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東方宣與院長並肩走在長長的廊道上。
揉揉眉心,東方宣略帶倦意地說:「為了這條新航線,我已經足足一個月沒好好休息過了,一個禮拜前還親自飛到漢城簽約,今天剛下飛機,就馬上趕過來給培培過生日,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生意重要,身體更重要,千萬不要累壞了。」院長關心地瞧著東方宣,想想,還是不放心。「看你一臉疲倦的樣子,還是回家休息吧!培培那邊,我可以替你解釋。」
東方宣想也不想,一口拒絕:「不行!今天是培培七歲生日,要是我這個做爹地的缺席,那小於肯定記恨我一輩子。」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快點過去陪他吧!培培大概等急了。」院長笑著拍拍他肩膀。
「蔡媽媽,你不一起來嗎?」他訝然問。
「我先去林老師那邊安排一下,下個星期社工實習生的事情,待會兒再過來找你們兩父子。」她一面走,一面又回頭交代:「如果培培肚子餓,你們就先切蛋糕好了,不必等我,我可能要跟林老師講很久。」
「OK。」東方宣點點頭,推門走進培培的房間。
一進門,第一眼就看到培培窩在沙發上沉沉熟睡的模樣,他小腦袋歪在肩膀上,這麼高難度的睡姿,他看了都替他覺得累。
「培培,醒醒,爹地來了。」他蹲身在培培面前,輕拍他臉頰。
培培揉著眼睛醒來,睡眼惺忪的,可愛透了,絲毫沒有平日里「混世小魔王」的模樣。
抬起手來,培培看了看手腕上的卡通表,噘著小嘴,眨了下眼,軟軟的語調撒嬌般抱怨:「爹地,你今天足足遲到了四小時又二十分,破紀錄了喔!」
點點他小小鼻尖,東方宣笑說:「小心眼,跟爹地還這麼斤斤計較!」
「可是今天跟平常不一樣啊!今天是人家生日耶!」
「爹地也不想遲到,可是爹地要工作。你知不知道,為了給你慶祝生日,爹地專程從漢城飛回來,看在這份誠意上,你還要生爹地的氣嗎?」捏捏兒子紅撲撲的小臉蛋,他柔聲解釋。
「好啦!院長媽媽跟我們說,做錯事,只要肯認錯、肯悔過,就還是奸孩子,所以華盛頓雖然砍倒了櫻桃樹,但是他很誠實地跟他爹地認錯,他就還是好孩子,後來還做了美國總統耶!爹地,只要你乖乖跟我講對不起,我就原諒你。」小手輕拍東方宣肩頭,板著稚氣的小臉,培培一副人小鬼大的鬼靈精模樣。
「好了,對不起,行了吧?」東方宣哭笑不得。
「好,我原諒你了,爹地。」笑開了小臉,撲人父親懷中,培培伸出手臂,摟住東方宣的脖子,低聲說:「爹地,我剛才作夢夢見媽咪了,我好想她喔……」
培培的一句無心稚語,打斷了父子兩人間的和諧氣氛。
推開培培小小的身子,東方宣懊惱地站起身,身心的過度疲倦,加劇了他向來暴躁的脾氣,忍不住的,他掀翻了屋於正中的桌子,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過後,滿桌食物落了滿地。
「東方培,我跟你講過多少次了,不準再提你媽咪,一個字也不準提,為什麼你就是不聽?」
插滿蠟燭的巧克力蛋糕,等不及培培吹滅、許願,便整個掉落在地板上,幾滴奶油甚至濺上了培培錯愕委屈的小臉。
無辜稚弱的培培,怯怯地瞪著噴火暴龍般的父親,滿臉驚惶。
他這是怎麼了?一直以來,他都盡量剋制著不在培培面前發脾氣,可今天……
蹲低身子,他吐出無奈嘆息,「培培,聽爹地說……」
驚慌退去,培培眼裡染上幾許惱恨,狠狠推開他,轉身就朝門外跑,嘴裡不停嚷著:「我不要聽,不要聽!你根本就不是我爹地,一點也不疼我,我討厭你!討厭你!」
站起身,東方宣懊惱又無奈。
這小子,沒什麼地方像他,就這副倔強暴躁的脾氣跟他一模一樣。
也許,他真的不適合教孩子,幸好,這小子雖然調皮胡鬧,對從小將他帶大的蔡媽媽還算給面子,無法無天時,還有個人能制住他。
今天是培培生日,無論如何,他都不該對培培發脾氣的。
可是,面對培培時,太多不堪的記憶總是不由自主地浮現腦際,刻意忽略的深刻痛楚,因為培培一句無心的話,再次在他心底肆無忌憚地蔓延。
今天,是培培的七歲生日,也是藍聽的忌辰……
有些回憶,埋在記憶深處,不去想、不去碰,並不意味著它不再存在。
始終忘不了七年前的今天,藍昕為了生下培培而死在手術台上,再也回不來。
從藍昕離開以後,他再沒跟任何女人有過親密接觸,當然,因為他太過優質的條件,多不勝數的女人試圖釣上他,從此飛上枝頭,但他一個冷峻眼神,總能駭得她們知難而退。
之後,因為他有意無意地排斥著身邊所有女人,朋友與部屬也清一色全是男性,社交圈開始盛傳他是Gay,只喜歡男人。
對於這個傳言,他一笑置之,懶得澄清,覺得若是這個傳聞能嚇跑所有對他有企圖的花花草單,倒也不錯!
在他懶於理會的情況下,謠言越傳越盛,不但全台灣街知巷聞,幾乎鬧到連國外部有所風聞的地步,家族裡眾位長老實在看不下去,結果由母親出面闢謠,開記者會當眾澄清他的性向問題,謠言這才止歇。
對這一切,他只覺得像是看了一場鬧劇。
他只是失戀過一次,懶得再碰愛情而已,這不表示他會就此喜歡男人啊!
不過,他的性向是怎樣,需要這樣大張旗鼓地開記者會來公告天下嗎?
真好笑!
想到那場鬧劇,思緒更趨紛亂,他再打不起精神安撫鬧著脾氣的培培,甚至連與院長告別也沒有心情,便離開育幼院,獨自驅車回家。
一路上,與藍聽的過往回憶,如電影般一幕幕閃現,開心、痛苦、快樂、哀傷,潮水般不斷翻湧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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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先生!」
剛回到公寓樓下,東方宣一眼就看到急步迎來的郝欣晴。
又是她?為什麼她總選在他心情欠佳時出現?
淡淡瞥了她一眼,他選擇直接與她錯身而過。
「東方先生,麻煩你等一下好不好?我來這裡,只是想向你打聽丁小姐的下落,一個禮拜了,我每天到她家樓下等她,可是她都沒回去過,我伯她會出什麼意外,如果你知道她在哪裡的話,可不可以告訴我?我真的好擔心她,怕她出事。」郝欣晴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急急忙忙道出來意。
一個星期了,從那天見過丁柔後,她就像空氣一樣,蒸發得無影無蹤,她真的伯她一個女生,無親無故的,出了什麼事也沒人知道。
若非無法可想,她也不想跑到這邊來問東方宣,因為除了他,她實在不知道該向誰打聽丁柔的下落。
東方宣直直目視前方,彷佛把她當作隱形人,她焦急的問話,也成了在他耳邊飄過的微風,得不到他半點回應。
「東方先生,如果你知道丁小姐在哪裡,拜託你告訴我一聲好不好?她一個女孩子,如果出了事該怎麼辦?除了你,我真的無人可問了。」
回應她的,仍是只有他偉岸的背影,一步不停地朝大樓里走去。
他把她的話當成耳邊風嗎?
咬著唇,郝欣晴怔怔瞪著他的背影,美麗的瞳眸中漸漸染上一絲怒氣。
她從沒見過這麼驕傲自大、這麼沒有同情心的男人,把「助人為快樂之本」這句至理名言,踐踏得徹底!
「東方宣!」立在原處,她失去耐心地大聲喊著他的名字。
挺拔身影頓了一秒鐘,然後直直走進大樓里。
「東方宣,如果你的同情心沒被野狗吃光光,還剩下那麼一丁點的話,就快告訴我丁小姐的下落!」她追進去,試著做最後努力。
眼見東方宣終於停了下來,郝欣晴充滿希望地望著他,以為自己大義凜然的教訓,喚醒了他沉睡百年的同情心。
誰料,他竟轉過身,冷冷對著管理員下令:「從今天開始,如果我再看到這個女人出現在這裡,你就給我回家吃自己。」
「是的,東方先生。」管理員誠惶誠恐地躬身,一副接到聖旨的模樣。
「東方宣,你好可惡!」郝欣晴氣得咬牙,卻拿他沒有絲毫辦法,只得在管理員的攔阻下,眼睜睜看著他消失在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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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家門,東方宣把鑰匙一拋,整個身子倒在沙發上,濃濃疲倦頓時將他的身心重重淹沒。
他將視線定定落在天花板上,任漂浮回憶不斷往下沉,直到在他心底劃出一道道悲傷痕迹,令他幾乎無法喘息。
回憶,真的是件極度耗費力氣的事情!
合上雙眼,刻意讓腦海中空白一片,他不願再觸及關於藍昕的一切。
驀地,刺耳的電話鈴聲在寂靜空氣中尖銳揚起。
他懶得接聽,仍是一動不動地躺在原處。
很顯然,對方深知他的為人,也知道對付他的不二法門,鼓起了勁跟他拚耐力,鈴聲一刻不停的就這麼吵了下去。
三十分鐘後,東方宣發現如果不想被電話鈴聲的噪音騷擾至死,他只有兩個選擇,要嘛走到一百公尺的距離外,拔掉電話線:要嘛拖著疲憊身體起來接電話。
他選擇了--
「喂!不管你是誰,有話快講,有屁快放,老子沒空聽你羅嗦!要是敢沒事找事,老子保證會把你剝皮拆骨、大卸八塊!」他的語氣粗暴得嚇人。
對方顯然嚇了一跳,半晌說不出話。
東方宣不耐煩了,更粗暴地朝著電話開罵:「說話!你啞巴啦?既然是啞巴,沒事幹嘛打電話到處找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拜託你要死滾遠點,無聊!」
對方深吸口氣,這才吐出話來,「東方宣,我看你才活得不耐煩了!」
東方宣立即張口結舌,說不出任何一句反駁的話,乖乖垂頭聽訓。
「你這個臭小子,居然叫我要死滾遠點,你還有沒有良心啊?」角色調轉,現在輪到對方威風凜凜地教訓他。
「媽,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對母親,他向來孝順。
「兒子罵老媽,你小心天打雷劈。」劉書芬仍難以釋懷。
他忙設法岔開話題,「媽,今天不是周末,你找我有什麼事?」
該不會又是沒完沒了的相親宴吧?他暗暗猜想。
「你去了漢城一個禮拜,回來以後怎麼也不回來看看我跟你爸爸,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嗎?」
喔!原來是興師問罪來了!
他忙解釋:「我知道,不過我前腳才踏進門,老媽你的電話就跟著殺到了,我哪來得及通知你們我回台灣了?本來我打算明天先回趟公司,然後就回家看你跟爸爸的,對了,我在韓國給你和爸爸,還有大哥他們都買了禮物,明天晚上連人帶禮物,都會準時出現在你面前。」
「算你還有點孝心,不過不用等到明天了,今晚我和你爸約了陳伯伯吃飯,你也一起來。」母親隨意的語氣中,隱含著不容抗辯的命令口吻。
又來了!
東方宣暗嘆口氣。他就知道!該來的怎麼躲也躲不掉。
近年來,母親為了逼他們結婚,簡直是軟硬皆施,無所不用其極。
「吃飯?媽,你的目的還不是想把陳伯伯剛從美國回來的女兒塞給我!拜託換個招數好不好?名為聚餐,實為相親,這招已經用太多次了。」他懊惱建議道。
劉書芬提高音量抗議:「什麼塞不塞的,說的真難聽!我只是要你跟陳伯伯的女兒吃個飯、見個面,又不是要你馬上娶她。你們都是年輕人,多交幾個朋友,有什麼關係?」
「媽,我的朋友已經夠多了,用不著你再幫我牽線介紹!」他隱忍著即將爆發的煩躁,用盡量平淡的語氣吐出心底不滿。
今晚,他只想享受一個人的孤單寂寞,不想委屈自己去應酬任何人。
好說歹說也無法說服兒子,劉書芬乾脆直接拋下最後通牒:「好了好了,你別再給我推三阻四地找藉口,總之,今晚八點,凱悅飯店,我一定要看到你出現,否則,我就派人殺到你那邊去逮人,你自己看著辦吧!」
劈里啪啦交代完,不容兒子有時間冒出反對意見,劉書芬很快地掛了線。
瞪著電話,東方宣暗自決定,這次,他絕不妥協,說什麼也要跟母親的「無理相親」,抗爭到底!
那麼,如果繼續留在這裡,就等於坐以待斃。
還是出去走走吧!
不想讓任何人找到他,也不想讓任何人找藉口來煩他,他刻意將手機留在桌上,連車鑰匙也沒帶,隨手抓過外套便步出家門,瞬間感覺與整個世界都切斷了聯繫。
來到樓下,他一眼就看到坐在門外台階上的嬌小身影,不覺頓住步子。
這個女人還真是耐性超人,竟從黃昏等到入夜!
看到他打結的眉頭,管理員忙點頭哈腰過來解釋:「對不起,東方先生,那個女人怎麼趕也不肯定,她沒有進到大廈範圍,我們也拿她沒辦法。」
「既然她喜歡等,由她好了。」東方宣揮了揮手,沒心情再理會。
東方宣走出大樓,郝欣晴一看到他,馬上就跳了過去,緊緊跟在他身後。
「東方先生,你現在有空告訴我丁小姐的下落了嗎?」為了拿到答案,她問得盡量溫柔可親,臉上甚至漾著甜甜笑靨。
郝欣晴確信,只要是正常男人,就會吃這套。可惜,她遇到的是對女人有強大免疫力的東方宣。
東方宣自顧自地朝前走,把她當成隱形人。
可惡!居然對她不理不睬!?
咬咬牙,郝欣晴決定跟他卯上了!幸好,做慣DJ的她因為工作需要,對付龜毛的人向來很有一套。
親切笑容更趨加深,她柔聲低語:「東方先生,我只想知道丁小姐是否平安而已,並不想打擾她。只要確定她沒事,我再也不會來麻煩你。」
上帝!他快被這個唧哪喳喳的女人煩死了!
要不是因為上次一時衝動甩了她一巴掌,讓他隱約嘗到「內疚」這種很罕見的負面情緒,他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她,但現在,他忍無可忍了!
倏然轉身,東方宣冷冷盯著她,夜色下,一雙深黑的眸子寫滿不耐。
瞪著她,他冷然宣告:「不要再跟著我,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哼!他以為她喜歡跟著他到處定喔?如果可以,她幹嘛不馬上回家,泡個熱呼呼的泡泡浴,然後窩在床上暍咖啡、吃零食、看本賺人熱淚的愛情小說,而要這麼慘兮兮的跟在他屁股後頭暍西北風?
「如果你不希望我跟著你,就告訴我丁小姐在哪裡嘛!只要你說了,我馬上掉頭就走,三秒鐘內在你視線里消失。」她也一副不妥協的姿態,毫不退讓地與他對視。
垂眼凝睇嬌小的她,他雙臂環胸,雙眸眯起,釋放著危險的訊號。「你在威脅我?」
「哪有?我只是請求你,拜託你做做好人,告訴我丁小姐現在在哪裡。」
掠掠額頭被風吹亂的髮絲,她懊惱抱怨:「這對你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不是嗎?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說,你應該知道,我對她根本沒有惡意,我只是單純想知道她是否平安。
她向來跟丁磊相依為命,可現在丁磊死了,就只剩下她一個人,我怕她想不開做傻事,為什麼你就是不能體諒我的擔憂呢?你是丁磊的好朋友不是嗎?傳言東方家的三少爺最重視的就是兄弟朋友,丁小姐是丁磊唯一的親人,難道你就不擔心她嗎?」
原來,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這麼單純善良的女人。
因為擔心丁柔,這個對她來講幾乎沒什麼交情的「陌生人」,她竟不辭勞苦、三番四次跑來跟他打聽丁柔的下落,只怕她出了事沒人知道。
靜靜瞧著她寫滿憂慮的小臉,他堅硬如鐵的心防悄悄陷落少許。
「你不用再找她,她已經離開台灣了。」因為她的堅持與善良,他破例告訴了她她想知道的事。
說完,他就想轉身離開。
誰知,郝欣晴又追了上來,激動地環住他臂彎,迭聲追問:「她離開台灣了?為什麼?你知道她去了哪裡嗎?我看得出來,丁小姐跟你感情很好,你一定知道對不對?」
皺眉盯著被她緊緊纏住的手臂,東方宣眉頭一皺。
自從他是Gay的傳聞出現後,還是時常有女人抱著「我不入地獄,誰人地獄」的心態,試圖拯救他「誤入歧途」的靈魂,嘗試將他「錯誤」的性嚮導回正常,不過,那些女人的接觸只會讓他感覺厭煩不悅,可是此刻--
郝欣晴雙手拙著他臂彎,綿軟身體依賴地靠著他,這一串動作,不但絲毫沒有激起他半點厭惡感覺,他身體里的每個細胞甚至誠實地告訴他,他享受這種親昵的依偎!
只有長久以來養成的不良習慣仍妄圖掙扎,不斷刺激著他的大腦,告訴他--他應該討厭任何來自於女人的身體接觸!
兩種意識激烈交鋒,僵持不下,東方宣懊惱不已,郝欣晴卻猶未察覺。
「喂,你還沒告訴我,丁小姐到底去了哪裡?對了,你有她的地址、電話嗎?可不可以告訴我?」
柔軟動聽的語調傳入耳膜,東方宣猛然驚醒,與藍昕的過往回憶,如潮水般綿綿涌人心頭:心底早巳結痂癒合的傷口再度撕扯開來,疼痛無預期地佔據了他的整顆心。
他到底在幹什麼!?今天是藍聽的忌辰,他卻在這邊跟個女人拉拉扯扯、糾纏不清,難道藍昕帶給他的教訓還不夠深刻痛苦嗎?
越想越煩,大掌一揮,他在郝欣晴錯愕不解的眼神中,甩開她環在他臂彎的雙手。
「你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怎麼一轉眼就翻臉不認人了?
「郝小姐,我跟你並不太熱,請你不要擺出一副好像我們已經認識了八百年的樣子!」他冷冷地說著冰冷傷人的話,隔絕她單純的好意,也隔絕自己不該蠢動的心。
郝欣晴張口結舌,她瞪大了本就圓滾滾的眼睛,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他……他在講什麼啊!?
「東方先生,你……你的意思足說,我故意裝作跟你很熟的樣子套交情?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這是不是就是所謂有錢人的嘴臉?永遠高高在上,對所有人抱持著質疑的心態。
她覺得被羞辱了,心底劃過一絲受傷的感覺。
為了生活,她以前也不是沒嘗過這種滋味,可是今天,受傷的感覺特別深沉清晰。
是因為東方宣嗎?因為這羞辱來自於他,她才特別難受?
在她心底深處,是否早在第一眼見到他時,就產生了異樣的情愫?
立在距她三步遠的距離外,他正色說:「不管怎樣,我們一次說清楚好了。丁柔已經出國,至於她去了哪個國家,恕我無可奉告!」
「東方先生……」朝他走近兩步,她手足無措地站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所以,你以後也不要再來煩我!」
怔怔瞧著他,她的心微微收縮著,泛濫起一股酸澀感覺。
他的樣子好冷漠,冷冰冰的目光,像在看著毫不認識的陌生人,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隱約覺得,在他冷漠的面具下,藏著一顆傷痕纍纍的心。
嘴角微微朝上一勾,扯出一抹冷到極點的笑意,他淡淡說:「不要再跟著我!今晚,我只想一個人!」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