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商商一直沒有忘記當初嫁給鄭家的責任--生下子嗣。也一直將它放在心上,可也不知怎麼回事,一年多了,就是沒有半點消息。

莫非她的肚皮不爭氣?根本無法為鄭家孕育任何子嗣?之玄一直未給她任何壓力,反而絕口不提孩子的事,她明白他的體貼,可是愈是見他如此,她心裡的壓力愈是千斤重擔放不下。

這種事女孩家總是不好到處嚷嚷間長問短,自己的母親也不在身邊,沒個長輩婦女可以討教,弄得商商苦惱極了。

自己的娘親是多產的女子,怎會偏偏她肚子許久也沒個消息?

問伊人去吧!伊人是神醫,李非的怪病都有葯可醫,只是她的不孕症。可怎麼好意思啟齒呢?伊人還是個黃花閨女,怎麼也不好。

求送子娘娘去?或許是個好主意。

也不妥,送子娘娘廟離山莊還有好長一段路程,沒有之玄的陪伴,他不可能會讓她一個人出庄的,他總是太小心、太緊張她。

"怎麼了?一個人皺著眉頭髮呆。"之玄不知何時回紫薇苑來了,正出神的她嚇了一跳。

她靠在他依過來的胸膛,厚實的胸膛像個避風的港灣,令人不禁想舒服地睡上一覺。

"沒什麼事。"她不願把自己的煩惱告訴之玄太多,尤其這煩惱分明是她的問題。

"覺得悶是吧?"這是他首先想到的問題。

她搖搖頭。

"那是覺得莊裡繁雜的事太多了,把你搞得筋疲力竭?"

她還是搖頭。

"那--你是覺得,我--讓你有不滿意的地方羅?"他小心翼翼地問,不敢想像會有什麼答案。

"是啊!我對你是有些不滿意。"她順著他的話,故意逗他。

"告訴我,是什麼令你不滿意,給我機會修正。"他的身體明顯地僵硬了些,感覺得出來他的隱隱不安,而又得試圖掩飾不安的情緒。"有三點不滿意。"她嘟嚷道。

"什麼?"

"第一點,你對我太好了,第二點,你對我太好了,第三點,還是你對我太好了。"她假裝委屈地說著。

他放下心后,噗嗤一笑。

"對你太好也成了罪狀?"

"是啊!你對我這麼好,我卻無以為報,我覺得對你好不公平。"她用她的邏輯說明她之所以如此認為的理由。

"我不要你的'有以為報',夫妻之間不是清算彼此誰付出的多誰付出的少這麼膚淺的關係,我娶你為妻本就是要把一切所有最好的東西全拿出來給你享用的,豈會同你計較誰付出的比較多?"

"但是,我覺得總是你在付出,付出一千兩黃金讓我家鄉的親人過日子;每個月定時派人通報家人的近況讓我放心,也讓家裡人知道我過得很好;還送我珍奇寶貝,綾羅綢緞……這一切都是你的付出,而我----卻是如此的渺小,除了"自己",什麼也不能回報你。"她妄自菲薄地看輕自己,卻不知道對之玄而言,她比任何珍奇寶貝,綾羅綢緞都要珍貴幾十倍、幾百倍。

"傻瓜,你剛才所能數得出來的付出,全是財富可以為你辦到的付出,這有何稀奇可言,在我看來根本不值得一提。"他托起的下顎,無限柔情蜜意的看著她,"給我的就是是隨時隨地能令我感激你的事。"

"我的愛?你一直擁有它,你不會不知道吧?"她疑惑地看著他,好像他向她買了一件奇怪的寶貝,而這件寶貝明明早已屬於他很久很久了。

不知道的之玄,痴心的之玄,被這突如其來的宣誓所衝擊著,心跳加快,手心冒汗,內心狂喜,言語無法形容的快活,胸腔里充斥著狂烈的喜悅,一時之間無法順利找出洞口渲泄。

他大叫了一聲,發自靈魂深處。

她從不知道自己的愛對他而言,竟是如此強烈的一種情緒,如排山倒海向她襲來,但她不怕被他淹沒,反而把兩人牽導向更緊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這是不是我幻想出來的夢境,一定是我編織夢境的次數過於頻繁,所以讓它看起來像真的。"他開始患得患失,不確定自己的幸福就在咫尺。

"是真的,是真的。"她提高音調,把它的真實性拉進之玄的意識里,她不要他這麼沒有安全感,這麼令人心碎。

她拉起他的手,靠近自己的唇瓣,溫柔地磨贈他的手,把身體的熱力傳導入他的手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再真實不過的。

她的撫慰似乎開始起了作用,穩定了他的心靈,讓他從浮沉于波濤起伏的情緒里寧靜下來,開始相信她的愛是純粹的愛。

※※※

李非自從雙管齊下接受治療后,不至半年的光景,原來該有的身高,完全恢復,因為從來沒有人看過李非該有的模樣,所以整個鳶尾山莊的每一份子無不爭相一睹其丰采,他可成為最佳話題人物。

恢復原貌后第一個面臨的問題就是服裝必須重新訂作一批新貨,李標總管趕緊為弟弟忙進忙出,又是請師傅量身,又是選布剪裁,像是要討媳婦似的熱鬧非凡。

"哎呀!大哥,我不要大花俏的衣裳,這塊綉著紅紅綠綠大花的布料,我可不要,穿在身上活像是唱戲的。"李非大叫嚷著。

"怎會太花?你年紀輕輕,可不能穿太素的衣裳,顯得正氣沉沉。"李標另有不同的看法。

"也不一定要花花綠綠才能表現年輕的朝氣。喂!伊人,你也來挑幾塊布料,作幾套漂亮的衣裳,你是我的大恩人,我非得好好謝你不成。"李非堆了各種布料於伊人面前,要她為自己挑選合意的布料。

"不了!我漂亮的衣裳多的是,怕穿也穿不完,你自個兒多作幾套吧!"伊人朝李非堆起千層笑,現在的她所關心的可不是漂亮的新衣裳夠不夠多,而是李非到底何時會陪她到中原去玩。

"大哥,下個月我要同伊人到中原看看,先跟你說一聲。若是你和碧雪姑娘準備成親的話,挑日子記得用飛鴿傳書告訴我,我可要回來湊熱鬧,非要大醉個三天三夜不可。"李非拿起一塊湖綠色的布料往身上比劃了一下,決定用它做一套騎馬裝。

"中原現在戰事仍頻,你和陸姑娘選擇這時候去似乎不妥,大哥不放心。"李標皺著眉看著唯一的胞弟,好不容易醫好了他的矮小症,馬上又要離開,他心裡不免感傷,心慌亂得一時不知該如何留下他。

"我們會小心的,中原正值戰亂,我和伊人正可懸壺濟世,幫助蒼生百姓,也算是行善。"李非把上回伊人的話聽了進去,把其中的精髓傳達得十分入味。

"大哥捨不得你。"李標只好這麼說,看如此表露自己的情感能不能改變李非的決定。

"我不會去太久的。"李非低垂著頭,不敢正視大哥。怕自己會不忍離去。

站在一旁的伊人,眼眶的淚水,差點眨落,她突然覺得自己好殘忍;讓李非、李標手足分離。自己玩心重,喜歡到處雲遊,是因為世上已沒有至親之人,卻根本未曾考慮過別人的情況與自己畢竟不同。

她實在太自私了。伊人悄悄退出前廳,讓自己的理智洗滌一番。

她離開前廳後來到驚鴻樓前的花叢中,正巧見著卞小舟亦在花叢中尋覓著什麼。

"你在找啥?"伊人趨向前,循著小舟尋覓的方向左瞧瞧右看看。

她總是覺得小舟是個十分神秘、十分自我保留的人,有好幾次,她看著小舟在鬧哄哄的環境里像個外人,在快樂非凡的氣氛里特顯孤寂。

她嘗試了解他的心思,卻總不得其門而入。

他把自己保護得太好了,也把自己藏在太深沉的地方,也許就是這一種渾身上下"無解"的氣質,所以令伊人十分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我在找我失去的心。"他笑的淡然,答的奇妙,令人摸不著頭緒。

"你的心?什麼樣的心?"她知道小舟的話里有著一語雙關。

"告訴你也沒用。"

"或許我曾經看過那樣的心,可以幫你找到它。"伊人長這麼大還不曾認識這麼奇怪的人,而且說的是這麼的詭異。

"唉!多謝好意,我想你不會恰巧看過那樣的心。"他一副不願多作解釋,不願多著墨的模樣,令伊人十分挫折、好不容易似乎可以更了解這個奇特的人,卻在臨門一腳時又讓他躲過。

"我知道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她盯著他的目光,一刻也不放鬆,她準備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哦?"他有趣地看著她,自認為不可能有誰能夠讀懂他的心。

"你失落的心,掉落在你的意中人那,可惜你的意中人不知道那顆心放在她的身上,所以就算你要尋回它,恐怕也不是容易的事,你會想在驚鴻樓的花叢里尋覓,也是因為你和她是在此相識,而你也是在此無意間將心託付給她,我猜對了嗎?"她故意停頓了一下不住下說。

"你很聰明。"

"要不要我把她的名字說出來?"伊人想進一步求證。

"不!別說出來,替我保留這個秘密。"他揮了揮手,阻止伊人說下去。

"我猜對了嗎?"她並不是很確定。

卞小舟點點頭。"她告訴你我們相識的情形?"

"嗯!她告訴我她和山莊里的每一個人是怎麼認識的,又是怎麼樣的交情。"

伊人有一顆柔軟的心,看到此等痴心的人心裡也很難過,眼眶又是泛紅潮。

"別為我掉淚,我不要你的同情。"他輕吼。

伊人被他的吼聲嚇了一跳,連忙把淚水往肚裡吞。

"我實在忍不住,對不起,不是有意要令你難堪的。"

這就是太好奇的人難免會碰到的情況,滿足了好奇心不免淚水泛濫。

卞小舟苦澀地嘆了一口氣。"你和阿非何時走?"他問道。

"阿非不走了,我一個人走。"伊人作了決定。

"為什麼?"

"阿非要留下來享受手足深情,我一個人無牽無掛的,要走要離沒這麼多牽挂。"

※※※

"不好了,不好了,陸姑娘昨晚走了,陸姑娘昨晚走了。"打掃別苑的嬤嬤天才剛亮就大聲叫嚷,比起叫晨的公雞更能使人從夢中驚醒。

伊人留了張紙條,上頭寫著:

"想了很久,還是一個人離開自在些,後會有期。"

無巧不成書,與李非同一別苑的卞小舟也在同一晚離去,留下饒富深意的一首詩:

"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伊人和小舟是一起走的嗎?"碧雪問。

"看起來不像,可能只是湊巧選在同一天。"商商明白伊人的不告而別,卻不明白小舟的不告而別是為何。為什麼?沒有理由。

"說好要一起到中原探險的,怎麼說走就走,也不通知我一聲。"李非也是一頭露水,昨天明明聊的好好的,怎麼今天完全變了樣。

"或許,他們都有難言之隱吧!"商商作了結論。

萬馬樂園

"夫人早上不太舒服,請了大夫來看,大夫把了脈,說是喜脈。"李標一得到好消息,立刻騎了快馬到萬馬樂園通報,鄭之玄才剛由中亞回來,正要下馬,聽了李標傳達的消息,顧不得一身的疲累,騎著純血馬,往紫薇苑馳去。

他實在太高興了。

進了房門,落了閂,走近床榻,看見正在閉目休息的杜商商,似乎感應到夫君就在眼前,張開晶亮的眼,粲然一笑。她伸出右手,讓他的手掌緊緊的握住,所有濃情蜜意凝聚在彼此的眼眸深處。

自從確定了商商的愛之後,之玄即停止服用李非專門調配的避孕藥,所以這個孩子完全是在他的期待之中誕生。這份喜悅,比起他這趟中亞之行作成的大買賣不知強過幾百倍。

從仇恨里來的需用愛來化解,這個原本自卑。心中充滿仇恨的男人,因為有了愛人的能力而得到真愛,對於所有最真與最愛的夢想著,這一份歷經艱苦的愛戀是一劑強心針。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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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尾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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