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四
第二十章（4）
此時，黃山來的鬼子驅趕著偽軍不停地向小山上沖，隊員們的手榴彈也打完了，子彈也不多了，人人都做好了與敵人拚死的準備。王岳峰此時非常擔心，憑這七八個人與成百敵人硬拼是要吃大虧的，更擔心的還是姐妹們的安全。他回頭向她們轉移的方向看了看，她們還沒有離開危險地帶，忽然東北方向傳來激烈的槍聲，他心裡明白，這是王書記帶領區小隊把馮山的鬼子拖住了。他靠在一塊石頭的後面大聲地對隊員們說：「同志們，馮山的敵人被王書記他們拖住了，為了我們的姐妹安全地回到家，同志們狠狠地打！」他心裡非常明白他的隊員在戰鬥中用不著做動員，他擔心的是他的隊員包括他自己在內，與敵人暗中打鬥習慣了，與敵人硬碰硬地干能不能撐得住，畢竟這種戰法不是特戰隊的特長，要讓敵人給纏住，我們能不能撤下來是個大問題。
敵人的衝鋒又開始了。這次敵人改變了戰術，他們也許已經現特戰隊人數少、彈藥少的弱點，他們將進攻隊形分成兩股，正面只留下少數人牽制，左右兩股敵人同時起攻擊。張占武又從狼峪調來三門迫擊炮，炮彈鋪天蓋地向山頭打來，幾個隊員負了傷，情況相當嚴峻。正在這時，杜大年帶著六七個民兵趕了過來，「隊長，你們趕快撤，我掩護！」說著，他們投出一排手榴彈。
王岳峰頭也不回地問：「都轉移出去了？」
「姜主任把她們接走了。」
王岳峰看著山坡上稀疏的樹木和零星的莊稼，不禁鄒了鄒眉頭，隊伍撤下去也不那麼容易，兩頭的敵人已經衝上來，他大喊一聲「大年把那股敵人打下去！」杜大年帶著民兵向右邊衝上來的敵人衝殺過去，王岳峰指揮著其他隊員向左邊衝上來的敵人衝殺過去，張寶樂、宋秀山、杜子華卡住中間用火力支援。
衝上來的敵人雖然被打了下去，但是特戰隊又有新的傷亡，子彈幾近打光，情況非常嚴重，不能再和敵人拼消耗了，這樣下去要吃大虧。王岳峰把大年叫到身邊說：「你和民兵帶上傷亡的同志馬上撤下去，沿著後面的山溝向小栗子庄轉移，我們掩護。」杜大年剛要爭辯，王岳峰把手一擺「別羅嗦，快撤！」
敵人不停地衝擊，不停地被打下來，張占武氣得一個勁地罵娘。他感到自己又氣又冤又窩囊。本來是想討好岡田要些武器彈藥，不曾想偷雞不成反倒蝕把米，引來這麼大的麻煩。不但讓特戰隊鑽了空子，而且還得罪了兩個日本大太君。更可氣的是松尾這小子關鍵時刻不但不幫忙，還***暗中使壞耍滑頭故意躲開，真***不是東西。還有李大成這個狗娘養的也***躲得遠遠的看我的熱鬧，現在特戰隊就在我的大門口，還***到小柳庄掃蕩瞎轉悠。想到這裡，他叫過傳令兵「去，快把狗娘養的李大成那小子給我找回來！媽個把子的，還***去掃蕩特戰隊，特戰隊就在我的家門口，他們掃蕩個屁！告訴他要是讓特戰隊跑了，我砍掉他的腦袋！」他越說越生氣，越罵越來氣，幾個偽軍又從山上退了下來，正好就在他的眼前，他是氣上加氣，他一抬手啪啪啪，三個偽軍就死在他的面前。他歇斯底里地嚎叫著：「弟兄們，八路人少，又沒有子彈了，給我沖，消滅特戰隊，重重有賞：活捉一個特戰隊獎十個大洋，打死王岳峰賞大洋一百塊！」這一招還真管用，偽軍前呼後擁地往山上沖，很快就衝上了山頭。
特戰隊員個個奮勇當先，與敵人拼起了刺刀。面對這些窮凶極惡的侵略者和專舔鬼子**的漢奸賣國賊，戰士們把憤怒的子彈射進偽軍的身體，把仇恨的刺刀捅進鬼子的胸膛。這些昔日的放牛娃、討飯郎、扛活漢，在明白了只有**才是真正為老百姓辦事撐腰的黨，只有勞動人民自己掌握了自己的命運才能翻身得解放的道理以後，從內心深處迸出來的那股革命熱情和革命力量，如洶湧奔騰的黃河之水，什麼力量也難以阻擋！什麼困難也嚇不倒他們！
宋秀山這個氣壯如牛的大漢，拿出他以一當十的氣概，與敵人拼殺。兩個鬼子兵把他夾在中間要置他與死地，他左閃右突躲過鬼子的刺刀，突然一個虛晃，緊接著一個左前突刺，刺刀狠狠地斜著從鬼子的肋部捅了進去，右邊的鬼子趁他的刺刀還沒拔出來的時候，「呀」的一聲向他刺來。好個宋秀山，真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他不慌也不忙，順勢一用力將鬼子的屍體挑起來，猛一轉身，只聽「撲哧」一聲，鬼子的刺刀實實在在地捅進了同伴的屍體里，宋秀山借勢猛縮雙臂抽出刺刀，一個右前突刺，鬼子的胸膛被他刺了個「透心涼」。
杜子華斷了的胳膊剛好，拚起刺刀來還有點疼。在刺死一個鬼子和一個偽軍以後，又熱又渴體力下降很大，嗓子好像在冒煙，雙腿打顫渾身沒有力氣。這時，一個長得又粗又壯的鬼子兵端著刺刀向他撲來，他被逼到一塊石頭跟前，已無路可退，鬼子兵瞪著凶神般的牛眼，照準他的胸膛刺來……好一個靈活的杜子華，就在鬼子的刺刀尖將要觸到他的時候，他猛一側身，只聽「咔蹦」一聲，鬼子的刺刀硬生生地戳在石頭上斷為兩截。由於用力過猛，鬼子兵被頂了個仰八叉，杜子華未等這小子站起，一個猛虎撲食騎在他身上，雙手緊緊卡住他的脖子……這時，又一個鬼子兵沖了過來，照準杜子華就刺，張寶樂手疾眼快，論起手中的槍把他的腦殼砸得粉碎。張寶樂是偵察兵出身，打仗非常講究利用別人的東西，他迅地摘下鬼子身上的手雷，向敵人群里扔去。杜子華一看這倒是個好辦法，也效仿他摘下鬼子身上的手雷，兩個人一陣猛炸，將鬼子偽軍炸得血肉橫飛，哭爹喊娘。
敵人被拼掉一批又湧上一批。敵人仗著他們人多，死死纏著不讓脫身。這時山頭上只有王岳峰、張寶樂、宋秀山和杜子華四個人，情況非常嚴重。王岳峰邊殺邊觀察，四個人的身上幾乎都有傷，一個人要對付三四個敵人，這樣下去不但沖不出去，反而都要完蛋，這是絕對不允許的，要是把這麼優秀的隊員都拼光了，我怎麼向分區長交代！不行，一定要想辦法衝出去。他想喊，光張嘴卻喊不出聲來，他想靠近隊員，但是每個人都被三四個敵人圍著、纏著，攏不到一塊。他掏出短槍，把僅剩的幾顆子彈射向敵人，向隊員靠近，敵人好象識破了他的意圖，倒下幾個又擁上來幾個，死死地纏著，不讓他與其他人靠近。
掩護傷員和民兵撤下去的杜大年，心裡非常清楚隊長他們的處境。他把人員交代給一個民兵，和侯兆順一起，返身又殺回山上。他倆舉著雙搶左右開弓，一口氣打死七八個，殺開一條血路，衝到王岳峰跟前：「隊長，我掩護你趕快撤！」話沒說完，一個偽軍的刺刀猛地刺過來，他身子一偏，刀尖刺穿了他的左臂，血一下子順著手指流了下來。王岳峰一個箭步衝過去，一個猛刺結束了這個傢伙的生命。就在這時，一陣殺聲響起，姜文秀帶領一班人馬向山頭殺來，一個猛衝把敵人趕下山頭，又一陣手榴彈把敵人炸得屁滾尿流，滾下山去……
王岳峰要張寶樂組織撤離。只聽宋秀山大喊著：「不，我要給高強、劉士林報仇！小鬼子來吧，不一個一個把你們斬盡殺絕，我就不姓宋！」宋秀山瞪著血紅的眼睛，懷裡緊緊抱著高強，像抱著他的兄弟，誰拽也拽不開。
杜子華滿臉都是血，流著淚仔細地給劉士林擦去臉上的血污。他想背起劉士林一塊走，但是幾次都沒有背起來，他的身上全是傷，他也需要人去背。但是，他還是想背起自己的戰友自己的兄弟一起走……侯兆順走過來輕輕地把劉士林抱起，杜子華輕輕地扶住，侯兆順蹲下讓劉士林趴在他的背上……下山時戰友們回頭看看剛剛血戰過的山頭，在高強和劉士林犧牲的地方，橫七豎八躺著七個敵人的屍體……
天，陰沉沉的，似要下雨。
王岳峰吊著左臂站在樹下，望著遠方灰濛濛的山嶽沉思著。今天雖然成功地救出了被掠去的婦女，使他們免遭鬼子的欺侮蹂躪，可是高強、劉士林的犧牲使他非常悲痛，七個隊員（包括他在內）的負傷也使他非常不安。戰果是很大的，但損失也不小。他心裡非常自責，特別是想到高強和劉士林的犧牲，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受。這是兩個多麼好的同志啊，將來可能就是兩個統帥千軍萬馬的將軍，可是，一轉眼就……聽到身後有響動，他趕緊擦掉不知不覺流出的眼淚，回頭一看，姜文秀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自己的身邊。
「下雨了，回屋吧。」姜文秀眼睛也是紅紅的。
「他們的犧牲，我是有責任的。如果當時處置情況果斷一些，犧牲是可以避免的，至少要小一些。」
姜文秀還想勸慰，這時房東劉大娘拿著幾個熟玉米過來：「岳峰啊，打了半天仗不吃東西可不行。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吃，吃飽了打鬼子才有勁！岳峰啊，你們可真是積了大德了，要不然這些大姑娘小媳婦還不知要遭多少罪，受多少溽呢。張占武這個沒人腸子的畜生，早早晚晚得讓槍子崩了！」
正說著，就聽到房子後面一陣喧鬧，幾位老人簇擁著王培亮來到院里。一進院，王書記就嚷嚷：「哎，老王，鄉親們來看你們來了。」
王岳峰和姜文秀趕緊迎上去。幾位老人走到王岳峰的跟前，撲通跪了下來。王岳峰和姜文秀趕緊將他們扶起。「老人家，使不得。各位大爺大叔，使不得呀！」
一位滿頭白留著鬍子的老大爺拉著王岳峰的手，渾濁的老淚從那滿是褶皺的臉上往下流著，他更噎著說：「我活了七十多歲了，連娘老子也沒下過跪，今天真是太感謝你們了。你們救了全村人的命啊！我們也沒有什麼好東西慰勞你們，鄉親們湊了點錢殺了一口豬，算是我們的一點心意吧。」
王岳峰看到這些大爺大叔們這麼對待特戰隊，心裡非常激動，不住地說著謝謝謝謝。
一個長了滿臉麻子的老大爺上前拉著王岳峰的手：「哎王隊長，說謝的應該是我們。你們捨生忘死救出我們的孩子，公德無量啊！」
王岳峰和姜文秀連連說，「大爺，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東西不能收。」、「保護群眾是我們的責任。」不管怎麼講，東西不收不行。
正在爭扯著，趕來給隊員們治傷的石大爺，在猛子和幾個區小隊員的陪同下，也來到了。他除了帶來了自己配製的葯，也帶來了一些吃的東西。石大爺是這一帶有名的土醫生，專治跌打損傷，方圓幾十里都很有名，有把年紀的人差不多都認識他。房東劉大娘看到他忙迎上去問：「你這塊老石頭還這麼硬朗。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
石大爺捋了捋鬍子說：「想你老婆子了唄。」
大家都笑了。
劉大娘也是個愛開玩笑的人，他接過話茬說：「你這老山猴子，腚不硬嘴硬。快進屋喝水去！」
駝背大爺接過話茬說：「石大哥，你忙正事，我們走了。」說著放下東西就走。王岳峰非要他們把東西拿走，石大爺一擺手說：「岳峰，聽我的把東西留下！你不收他們心裡能好受了嗎？」
王岳峰著急了。「石大爺我們有紀律，平時就夠麻煩鄉親們的了，那能再收東西。再說鄉親們生活這麼困難。」
石大爺往樹下一坐，也不怕淋雨。「嗨嗨，今天我就是紀律，我說了就算了！文秀你看大爺給你帶什麼來了？」
「啊，鳥蛋？這麼多！」姜文秀高興得和個孩子似的。
石大爺笑著對姜文秀說：「煮熟了別給他吃，他吃了犯紀律。」
姜文秀看著王岳峰甜蜜地笑著，捧著鳥蛋向屋裡去了。
石大爺拿起他的行頭，對劉大娘說：「老嫂子，做好飯別忘了叫我一聲，我不怕犯紀律。」
「忘不了你這個老石頭蛋子。」
王岳峰看著王培亮無奈地搖頭一笑，目送著石大爺給隊員們治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