

「不了,我還要去另一個地方,希望下次見面可以聽到你告訴我你的問題解決了,並且給我一個婚期。」

他提到婚期,怎樣都讓她覺得不真實,為什麼要娶她?她能給的東西其他女人都可以給,有太多不合情理的地方透著古怪。

可是她偏偏就是不爭氣,只要看見他就心跳得飛快,她抬眸覷著他的面孔,心想完了!她心裡暗叫不妙,她真的被他迷住了,就算心中警鈴大響,告訴她要小心,她還是決定不顧一切的往崖里跳,痴心妄想會在崖下發現一處桃花源。

她盯著他剛毅的臉龐,心兒怦怦直跳,應該要討厭他的呀,為什麼無法對他產生一絲厭惡的感覺?

然後,她想起那個春夢不禁赧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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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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