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四

第十五章（4）

五月，初夏的山野到處鬱鬱蔥蔥，鳥語花香。舉世聞名的東嶽泰山更是山清水秀，景色迷人。千年古松披著青翠的新枝綠葉，傲立於路旁和懸崖峭壁之上；古廟名剎的青磚綠瓦掩映於綠樹叢中。鳥鳴幽谷，蝶舞花叢，山泉潺潺，雲霧隱隱，使雄偉的泰山更加雄奇、神聖。每年的四、五月到九、十月，是游泰山的黃金季節，各地遊客相攜而來。有的是慕名而來，以一睹泰山的雄奇和壯美為快；有的是為勵志而來，從泰山的身上汲取一種激勵自己奮向上的精神；有的是以祈福求子而來，祈求泰山老奶奶送子送福，保佑平安。可是，自從日本侵略者的鐵蹄踏進中國，山河破碎，人心流血，哪還有閒情逸緻到處尋幽訪古、遊山玩水？更可恨的是日寇侵佔泰安后，把泰山這座中華民族的精神、文化名山，搞得是滿目瘡痍、傷痕纍纍，成了他們殺人放火后消遣娛樂的後花園，把中國人民阻擋在山門之外，只有那挑山工躬腰駝背，披星戴月，不知辛勞地用自己的雙肩不停地向山上挑運日用雜品，供來泰山遊玩的日本人和失去血性、良心的中國富人們享用。泉在低吟，松在怒吼，山在哭泣！泰山上的每一棵草、每一塊石都記載著日本侵略者的累累罪行，同時也刻記著泰山人民不怕犧牲、英勇打擊侵略者的英雄事迹……

吉野率部掃蕩失敗后，命令秋田暗中組建便衣特務隊。秋田從馮山、黃山及狼峪偽軍中抽調部分死心塌地為日本人賣命辦事、心狠手辣又頭腦靈活的偽軍，經過短期培訓，組成了便衣特務隊，利用他們人熟地熟的有利條件，到處搜集我抗日政府和八路軍的情報。

王岳峰帶領他的特戰隊員，擺脫鬼子的圍剿，便返回了他們常住的堡壘村――狼窩村。張大娘和鄉親們看到自己的子弟兵完成任務勝利歸來，像自己久別的孩子回到家鄉一樣，家家戶戶拿出家裡僅有的、平時捨不得吃捨不得用的東西招待特戰隊員。鄉親們聚在張大娘家，聽戰士們講八路軍打鬼子捉漢奸的戰鬥故事，只到深夜鄉親們才戀戀不捨地散去。一連幾天，隊員們邊幫著鄉親們幹活邊學習總結。大娘大嬸嫂子姑娘們給隊員們洗衣縫被，隊員們穿上大娘大嬸大嫂大姐們縫洗得乾乾淨淨、補得整整齊齊的衣服和做得結結實實的新鞋，個個顯得更加精神帥氣、幹練威風，鄉親們見到他們個個都伸大拇指。

一天晚上，隊員們都睡了，王岳峰坐在張大娘屋裡陪大娘說話。王岳峰幫大娘紉上縫衣線說：「娘，山杏回來過嗎？」

張大娘邊縫衣服邊說：「回來過幾次。兒大不由娘啊，回來呆不了一會半剎的，沒跟我說上幾句話，抬腳就走了，工作忙顧不上娘了。」大娘邊說邊咯咯地笑著。

「聽長說，山杏工作可積極了，已經入黨了。她進步真快！」

「那都是跟你學的。光靠她猴年馬月也進不了步。」

「看您說的。是靠長的教育、組織的培養和她自己的努力。」

「哎岳峰，你明天派人把小杜接來，我多少懂點醫道，放到別人那裡我不放心啊。」

「娘，小柳庄有個石大爺醫道好著呢。再說梁大娘照顧的也很好。」

「不行，照顧的再好我也不放心。你還是派人給我接回來！」

「好吧，我明天就讓寶樂和高強去接他。

張大娘臉上露出溫馨的笑。忽然臉色一沉說：「秋麗有消息嗎？」

「還關在縣城裡，正在想辦法救她。」

「唉，一個姑娘家落在那些畜生的手裡，還不知要遭多少罪呢。」

張大娘的話像一根針刺戳在王岳峰的心口上。雖然他們將張承先抓回來，是個不小的勝利，但是李秋麗卻落入敵人之手，這個損失也不算小啊。她雖然年輕，但在敵工戰線上卻幹了三四年，並且乾的非常出色，是個非常優秀的敵工幹部，為抗日工作做出了突出貢獻，是軍分區和地委有名的女敵工幹部。她的被捕是我黨我軍敵工工作的重要損失，地委和分區長非常擔心她的安全，指示縣委和特戰隊，要想盡一切辦法營救。但是，由於吉野的這次掃蕩來勢兇猛，沒能顧得上。這幾天，王岳峰也在思考營救她的方案，只是情況沒有摸清楚，不能盲目行動。昨天，他派張寶樂、高強與縣委聯繫，從老錢那裡獲得消息，張承先被劫之後，縣城的防備更加嚴密，四個門都增加了鬼子的崗哨，城裡也加強了巡邏，對進出人員的盤查更加嚴格，給營救工作增加了相當大的難度。如何儘快救出秋麗同志，一時還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看到王岳峰一陣陣地皺眉頭，張大娘心裡有些不好受了。心裡想看看我這糊塗老婆子，孩子本來就夠難受的了，我怎麼提這事呢。她看了王岳峰一眼說：「岳峰啊，時候不早了，早點歇著吧。」

王岳峰知道這是張大娘看出了他的心思，就說：「娘，你去睡吧，我等等寶樂他們。」張大娘嘆了口氣，回自己房裡睡覺去了。

王岳峰查了哨剛回到屋裡躺下，姜文秀和宋大海就進了院子，王岳峰趕緊起來，還沒有說話，張大娘端著油燈也跟了近來，她老人家一直沒睡。張大娘用燈照了照姜文秀疼愛地問：「文秀、大海，還沒吃飯吧？我去給你們做飯去。」

姜文秀和宋大海也不客氣，笑著點了點頭，用感激的目光目送大娘出了門。姜文秀用一種特別樣的眼光看了王岳峰一眼說：「晚上接到老錢同志送來的情報，今天從濟南來了一夥日本人，派頭不小，吉野親自到車站迎接。聽說是來泰山遊玩的。」

王岳峰給宋大海點上煙，自己也點上一支。他在屋裡走了幾步說：「這到是個新情況，關鍵是搞清楚他們爬山的確切時間。」

姜文秀喝了口水說：「泰山的日出很有名，估計看日出是必不可少的吧。」

王岳峰點了點頭說：「有這個可能。」

「從吉野親自到車站去接來看，肯定是重要人物。這樣的話吉野肯定要派重兵保護的。」姜文秀補充說。

王岳峰在屋裡走了兩步來到門口，望著天上明亮的星星說：「這是必然的。假如真是重要人物，一旦在吉野的防地上出事，那他吉野恐怕吃不了要兜著走。再加上剛送上門來的張承先被我們劫走，他會更加小心，就是燒香拜佛也不能再在他這裡出事了。因此，吉野不會拿自己的前途和生命當兒戲的。但是，在吉野掃蕩失敗的時候，來了這麼個神秘人物，他來幹什麼呢？我想他決不只是為了遊山玩水、爬山消閑吧。」

杜大年他們早已從西院過來，聽完情況他們沉默著。王岳峰兩臂緊緊抱在胸前，右手習慣地摸著左臂，他們知道隊長在暗暗下決心了，他的性格也告訴隊員們他決不會輕易放過這送上門來的肥肉，心裡不禁暗暗高興。在這裡休整十幾天沒有聽到槍聲，心裡早就癢了。這些戰士，一天不吃飯可以，但是一天不讓他們打上一仗，個個好象丟了東西似的，心裡空落落的不自在，拼拼殺殺習慣了，一旦閑下來就憋得難受。他們本來已經睡了，一聽說有情況就爬起來跑過來。侯兆順看著姜文秀實際上是對王岳峰說：「管他來幹什麼呢，明天咱也去風光風光。咱們自己的山，興他們風光就不興咱們遊玩？說不定還能順便捉幾個老鬼子回來玩玩兒呢！」

杜大年笑著說：「看我們的猴子，什麼時候也忘不了玩。真是叫化子耍猴―走要到哪兒玩到哪兒！」

姜文秀噗吃一聲將喝到嘴裡的水噴了出來，笑得彎下了腰。「大年，你把兆順看成什麼了？」

王岳峰和宋大海也笑了。王岳峰笑得很自然。他了解自己的隊員，打起仗來像猛虎下山，開起玩笑來也很有水平。他明白侯兆順是以開玩笑的方式提醒自己不要放棄這個「玩」的好機會。杜大年的用意也很明確：好機會千萬別錯過。經過幾年抗戰鍛煉，隊員們把與日本鬼子的戰鬥當作一場遊戲，充分體現了革命戰士不怕苦不怕難，不怕流血犧牲的英雄主義和樂觀主義精神，在對敵鬥爭中充分表現出了他們的聰明和智慧。他看了杜大年和侯兆順一眼，他倆都用同樣期待的目光看著他。王岳峰含而不露笑而不答，杜大年和侯兆順已心中有數。對他們的心照不宣的默契程度，讓姜文秀和宋大海丈二和尚莫不著頭腦，不知他們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正要問，張大娘端著熱騰騰的地瓜面麵條進來了。「文秀、大海快來吃。大娘也沒有什麼好吃的，這些地瓜面還是鄉親們送來的呢。」

姜文秀和宋大海趕緊把碗接過來。姜文秀端著碗說：「大娘，這麼晚了還讓您老人家操心。」

「我聽這話就不高興。你們風裡雨里不分白天黑夜，舍著性命為咱老百姓打鬼子，我這老婆子也幹不了什麼大事，只能給你們做碗飯別的就幹不了了。」

姜文秀看了王岳峰一眼，不想讓張大娘看到了。「你看他幹什麼，他又不是老虎。你們工作上的事我不懂，但是只要在這狼窩村，你們吃飯的事就屬於我管，誰說了也不算！快吃吧鍋里還有呢。」

張大娘的話音剛落，就聽到院子里有響動，杜大年對王岳峰說：「是寶樂和高強回來了。」話還沒說完，張寶樂和高強也進屋了。

一進屋，張寶樂就對王岳峰說：「隊長，城裡好像來了個大傢伙。」

他這一說，大家都笑了。張寶樂和高強感到莫名其妙，不解地問：「你們笑什麼？」

姜文秀放下碗用手摸了摸嘴笑著說：「寶樂，你說的大傢伙是什麼呀，是頭牛啊還是匹馬啊？」

高強沒有明白姜文秀說的意思。「姜主任，不是牛也不是馬，是鬼子的一個大官兒。」

侯兆順拍了拍高強的肩膀笑著說：「他到底有多大，他再大能跟上村口慶堂叔家的黃牛大？」

張寶樂一聽知道侯兆順在逗他倆，就對侯兆順說：「猴子，你別打岔，泰城真的來了個官銜比較高的鬼子頭兒。」

王岳峰制止了大家的說笑。「情況已基本清楚了。哎，同志們，以前誰爬過泰山？」

張寶樂不明白怎麼個意思，就說：「連肚子都填不飽還有閑心爬山？」

王岳峰笑著說：「看來都沒有爬過。好，明天咱們就爬山玩去！」

高強興奮地說：「隊長真的？」在得到隊長的肯定后，他高興地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