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外頭熱鬧非凡,所有人全在慶祝玉竹公主的出閣之喜。

新房之中到處貼著大大的紅色喜字,屋內有一張大床,床上鋪著鴛鴦喜被和枕頭,床中央還有一條白色的棉絲巾,不用說也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宮女們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等待著。

新房內靜悄悄的,一點喜氣也沒有,宛如冰冷的地獄般令人窒息,和外頭的熱鬧形成強烈的對比。

一個愛八卦的宮女忍不住和旁邊的人咬耳朵,「聽說,這個公主是最不得寵的,不但皇上不理她,就連皇后也想盡辦法要把她逼到宮裡最遠的角落去。」

另一個宮女回應著,「不是已經將她趕到宮裡的最角落了嗎?再趕,不就要她和太監、宮女們一起睡了?」

「差不多,皇后甚至請皇上把玉竹公主嫁到番邦去和親,皇上也同意了,幸好空亞公子先行提出婚約。」

「我從來沒見過空亞公子曾經進去後宮過,他和其他三位公子不是一向只去東宮替太子辦事嗎?」

「皇上也想拉攏他們啊!這四虎可以說個個與眾不岡,武功高強,而且……」宮女咯咯偷笑,「每個都長得很帥呢!」

「話是沒錯,不過我比較喜歡駙馬爺,他溫文儒雅,舉手投足問都充滿了教養及王者冷靜威嚴的氣質,真是太迷人了。」

「所以老天爺對公主也還算不錯,雖然她討不成皇上及皇后的歡心,倒也有了一個令天下女人都嫉妒的好姻緣。」

就在此時,外頭傳來一陣騷動。

原來是新郎倌應酬完畢,被人送入新房中。

「別亂碰,乘機吃豆腐啊!」

看來當新郎倌並沒有讓空亞心情好一些。

「二師兄,別凶,你可是咱們兄弟心目中的大英雄,為了大師兄和小師妹,犧牲了自己的大好幸福。」三師弟感嘆的說。

四師弟也拍拍空亞的肩,「二師兄,咱們兄弟一場,如果公主太……那個,儘管說,我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

「臭小子,人娶了,就是我的娘子,如果一個大男人連妻子都教不好,也稱不上什麼男子漢大丈夫了。」

「現在大師兄一定很開心自在,幸福得不得了。」四師弟嘆了口氣說。他一直想娶小師妹為妻的,卻被大師兄搶先一步,人得到了,心也佔有了。

想到也在今天和空亞一起成親的另一對新人,所有人的臉上都充滿了失望及難過。

「沒關係,二師兄,你今天喝多點,勉為其難吧!」

「好一個勉為其難,反正都是女人,燈一熄不都一樣。」

「是啊、是啊!就當去煙花樓找姑娘好了。」

聽到兩個師弟你一句我一句,空亞原本想開口說,其實公主並不像他們說得那麼不堪,需要男人喝醉,然後勉為其難。

突然,房門被人打開了——

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一雙清澈,充滿智慧的美眸上,還有那宛如凝脂般的肌膚及美麗的面容。

這樣出色、漂亮的天仙美女,任何男人見了,都不會感到有任何的勉為其難,相反的,可能是迫不及待才對。

「駙馬交給我吧!各位小叔和宮女們也都累壞了吧!請好好休息。」

冷靜、清楚卻又好聽極了的聲音柔柔的命令著,令其他人不由自主地把新郎倌推了過去,還好新郎倌有扶住桌子,不然一定會跌個狗吃屎。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宛露回以一抹感謝的微笑,關上了門,開始了她為人妻的生活。

「你……」

「真是厲害的角色,才一個微笑,就擺平了我那兩位小師弟,不過……」空亞冷冷的看著她,又說:「休想擺平我。」

宛露靜靜的注視著他,明白今後恐怕永無寧日,因為一開始兩人便已經怒目相向,互無好感了。

也罷,反正他本來就不是心甘情願的要娶她,她也不奢望他會給好臉色看。

靜靜的走到房內,她攤開在角落的一張小木床,然後鋪上一層軟墊,再拉開一床小被子。

突然,在她的身後冒出一句不悅的問語,「你這是做什麼?」

他狠狠的瞪著她,神情一點也不算好看,不過她也不會就這樣被嚇到。

「我以後就睡這裡,請你別擔心,外人不會知道我們沒有同床,這樣可以保全你的尊嚴,也不會惹來麻煩……」

她話才說到一半,一手就被他一把捉住,她無法動彈,不是因為畏懼,而是他身為男人的力量,及那兩潭深淵處閃動的仇視和怨恨。

為什麼他對她有如此深刻的恨意?她有做錯什麼嗎?

空亞用手撥開鳳冠的珠子,讓她的面容完全呈現在他的面前,一看到她的臉,他深邃的眼眸迅速的閃過一道慾望的光芒。

在她來得及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捧住她的頭,把唇貼向她,像是理所當然的吻著屬於他的東西。

宛露從來沒有被人吻過,這個吻是那麼的自然卻又讓人難以抗拒。

她可以說是被動的、僵硬的,但是他的吻逐漸化去她的緊張,令她感到全身發熱,四肢無力。

不由自主的,她的手伸上來環住他的脖子,羞怯且熱情的迎合著他。

像是吻了幾個世紀似的長久,他突然驚醒般的推開她,害她一個沒站穩,整個人跌坐在小木床上。

「你!」

他凌厲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然後又落在她被吻得紅腫發熱的唇上,她忍不住別過臉去。

「雖然你是公主,不過你嫁給了我,就是我的妻子,就要乖乖聽我的話,要不然……」

「你不會想打我吧?」她臉色為之一白,心想,自己不會從另一個火坑跳入另一個更加殘暴的地獄吧?

他的臉色比她更難看,厲聲的說:「胡扯,我是那種會打女人的男人嗎?」

雖然她在宮中不受寵愛,但到底也是個公主,所以面對他的羞辱,她拒絕接受。

淚水迷濛了她的雙眼,令她什麼也看不到,她別過頭去,努力不讓自己在他的面前掉下淚水。

「怎麼不說話?」

「我無話可說。」

他用力捉住她的肩,逼她不得不面對他,「你該有很多話要說的,畢竟你已經完成了你的心愿,得到了一個駙馬,你應該稱心如意。」

「是你自己願意娶我的。」如果當初不願意,為什麼現在又要娶她,然後娶了又恨她?

「沒錯,因為如果我不犧牲,就會有一對相愛的人會被你的自私給拆散,所以我願意……」

「犧牲。」她的聲音冰冷得像是從深淵中傳來似的。

她萬萬也沒有想到會有人認為娶她是一種犧牲!

突然間,她笑了。

他惡狠狠的瞪著她,咬牙切齒的問:「笑什麼?」

她還在笑,而且笑得眼淚都掉出來了。

他生氣的搖晃著她,「我問你笑什麼?」

她邊笑邊搖搖頭。

他憤憤的放開了她,一個人坐在桌子前喝起悶酒。

宛露注視著他,沒有笑了,但淚水卻止不住,一顆顆、一滴滴,默默的滴落在她的新娘服上。

她不想哭的,卻怎樣也忍不住了。

原本他不打算理會她的,酒杯正抵著唇,卻聽到了身邊壓抑的啜泣聲。

「不淮哭。」

她抬起下巴,倔強的面對他。

他看著那張叛逆的小臉,怒氣也幾乎要到崩潰的邊緣。「我說不準……」

「空亞公子,我希望你明白,我並不是故意要犧牲你的,我知道你不服氣,不過,我也有我的自尊,以後你要娶三妻四妾,我都不會幹涉,只希望……」

「希望什麼?」他緊握住拳頭,硬聲的問。

「希望你可以別來打擾我。」

「什麼?」

她連忙又解釋,「我還是會成為你的賢妻,只不過我們都知道這個婚姻是假的,為了避免情況變得更複雜,我……」

這種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要身為妻子的她如此明白的說出來,卻也是一種難堪。

「住口,你已經嫁我為妻了,就是屬於我的,接下來的日子是我在管你,輪不到你管我。」

聽到她這樣迫不及待的為他安排未來的日子該怎樣過,又把他說成好像是個好色的男人,這令他十分的生氣。

「以後你就給我乖乖的當青虎城的夫人,要不然後果自行負責。」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已經狠狠的喝光了酒杯里的酒,然後一個轉身,無情的關上大門,上面貼的大大的紅色雙喜字也悄然的飄落在地上,看起來像不祥的預兆。

宛露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覺得屋子在她眼前旋轉,她的世界也在旋轉。

這個男人太可怕了,她幾乎要招架不了他的不滿及辱罵,他一點也不怕她公主的身分,只是把她當成一個平凡的人大吼大叫。

不是聽說四虎之中的青虎一向待人和善、溫文儒雅,讓她以為無害,才會同意嫁給他。

本來希望靠蒼雍來解救她在宮中的苦日子,但是他早已心有所屬,所以當空亞提出婚約,她以為他明白她的苦衷的。

不過,他似乎不知道,為什麼?蒼雍沒有對他說明一切嗎?

想來應該是沒有的,要不然他也不會見到她,就好像見到什麼厭惡的東西一樣。

他不但沒有體諒她、配合她,還一副怨她、恨她,像是她的出現破壞了一池平靜的春水似的,但是,波濤洶湧的日子並不是她樂於見到的。

她坐在自備的小木床上,望著四周冷清清、空蕩蕩的新房,然後緩緩的躺下去,閉上雙目,一個人孤單的度過了新婚之夜。

也許之後的無數個夜,也會是如此吧!她這樣想著。

⊕春‧色‧滿‧園⊕※⊕春‧色‧滿‧園⊕

該死!

宿醉令空亞感到全身像是被人拆了又重組,頭裡面似有人在打鼓一樣,痛不欲生。

通常他不會允許自己喝過量的酒的,可是昨天是個例外。

一方面是因為昨天是他的大喜之日,另一方面他也用喝酒來慶祝自己偉大的犧牲。

所有痛苦的一切都要怪那個自私的公主。

她以為她是金枝玉葉,就可以為所欲為,要什麼就有什麼嗎?

但是遇到他,那個狡猾的小狐狸什麼詭計也休想用在他的身上。如果不是為了小師辣,他才不會代替大師兄娶她呢!

他一點也不希罕當什麼駙馬!

空亞的思緒依然在她的身上打轉——

她是他見過最美麗的女子,高雅、沉靜,還有一雙似乎隱含了許多憂愁的大眼睛。

她是他喜歡的那一類型的女子,他無法確定自己對她超乎常人的厭惡,是否是因為害怕自己會被她深深吸引……

此時,他的鼻息中聞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這個味道告訴他,她來了。

他緩緩的轉過頭,看到她站在門口,手中端著一碗東西。

宛露一顆心怦怦跳,絲毫不聽她的控制。

看他斜靠在床邊,似乎在思考什麼,緊皺的眉暗示著宿醉的痛苦。

「不是想找我嗎?進來。」

她走了進來,看到他露出些微古銅色的胸膛,她本以為他外表瘦長,沒想到他肩膀寬厚,一身結實強壯的肌肉顯示出他常年練武。

她迎上了他充滿嘲弄及挑釁的目光,堅定自己的腳步走向他,「這是醒酒湯,我想你會需要的。」

「你已經迫不又待想成為一個好妻子了嗎?」他刻薄的說。

她早知道他會攻擊她,只要逮到機會就會打擊她,看她崩潰是他的樂趣。

「怎麼,後悔沒在這碗醒酒湯里下毒藥嗎?」

他嘲弄的目光像火焰一樣灼燒著她的五官,嘴角漾著一抹令人想生氣的笑。

不過,她不會生氣的,他要任性、愛吵架,要像個被人搶了玩具的小男孩,那是他的事,她不會和他一樣幼稚。

「感謝你提醒我,下次我會記得的。」她冷冷的反諷回去。

「你!」他黑眸一深,馬上起身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

她的肌膚因為他的觸碰而灼熱,讓她有股衝動想奪門而出。

她以為他會罵人,但是出乎意料的,他只是搶過她手中的碗,然後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她,一口喝光醒酒湯。

她伸手接過他手中的空碗,想轉身離去,但是他的手緊緊的握住她的手,逼她不得不抬頭面對她。

「駙馬?」她想要收回手,他卻抓得好緊,甚至覺得他根本想要捏痛她。

「看來你是真的有心要好好的當我的妻子。」他的聲音沙啞低沉,氣息噴在她的臉上,雙眸似熾熱的太陽,令她全身感到一陣虛弱。

「當然。」

「為什麼?」他無情的逼問。

她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強迫自己冷靜的面對他,「因為我已經嫁給你為妻了。」

他的目光似要穿透她般的看著她,「就這樣?」

「不然呢?」宛露輕輕的甩開他的手,然後用最溫柔、最體貼的語氣對他說道:「駙馬,晚上記得早點回家吃飯。」

說完,她便優雅的走出去,留下他一個人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

不過,她想,她肯定是等不到丈夫回家吃晚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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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配上紙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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