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真的很恨我。」

小花因為想要回家去照顧生病的母親，所以小喜才有這個機會可以當曉春身邊的貼身丫頭。

上次曉春跑去替小喜討公道的事情還是令一流不太諒解，原以為他會反對曉春把她留在身邊，卻很意外的發現他只是臭著臉，倒也沒有說些什麼。

「恨妳？少夫人，妳會不會想太多了？少爺最愛妳呢！」

「哪有？」是小喜想太多吧！曉春悶悶的想。

「沒有的話，他怎麼會知道妳的蠶寶寶喜歡吃桑葉，就專門叫人把後花園的樹全都改成桑樹。我聽大娘說，後花園那幾棵大樹是少爺親手種的，意義非凡呢！」

那是他必須把她的蠶寶寶養得又肥又健康，這樣才可以拿來威脅她。曉春在心裡咕噥著。

不過，她剛剛聽到的時候，心中還是有一點點的甜蜜蜜。

「可是如果每天牽著妳的手去後花園散步，就怕妳坐太久會不健康，還有吩咐廚房三天一小補，五天一大補，出門見到漂亮的東西，一定會先想到妳，買給妳，這樣也算折磨的話，那我倒是不介意少爺恨我。」

「那是他擔心我若生病了，就沒有人陪他……」玩了。後面這兩個字還是不要說出口，免得引起眼前這個小女孩一些不必要的聯想。

「陪他？也對，還好有少夫人出現，不然少爺總有一天會工作到死。」

曉春的心一緊，「哪有這麼誇張？」

「妳都不知道，在妳還沒有出現的時候，少爺每天晚上都工作到早上呢！然後一大早又很準時的出門去辦公，每天都只睡不到兩個時辰，不知情的人還會以為少爺是個工作狂呢！不過少夫人出現之後，雖然少爺也沒有比較有空，不過臉上嚴肅的神情倒是緩和許多，看起來心情很好，整個人也變得很有活力，應該是腳比較不痛了吧！」

聽到腳傷，曉春就沒有心思再繼續刺繡下去了，她內心的道德良心正殘忍的指責著她。

畢竟把一個那樣完美的男人變成了殘廢，她實在是難辭其咎。

「少爺現在人呢？」

小喜望了望外面，「哇！已經那麼晚了，不過這個時候在書房一定找得到少爺，因為他一定還在工作。」

數十年如一日，不會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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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喜說得沒有錯，一流果然還在工作。

曉春站在燈火還明亮的書房外，靜靜的望著正在桌子前認真工作的男人，手中的毛筆豪邁卻又不失仔細的揮動著，一筆一筆批閱著來自全國各地產業的帳目報告。

她忍住一聲少女般的嘆息。

人家說認真的男人最帥氣，他正是這一種男人，而且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連曉春都很希望可以擁有的貴氣，那是一股從小到大被人用盡全力栽培，將來要做大人物、做大事的領袖氣質。

她在皇上的身上可以感受到，在東一流的身上更是明顯得不得了，而且他還俊美得令人心跳臉兒紅。

一身白色的外袍微微透出古銅色的胸膛，長及腰的黑髮也不再盤成髻，而是披散在俊美的臉龐，只在尾端的地方隨意系了條白色的緞帶。

有型的嘴唇緊抿著，挺直的鼻樑顯出他剛強的個性，還有那深邃得像是夜空星子般的眼眸，專註的神情跟皇上有些許相似。

如果不是見識過他壞男人的另一面，她真的會以為他是一個很認真的男人。

擁有這麼大產業的男人絕對不會是泛泛之輩，一想到自己當初竟然丟下受傷的他不管，要是真的就這樣害死他，她一定會良心不安的。

「既然來了就進來，不需要站在門口當門神。」

冰冷的聲音從屋裡飄出來，令曉春感覺到心頭一震，不過，她還是乖乖的走了進去。

「這麼晚還沒有睡？」

「當然，我若不努力工作，怎麼買那些貴得要命的綉線給妳？一天沒有刺繡，恐怕會讓妳很不開心吧？」

他真是個敏感的男人，連這種事情也看得出來。

「還好啦！」她將手中的盤子放在桌上，然後靜靜的望著他。

原本打算儘快把眼前的帳簿看完，但是那個小女人只要出現在自己的身邊，就可以輕易的奪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面無表情的抬起頭，想要問她到底要做什麼的時候，卻看到她露出些微不好意思的笑容，並說著，「我想，你半夜工作肚子應該餓了，我親手煮了一碗面，你想不想吃？」

「妳煮的面能吃嗎？」

「你怎麼這樣！」原本充滿希望的小臉一下子像是烏雲遮日一樣，馬上失去了燦爛的笑容。

他不是故意要羞辱她的，他只是很不喜歡她對自己有這麼強大的影響力。

她光是站在那邊問他要不要吃她親手煮的面，就足以讓他有一股衝動想要衝過去緊緊的抱住她，對她感激的又親又吻。

不忍心見到她失望的表情，他放下手中的毛筆，然後雙手交叉在胸口，像個大老爺的說：「不是要給我吃嗎？還不快點端過來。」

「好。」

雖然知道自己馬上端著面乖乖的跑過去，這樣的動作實在是很不爭氣，但是看到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便滿滿的充塞她的心。

好奇怪的感覺喔！

不過，除了他變成壞人報復她，會讓她覺得有些害怕之外，她對他感覺倒是不討厭。

「好吃嗎？」

「還可以。為什麼突然對我好？」他納悶的問著。

「你不是老是說是我害你腳受傷，又丟下你一個人沒有找人去救你，我想，冤家宜解不宜結，所以……」

「區區的一碗面就想化解我這幾年的怨氣？妳會不會太天真了？」

「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而且也都乖乖的接受你的懲罰，你還想要怎麼樣？」曉春嘟著嘴，委屈萬分的說著，卻在看到他的肩膀后，一雙小手居然忍不住的摸了過去……

他的身子明顯的一震，「幹嘛？」

「我想幫你按摩一下肩膀，不過，如果你不喜歡的話，就算了。」

「不準縮回去。」

一聽到這句話，曉春忍不住偷偷的露出笑容。

這個男人真是倔強，老是喜歡說反話，喜歡就喜歡，幹嘛還故意板著一張臭臉。

曉春很認真的幫他這邊捏捏、那邊揉揉，心裡覺得得到他原諒的機會愈來愈大。

「你今天晚上還會熬夜到天亮嗎？」

「應該吧！」突然間，他稍微側過臉，用著一種很曖昧又很欠揍的神情對她說：「怎麼？沒有我，妳睡不著嗎？」

曉春一下子臉就漲紅，「我哪有？我只是想如果你還沒有要睡覺，我要先去睡了。」說完，她急忙的做個簡單的按摩結束動作，然後轉身便要跑。

她才不要冒險的讓自己有機會跟他單獨在一起。

等一下要是他想到要她陪他一起熬夜，她不就慘了！

她最怕熬夜了。

這個念頭才想完，對方便看穿了她的想法，她整個人被他用力一拉，然後便被他抱得緊緊的。

一流的俊臉湊近了她受到驚嚇的小臉，「身為一個好妻子，陪相公熬夜也是應盡的義務吧？」

天啊！

「可以不要嗎？」她小聲的問著。

果然，他板起一張臉，表情臭到不行的命令著，「那我也可以不熬夜，陪妳一起睡。」

於是，接下來的畫面是，一個男人很認真的批閱著帳簿，而被硬性規定要坐在他旁邊的小女人，手中拿著針線及繡花圈，不過，她的小腦袋瓜已經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

當一流終於忙完的時候，剛好有顆小腦袋倒在他的肩膀上，他皺著眉，瞪著已經睡到流口水的曉春。

他看著看著，發現她還真是愈看愈可愛。

於是他撐著下巴，側著臉，靜靜的看著她邊睡邊流口水的小臉，感覺就這樣看一輩子也無所謂。

仇恨，在這個安靜祥和的時刻里，幾乎完全沒有被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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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一流雖然沒有再要求曉春陪他熬夜，因為他知道熬夜對身體不好，但是她還是會自動做些消夜點心，然後陪在他身邊刺繡。

今天例外，因為他的工作做完了，事實上，他今天想要的不是工作，而是她。

已經很習慣她的氣味了。躺在床上的一流靜靜的想著。

她身上沒有其他女性那種濃烈的花香，而是一種獨特的氣味，像是春天純凈的氣息，當然，當她因為激情而全身火紅時，也會散發出一種令人興奮的女人香。

他深深的埋進她躺過的枕頭，讓那迷人的香氣進入自己的身體和自己的靈魂，他要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這份香氣。

就像當初被她從天而降撞到一樣，一撞就忘不了了。

他一直努力的工作，也被要求著要嚴格、認真的過自己的生活，不能像其他同年紀的小孩一樣想要什麼就要什麼，因為他的身分不同。

他背負著家族的存亡大任，所以從來都不敢開口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東西，或是開口說喜歡哪個人。

從來就沒有。

他只能選擇對家族有利的，不能選擇自己喜不喜歡的。

還好曉春是天下第一綉，而且還是皇上最寵愛的宮女之一，不然他還真的沒有辦法說服家族長老們他想要娶她。

但是他知道，就算他們不肯，自己也會不擇手段的把她佔為己有。

因為她是上天賜給他的禮物。

她從天而降就是老天爺的啟示，而他一點也不打算違背老天爺的旨意。

雖然他真的想要報復她，但是看到她可憐兮兮的樣子，卻又令他忍不住想要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裡。

逗弄她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因為在她的心目中，她絕對不會冷淡的對待他。

想起剛成親的時候，他原本也想象個溫柔的丈夫那樣待她，兩人可以成為一對恩愛的夫妻，卻沒有想到她也以禮相待，與他相敬如賓，成天躲在自己的房間里刺繡，一副標準的賢妻良母模樣。

她不但不會幹涉丈夫，還賢慧的替丈夫挑選床伴送到床前，任由丈夫左擁右抱，而她一點也不會嫉妒或吃醋。

當他看到自己的房間里多了幾個穿得單薄的少女時，他便決定這個方法是行不通的。

所以，拿復仇當借口吧！強迫她必須真實的面對自己，而不是學人家那種八股的三從四德，賢妻良母那一套。

他早就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了，在她撞入自己懷裡的那一刻，會爬樹的女孩就跟淑女撇清關係了。

他知道她是個熱情、有活力、有想法的女孩。

而這一切都是他欠缺的，更是他渴望的。

今天晚上就好好的抱抱她吧！然後他會跟她說，如果她以後都這樣乖巧聽話，也許他就不會再懲罰她，也會原諒她。

他會把她當成一個真正的妻子一樣寶貝疼愛著，兩人就可以一起白首到老。

他心想，如果等一下跟她這麼說，不知道她會開心還是如釋重負，感激不用被他報復了？

不過，不管怎樣，他相信都會有一個火辣辣的親熱。

奇怪？這個小女人怎麼這麼晚了還不回房睡覺，是在蘑菇些什麼？

一流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居然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