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以為自己可以控制洶湧的情悸,但一開口他就發現完全失敗了。
「很漂亮,很適合你。」低沉的嗓音中泄漏太多的情感,他的手還忍不住地替她拉攏略微下滑的披肩,「冷嗎?」
「不,我還好。」琉璃怔怔地回答,掩不住內心的失落及迷惘。她真的一點也不了解他,難道是她看錯了?乍見自己的第一眼,她分明在他眼中看到強烈的讚歎與驚艷,為什麼他越走近她,目光越加冰冷無波?
難道……所有的一切全是她的自作多情?全是她的錯覺?但他為什麼要為她做這麼多事,耗費這麼大的心思?
「走吧,該是用晚餐的時間了。」藍斯強迫自己忽略她眼底的失落,更嚴格控制自己想緊摟她纖腰的衝動,僅很紳士地讓琉璃挽著他的手。「我已聞到誘人的香味,聽說今晚的主菜是蘑菇煙熏鮭,希望能合你胃口。」
兩人正要進入餐廳時,一輛直開入古堡的火紅跑車吸引了藍斯的注意,犀利的鷹眸不悅地眯起——奇怪,堡外的衛兵應該知道,若沒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準擅人綺依古堡。
等一下,這輛車上所掛的家徽不正是……?
「雅各!」藍斯錯愕地往前跨一大步。
「藍斯!」由跑車內迅速跳下一男一女,兩人的身材均十分高佻,女孩熱情地直撲藍斯懷裡:「我終於找到你了,藍斯,你果然在這裡!」
「凡妮莎?」藍斯驚訝地望著她:「怎麼會是你?……和雅各?」
「我們是一路追過來的。」高大頎長的雅各懶懶地倚著車門,似乎懶得開口。
凡妮莎則急促地道:「藍斯!你太不應該了,你知不知道我們找你找得多急、多辛苦?兩個月前,你突然失蹤的消息傳到荷蘭后,我差點急瘋了,火速和雅各趕到丹麥,但女王陛下似乎也不知道你的行蹤,我馬上聯絡父王,要他動用最大的人力來幫忙找你。在歐洲各國展開地毯式搜索,甚至一路找到中東、亞洲和美洲去。」
「但你一定使用了假名和假護照,所以任憑我們怎麼找也毫無結果。」凡妮莎抱怨道:「這兩個月我一直待在哥本哈根,每天進宮安慰女王陛下,並想辦法找你。一直到我的手下終於在日前通知我,你似乎回到綺依古堡。一接到消息,我和雅各立刻連夜趕過來。」
「你們也通知了我的家人?」藍斯急切地問。
「沒有,」凡妮莎搖頭,「我們怕又是不實的消息,反而讓陛下失望,所以先趕過來證實。」
「這就好……」藍斯彷彿放下一塊心中大石般。並非他完全不想見到家人,只是……他根本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們?父親、母親……
「藍斯,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問你。」凡妮莎由皮包中取出一樣東西,神情異常凝重。「你……你曾到過法國的柏金斯紀念醫院求診嗎?」
柏金斯紀念醫院?這幾個宇如一道魔咒般,迅速奪走藍斯臉上的血色。
「別說了,凡妮莎。」他壓低嗓音低喝。下一秒鐘已提高音量,「雅各、凡妮莎,你們來得正好,我和琉璃正準備用餐,這位是來自台灣的唐琉璃小姐。」
藍斯挽著琉璃的手,正式將她介紹給麥雷德兄妹。
原本琉璃一直站在迴廊下,再加上高大的藍斯正好擋住她,所以凡妮莎和雅各一直沒有注意到她,突然出現的娉婷佳人令他們相當驚訝。雅各風度翩翩地執起琉璃的手親吻為禮:「幸會,琉璃小姐。我是雅各·麥雷德,我有榮幸邀請你到荷蘭遊玩嗎?」開車開得昏昏欲睡的他,一見到脫俗的美女,精神全來了。
「你好,我是凡妮莎,很高興認識你。」儘管對琉璃的身分有一千個疑問,荷蘭公主出身的凡妮莎依舊有禮地伸手向琉璃致意。
「幸會,我是唐琉璃,你們也可叫我Vicky。」琉璃落落大方地回答,在荷蘭王儲面前,她的表現及氣度毫不遜色。
琉璃疑惑的目光悄悄掃過一旁的藍斯。雖然她一直站在後面,而且凡妮莎所說的是荷蘭文,但,對曾自修過荷文的她,根本不是問題。
柏金斯紀念醫院?她分明聽到這一句了,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藍斯倏地變色並打斷凡妮莎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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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豐盛的晚餐后,藍斯護送琉璃回房休息,然後,他回到他的房間。雅各和凡妮莎已在裡頭等他了。
藍斯掩上書房的門,轉向屋裡的兩人。
「說吧,你們想問什麼?」點上一根煙后,藍斯深陷入沙發冷漠地開口,臉上的表情轉為陰暗,與晚餐時的談笑風生判若兩人——只有離開琉璃后,他才會暴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檢驗報告現在雅各的手上。雙手交抱的他倚著桃花心木書桌,沉默不語地盯著藍斯,向來弔兒郎當的表情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犀利與凝肅。
銳利地望著自小一起長大的老友許久后,雅各將檢驗報告放在桌上,直視藍斯眼底,低沉地道:「不要告訴我——這是真的。」
藍斯依舊維持不動的坐姿,轉為深藍的眼眸看也不看檢驗報告一眼,彈了彈煙蒂后,他緩緩地開口聲音平穩、無波無瀾:「既然你們已查到我曾在拍金斯紀念醫院接受最精密的檢查,那……相信你們也看得懂檢驗報告上的每一個字。」
「不,這不是真的!」聽完藍斯的話,雅各呆住了。
始終臉色蒼白的凡妮莎忍不住尖叫:「我不相信!一定是他們弄錯了,檢驗錯了!我不相信!不相信!藍斯,」她狂亂地抓住他,如溺水的人緊抓住浮木般悲痛地道:「你告訴我——這全是他們弄錯了,你一點事也沒有,我求你告訴我!」
藍斯一動也不動地直視前方,冰鑄般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突然,他輕推開激動的凡妮莎,走至書架前,輕按下一秘密按鈕后,原木柱的夾層打開了……裡頭是一相當隱密的暗櫃。
藍斯由暗櫃內又取出另一份文件,放到桌上,不帶任何感情地道:
「這是聖約翰醫院——也是全歐洲最大、最先進醫院的檢驗報告,結果和柏金斯紀念醫院給我的答案一樣——突發性敗血症,頂多拖半年。」
「不要——」凡妮莎緊捂起雙耳尖叫:「我不相信!我絕不相信!藍斯,你跟我回荷蘭去,」她死命地抓住他,「荷蘭有很多優秀的醫生,我相信他們一定有辦法的,他們一定可以治好你。不然,我可以陪著你去美國,去世界各地求醫,藍斯……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
凡妮莎崩潰地抱住藍斯,哭得柔腸寸斷,她完全無法接受這最殘酷的事實。
藍斯依舊一動也不動,狂亂哀痛的凡妮莎倚著他哭得聲嘶力竭。他彷彿已是一尊毫無生命力的雕像……諱莫如深的冰眸眼底,壓抑著最深沉的痛苦。
「莎!別這樣,你冷靜一點。」雅各走過來將幾妮莎帶走,讓崩潰痛哭的她坐入椅內平復情緒……他明白這種失控的痛哭對藍斯是多麼痛苦的折磨。
雅各打開酒櫃倒了兩杯白蘭地,遞了一杯給藍斯后,他舉起酒杯一口飲盡,大手緊搭上藍斯的肩頭,默默傳遞親兄弟級的濃烈情感。
好半晌,雅各才艱澀地開口:「沒有任何辦法了嗎?現代的醫學如此進步,一定有藥物可以控制的是不是?或者,直接動手術,不管手術成功率是多小,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撐過去。」
在雅各眼底,藍所有最強烈的意志力及魄力,他相信他的兄弟一定可以打贏這一仗。
藍斯搖搖頭,暗啞地道:「沒有辦法動手術,也沒任何可以控制的特效藥。因為,醫生根本檢查不出病因,只知類似敗血症,卻無法對症下藥。我……病發后我曾調查我的族譜,發現我有一位先祖也是死於相同的疾病,群醫束手無策,從病發到逝世……半年!」
雅各英挺的臉上狠狠地掠過抽搐,像是被人迎面痛擊般。
「藍斯……」他無法再偽裝平靜,緊抓住老友的手。
「別說,」藍所以手制止他,「我明白你想說什麼,也十分明白你和凡妮莎對我的關心。但,雅各……」他逸出幽沉的嘆息后艱澀地道:「現在的我,聽不進去任何安慰的言語。請放心,不管我剩下多少日子,我都會勇敢地走完剩下的人生,目前我最擔心的……是琉璃。
「琉璃?」雅各直視著藍斯:「她是你的女朋友?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其實不用問雅各也十分明白,太明顯了,由藍斯對她的熾烈眼神,及不自覺流露的強烈保護欲與佔有慾,任是獃子也明白。
女朋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有一瞬間藍斯無法言語,只是默默地在心底一遍遍地重複這幾個最甜蜜也最苦痛的字眼……女朋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琉璃……
臉色灰敗地咬緊牙根。他可以接受命運,不怪上蒼為何只給他二十七年的生命,也不怪上蒼為何如此倉牢地奪走他的一切。但……他唯一無法向命運妥協的是——琉璃!
就在他由憤怒、不信、怨懟……而慢慢轉為平靜地接受命運,接受自己即將走到人生盡頭時,為何出現了唐琉璃?為何在此時出現?
為何不讓他了無牽挂地走?
為何出現唐琉璃?!
「不是。」藍斯緊閉上雙眼再緩緩地睜開,寒冷的冰眸似已墜入冰層底,不帶任何情緒地道:「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他絕不會讓琉璃成為自己的女朋友,絕不!
「不是?」雅各懷疑地盯著藍斯。
「不是。」藍斯平靜地重複,一字一句狠狠地敲痛自己的心:「她是我的客人,我和她在英國認識,因我的連累她受到槍傷,我將她帶回綺依古堡治療並靜養。傷勢痊癒后,我會派人送她回英國。」
「但——」雅各還想問什麼。
「別問了,」藍斯冷漠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氣魄。「就這樣,如此而已。」他直直望人雅各的眼睛。
「我明白了……」雅各怔了半晌后,咽下唇邊的話。「若需要我護送她回英國,儘管開口。」他不舍藍斯的內心煎熬,但他亦明白這是藍斯唯一能為琉璃做的。
「謝謝你。」藍斯冰眸中首次出現溫度,他重重地拍了雅各的肩,正色道:「有件事想請你和凡妮莎幫忙——關於我的病情,絕對不能讓琉璃知道,一個字也不行。」
凡妮莎和雅各均瞪大雙眼,神色凝重地望著藍斯。
「我懂……」雅各重重地嘆了口氣,「我會守口如瓶,晚安,藍斯,早點休息吧。」他拉起妹妹的手,打開書房的門往外走。
「晚安。」
門關上后,藍斯兩手緊緊地撐住書桌,以防自己倒下。書桌上有支拆信刀,他無意識地緊握住它,任拆信刀刺破自己的掌心,任鮮血汨汨而出……他卻毫無知覺。
或者,他並不是毫無知覺,只是……他必須以更大的痛楚來提醒自己,喝令自己……不準自己的靈魂再墮落下去!不準自己冉陷入欲言又止、扣人心弦的盈盈美眸中。
不準自己不顧一切地奔向琉璃的寢室!
方才,他送琉璃回房時,她的欲言又止,她眸中的寂寞與孤獨狠狠地揪痛他的心。他多想緊緊地擁她人懷,多渴望狂吻那顫抖的紅唇,多渴望寸步不離地守護她,守護她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個時空……一輩子!
一輩子?呵……多可笑!
你行嗎?藍斯殘酷地提醒自己,你有一生一世的時間嗎?你行嗎?
如果不能永遠呵護她,那他根本沒有資格愛她!更別去招惹她。藍斯冷峻地命令自己……他絕不會那麼殘酷地對待琉璃,絕不會讓她承受失去他的痛苦,更不忍見她孤苦無依地獨自走完人生。
掌心的血慢慢滲出滴落至桌面,染紅了桌上素白的信箋,藍斯慢慢地取出方絹,按住傷口。
「砰——」一聲,書房的門又被用力撞開。
誰?雅各嗎?
藍斯疑惑地轉過身子,只見哭成淚人的凡妮莎如箭般衝過來。
「凡妮莎?」藍斯掩不住驚訝。
「藍斯!」她淚流滿面地撲過來:「你願意娶我嗎?我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成為你的妻子,你願意娶我嗎?我們馬上回丹麥皇宮,請求女王陛下答應我們的婚事,我也立刻發電報回荷蘭,請父王和母后前來參加婚禮,藍斯,我們馬上結婚!」
「凡妮莎?」藍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你瘋了,你不懂自己在做什麼。」
「我懂!我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清醒、更理智、更勇敢地面對自己。」凡妮莎含淚大喊:「藍斯,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別推說你不明白我這幾年為何總是找借口來丹麥。我喜歡你!從第一眼見到你就發狂地喜歡你。藍斯,不要拒絕我。」凡妮莎雙手緊緊攀住藍斯頸項,瘋狂地欲獻上熱吻。
「不,凡妮莎。」藍斯斷然拉開她,艱困地道:「對不起,我只能說我很幸運……對於你的青睞受寵若驚,但對不起……這對你是不公平的,我一直拿你當親妹妹看待。更何況,凡妮莎,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嗎?」藍斯犀利如鷹地盯著她,冷然堅定道:「就算我只剩下一天的生命,我也絕不接受施捨的愛情。」
「施捨?」凡妮莎瞪大淚漣漣的碧眼,氣憤地道:「不,藍斯,你怎能如此誤會我?你以為我是因你不久人世才『同情』你,願意嫁給你?不,你明明知道我對你……」
「凡妮莎,」藍斯溫柔地阻止她:「別說了好嗎?我……很感激你對我的心意,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榮幸。但,我想,今天我們都累了,不宜再繼續討論這個問題,我送你回房休息。」
藍斯打開房門,紳士地挽起凡妮莎的手。
「等一下,」即將步出書房之際,凡妮莎突然旋過身子,兩眼祈求地望著藍斯,低聲道:「答應我唯一的心愿好嗎……給我一個吻!」
未等得住的藍斯回答,凡妮莎踮起腳尖雙手拉下藍斯的頸項,熱切而固執地送上她的吻。
「不要拒絕我……」察覺藍斯試圖推開她,凡妮莎低喊著:「只要一個吻,求你!」
她的淚水及祈求令藍斯渾身一震,原本欲推開她的手僵在半空中。
書房外,披著睡袍的琉璃默默地望著這一幕。
藍斯送她回房后,她怎麼也睡不著,翻來複去都只想著一句話——柏金斯紀念醫院。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何藍斯一聽到這句話神情瞬間一變?
琉璃無法不在意,儘管她一再告訴自己,她有多討厭專制霸道的藍斯。但,任何有關他的事……她根本無法漠視!
所以,她披上睡袍,悄悄地找到藍斯的寢室,發現他不在寢室后又一路找來書房。
並看到這一幕!
藍斯背對著她,琉璃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由凡妮莎如痴如醉的神情,不難看出這是個相當火熱纏綿的蜜吻。
琉璃冰霜般的小臉沒有任何反應,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默默地拉起衣角后,平靜無聲地下樓。
翌日清晨。
「小姐,」進寢室來服侍琉璃梳洗的瑪莎和蜜莉安擔憂地道:「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昨晚睡得不安穩?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待會見我們再進來伺候你梳洗並用早餐。」
「不用了,我沒關係。」琉璃搖搖頭,讓瑪莎為她褪下睡衣換上舒適清爽的家居服。
蜜莉安建議:「或者,小姐你可以試試精油。我們有很多芳香精油,都是採收古堡的花卉萃制。薰衣草精油和紫蘇精油都具有鎮定神經、提神的效果,我再為你沖一壺甘菊茶,並讓廚師準備你愛吃的中式早餐。」
綺依古堡有一剛由台灣聘請而來的大廚,能燒出道地的中國菜,這是藍斯專為琉璃做的。
「不用了。」琉璃繫上皮帶,今天她穿上純白襯衫配上湛藍輕磅牛仔褲,纖細的頸上打上一條紅格頜巾,顯得相當清爽且別緻。
只可惜……她的心情卻是陰霾灰暗的。
「我不餓,不用送早餐進來了,我先去後花園走一走。」琉璃說著,順手拿起一頂白色的小帽就要走出去。
「小姐,等一下。」瑪莎提醒她:「藍斯少爺不是一早就要過來為你拆線,並檢視傷口復原情形嗎?」
「幫我把牛仔短外套拿出來。」琉璃指示蜜莉安為她取出外套后,才淡漠地道:「是嗎?我不記得他這樣說過,如果他真的來了,就請他慢慢等吧。」
她怎會不記得他說過今天一早要過來幫她拆線?他所說過的每一句話她全仔仔細細地收藏在心底。只是……還能相信他嗎?還能在乎他的一言一行嗎?
琉璃冷冷地提醒自己……以前她一直不明白藍斯到底是怎樣的人,她所見過的那麼多面,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藍斯?
昨晚的那一幕,已清清楚楚地告訴她了——她不應該再對他心存妄想,不應以為他待自己是特別的。風流花心、處處留情的他,才是真正的藍斯·伊爾頓。
接過外套時,外面的起居室傳來藍斯詢問女僕的聲音:
「小姐起床了嗎?」
「琉璃小姐,藍斯少爺來了。」瑪莎微笑地告訴她。
琉璃定定地望著寢室通往起居室的門,突然,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道:「請他等我一下,我先打通電話。」
明知藍斯隨時會推門進來,也明知他會清楚地聽到她的通話內容,但琉璃依然堅決——可以說是故意地拿起床頭的話筒,按下一連串的數字。
「雨葵?我是琉璃……我現仍在丹麥,放心,我很好。對了,我過幾天就要回英國了,你幫我向強尼說一聲,屆時他再來機場接我。沒事了,再見。記得一定要告訴強尼喔。BYe!」
放下電話,琉璃依舊坐在床邊,她不用回過頭就可清楚地感受到,背後那道強烈炙人的焚焚視線。
果然,藍斯大跨步地走向她,強托起她的下巴,居高臨下地俯視她,霸氣專制地問:「你打電話給誰?強尼又是誰?」
琉璃冷冷地迎他危險的藍眸,只回答他第二個問題。
「強尼,我在英國的男朋友,也是交往多年的男朋友。我告訴他我快回倫敦了,要他屆時來接我,並先幫我將屋子整理一下。」
藍斯擰起濃烈的劍眉,眸中凝聚風暴,幾近咬牙切齒地:「我不知道你在倫敦還有男朋友,而且……是親密到可以隨意進出你住處的男朋友!」
琉璃淡然一笑,嘲諷地道:「愛交幾個男朋友,交往到什麼時候,都是我的個人自由不是嗎?我可不記得我必須事事向你報告。」
「你……」瞬間激起藍斯的沸騰怒火及強悍的佔有慾。他大手扣住琉璃雙肩的同時,琉璃冰冷倔傲地道:
「放手!藍斯·伊爾頓,請你注意你的風度。是你自己答應我——我的肩傷一好立刻派人送我回倫敦。並且,你有責任好好地保護我,一直到將我交到我男朋友手上為止。」
琉璃的冰寒冷漠成功地喝止藍斯原本瘋狂的衝動——他想發狂地以吻堵住她那不聽話的紅唇,他要濃烈、強悍地吻她,讓她明白他才是她生命中的主人!
但琉璃的冷傲狠狠地喚回藍斯的理智……他有什麼資格去爭取她?追求她?既然她已有親密的男朋友,他憑什麼去破壞她原有的幸福?
他能給她什麼?
藍斯無所謂地一笑,將噬骨的酸溜與遍人發狂的嫉妒硬是壓人心湖最隱密的角落,淡淡地道:「說的是,我的確不應多事地過問你的私生活。那現在,我可幫你拆線了?」
他指示蜜莉安將醫藥箱拿過來后,命她和瑪莎退下。
「不,不用了。」琉璃下意識地拉住衣領,她也不知自己在怕什麼,只是突然害怕逼近的藍斯。「我想……這傷口應該也沒什麼了,你不妨今天就派人送我回倫敦,接下來的拆線、換藥等工作,我都可以在倫敦就醫。」
「不!」察覺琉璃亟欲離開他,藍斯渾身怒氣直竄,冷漠地、幾近粗魯地扯開琉璃的衣領,語帶嘲諷:「是我害你受傷,我說過,我一定會將你治好才送你回去。別擔心——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你很快就可和你的男友相聚。」
你這粗魯的野人!大白痴!
衣領被用力扯開的同時,琉璃幾乎想破口大罵,但不如為何,她根本不敢與那犀利猛烈的藍眸對峙。
藍斯的滔天怒焰在乍見琉璃的脆弱及雪白玉肌上的傷痕時,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強烈的不舍與憐惜……他必須死命地掐住自己的掌心,才能控制自己,不擁她入懷。
藍斯緊抿薄唇,機械般地幫琉璃拆線、換藥……他強迫自己的目光固定在她的傷口,不準去看她的臉,不準看她欲言又止、溢滿孤獨與脆弱的水漾雙瞳。
感受到他壓抑的怒火與不尋常的氣氛,琉璃亦一語不發,低垂粉頸看也不看他。她不明白他為何突然生氣?為何對她如此粗暴?
難道……他生氣的原因是因為強尼?
可能嗎?他可能在意她有沒有男朋友嗎?在他眼底,她不過是一個不解風情、固執又無趣的小女生,哪比得上美艷動人又風情萬種的凡妮莎?
琉璃悲哀地想哭……她該為自己高明的撒謊技巧高興嗎?強尼是誰?
藍斯擦好了葯,語調依舊冰得可凍死人:「可以了,再換一次葯大概就會痊癒了,在這之前盡量避免碰到水。」
冷冷地交代完后,藍斯收好醫藥箱,看也不看琉璃一眼直接走出來。
「……」琉璃緊咬下唇,控制自己想開口喚他的衝動。他就這麼討厭她嗎?連多一秒也不願待在她身邊,甚至看也不想看她一眼?
聽到藍斯下樓的聲音,琉璃突然奔到窗口——她看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成熟美艷的凡妮莎飛奔入藍斯的懷抱,勾住他的頸子,直接地送上一連串火熱奔放、纏綿悱惻的熱吻。
「凡妮莎?」藍斯詫異地推開她:「我說過,不要再這樣。」
昨晚她吻他時,因事出突然,所以藍斯措手不及。但他不希望這種情形再發生一次,他很明白他對凡妮莎永遠只有兄妹之情,這種情形對兩個人都是不公平的。
「藍斯,你聽我說。」凡妮莎不因他的拒絕而退卻,微笑地道:「我想了一整晚不能成眠——藍斯,你錯了!我絕不是因為你只剩半年的生命才對你產生同情,我一直喜歡你!愛你!付出的感情遠遠超過你所能想像的。藍斯,你是我自少女時代的夢想,最美麗的夢想,接受我的感情好嗎?不要再拒絕我。」
「凡妮莎,」藍斯搖搖頭,艱困地遣詞用字:「對不起,但你應明白我的狀況。現在的我,根本沒有心情也沒有能力去談感情。」
「不要再拿你的病情來拒絕我。」凡妮莎固執地道:「不管能擁有你多少日子,對我而言,都是最幸福的回憶。藍斯,你不要管我,不要再一昧地為我設想,只要聽聽你心底深處真正的聲音——你真的完全不想談感情嗎?走到生命盡頭之前,你不想再轟轟烈烈地愛一次嗎?」
聽聽心底處真正的聲音……你不想轟轟烈烈地愛一次嗎……?巨大的聲浪在藍斯腦底翻騰、衝擊。轟轟烈烈地愛一次……
如果每個人臨死之前所許的願望都能成真,那他唯一的願望是……眼前再度浮起那張冰冷倔強中帶著淡淡哀愁的小臉……他唯一的心愿是……
不!藍斯狠狠地喝令自己,你不能!你不能這麼自私,你要她將來如何承受?
「藍斯?」凡妮莎抓住怔仲的他。他眼底的苦澀糾結令她嫉妒地要發瘋,那種矛盾與不舍,是戀愛中的男人才有的眼神藍斯心底果然有人!
難道……真是唐琉璃?雖然昨晚在書房中,藍斯鄭重否認他與唐琉璃的關係,但憑女性的直覺,凡妮莎清清楚楚地知道:唐琉璃在藍斯心底的地位絕對非同小可!提起她時,藍斯那溫柔如炙又矛盾糾結的目光與深情,是凡妮莎從未見過的。
「我知道你喜歡的是琉璃……不用否認!」凡妮莎酸澀地望著渾身一震的藍斯:「我明白她身上有某種特殊氣質是我永遠比不上的;但藍斯,我永遠不放棄!你該明白麥德雷家族敢愛敢恨的個性,我永不放棄!我會努力地讓你愛上我。」凡妮莎哽咽道。
「凡妮莎,我……」藍斯歉疚地想說些什麼,他一直將她當成親妹妹,她的淚水令他心痛。
「不要說了,我不想聽你的道歉及空洞的安慰。」淚汪汪的凡妮莎瞥見二樓窗口的一個身影后,突然直撲人藍斯懷中:「肩膀……借我一下好嗎?只要一下就好。」
不等藍斯回答,她已緊緊抱住他,哭得聲淚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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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邊的琉璃緊緊地咬住下唇,把唇瓣咬出血來亦揮然不覺。
這就是他急於離去,連一秒也不肯多待在她身邊的原因嗎?這就是他對她忽冷忽熱、陰晴不定的答案嗎?
凡妮莎,她是個家世顯赫、艷美迷人的荷蘭公主。而自己,自己算得上什麼呢?
琉璃再也看不下去了,在瑪莎的驚叫中,她臉色慘白地衝出房間,衝下樓后直奔向後院的馬廄。
「琉璃小姐?」馬房的小廝湯姆見琉璃急如星火地衝過來,詫異地問:「你?」
「讓開。」琉璃用力推開他,奮力地躍上最高壯的一匹馬後,如箭矢般衝出去。
「琉璃小姐!不——」湯姆嚇壞了,她……她竟騎走「魔鬼騎士」,脾氣最驕傲火爆、曾連續將十個壯了狠狠摔下的「魔鬼騎士」!
「快來人啊!」湯姆放聲大叫,在馬房內的工作人員全跑出來,頓時天下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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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了什麼事?」聽到馬房傳來不尋常的騷動,藍斯迅速奔過來,後面緊跟著凡妮莎。「湯姆?」
「殿下……」湯姆嚇得雙腿發軟,險些站不住了:「琉璃小姐,她……」
琉璃?「刷——」一聲,藍斯只覺全身的血液在瞬間被抽干,向來鎮定的他失控地揪起湯姆的衣領咆哮:「琉璃怎麼了?說!」
「她……」湯姆真的快嚇昏了,他從沒看過如此狂怒駭人的殿下。「她騎走魔鬼騎士……」
「啊!」在眾人的尖叫中,湯姆被重重地摔落至地,下一秒,藍斯已飛躍至一匹白馬上,疾如閃電地往前沖。
「藍斯!」凡妮莎的叫聲被他遠遠地拋在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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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該死的!我不准你出事,絕不準!
藍斯瘋狂地策馬疾奔,速度快得不可思議。他一顆心全提到胸口,只恨自已不能插翅而飛。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藍斯瘋了般地猛揮馬鞭……魔鬼騎士,火爆不馴的馬中之王!當初藍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馴服這驕傲的馬王,但它也只認藍斯一個主人,任何想駕馭它的人,無不被它狠狠地摔下來。
連粗壯的漢子都馴服不了它,那纖細的琉璃……不!藍斯死命地掐住自己的手臂,不許自己再往下想,不!他絕不允許任何悲劇發生,他會趕上琉璃的。
拚死也要將她平平安安地救下來!
「啊!」琉璃倉皇地尖叫,緊抓住馬韁,「啊——」又是一個驚天動地的撼動,她險些就被摔下來。
馬匹一衝入森林她就發現不對勁了,這匹馬……好猛烈、好野蠻!它發狂地向前直奔,隨時都想將她狠狠地摔下來。
「啊!」魔鬼騎士猛然拔高一躍,緊接著左右狂搖,琉璃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發痛的雙手幾乎握不住韁繩。她隨時會被無情地拋出去。
馬匹重重地落地后,琉璃才發現……幸好!她仍端坐在馬背上,但剛才……只差一秒她就支持不下了。
該死的!這畜生竟敢這麼囂張?琉璃霎時怒火中燒,鬥志全被激起了,她一向是倔強好勝的。哼!你想把本姑娘摔下去?沒這麼容易,今天就來戰個你死我活!
琉璃險象環生地緊抱住魔鬼騎士,死也不肯鬆手。
雖然她的手在剛才就被馬韁磨破皮了,幸好她在加拿大和美國時常和大哥唐磊一起騎馬,唐磊教她不少駕馭的技巧,再加上琉璃身形纖細,死命地抱住馬匹,就算魔鬼騎士想將她摔下去也沒那麼容易。
僵持了近三公里后,後面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藍斯追上來了!
「琉璃!」眼前的景象令藍斯險些魂飛魄散。琉璃整個人有一半已垂落至馬腹,只要魔鬼騎士再往上一躍,她一定會摔下來。
好痛!痛……琉璃痛得快失去意識了,她的雙手已滲出血來,再也抓不住馬韁了。
「琉璃,撐下去!我命令你撐下去!」藍斯策馬奔到她身邊大吼:「琉璃,振作一點?」
「好痛!我沒辦法了……」在魔鬼騎士跳躍過一塊大石的同時,琉璃滲血的雙手無力地鬆開……
「不!」藍斯爆出狂吼:「不要!」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在琉璃墜下馬匹的同一秒,藍斯奮不顧身地自馬背上狂撲過來,兩手緊緊地抱住琉璃后,兩人直直摔下斜坡。
太突然了!琉璃只覺眼前的一切迅速地模糊、滾動,翻轉成一團……
「啊——」在琉璃無助的尖叫中,他們直直滾落下斜坡,藍斯的背狠狠地撞上一截枯枝后,他們才被迫停下來。
一切似乎全靜止了……滾落至地,渾身是草屑的兩人動也不動地緊緊相擁,沒有人開口說話……只聽得到彼此濁重而急促的喘息聲。
臉上毫無血色的琉璃依舊緊閉雙眼,整個人深陷入藍斯的懷抱中,她不想知道現在身處何地,也不想睜眼察看一切……她只知自己安全了!當他撲過來抱住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安全了。
藍斯猛烈地喘息,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琉璃,」他急切地拉開她,上上下下地檢視她全身,「你還好嗎?痛不痛?有沒有摔傷哪裡?……糟,你的手!」
他心痛地抓起琉璃滲出鮮血的手掌,猛力撕下自己的襯衫下擺,先為琉璃止血。
「對不起,全是我不好,」藍斯重重地自責。「我應早一點追上你,更應該早些警告你,別接近魔鬼騎士,全是我的錯。」
在自責與心疼之中,藍斯迅速為琉璃包紮手上的傷。琉璃動也不動地任他裹傷,豆大的淚珠卻一顆顆地湧出眼眶掉下來。
「琉璃?」她的淚水簡直將藍斯整個人撕裂。「你怎麼了?傷口很痛是不是?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藍斯心如刀割地緊擁琉璃入懷,哺哺地重複:「對不起,對不起……」心慌意亂地撫著她柔細的髮絲、她漾滿淚水的臉龐、她的耳垂……一路滑落至她瘦小的肩頭,只想緊緊地擁抱她、保護她,只想給纖細脆弱的她最大的力量。
他的道歉非但沒有控制琉璃的淚水,反而使她哭得更加激烈。
「琉璃?」藍斯心痛地捧起她淚雨謗淪的小臉。「別哭了,你把我整個人全哭亂了。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
「放開我!」琉璃悲慟地迸出哭喊:「我不要你這樣對我,不要你這樣折磨我,我不要你對我忽冷忽熱,把我吊至半空中再狠狠地摔下……我不要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戲弄我的感情!而我……我卻永遠猜不透你的心。」
「琉璃……」藍斯整個人全呆住了,怔怔地愣在原地。
琉璃決絕地揮開他的手,噙著淚水凄楚沉痛地道:
「自從我認識你以來,我一直弄不清楚,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在蘇格蘭高地的你;在大雨中和金髮女郎放縱調情的你;不顧生命危險、硬將我由恐怖分子手上救下來的你;和……與凡妮莎熱吻得如火如茶的你……藍斯·伊爾頓,你告訴我,哪一面才是你的真面目?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如果你的目的是想戲弄我,將我要得團團轉,那麼,我恭喜你……你的目的達到了!」琉璃淚如雨下,咬著牙敲碎自己的心:「藍斯·伊爾頓,你成功了!我無法控制自己,我無法不在意你的一舉一動,雖然我一再命令自己遠離你……但我的心卻狠狠地背叛我,明明知道我抓不住你的心,明明知道你眼中根本沒有我,我卻無法自拔地深陷下去……」
「你成功了!」決堤的淚水模糊了琉璃的視線,她只覺自己的心正一塊塊地碎裂,裂為無數碎片。「但我好恨你,恨你……藍斯,這一輩子我永不原諒你!你為何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以戲弄我的感情為樂?我恨你!」
心魂俱碎地嘶喊后,滿臉是淚的琉璃轉身就跑。她再也不要看到他。
「琉璃!」藍斯緊抓住她,擋住她的去路,心痛地喊著:「別走!你聽我說。」方才他聽到的話是他這一生中所聽過最美妙的言語,就算要他這一刻馬上死去,他亦了無遺憾。
「放手,你放開我,放開我。」琉璃拚命地掙扎,眼見掙不脫他鋼鐵般的雙臂,她憤怒地拍眼瞪視他:「你想說什麼?你敢告訴我——你愛我?真的愛我嗎?」
我愛你!愛你!發狂地愛你……藍斯在心底狂喊著,你永遠不知道……我有多深愛你!遠超過你能想像!
但他什麼也不能說……一接觸到琉璃澄澈晶亮的眸,藍斯硬生生地咽下已衝到唇邊的話,不!他不能這麼自私,他不能毀了她,不能破壞她原本幸福無憂的一生,不能將自己的悲劇交由她承擔。
因此,他只能無言而痛苦地盯著琉璃。
「你說話啊,說不出來了是不是?」琉璃絕望心碎地望著他,「你說不出口……因為你根本不愛我!你只是以戲弄我為樂,我的感情在你眼中根本只是玩具!」
心好痛……琉璃但願自己在這一刻死去!
她悲絕地嘶喊著:「藍斯·伊爾頓!我恨你!永遠恨你!」
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后,琉璃推開他,往斜坡的另一端狂沖。
原本陰暗的天色突然颳起颶風,頃刻間下起傾盆大雨。豆大的雨點嘩啦啦直打下來,轉眼間,藍斯和琉璃都渾身濕透。
「琉璃!」顧不得臉上的熱辣和雨水,藍斯疾追上來:「你去哪?下大雨了,前面就是危險的原始森林,琉璃,你站住。」
「我不要你管!」她發狂地尖叫,如受傷的小動物般狠狠地捶打他、踢他。「你滾!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你滾!」
滂淪大雨中,藍斯緊緊抓住狂亂掙扎的琉璃,他想直接將她抓上馬,疾奔回古堡。但倨傲的琉璃一發起脾氣,力氣亦大得驚人。
眼見雨勢越來越大,雷聲大作,但琉璃根本不肯跟他走。
「放手,你滾!」氣瘋的琉琉重重地摔開他,無視狂風暴雨依舊往前直奔。
「琉璃!」藍斯猛追上來,一個重心不穩,兩人雙雙跌落至地,濕透的全身又布滿泥淳。「你到底要我怎麼樣?」藍斯崩潰地迸出嘶吼:「你說——你到底要我怎麼樣?」
「放手……」琉璃的臉上已分不出是雨水還是淚水,她哽咽地哭喊:「既然你不在乎我、不愛我,就不要再管我的死活,放手!」
「你敢說我不愛你?不在乎你?」藍斯轉為黯藍的鷹眸燃起熊熊烈火,狂怒地扣住她的肩膀,扣住她的下巴,鷙猛地宣告:「我會讓你明白一切!」
隨著另一道巨雷的落下,他炙熱的吻重重地堵住她顫抖的唇。
他整個人俯壓下來,將琉璃緊緊地壓在身體下面,鋼鐵般的大手輕易地擒住她猛力揮打的雙手,並將它固定在她頭頂上。強健有力的雙腿也緊緊壓住她拚命踹踢的雙腿,他完完全全地制伏野貓般的她,激烈火爆地強吻她,蠻橫地碾過她誘人的朱唇。
有如火山爆發般,藍斯壓抑已久的澎湃情焰狠狠地爆炸了,他狂熾如獅地吮吻她、急切地需索……蠻橫地攻入她緊閉的唇瓣,奪走她所有的甜蜜柔軟。
他再也管不住自己,老天!他必須擁有她,他必須狠狠地擁抱她!深深地吻她,不然他一定會發瘋!
不要!不……琉璃憤怒地掙扎,毫不妥協地拳打腳踢。他怎能這樣對她?怎能如此殘酷地剝奪她的靈魂?他明明不愛她啊,竟還……
不……當他的吻越來越大膽熱切時,琉璃狠狠地咬破他的唇,血腥味蔓延在兩人之間。
藍斯冷冷地望著她,絲毫不想停下他的動作,血腥味更助長他的慾念,他更激進地壓住她,大手「嘶——」地撕破她薄薄的襯衫,滾燙欲焚的唇完全含住她的櫻唇,一併合住她的抗議與怒罵。
不——當藍斯激烈的吻一路滑下她的下巴,她的粉頸,深深落在她雪白誘人的香肩時,琉璃拚命漠視體內的巨大騷動,使出最大的力氣推開他,怒吼:「藍斯·伊爾頓,你是個雜碎!」
她高高地舉起右手,打算……
藍斯及時抓住她的手,冰冷陰寒的俊臉上毫無表情,深不可測的藍眸中,危險邪惑的火焰卻更加熾烈……他手勢重重一收,失去重心的琉璃整個人摔入他懷裡,陷入他堅挺寬闊的胸膛。
藍斯的臉猶如花岡岩般冷硬,嗓音沙啞冰寒。「雜碎?很好——我就讓你看看我真正雜碎的一面!」
他咆哮完便低頭髮狂地吻住她,他不想再控制自己,也無法再壓抑沸騰的情慾,他要擁有她!她是他的。
藍斯著火般的舌尖強迫分開她的紅唇,長驅直人。盡情佔有。大手侵人她的襯衫裡面……她的細膩玉肌令他渾身一震……甜美的唇瓣超乎他想像的柔軟、誘人,他驚訝地發現纖瘦的琉璃竟是如此豐潤……令他發狂!
他堅實粗獷的身軀緊緊抵住她的完美曲線:琉璃瘋狂地扭動身體,雙手全力猛捶他的背,但這一切完全無法令藍斯退縮,反而令他吻得更加強悍猛烈……在這一刻,他什麼也不願去想,只想擁有她,擁有她!
如果上蒼註定他無法與她廝守一生,那……允許他真正地擁有她這一刻吧!允許他為自己活一次,允許他恣意放縱自己的真情,允許他愛她……瘋狂地愛她!
只要這一刻……只要這一刻!
粗暴霸道的吻有了些微變化,他仍不願放鬆他的力道,但他的吻已由狂野轉為溫柔而纏綿……無比珍惜地吸吮她微腫的紅唇,溫柔地舔吻她的唇線……碰觸她,有如碰觸熱源!她是如此地完美神奇!只有她的吻能讓他忘卻所有的痛苦,忘卻半年後的陰影。
天!他是如此珍愛她、珍惜她!發狂地想與她廝守終生,想得心痛!
琉璃的掙扎慢慢減弱了……她在他的懷中靜止下來,她並非屈服於藍斯鋼鐵般的力氣在是……她絕望地發現她的唇,她的身體竟一起背叛她……
他的吻早牽動她所有的愛戀,這是她根本不可能壓抑的情感……他的溫柔深情撫平她的脆弱不安,他的吻像最危險而誘惑的火種,吻過之處激烈地燃燒……強烈的電流一波波地襲向她。
如果這是夢,那就永遠不要醒吧!冰冷的淚水靜靜滑過臉頰,琉璃虔誠地在心底許下心愿。
他的吻在溫柔中添入烈火,甜蜜的火焰經由他的唇直竄入她的血液中,琉璃情不自禁地逸出低吟……晶瑩的玉臂圈住他的脖子,身體自然而然地貼向他……醉人他的纏綣深情與潮湧而至的濃情蜜意中。
如果這是夢,那就永遠不要醒!
藍斯火熱的吻滑過她紅艷醉人的雙頰,滑過她細緻的下巴……滑過她細緻雪白的香肩,一路往下滑落,她美的不可思議,絲緞般的肌膚令他瘋狂……甜蜜的慾火在兩人緊貼的軀體間沸騰。
當藍斯一把扯下她的襯衫時,琉璃渾身掠過猛烈顫悸,不由自主地往後瑟縮……她並非想拒絕他,但她的動作是出自處子的本能。
她的退縮卻狠狠地喚醒藍斯。
不!他發狂地往後退!不敢相信自己差點對她做出的事,他極度地厭惡自己!恨不得當場宰了自己。
他猛烈地甩頭,一併甩開洶猛的慾望。
「對不起……」他迅速地抬起琉璃的襯衫,包住那令他失控的胴體。「對不起……」他不斷地重複:「我……該死!我不明白自己為何……對不起!我馬上送你回古堡。」
有如一桶冰水直朝琉璃兜下來,她錯愕地抓緊襯衫,又羞又無措……藍斯轉為冰冷複雜的瞳眸狠狠地刺傷她,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何前一秒深情溫柔的他竟在轉眼間又變為……?
琉璃雙拳緊握,深吸一口氣:「你……是什麼意思?難道……這也是遊戲的一部分?你只是在證明自己的魅力有多大?你一直在玩弄我?」
「啪!」「啪!」,琉璃使出全身的力氣狠狠地摔出兩巴掌,悲憤的淚水再度落下來,她的語調無比悲絕凄恨:「我恨你!藍斯·伊爾頓,今生今世,我永遠瞧不起你!」
轉過身子,琉璃在大雨中發狂地沖回古堡。
門開了,瑪莎和法藍克醫生一起走出琉璃的房間。
「她的情形怎麼樣?」一直苦守在外面的藍斯立刻衝上去,如果不是琉璃堅決不願見他,情緒崩潰地將他趕出來,他早就衝進去親自為她診治,照顧她。
「殿下,請寬心。」半百的法藍克醫生露出令人信賴的笑容。「琉璃小姐只是有點小感冒,不礙事的。我已為她打了退燒針,並開藥給她,靜養一兩天就痊癒了。」
兩人在大雨中奔回古堡后,琉璃馬上就倒下了,但病卧在床的她卻堅決不肯讓藍斯醫治……她寧可死也不願再見到他!
無奈的藍斯只好火速請來法藍克醫師。從醫師進琉璃房間后,他一直焦急不安地守在外面。
「真的嗎?她真的沒事?」藍斯心急地問:「你看要不要送她去城內的大醫院好好地檢查?你知道感冒一不小心會併發肺炎的,她的體質又弱……」
「殿下,相信我,目前絕無此需要。琉璃小姐真的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小感冒。」法藍克微笑。喔……他明白了!這個美麗細緻的東方女娃對藍斯殿下而言一定很重要。「如果你不放心,臣這幾天可以留在古堡,隨時聽候殿下的差遣。」
「好吧……」在法藍克的一再保證下,藍斯稍微放下久懸的心,並命人帶法藍克醫生去上等客房休息。
「藍斯,」和他一起守在琉璃房外的還有雅各和凡妮莎,雅各走過來道:「既然琉璃沒事,你也該下去歇息一下了。」
「不,我不累。」藍斯一口拒絕。
「至少你該去換掉你這一身濕衣服吧。」雅各鎖起濃眉。「若你真想寸步不離地照顧琉璃,第一件事就是別讓你自己也倒下。」
自從兩人由大雨中奔回來,到琉璃昏倒,火速請來醫生的這一連串過程,心急如焚的藍斯堅決不肯離開琉璃的房前半步……甚至不願去換掉一身濕衣服。
的確,若他在此時也倒下,他如何照顧琉璃?這個理由終於打動藍斯。
他匆匆丟下一句:「我回房換件衣服就來,雅各,拜託你照顧她一下。」
真是……眼見藍斯高大卻消瘦的背影消失在走道盡頭,雅各忍不住搖頭嘆氣。
這傢伙真是著了魔,瘋狂了!若非親眼所見,雅各真不敢相信,他會如此在意一個女孩。
一旁的凡妮莎沉著一張臉,熊熊妒火煎熬著她,她不明白,也不甘心……那唐琉璃究竟有什麼魔力?可讓向來冷靜自傲的藍斯為她方寸盡亂?整顆心全懸在她身上?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凡妮莎,你必須放棄。」
她錯愕地回頭,「哥?」
雅各按住她的肩頭,沉痛又不舍地道:「我明白你對藍斯堅定的感情。凡妮莎,愛一個人並沒有錯,但,若這份愛戀影響到另一對有情人,它就不該存在。你是個聰明的好女孩,你應明白我在說什麼。」雅各嘆息:「哥不希望你因嫉妒而變成一個不可愛的女孩,懂嗎?」
「哥……」凡妮莎哭著撲人雅各溫暖的懷抱中,她很明白自己根本沒有半絲機會,沒有半絲勝算,她也知道自己必須放棄這份永無結果的單戀。
她會放下的!只是……好難!真的好難!
雅各心疼地緊擁低泣的妹妹,他很明白凡妮莎此刻的痛苦,很明白必須放下的心痛……因為單戀的並不只凡妮莎一人!
只是,除了放棄,他們還能怎樣?
藍斯由衣櫥中抽出一套衣服,迅速地換上,他要馬上回琉璃的身邊。
系好皮帶欲往外沖時,突然,一陣天懸地轉差點將他擊倒……一個踉蹌,藍斯及時扶住桌腳才穩住身體。
巨大的暈眩感越來越強烈……他幾乎不能呼吸了,感覺四肢逐漸地冰冷,糟!為什麼?為什麼又發作了?
好痛苦……他支持不下了,不!藍斯拚命保持清醒,他不允許自己倒下,他還要去守護琉璃?
在暈眩之前,藍斯以顫抖的手取出隨身攜帶的藥物,雙手劇烈顫抖……一個不穩,整包葯掉落至地。
不!藍斯狂喘著……拼著最後的力氣想撿起地上散落的葯……老天爺!幫他一把吧!他不能在此時倒下。
但他眼前的景象卻越來越模糊,他的手不聽使喚地垂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