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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曉和卓群早已來到好望角。

卓群先到,剛坐下,方曉就推門進來。看見卓群,自嘲地一笑。

「得,主角沒來,我們兩個配角先到了。」

方曉拉過一把椅子坐下,蹺起二郎腿,掏出煙,沖卓群一晃。

卓群擺擺手:「不要。」

「怎麼,已經忘情了!」方曉戲謔道。

「嗯哼。」卓群點一下頭,「對了,今天還得請你幫個忙!」

方曉點著煙,吸了一口,吐出一圈圈煙霧。

「說吧,這回又驅逐哪箇舊情人?」

「去你的!」卓群瞪了他一眼。「跟你說正事兒。電台工作定了,給了我個欄目,元旦試播。」

「什麼欄目?」

「拯救愛情。」

方曉撇了撇嘴,道:「就你,拯救愛情?」

「怎麼?瞧不起人?」卓群一呶嘴,顯出不高興的樣子。

「不是瞧不起你。這愛情能拯救嗎?別說你,柯林頓都沒救了,你能救?」

「為什麼不能?」卓群抬起下巴,不服氣地說:「柯林頓那不是愛情,是利益。」

方曉冷笑了一聲:「愛情就是利益。不是物質利益,就是精神利益,利益沒了,也就結束了。所以從理論上講,愛情是無法拯救的,就象人一樣,走到頭了,吃什麼葯也沒用。」

「照你這麼說,我的節目沒法做了?」卓群咬著嘴唇,臉上掛滿了失望。

「節目嘛,當然可以做。我們不信,但可以讓別人信。」

卓群不相信地問:「自己不信,怎麼能讓別人信?」

「正因為自己不信,知道問題根源在哪兒,找出解決辦法,讓別人去信唄。」

「可問題是我不知道問題。這是直播,聽眾現場打電話,我怎麼知道他們問什麼?」

方曉往前傾了傾身子,往煙灰缸彈了一下煙灰。

「這還不簡單,我讓你知道不就得了。」

「你又不是聽眾,怎麼讓我知道?」

「我可以扮演聽眾。」

卓群瞪大眼睛:「這怎麼行?這不等於做弊嗎?」

方曉用一種有力但是溫和的尖銳聲音反問道:「怎麼不行?做節目就是為了讓人聽,聽了有收益。如果這種方式能滿足他們,有什麼不可以?」

方曉把煙掐滅。卓群看著他,心中一動。他那個掐滅煙蒂的動作很好看,有一種果敢之美。

「現在,我們來準備。」方曉又繼續說,「第一,先設定問題,第二,解答問題。節目開播前頭幾天,我找人打電話,就提這些問題。憑你這聰明勁,用不了幾天,就能應付了。」

「這樣做好嗎?」卓群看著方曉,有些不安地問。

方曉並不回答,而是反問道:「你知道決定一件事成敗的關鍵是什麼?」

「什麼?」

「準備。這和打仗一樣,勝負實際上在交戰前就已經定了。誰準備充分,謀略在先,運用得當,誰就是最後的決勝者。千萬不要相信什麼靈感。靈感這東西有是有,但是靠不住。」

方曉又掏出煙來,卓群用火機幫他點著。

「說呀,接著往下說!」卓群摧促道。

方曉吐了一圈煙霧,「不說了。你又不付費?」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付。你說,多少錢?」

方曉靠在椅背上,臉望著天花板,「讓我想想,100萬吧。」

卓群隨手拿起桌上的餐巾紙,寫上100萬,遞給方曉,「好好保存,這可是美元。」

方曉接過來掃了一眼,一縮嘴唇,做出嘲弄的表情:「什麼時候兌現,卓總!」

「100年以後。」

「遠期支票。得,留給我孫子花吧。」

卓群一呶嘴:「哼,老婆還不知道在哪兒,就想孫子了?」

方曉把二郎腿掉了個過,搖晃著:「我可以克隆啊!現在科學發展了,不用老婆也能有孩子。」

「你有沒有搞錯,克隆人是違法的。」

法律還不是人制定的。我敢打賭,現在肯定有人在做克隆人的試驗,你信不信?說不定什麼時候,克隆人又變成合法的了。法律也隨著時代在變。」

卓群看著方曉,臉上掠過一絲不快,一伸手:「給我煙!」

方曉把煙盒扔給卓群:「怎麼,又忘情了!」

「我,無情可忘。」

卓群抽出支煙夾在手上,催促方曉道:「快,說正經的,提什麼問題?」

「我想想。哎,這得問你呀,你不剛戀完愛嗎!應該比我有經驗。」方曉故意拉長音說。

卓群瞪了他一眼,道:「說正經的。」

「好,說正經的。要我說,100個人的愛情,至少有500個問題。但歸納起來,也就四種。第一,你愛的人不愛你。第二,愛你的人你不愛。第三,相愛,但時機不對。一方已有婚約。最後一個,也是相對比較幸運的一個,相愛,且沒有外界障礙,但愛的程度和方式不一樣。比如,他給你30%的愛,而你卻想要60%,由此產生矛盾衝突。」

卓群不由得佩服地點點頭。「你說的還真有道理。你快說怎麼治?」

「怎麼治?對症下藥唄。對付第一種,用成功療法。他不是不愛你嗎,你千萬別哭哭涕涕去求他,那樣只能讓他更煩。也不用費盡心機想怎麼報復。你不理他,化悲傷為力量,一鼓作氣拼出個樣。這是惟一的、正確的、最有效的辦法。等你成功了,他就後悔了,悔不當初那樣待你,說不定屁甸屁甸跑來找你。就是不來也沒關係,說不定那時候你還看不上他了呢。成功是硬通貨,比美元還堅挺。到時候你身邊肯定美女俊男如雲,隨便挑一個也比他強。還想他幹嘛?」

「嗯.。有道理。」卓群出神地聽著,不時點點頭。

「這是理論,你明白就行了。做節目時要少講理論,多舉例子。到網上多找點成功者的故事,特別是女成功者。象美國前國務卿奧爾布萊特,60歲還有人向她求婚。還有王菲,老公和她離婚,人家一聲不吭。怎麼樣,來了個謝庭峰。更強,更帥,更年輕。天涯何處無芳草!失戀算什麼,那不過是下一次戀愛的開始。」

「說得好。」卓群讚歎道。「那第二種呢?」

「這第二種,就用苦難療法。你不是不愛他嫌他來老來煩你嗎?就把所有的苦活累活臟活難乾的活都給他。親朋好友中,不管是誰,得病了,失戀了,沒錢了,搞婚外戀了,和老婆鬧矛盾了,等等,諸如此類,都去找他。讓他解決。這樣折騰他幾次,就把他折騰跑了,保准不再來煩你。」

「要是折騰不跑呢?」

「要是折騰不跑,」方曉一縮嘴,道:「那就趕緊嫁給他!還等什麼?這年頭用嘴談戀愛的主多,真正用行動、而且還到這份上的死黨基本上沒有。好不容易有一個還不趕緊抓住!」

卓群一抿嘴笑了。「那第三種呢?」

「這第三種,有點難辦。男女間的情愛,本來是中性的。如果對方比你年長,閱歷豐富,事業成功,對你有提升,就變成良性的。但若他已有家,就又變成毒性的了。可惜這種毒,大多數女人一生都得中一次。」

「怎麼治?」

「用排毒法。就象對待青春痘。要麼順其自然,讓它自生自滅,長到頭兒自己就破了。要麼用刺血療法,用針刺破,把毒排出來。兩種各有利弊。用哪種自己權衡。」

卓群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刺血療法,你說,具體怎麼做?」

「很簡單,三角關係之所以存在,是其中一個人不知道。或者知道但不揭穿,自己蒙自己。只要把這層面紗揭開,讓三方會面,三角關係就保不住了。最終,必有一人退出。」

「真的?」卓群半信半疑。

「真的。不信你就試一試!」方曉十分自信地道。

卓群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含著一絲嘲諷:「這麼肯定,不是你親身經歷吧?」

「你-」方曉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我好心好意幫你,你反來污陷我。好,我不說了。」

方曉起身往外走,卓群跑過去拽住他,央求道:「好了好了,跟你開玩笑。還當真了。接著往下說。」

方曉有幾分氣惱地坐回椅子上。「喂,說到哪兒了?」

「該說最後一種了。」

「最後一種,好辦,就用運動療法。」方曉掃了卓群一眼,問:「你知道體育運動最大的特點是什麼?」

「什麼?」

「合作。每項運動都需要兩個或兩個以上的人協同完成,在協作的過程中,彼此建立起相互信賴和相互依戀的合作關係。愛情也一樣,需要兩個人共同完成。其本質也是合作。兩個人從陌生到熟悉,從不適應到適應,容易產生矛盾衝突,需要磨合。多做些體育運動,在具體的合作中互相了解、互相適應,發展和鞏固剛剛建立起來還不穩固的愛情關係。我看過一份資料,在日本某地區有種習俗,夫妻在結婚之前要經過一項考試:拉鋸。兩人合夥鋸斷一根又粗又大的原木。在合作鋸木的過程中,了解彼此的性情,性格。這對日後漫長的婚姻生活至關重要。」

說到這,方曉抬手看看錶,驚訝道:「喲,都6點了。他們怎麼還不來?」

「可能是塞車吧,不管他們,你接著說。」

方曉聳了聳肩,攤開雙手:「都說完了。還說什麼?」

卓群盯著他不放:「再舉個例子。」

方曉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我說,你也太霸道了吧。怎麼和美國一樣!」

卓群揚起細細的眉梢,做出一副傲慢的樣子。「我就喜歡霸道,怎麼了?」

方曉兩手扶在腰間,側過頭來看看卓群:「霸道得有霸道的資本啊!人家美國有錢,你有什麼?」

「我當然有。」

「有什麼?」

「愛情!」

方曉退了一步,坐到椅子上,「得,別拿我尋開心。我給你講還不行。讓我想想。」

方曉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說道:「我一位大學同學,和女友鬧感情危機,他同事買了一輛摩托車,下了班沒事就帶女友去兜風,他覺得不錯,也買了一輛,騎著帶女友去兜風。結果你猜怎麼樣,兩個人感情又好了。」

「為什麼?」卓群問。

「你想啊,摩托車那麼小,兩個人坐在上面,我這位同學又喜歡騎快車。他女朋友坐在後面害怕,就使勁抱住他,到轉彎的時候兩個人都貼一塊了。感情就這麼又貼近了。」

「好,到時候我就講這個例子。」卓群興奮地一拍手,咧開嘴一笑,露出那顆小歪牙。

「其實運動方式有很多,簡單的象游泳、打球、騎車,複雜一點的,象滑雪、登山、蹦極。」方曉睜開眼睛,手在桌子上猛地一拍,「對,蹦極最好。驚險刺激,能加深和緊錮兩人感情。最好是一起蹦,體驗共生死的感覺,以後就不輕言分手了。」

卓群眼睛閃著光亮,興奮道:「你一定蹦過吧?蹦的時候什麼感覺?」

方曉蹙了下眉頭,詭辯地笑道:「那種感覺無法用語言描述,只有親身體驗過的人才知道。」

「海濱公園就有蹦極,哪天我們一起去吧!」卓群親熱地說道。

沒等方曉開口,就聽「吱」的一聲,門開了,卓爾和蘇醒走進來。

「怎麼才來?塞車?」方曉問。

「唔。」蘇醒含糊地答道。「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菜點好了?」

方曉一怔,這才想起蘇醒讓自己把菜點了,剛才光顧和卓群說話,把這事忘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辯解道:「你這請客的不來,我也不好私自做主啊!」

「沒關係,現點兒也行。」

蘇醒招呼侍者進來,把菜牌遞給卓爾,卓爾又讓給方曉,幾個人推讓著,用了兩三分鐘的時間,才把菜點好。

「喝什麼酒?來紅酒吧!」蘇醒用征尋的目光看看卓爾和卓群。

「好啊。要長城干紅。」卓群爽快地說。

不一會兒,侍者端著托盤進來,把酒啟開,過來給大家斟酒。

「來吧。」方曉端起杯子,環視了一眼眾人,「蘇醒早就想請你們,這幾天特別忙,快到年底,事兒都趕到一塊了。」

「其實我應該請你們。上次卓群的事多虧你們幫忙。下周吧,你們定個時間。」卓爾笑道。

「這——恐怕沒時間,我和蘇醒得出趟差。」

「出差?去哪兒?」卓群問。

「北京,上海,還有深圳。」

「你去上海吧,北京和深圳我去。」蘇醒接過話道。

「看日程安排吧,要是能行,我就一起去了。不過-」方曉搖晃了下頭,「說句心裡話,北京,我是真不願意去。」

「為什麼?」卓群看看方曉,「我覺得北京挺好,怎麼說也是首都啊。」

「首都是沒錯。」方曉喝了口酒,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沒好氣地說:「可那是全國人民的首都,又不是北京人的首都。可你瞧那些北京人,個個都象皇太后似的。以為中國是他們家的。整天喋喋不休,要不就板著臉,一副管教人的面孔,可又管不好。就說交通吧,幾乎每次去都塞車,很少順暢過。而且服務也不好,動不動就給臉色看。」

「得,讓你這麼說,北京沒一點好處了!」

「那倒不是。怎麼說也是首都哇,到底是見過世面,比小地方的人大氣,大度,遇事不怎麼計較。但總的來說還是不喜歡。」

「不喜歡還去?上次你們不就在北京認識的!」卓群趁機反駁道。

「沒辦法。」方曉手握成拳狀,沖卓群晃了晃。「人家有這個。」

卓群「撲」地一笑:「北京是皇太后,那上海是什麼?」

「上海嘛,好比貴妃。當然,現在不這麼叫了,叫二奶。其實一樣,都是憑藉姿色。不過上海確實漂亮,特別是晚上,嬌艷妖繞。缺點嘛,就是有點太自私,重利,遇事計較,愛打聽別人私事,喜歡製造流言蜚語。但總的來說還是比北京好,會享受生活,重內容甚於形式。」

「照你的說法,深圳就該是情人了!」卓群歪著頭,俏皮地說道。

「對。」方曉頜首道。「深圳年輕,自由,獨立。人際關係簡單。情與利分開。雖然有點人情冷漠,但總比偽熱情好。對人生領悟透徹,懂得生命無常,轉瞬即逝,所以活在當下,享受此刻。」

「既然深圳那麼好,為什麼還要離開?」

「一劍雙刃,凡事有利就有弊。因為是後來者,輩份低,很多事決策不了,得赴京請示。有時人情冷漠得近於冷酷。呆久了就生去意,可離開久了又想回去。」

見方曉戲說完,蘇醒端起杯:「來。別光說話,喝酒。」

幾個人碰了下杯。

「那藍城呢,你說,藍城應比做什麼?」卓群又問。

「藍城,既不沾親,也不得寵。因此只能比做-民女。」方曉不屑地說。

「哈,你也太貶低藍城了吧!蘇醒可是藍城人,還有她,」卓群指指卓爾,「也算是第二故鄉。」

「我這不是貶低,其實做民女最好。」

「怎麼好?」

「清靜。你想,有得寵就有失寵。不得寵,也就談不上失寵,不必整天擔驚受怕,爭風吃醋,反落得個清靜自在,怡然自得。」

「唔,有道理。」卓群點點頭,又問:「那你說,波士頓呢?」

「波士頓?」方曉頓了一下,不知道卓群為什麼忽然問這個。

「波士頓自然環境和藍城相近,也是海濱城市,不過那兒的學術氛圍好,號稱大學城。美國最著名的幾所大學都設在那兒。怎麼想起問這個?」

卓群朝卓爾呶呶嘴:「她要去。」

方曉不無驚訝地看著卓爾,問:「什麼時候?」

「還沒最後定,要是順利的話,明年5、6月份吧。」卓爾語氣淡淡地說。

「去幹什麼?還回不回來了?」

「辦的是訪問學者,先去一年,到時候看情況再定。」

方曉把目光移向蘇醒,蘇醒低著頭,默不作聲。剛才在學校和卓爾散步,她曾說起想出去讀書,可沒想到這麼快就要成行。一時心裡七上八下,說不出什麼滋味。

方曉瞅了一眼卓爾,道:「真巧,蘇醒姐姐在加拿大,等忙過這陣他也打算去充充電。」

「是嗎?」卓群眼睛一亮,轉過臉來看著蘇醒,「最好也去美國,這樣你們還可以互相關照。」

蘇醒勉強笑了笑,腳伸到桌子底下踩了一下方曉。

方曉不理會,若無其事地舉起杯:「來,這杯酒祝你們赴美順利成行。」

「好,我贊助。」卓群也舉起杯。

四個人碰了下杯,方曉和卓群一飲而盡。蘇醒喝了一半,卓爾呷了一口。

「怎麼樣,吃沒吃好,吃好就走。下個節目我請。」方曉環視了大家一眼,說道。

「去蹦迪?」卓群驚喜道。

「去游泳。你忘了上次打賭,我輸了。現在兌現。」

方曉話音剛落,卓爾包里的電話響了。她拿出來匆匆看了一眼,是葉子。

「喂,你怎麼在家裡?你們不是要出去吃飯嗎?」

「……」

「喂,怎麼了?」卓爾預感到什麼,

「他-沒來。」葉子聲音低低的。

「為什麼?」

「不知道。你—現在方便嗎?」

「方便,你等著,我一會兒就過去。」

卓爾急忙收了電話。

「對不起,我有事先走,你們去玩吧,我就不去了。」

「出什麼事了?」見卓爾急急忙忙的樣子,蘇醒十分擔心地問。

「沒什麼。我一個好朋友今天過生日,說好和男朋友一起過,不知為什麼沒來。她現在心情不好,我去看看她。」

「讓蘇醒送你去吧。」方曉說。

「不用,我打車去。你們去游泳館,正好兩個方向。」

「這樣吧,叫你那位朋友一起來,一到水裡什麼愁事都忘了。」方曉執意道。

卓爾搖搖頭。

「不用了,你們去玩吧。我去了也沒用,我不會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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