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姊。」
伴隨著一聲聲的呼喊，接著四個小小的身影也像炫風一樣的卷進來，後面當然跟著說要充當夫子的男人。
「嗯？」覓蓮一抬起頭，便迎上了四張笑咪咪的小瞼。這四張小笑臉總是可以讓她覺得很幸福，而旁邊那張大笑臉卻讓她一陣心跳加快。
「小王爺教我們造句。」二寶適時開口解決了她的窘境。
「哦？他教了哪些？」
大寶馬上跳出來，「我先念。」
「好。」覓蓮認真的看著站在眼前的四個小孩子，只見他們一個個站得整齊劃一，跟個小軍隊一樣，然後手裡拿著自己造句的紙開始念著。
「由於。」大寶輕咳一聲，「我跟爹爹去大廟吃烤魷魚，很好吃，我下次還要去吃。」
亮真馬上鼓掌，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情，只差沒有流眼淚，「太棒了，真是有前途。」
但是覓蓮的臉色已經有些變了。
下一個是二寶。
「不錯。」二寶也學著自己的大哥咳了一下，不過有點咳不出來，然後才說：「長成這樣不是我的錯。」
這……這是什麼啊？不錯居然可以造成長成這樣不是我的錯？那是誰的錯？覓蓮有種想要昏過去的衝動。
「還有我，姊姊，你聽喔！討厭。討人喜歡的小孩會百看不厭。」雖然她一點也不知道什麼叫做百看下厭。
耳邊的鼓掌聲更加的熱烈，覓蓮忍住想要拿手中的針把某人紮成針座的衝動，勉強擠出笑容對著小妹說：「那四娃你呢？」
只見四娃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哽咽的說：「小王爺說我太小，還不可以學。」
覓蓮鬆了一大口氣，心裡想著，還好最小的妹妹沒有被教壞。
「你們都很棒，可以到前面庭院玩。」
「耶！」四個人馬上開心的衝出去，一點也不知道身後即將爆發一場可怕的戰爭。
「怎樣？本王教得很不錯吧？」
「我方便問一下小王爺，老樣子要怎樣造句？」
「這個簡單，就是老了的樣子。」
覓蓮差點要大叫，但還是強迫自己深吸一口氣，「好。那健談呢？」
「見到就勉強談了。」
「啊！」突然，覓蓮發出一聲可怕的尖叫，嚇了亮真一大跳。
「怎麼了？哪裡痛？還是見到老鼠了？本王幫你打。」女人都會怕老鼠，真是可愛，沒想到他的蓮蓮也會，更是可愛到了極點。
「你不是王爺嗎？受的應該是皇族的教育，所以我才會放心的把大寶他們交給你，結果你……你居然會造這種造句！」
「不好嗎？本王覺得很不錯啊！」為什麼蓮蓮的臉色跟當初教他的夫子一樣難看？
回答他的，只是覓蓮無言的注視，而且那一雙美麗的眼眸先是閃爍著不可置信，之後是失望，居然讓他覺得很難受。
「本王……的確是有受皇家教育，只不過本王不是很喜歡念書……」
「我想我明白了。」
說完，她便低下頭，繼續忙她的事情，沒有打算理他的樣子，這樣被忽略的感覺，比罵他或是跟他吵架還令他難以承受。
「蓮蓮？」
他坐在她的旁邊輕聲的呼喚著，可是回答他的還是一片沉默。
這個小女人肯定是在跟他冷戰了。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這樣不理本王的……」
「我會儘快把錢還你的。」
「什麼？！」她怎麼突然冒出這句話？「本王又沒有要你還錢，本王只是說……」
「我知道沒有人敢對小王爺不敬，可是我卻替你感覺到非常的可惜，要是我有能力讓大寶他們獲得比較好的教育環境，我一定會做到，他們也會認真學習的，因為他們知道只有認真念書，比其他人多點學問，這樣才不會吃虧，也因為他們沒有家世背景，所以才要更加認真努力，而你……唉！」
她居然還嘆氣？這個女人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這樣教訓他！
「你好像在說本王是人在福中不知福？」他的黑眸中閃過一絲危險的火焰。
「難道不是嗎？」
他覺得自己被刺激了，瞪視著她的目光閃爍著憤怒的光芒，要是平常的人，早就已經嚇得跪地求饒了，但是她不是別人。
她是他的蓮蓮。
「其實，本王知道自己是很幸福的，因為本王有個愛我的娘，但是有時候她的愛對本王來說，是很重的負擔。」
「為什麼要這樣想？為什麼要想成是負擔，而不想成是關心？」
「她一直都希望本王有所作為，像本王其他的哥哥一樣，可以幫皇兄的忙，但是本王對當官一點興趣也沒有，後來我母親就放棄了，退而求其次的只要本王當個種馬就好了。」
「沒辦法，誰教你娘親只有你一個寶貝兒子，當然會希望有孫子可以抱了。」
「本王一點也不喜歡她替本王找的那些千金小姐，嬌滴滴的，個個性子都那麼大，真是煩死了。」
你的個性也沒有多好啊！覓蓮沒有說出口，免得這個男人又氣得跳腳。
「我上次有看到你寫的字。」
「嗯！」他點點頭，「怎麼樣？要說很醜嗎？」
她輕輕的搖搖頭，「不，我倒覺得你有天分。」
「什麼天分？」
「如果我的爹不是手受傷，我相信他現在一定是一個很出色的書法家。」
「他？！」
「沒錯！你知道畫文書生吧？」
「你是說當初誘拐前朝宰相的寶貝女兒文燕小姐私奔的那個畫文書生？」
「是的。」
「聽說他的文采天下沒有幾個比得上，連宮裡都還收藏著他的好幾幅書法，我皇兄視為珍寶。」
「文燕小姐是我娘，本來他們兩人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我們一家七口住在山裡過得很幸福，直到……」
「你娘親生病死了。」他接著說。
她輕點著頭，「我們就像是生命里失去了陽光一樣，但是最傷心的還是愛娘親最深的爹，他之前消沉了一段很久的時間，差點要隨著娘親而去。」
「這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他撇著嘴道。
「我知道他的痛苦，還好後來他有振作起來，努力的畫了幾幅畫，也解決了我們生活上的問題。」
「那為什麼你們還會過得這麼窮？還有，他為什麼還要去山裡撿木柴？」
「因為他要抱四娃的時候三毛也吵著要抱，他就一起抱著三毛，後來二寶看到也說要抱，所以他也一起抱著二寶。」
亮真突然覺得有股冷意襲身，他幽幽的問：「不會最後連大寶也過來爭寵吧？」
覓蓮點點頭，「所以一個不小心手就骨折了，他就沒有辦法再拿筆了。」
「怎麼會有這種白痴啊……」一見到覓蓮殺人般的目光，亮真馬上摸摸頭傻笑著，「沒有啦！本王只是覺得如果全家人都靠他那一雙手吃飯，他至少就要好好的照顧，這才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
發現她用一種全新的眼光注視著自己，亮真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本王說的是真心的。」
「如果你不是小王爺，你要用什麼去養活你的妻女？」
「我……」他沒有想過這件事情，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小王爺，也知道自己的一生會是榮華富貴的，從沒想過萬一有一天他不是了，那……
「當然我只是假設，因為你的血統跟身分是天生的，沒有人可以剝削取代的，除非皇上不是你的家人。」
「不！本王知道了，本王會努力的找出不用靠本王的身分，就可以養活你跟大寶他們的才能，然後我們一家七口就可以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了。」
「誰跟你一家七口啊？」她白了他一眼。
「啊！對，還要加上本王的母親，那就是一家八口了。」
「你！真是胡言亂語。」
「才不是，本王是真心誠意的。」
「你知道我是有未婚夫的……」
「本王知道，你有一個從小青梅竹馬的未婚夫，不過他已經去世了，所以你不可以再拿他當藉口拒絕本王。」
「要是我的心裡無法將他忘記呢？」
他突然伸出手緊緊的摟住她的肩膀，然後靜靜的望著正在前院玩要的大寶他們，覓蓮也隨著他的視線一同注視著。
「相信本王，本王會好好照顧你的。」
她沒有反駁他，只是柔順的、被動的，讓他有力的手臂環抱著自己，雖然知道這份感情實在是不應該存在，甚至是開始的。
「你的手在做什麼？」她輕輕的問。
亮真緩緩的收回剛剛乘機偷摸她背後的手，一臉若無其事的說：「沒有啊！幫你按摩一下，怕你太累了。」
這個男人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要偷吃她的豆腐。
但是相信老天爺也會原諒她已經很疲憊的心。
今天就讓他當個守護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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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有著清涼微風，金黃色的陽光像是微醺的酒，醺得人一陣軟綿綿的。覓蓮正在小屋前的地上種一些小白菜還有青蔥。
她滿意的看著整齊的菜茁壯的成長，這樣就不怕沒有新鮮的菜可以食用了，再來就可以種些自己喜歡的花。
想到這裡，她很感謝那個小王爺，雖然他有時候很喜歡要個性，不過對她一家六口真的很好，讓她過著這麼幸福的日子。
而且他還拜爹為師，每天不但很努力的跟著爹還有新的夫子一起念書，還會寫些情詩給她。
可是，她敢接受他的追求嗎？
她對以文已經沒有什麼記憶了，唯一殘留在腦海里的，就是他總是喜歡對著她吟詩作對，她也是喜歡詩詞的。
她曾經以為自己會跟他這樣過一輩子，但是兩人之間卻一直有個很嚴重的問題無法解決。
那就是她想要婚後還可以幫忙照顧弟妹，但是以文卻希望她能全心全意的當他的妻子，照顧他這個相公就好了，他說嫁出去的女兒就像潑出去的水一樣。
這樣的觀點令她覺得心寒，正打算跟他說清楚的時候，他卻發生了意外，天人永隔了。
她知道他的死不是自己造成的，但心裡還是有著罪惡感，她想，也許是自己想要離開他的念頭太過強烈，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所以老天爺乾脆把他帶走比較快。
也是因為這股罪惡感，所以她對於亮真的苦苦追求雖然心動，卻不敢給他任何承諾。
就在這個時候，她見到有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正在門口找些什麼東西。
她好奇的定過去，開口問著目光落在地上的老婆婆，「老婆婆，請問你在找什麼？」
「我在找我遺失的黃金耳環。」
「掉在這附近嗎？」
「對，我昨天晚上經過這裡時不小心跌了一跤，結果回到家裡，就發現我的另一隻黃金耳環不見了。你可不可以幫我找一找？那是我家老頭送給我的定情之物，對我意義重大。」
「好，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找到的。」
覓蓮話一說完，馬上就蹲在地上，幫著老婆婆找丟失的一隻黃金耳環。
覓蓮不怕自己的衣服會不會弄髒，這樣善良又熱情的表現看在老婆婆的眼裡，令她不斷的猛點頭。
真是一個不錯的姑娘，熱心助人。之前聽到亮真跟蝶飛兩人說這個江覓蓮有多好，不理會她的苦口婆心。
這年頭愛慕虛榮的女子很多，偏偏亮真卻相信眼前這個女子不是那種人。
她要親眼看見才算數。
所以她捨棄美麗高貴的娘娘打扮，變成了這樣一個又老又丑的老婆婆。
現在親眼看到這個不是那種讓人家第一眼就會驚為天人的美女，卻讓人有種信賴感。
如果亮真喜歡的是這樣一個可以讓人信任、讓人放心的女孩，那倒是可以讓她考慮一下這個平凡的女子。
畢竟她也不是一定要搞什麼門當戶對那一套，因為最近的千金小姐也不知道怎麼搞的，一個比一個還要驕縱、難以伺候。
她可是要兒子娶媳婦回來孝順她的，而不是娶回來虐待她這個婆婆的。
而且女孩子要是長得太漂亮也不太好，古人說紅顏禍水也是有點道理，雖然她自己也是長得美麗萬分，不過她一點也不承認自己是禍水。
如果她真的是禍水，早就把國家鬧到天翻地覆了，也不會大方的把自己的相公分給了後宮三千個連臉都沒有見過的女人。
所以當她看到眼前這張看似平凡卻又有種令人安定的面容，她就覺得滿喜歡的，更重要的是，這個民女有力量可以控制她那個囂張不聽話的兒子。
「老婆婆，你有記錯嗎？這邊的地上都找過了，沒有發現黃金耳環。」
當然不會有啦！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掉過任何的黃金耳環。德妃在心裡吐吐舌頭。
「哎呀！我想，會不會是掉到那邊的泥巴里了？」她故意刁難著覓蓮，想知道她可以善良或是有耐心到什麼程度？
「那邊嗎？」
「對。」那邊的泥巴又臟又臭的，她一定不會願意下去幫她這個不認識的老婆婆。
哪裡知道她卻猜錯了，覓蓮已經捲起袖子要往泥巴里去了，嚇得她連忙伸出手抓住她的手，「等一下，你不會真的要下去幫我找吧？」
「當然，那對老婆婆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不是嗎？而且你還是在我家門前遺失的，我住在這間屋子裡的一天，就有做主人的責任，我一定會幫你找到的，你不用擔心，免得太緊張對身體不好。」
「啊……對啊！我的確不要太緊張，可是……」
「沒關係，我很快就會找到的。」
就在這個時候，德妃聽見兒子的聲音。
「蓮蓮！」
啊！要是讓他發現她偽裝成這樣來這邊試探覓蓮，他一定會大發雷霆的。
德妃突然大叫一聲，「耳環在那裡。」
覓蓮順著她的手的方向望過去，什麼都沒有看到，然後就見到她以不可思議的彎腰速度從地上撿起一樣東西。
「你看，找到了。」
「喔！」覓蓮瞪著她手掌心裡的黃金耳環，不解這麼大的耳環自己剛剛怎麼會沒有見到？「有找到就好了。」
「蓮蓮！」亮真的呼喚又更近了。
「謝謝你，好心的小姑娘，我有事先走了。」話一說完，德妃馬上轉身逃走，好像後面有什麼毒蛇猛獸追趕似的。
「你在做什麼？本王叫你你都不回本王。」
「剛剛有個老婆婆說在我的門口跌倒，遺失了一隻黃金耳環。」
「你不會笨到相信她吧？」
「為什麼不？」
「現在騙人的人很多，搞不好她根本就沒有遺失什麼黃金耳環，只是要來騙你，然後要看看可不可以騙到你，或是誣賴你，好讓你賠她一個新的黃金耳環。」他一副彷彿受過防騙技術的專業訓練般對著覓蓮叮囑著。
「會是這樣嗎？我看那個老婆婆不像是會騙人的樣子。」
「你不知道最會騙人的都是老太婆嗎？反正你以後不要這麼善良，才不會吃虧。」
覓蓮點點頭，沒有說話。
她也覺得那個老婆婆怪怪的，也許真的被亮真說中了，她是個騙人的老太婆。
「本王替你買了很多漂亮的玉釵。」
「不要亂花錢。」
「不會啦！本王有的是錢。」
他熱切的拉著覓蓮的小手進屋，沒有注意到站在角邊黑暗處的女人低聲詛咒不已，好像是在說些什麼養兒子沒用之類的，然後氣呼呼的轉身離去。
當然，在她離去的同時，她也知道了，自己的兒子是個沒有愛心的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