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韓如歌在安祈典的堅持下還是搭了他的車回台北。
因為遇上高速公路連環大車禍,回到台北已是接近午夜,她記起明天一早要陪江婆婆一起去派出所備案,還要找律師請教捐地給慈善機構的辦理手續。
她走到路口,看見馬路邊停了一輛輛的消防車,人聲鼎沸,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她拉了看熱鬧的路人甲問道:「請問是誰家發生火災?」
「可憐啊……江婆子的屋子被燒得一乾二淨,什麼也不剩。」路人甲感嘆連連。
「怎麼會這樣?」她腿軟得幾乎昏厥。
「水壓不足,沒法順利打火,總是這樣啦,消防隊的缺失只有在問題發生時才會凸顯。」
「江婆婆……江婆婆……沒事吧?」她小心翼翼的問。
「還困在屋裡呢,我看是凶多吉少了,可憐吶……都怪她不會想,何必呢?大家都願意賣地就是她死都不肯,現在出了這件事,跟她的堅持比起來真是因小失大。」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她喃語。
「一定是被有心人縱火的啦。」路人甲不假思索的道。
韓如歌哭著跑向江婆子的住處,怎麼會這樣?不該是這樣的啊!她好自責,真的好自責,如果她昨天就陪江婆婆去派出所備案,如果她昨天就陪江婆婆去律師那裡處理土地的問題,是不是今天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真是被人縱火的嗎?謠言滿天,直到火勢完全撲滅,消防隊員才在屋裡的牆角邊發現江婆子被燒得焦黑的屍體,早已面目全非。
韓如歌撫屍痛哭,這一切都是她害的,如果是人為縱火,誰的嫌疑最大?
難道是邙氏科技?在場的群眾不少人都朝這個方向議論著,她對邙尊訣的恨意又多了一層,為什麼會這樣?他一向都是這樣把人給逼到絕境的嗎?
她哭著、怨著,卻無能為力。
蕭和嵐將她拖起,破口大罵:「你是怎樣?又不是我死了,哭得這樣要死不活的給我丟人現眼,你是想咒我還是要觸我霉頭?」
「媽……江婆婆死得好可憐……」
「可憐?」蕭和嵐冷哼了一聲,「這個世界上可憐的人太多了,我也很可憐啊,你為什麼不說?這個江婆子之所以會有今天也是她自找的。」
「媽,你怎麼可以這樣說?」
「我說錯了嗎?人家大老闆派了人天天來江婆子家好言相勸,她偏偏死活就是不願意賣地,影響我們其他人的權益,所以我說她是活該。」
蕭和嵐一副冷血的模樣,弄得韓如歌更是傷心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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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婆子的後事很快由孫子們辦理妥當,韓如歌始終不相信火災的原因是電線走火,她相信這事和邙尊訣脫離不了關係。
「你怎麼可以做出這麼無情無義的事?」
火災十天後她終於有機會見到他,他正在日光室看報紙,一派優閑,因為蓋大樓的大石頭已經搬走。
他頭拾也沒拾的繼續看他的報紙。
「是你派人燒了江婆婆的屋子對不對?」她走過去扯下他手上的報紙。
「你發什麼神經?」他淡然的看著她,盡量不表現出情緒,
「你怎麼可以這樣不擇手段?江婆婆根本不想把地賣給你,她告訴我她要把地捐給慈善機構,你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放火殺人,你怎麼可以這樣殘忍?」她怒不可遏的瞪視他。
「我放火殺人?你哪一隻眼睛看到了?」邙尊訣不悅的道。
「除了你還會有誰做這種事?你如果真的很想要那塊地可以親自去找江婆婆談,用你的誠意打動她,為什麼要奪走她的性命?」韓如歌開始哭,為了自己的力不從心,那天她不該去台中,江婆婆算是間接因她而死的。
「閉嘴!」他低喝道。
「你這個殺人犯!」她撲向他,在他身上落下無數粉拳。
他沉默的看著她像小孩子般的發泄情緒,然後不知道自己是否被鬼迷了心竅,他居然對她起了邪念。
他突地擒住她的手,勾唇一笑,冷不防的扣住她的腰肢俯身吻住她的小嘴。
她一陣錯愕,大吃一驚,晶瑩的杏眸瞪得圓圓的,感受男性充滿彈性的唇吮吻著她,靈活的舌挑逗著她,讓她不知所措:她掙扎著,但是在他的懷中卻無論如何都使不上力來。
她以為她的心跳可能在一瞬間會完全停止跳動,這是她的初吻,她未曾嘗過讓人親吻的滋味,從來不知道被人親吻的滋味是這樣的親昵;從他的唇間她可以感受到男性的力量,她慌張起來,想要離開他的懷抱,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吻她。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等到他放開她,他的黑眸之中透出一絲戲謔和霸氣,彷佛他們本來就應該這樣相吻著。
她旋風似的從他身上彈起,怒氣沖沖的道:「你怎麼可以這樣?」
「怎樣?奪走你的初吻是嗎?」他的黑眸邪氣的一挑。
「你這個無賴!」韓如歌怒不可遏。
「我不這樣你怎麼會靜下來聽我說話?韓如歌,我只說一次,因為我不喜解釋別人對我的誤解。江女士家的火不是我放的,也不是我的人放的,他們沒有這個膽,不敢也不會這麼做,你聽懂了沒有?我不會用這種無恥無義的方式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何況對方是一個手無寸鐵的老太太,我沒這個必要,也不需要那樣。」邙尊訣正色的看著她,語調冷酷。
他最恨人家冤枉他,他沒做就是沒做,這小妮子竟然不相信他的人格,他心裡極度不舒服,所以他吻她,以示薄懲。
她不是他抱過最婀娜多姿的女人,卻是最驕傲的,驕傲中又讓人不禁心生愛憐之意,這是他不曾在女人身上看過的矛盾氣質。
「除了你還有誰有動機?」她問。
他聳聳肩,「我不是警察,無權也無心過問。」
韓如歌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在她眼裡他是亦正亦邪的大人物,為了成功可以不擇手段。她拾起手以手背抹了抹被他吻紅的唇,想要抹去他的痕迹。
她望著他深沉的眼眸,「我希望你說的是實話。」
「你不該質疑我說的話,今天念在你傷心過度、亂了方寸,姑且原諒你,以後若是這樣,我就沒這麼好說話了。」
「你不可以這樣。」她理直氣壯的說道。
「什麼?」邙尊訣一時沒聽懂。
「不可以再像剛才一樣……做出那種下流的舉動。」她緊張得手心泛濕,這種話題她幾乎說不出口,在他面前她常常不由自主的戰慄。
他一笑,「我不保證。」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她不喜歡他玩世不恭的態度,不喜歡他一副可以主宰世界、操控一切的模樣,她知道自己力量微弱,知道自己不可能跟他斗。
「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來,所以不能保證什麼。」他理所當然的說道。
「那麼我會躲得遠遠的。」韓如歌轉身準備離去。
「要躲是嗎?我想你是躲不了的,除非我對你沒興趣,不然你躲到天邊我一樣會追到天邊,所以不要白費心機,順其自然比較好。」邙尊訣淡淡的挑起劍眉,下了戰帖。
他一向這樣,想要的女人沒有得不到的,一旦得手對方沒有不是心甘情願的;如果韓如歌是他新的挑戰,不論多困難,他要她就一定會得到她,沒得商量。
她一顫,快步下樓,離開日光室,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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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訣哥,我明年就要畢業了,可不可以到你的公司上班?」姚卿卿撒嬌的懇求。
「你來公司找我就是為了這件事?」邙尊訣不帶情緒的問道。
「是啊,我不想被人看作米蟲,所以想找一個輕鬆的工作做,想來想去我覺得尊訣哥這裡最適合我了,你不像我爸管我管得讓人心煩,在爸爸公司做事一定會被盯死。尊訣哥,你說讓我管財務好不好?」她的如意算盤是先控制住邙氏的財務,結婚以後她的日子就會比較好過些,不論丈夫的心在不在她身上都不要緊,因為男人沒錢花樣自然沒這麼多。
她不是笨蛋,早已耳聞邙尊訣在外頭包養情婦,她也明白結婚不可能改變他養情婦的現況,邙尊訣還是會犯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所以她一定要管住錢,只有掌錢才能有幸福可言。
「你管財務?你行嗎?」他知道她心裡的盤算,他一眼就能看穿的女人,一點也不好玩。
「我當然行,不信的話你可以考我,任何難題都難不倒我。」她自信滿滿。
邙尊訣隨手丟了一份文件到她面前,慢條斯理的說:「好吧,告訴我你看出了這家公司出什麼問題?市值多少錢?如果邙氏要併購這家公司可以採取什麼手段跟對方談判?預估購入之後需要多少時間才能開始獲利?」
姚卿卿拿起文件,看得一頭霧水,「三天後可以給你答案。」
「不行,我現在就要答案。」他沒有耐心。
「我明天可以給你答案。」她露出緊張的笑容。
「不要跟我討價還價,現在就回答我,你不是說任何難題都難不倒你嗎?」
「是啊……可是我需要一點時間,太匆促沒法提供好建議。」她必須請教她預備聘請的智囊團,她沒本事看懂這些財務報表,剛剛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你連韓如歌都不如,還敢毛遂自薦要替我管財務,你不覺得小孩玩大車只會幫倒忙嗎?」他不以為然的說。
「我不如韓如歌?為什麼拿我跟韓如歌比?我們沒有一點相同。」她心裡不平衡的嚷道。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拿韓如歌和她相比,好像一切就是這麼的理所當然。
「怎麼會沒有相同?我正考慮一等韓如歌畢業就網羅她進邙氏,也許做的就是管帳的工作,你說想替我管帳,就不能連財務報表都看不懂。」
「你要讓韓如歌管帳?她憑什麼?」她氣得咬牙切齒。
「憑什麼?憑她的專業啊!好了,如果沒有什麼事,看你是要回家還是要去逛街,我要辦公了,沒空跟你聊天。」邙尊訣不客氣的下逐客令。
「我們的婚事呢?」她不高興的問。
「什麼婚事?」他突然有些後悔和姚家談婚論嫁,為了事業前途賠上自己的一生,不知划不划算?何況姚卿卿離他的理想差不多差了十萬八千里。
「你不會是忘了吧?我們準備訂婚的事啊,你到底還要不要娶我?」姚卿卿心急了,她的同學、朋友知道她大學一畢業就要嫁給社交界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沒有不羨慕的。
「想娶的時候就會娶,你說話的語氣最好客氣一點,我不是你的父母,也不是崇拜你的愛慕者,我說過我娶你只為了一個原因,所以當那個原因消失時,我就會做另外的打算。」
「你說什麼?」她覺得受到奇恥大辱。
「我想你應該聽得很清楚了。」邙尊訣一點也不覺得傷害這個跋扈的富家女有何不妥,她確實需要一些教訓,而他準備給她一點教訓。
「你不喜歡我為什麼要娶我?」她很受傷。
「我的盤算和令尊的盤算如出一轍,你若有興趣不妨回去問他,也許他講的話你會比較聽得進去。」他不怕她因此毀婚,相反地,他相信她會更加堅定嫁給他的決心。
「所以你並不愛我羅?」姚卿卿咬牙道。
「沒錯!我為什麼要愛你?你這個人除了正好出生在有錢人家裡,你覺得你有什麼優點?脾氣不好已不是新聞,好在我也不在乎你脾氣好不好,不過你捫心自問,你的個性里有什麼讓人覺得舒服的地方?我想沒有。」說這些話時他頭連抬都沒抬一下,只顧著振筆疾書。
「既然我一無是處,你為什麼想要娶我?」她從小到大沒讓人這樣坦白的數落過,說心裡不痛是假的,因為她不認為自己真有他說的那麼不堪。
「我說了,你可以去問令尊。」他有些敷衍了事的道。
「我會去問我爸……到時爸爸會把我們的婚事取消。」她知道爸爸疼她。
「最好是這樣。」邙尊訣無所謂。
她看出了他可怕的堅持,立即放軟音調:「尊訣哥……我跟你開玩笑的,我也知道你是跟我開玩笑的。你抬頭看看我嘛,我不會去問爸爸那些無聊事的,婚事訂了就訂了,我才不要改呢!我還是要嫁給你,不管你是為了什麼理由原因要娶我,我一定要嫁給你,因為我……愛你。」
她表明心跡,希望可以改變頹勢。
果然,他抬起頭,認真的問道:「你說什麼?」
姚卿卿心中一喜,以為自己的心意打動了鐵石心腸般的他,「尊訣哥……我喜歡你,我愛你。」
他冷笑,「很抱歉,這可能是你的悲哀了。」
她心中一震,「什麼?」
「不夠清楚嗎?我希望你不要放太多亂七八糟的感情在我身上,我不喜歡,也沒打算回應。我就是這樣一個人,不談感情,只為了利益找結婚對象。」
她完全招架不了他的坦白,「你是認真的?」
「我是認真的,如果你想退婚,我沒意見。」
她強顏歡笑的道:「我不退婚,尊訣哥,我不退婚,我不管你愛不愛我,我不在意,真的。從小我就認定自己一定要嫁給一個我愛的人,因為我覺得愛一個人能夠往死里愛,遠比被愛還要幸福。」
「是嗎?」邙尊訣莫測高深的看著她。
她點點頭,「像我這種有錢人家的小孩要得到真愛我當然知道是不能的,所以我想找一個我愛的人嫁,天天賞心悅目的看著也高興。」她天真的說著她的夢想。
「所以你還是決定嫁給我?」
「沒錯!我就是要嫁給你,想想看,能夠嫁給你是一件多麼有面子的事,尊訣哥,我真的好喜歡你,我們什麼時候可以結婚?」她問道。
「等我有空。」
「你什麼時候才會有空?」她逼問。
「不知道。」他聳聳肩。
「尊訣哥……你怎麼可以不知道?我希望我們可以在我畢業的時候結婚,我想做六月新娘可不可以?我們過年前先訂婚,明年六月結婚。」她自顧自的說道。
他定定的審視她。
認識不是一兩天,姚卿卿從來沒法吸引他的目光,他甚至連吻她的衝動都沒有,他真懷疑在這種情況下婚姻能維持多久,這個女人根本不適合他。
真是稀奇了,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分析起女人適不適合他來著,他不是一向唯利是圖、唯我獨尊的嗎?女人只是他的附屬品,女人只有一種功能就是床上良伴,他想做床上運動時陪他活動活動,其他都不重要。
他不想吻姚卿卿,所以他根本不想跟她上床,天啊……那他娶她做什麼?為了她帶來的財富嗎?他現在已經夠有錢了,還需要她家的財富嗎?
邙尊訣皺了下眉,「再說吧,我現在不想那麼快訂婚了,你可能不清楚,我最近忙得不得了。」
「訂婚花不了你太多時間的,一切由我準備,你只要人到就可以了。尊訣哥,大家都知道我們要結婚的消息,你不能害我丟臉。」她好面子的說。
「我結婚不會考慮丟不丟臉,你先回家去吧,結婚的事不用你操心,我想結的時候自然會結,不是任何人可以左右的。」他低頭繼續辦公。
「可是我想過年前訂婚,我已經跟我爸媽說好了,先前我提的時候也沒見你反對啊,為什麼現在又變卦了?尊訣哥,我可以知道為什麼嗎?」
她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讓他很不舒服。
「沒為什麼,只是最近比較忙罷了。」
「我說了,一切由我們女方打點就行了,不用你操心,如果只是因為太忙,我想這不是問題……尊訣哥,你是不是心裡有喜歡的人了,所以不想和我結婚?」姚卿卿試探的道。
「你胡說什麼,回家去吧,快要開學了不是?多把心思放在書本上,不要胡思亂想,結不結婚的事我有空時會奸奸想想,不管決定如何會告訴你。」
她咬了咬下唇,很敏感的知道她和他的婚事恐怕已有變化。
他不願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他不像之前那麼熱中要娶她,連她附帶的財富他都不屑一顧了,真是因為他有了新歡?真是因為他不再看重金錢的結合?是誰?除了他的情婦,還會有誰?
「尊訣哥,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我更愛你的人了,你千萬不要傷我的心喔,我這個人是會鑽牛角尖的,一不如意就會做出很激烈的事來。」她把醜話說在前頭。
「出去,我現在很忙。」邙尊訣沒被感動,反而覺得心煩。
「尊訣哥……」她嬌滴滴的喚道。
「出去。」他不疾不徐的命令。
她只好悻悻然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