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殷辰花和豹頭匆匆忙忙地趕到醫院。

當他們來到病房的時候,余素儀剛好開門出來。她一見到殷辰花,二話不說馬上跪下來,低頭認錯。

不過,殷辰花還來不及開口,嚴思誠的嗓門已經大大在耳邊響起,人也迅速地閃入她視線範圍,一順手就拉起了跪在地上的余素儀。

「我已經說過好幾百遍,不是妳的錯了!為什麼妳就是不肯聽呢?」嚴思誠拉不起余素儀,只好半跪在她身邊。

殷辰花一眼就看到嚴思誠的右腳踝打上了石膏,左臉頰也敷裹著紗布,其餘的地方,倒是沒什麼異樣。

「大姐,都是蝴蝶的疏忽,才讓少主受了傷。」

「跟妳說不是妳的錯了!」

「請大姐處罰。」

「不需要處罰,是我自己不小心!」

「蝴蝶甘願受罰!」

「媽!」嚴思誠突然轉頭,嚴肅地看向殷辰花。「是我自己不小心,不關她的事,不能處罰她!」

眼前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個沒完,完全不顧殷辰花的反應;最後嚴思誠還像一隻忠心護主的惡犬一樣,齜牙咧嘴地警告她。

看見她兒子身手如此迅捷、嗓門還特別宏亮,想必是沒什麼大礙。

「我都還沒說話呢!」殷辰花恢復平日冷然的態度。「發生了什麼事?」

「是我--」

「事情是這樣的!」嚴思誠搶著開口,企圖能吸引他母親的注意。

殷辰花皺著眉看著他。

「今天我打算帶著她逛逛書局,但是,就在我們選書的時候,素儀突然閃身到我面前拉住我,我以為她在跟我鬧著玩;所以,我反捉住她的手把她拉回來。沒想到,她又突然推了我一把,我一下子站不穩住後退的時候,不小心扭到了腳;同時感覺左臉上一陣刺痛,嚇了一跳就摔倒在地上,結果就被送到醫院來了。」

「原來如此。」豹頭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用手背擦擦額上的汗。

「大姐,是我的疏忽造成少主受傷。」

「我說過--」

「你住嘴!」殷辰花不耐地出聲喝道。「現在再爭論誰對誰錯有什麼意義!當務之急是給我找出到底是哪個兔崽子不要腦袋了,竟動到咱們頭上!?這種事絕不能等閑視之,就算把台灣整個翻過來,也得給我揪出兇手來!」

「蝴蝶,妳有看到是什麼人乾的嗎?」豹頭柔聲地問,因他瞥見了少主那雙虎視眈眈的眼睛。

「是個生面孔,連槍法也不純熟,恐嚇的意味濃厚。」

「為了我兒子好,妳還是先站起來吧!他的腿現在可不能陪著妳一起賴在地上。」殷辰花邊說邊走進病房,在沙發上坐下。

「大姐,這件事很可能是貓仔找人乾的!」豹頭直接說出心中的猜側,「少主剛回來不久,真正接觸過的外人也只有胡爺那一幫人;想必是前陣子那次談判,讓貓仔下不了台,所以才藉此泄恨。」

「很有可能。不過,這事可不能無憑無據只憑猜測就能夠斷定,還是得派人去查一查!」

「大姐,讓我去吧!」余素儀忽然挺身而出,這舉動卻著實急壞了嚴思誠。

「妳不要--」

「妳是想將功贖罪?」殷辰花不等她兒子說完,直接問道。

「是的!這次的意外我要負絕大部分責任。」余素儀語氣堅決。

「這不是妳--」

「你確定要自己去查?為了怕惹麻煩,出了事可是與天門幫沒有任何關係;所以,也沒有任何支緩喔!」殷辰花話說得明白。既然對方想玩陰的,她那有不奉陪的道理。

「蝴蝶知道,蝴蝶一定會找出放冷槍的幕後主使者。」余素儀信誓旦旦地說。

「不--」

「好,那妳就去吧!一切小--」

「不行!我不準。」嚴思誠用盡所有力氣大吼。

殷辰花甩都不甩,只是用手摸摸耳朵,繼續對余素儀交代。

「因為妳的身分已經曝光,所以,凡事都要比以往小心,要更加謹慎。」

「是!」

「媽!妳明明知道很危險,為什麼還要叫素儀去?」嚴思誠怨怪地來到他母親面前質問。

「你要搞清楚,不是我叫她去的,是她自己自願要去;如果你不希望她去,請你針對她說話,不要來怪我!」殷辰花不在意地輕撫髮髻。

嚴思誠隨即把目光轉向余素儀。怎料,話還未出口,就被余素儀堅決的語氣打斷。

「少主,蝴蝶的職責就是保護你的安全,如今少主受傷了,不論是什麼原因,都是蝴蝶疏失所造成的,沒什麼話好說。天門幫是個有紀律的組織,沒有盡到本分的責任,不論結果如何都有義務要承擔。」余素儀深深吸了口氣。「少主如果真為蝴蝶著想,讓蝴蝶能繼續待在幫內為組織效力的話,就希望少主別阻止蝴蝶的決定。」

***

已經五天了。

余素儀已經離開了五天,至今仍一點消息也沒有。

嚴思誠雖然仍在努力學習,但卻時常頹喪著一張臉,發獃似地坐在迴廊上,面無表情,也不太搭理其它人。

為什麼當時他對余素儀那一番話無言以對?

為什麼他要默許她的決定?

為什麼他不幹脆耍脾氣不許她去?

嚴思誠氣自己不夠堅持。

當嚴思誠在自責的時候,他母親--殷辰花突然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後。

嚴思誠原本以為是余素儀回來,歡喜轉回頭:但下一秒,笑臉瞬間消失,恢復成原本面無表情的模樣。

「挺快的嘛!」殷辰花嘲諷地盯著他的臉。「如果你的應變力也這麼快就好了,不會受傷,保鏢也不會不在身邊,你更不會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

「媽,妳不要再說了!」嚴思誠轉回頭,盯著自己受傷的腳踝。

「那我也不必特地走來這裡對你冷嘲熱諷的,」殷辰花不管他繼續說:「而你也不必任我--」

「媽!」

「怎麼?嫌我煩啦!」

「大姐--」豹頭開口道。

「幹嘛!想叫我少說一句是嗎?」殷辰花來回看著這一老一少。

「其實--我一點也不想找出兇手是誰。」嚴思誠低著頭小聲說道。

「你差點就被殺死了,現在居然跟我說不在乎!」殷辰花覺得自己越來越受不了這個兒子。

「如果,妳不是執意要找出兇手的話--」

「你又在怪我了嗎!?」

嚴思誠不說話,靜靜沉默下來。

「你差點被個新手幹掉!這會卻又怪我幫你找出兇手,真是好心沒好報!」

「人--本來就是會死的嘛!」

「什麼!?」

「死亡這種事根本不需要忌諱,就像生一樣,它是很自然的一件事;連地球都有終了的一天,更何況是渺小的人類?而且妳想想,既然萬物都是由天地孕育而生,那麼萬物當然也有回歸天地的--」

「歸你個頭!」殷辰花忍不住破口大罵,眼中又燒起熊熊怒火。

「我原本以為你已經恢復正常了,沒想到你還是一樣執迷不悟!白痴就是白痴!怎麼樣都是白費工夫,除非把那腦袋拆掉重新換一個!」殷辰花突然又走到他面前。「你這個白痴真是無藥可救了!我……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居然讓我生了個白痴兒子!」

殷辰花仰頭朝天空吶喊,一時讓其它兩人大為震驚。

「媽--妳別--」

「我慎重地告訴你,嚴思誠!」殷辰花二話不說揪住他。「今天你想搞白痴隨便你!但是你仔細給我聽清楚,只要你在天門幫的一天,你的事就是天門幫的事!只要是找你麻煩的,就是找天門幫的麻煩!除非我被你氣死了,否則,我再不要聽你說什麼不在乎之類的話。如果因為你而讓天門幫的聲威盡失,我會親手活活掐死你!然後再自我了斷來贖罪,你給我聽清楚了沒有!」

被殷辰花的氣勢震住,嚴思誠不自主吞了口口水。

「聽清楚了沒有!」

正面承受殷辰花的怒吼,嚴思誠的耳朵都痛了起來,逼得他連忙點頭答應。

殷辰花胸部劇烈起伏,她鮮少氣成這樣,卻奇迹似地在不到兩個月之內,發作了兩次,這樣光榮的紀錄全拜她這十四年不見的兒子所賜。

收回了手,她深呼吸好幾次以調勻紊亂的氣息,她緩緩地閉上眼,站在嚴思誠面前。

「大姐。」豹頭擔憂地輕喚。

「媽……」

「你別叫我!」殷辰花倏地睜開眼,叱喝道。

「從今以後你不準叫我媽!要和其它人一樣叫我大姐,只要你還是這樣白痴,你就不準喊我媽!」她狠狠撂下話,隨即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豹叔,我擔心素儀,難道也錯了嗎?」

嚴思誠凝望著母親離去的背影,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無奈。

豹頭重重一嘆,來到嚴思誠身邊坐下。看著他抿著嘴愁苦的側臉,豹頭似乎又看見了那個不知如何討母親歡心、不知如何吸引住母親注意而苦惱的小思誠了。

豹頭下意識輕撫了撫嚴思誠的頭。

「這件事沒有誰對誰錯,是你們倆的觀念差距太大。我知道為了配合大姐,你這陣子過得很辛苦。其實,大姐也很擔心你,只是,她對天門幫的忠誠遠大於對你的愛;這不是針對你而已,她對大哥也是一樣,一切以組織為重。」

拉下豹頭的手,嚴思誠順手輕拍兩下。

「豹叔,我現在不會為這種事情難過了。」他朝豹頭笑了笑,但馬上又拉下臉。「可是,我真的很擔心素儀。她已經去了整整五天,但是,卻連一點消息也沒有。我想,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對於這件事,你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她可是比你想象得還要厲害幾十倍。」

***

豹頭說的果然沒錯,三天之後,余素儀平安地回到天門幫,並且打探是貓仔在幕後主使;只不過,那個槍手也在事後隨即被被貓仔滅口。

時間已近午夜時分。

焦急的嚴思誠卻不敢跑去打擾,只得坐立難安地在房裡枯等;他反反覆覆坐了又站、站了又坐,一刻都不得安寧。

終於,當一抹身影透過月光印在紙門上時,嚴思誠欣喜若狂地沖向門,猛地把兩扇門拉開。

「喲--第一次看到你這麼開心地跑來迎接我,還幫我開門呢!」殷辰花注視著他瞬間垮下來的臉。

「媽,原來是妳!我還以為--」

「蝴蝶是嗎?」殷辰花斜睨了嚴思誠一眼,突然轉身像是要離開。「我只是來告訴你,自你受傷以來,各界大老要來探視你,你甩都不甩人家。前陣子,我念在你心情不好不與你計較;現在蝴蝶回來了,你得給我好好做做門面工夫,聽到了嗎?」

「我懂了。」嚴思誠默然地低下頭。

殷辰花向前走了幾步,之後又停下來。

「你不用給我擺這麼難看的臉色,你想的那個人,我已經叫她在梅園等你。」

話才剛說完,殷辰花就感覺身後一陣風……她輕輕吁了口氣,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嚴思誠迅捷地直奔向梅園,遠遠地,他看見了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人兒。

他一個箭步街上去,迅速地抱住月光下的窈窕倩影,緊緊地擁入懷中。

「你也不看清楚是什麼人就亂抱嗎?」

不會吧,嚴思誠立即推開懷中的中兒,拉到光線充足的地方看個仔細。

確實是素儀沒錯啊!

余素儀卻是掩著嘴吃吃笑著,嚴思誠恍然大悟。

「原來妳在開我玩笑!」他故作生氣狀,但嘴角卻忍不住浮出笑意。

「對不起!我看你跑得這麼快,所以忍不住想逗逗你,你不要生氣喔!」

「已經八天沒見面了,這期間妳連一點點消息也沒給我,害我擔心極了。結果妳一回來就到我媽那去,一去就是一整天;現在好不容易見面了,卻又拿我尋開心,唉!我真是好可憐。」嚴思誠抿著嘴抱怨,蹲下身托著腮,像個負氣的小孩拿起枯枝在地上亂塗亂畫。

「好了,別生氣嘛!」余素儀跟著蹲下來,雙手抱膝。「這幾天我必須完全保持警戒,所以沒辦法聯絡你,而且我也很想你呀!」

「真的?」他斜眼看她,一臉懷疑。

余素儀認真地點點頭。

近三個月的朝夕相處,讓余素儀在私底下不再像從前一樣拘謹;這大概也是因為她知道嚴思誠是真心對她吧!

「妳不在,我做什麼事都不起勁,只會發獃,前幾天還被我媽罵了一頓。」

「對不起。」

「這不怪妳啦!追究起來也要怪我,是我害妳身陷險地。」

「別這麼說,這是我的工作;而且我也不希望你受傷,所以有必要把事情查清楚,以免後患無窮。」

「可是我也想保護妳呀!」嚴思誠不高興地皺起眉。「妳現在的工作太危險了!」

「但是,我很喜歡現在的工作,因為可以一直陪在你身邊。」余素儀滿足地笑了笑。

「應該還有其它方法可以讓妳待在我身邊呀!」嚴思誠緬腆地低頭欲言又止。

「現在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余素儀輕聲低語。

「其實,妳可以擁有更好--」

「少主,夜深了,你該上床休息了。」余素儀適時打斷他的話。

余素儀現在此身分與背景,能待在天門幫里已經算是大幸了,她哪敢再奢求什麼。

「我還有話想對妳說。」

「明天好嗎?我有點累了,明天我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陪你。」

嚴思誠一聽,立刻站了起來。

「好吧!那就明天再聊,妳趕快去休息吧!」嚴思誠輕聲催促。

「不,我要先看你走回房去。」余素儀跟著站起來。

「不,我是男生!應該要先送女生回房間才對。」

他比了個請的手勢,又彎下腰,這舉動惹得畲素儀輕笑起來。

「不對!不對!」余素儀搖搖頭。「我是保鏢,應該保護『主人』先回房才是。」學著嚴思誠的語氣,余素儀不依地堅持著。

就在兩人堅持不下的時候,嚴思誠忽然閉上了嘴,靜默下來。一會之後,余素儀也閉口不說,兩個人就這樣靜默地凝視著彼此。

「辛苦妳了。」嚴思誠伸出手,輕撫著她白皙的臉龐,眼中滿是不舍。

余素僥只是低下頭輕搖著,彷佛在說,這沒什麼。

慢慢地,嚴思誠將手移向她的下顎,輕輕地托起,緩緩柔柔地將自己的唇覆在她唇上,似乎想藉由這個吻,把內心滿滿的情意傳達給朝思暮想的人兒知道。

「妳生氣嗎?」離開了溫柔的唇瓣,嚴思誠輕喘著氣問。

「怎麼會。」余素儀嬌羞地咬住下唇。「你回房去吧!夜真的深了。」

知道她害羞,嚴思誠也不再堅持,他再一次將唇印在她額上,道聲晚安之後,才轉過身依依不捨地離開。

余素儀含笑地站在原地,每當嚴思誠不舍地回頭凝望,她便會揚起最燦爛的笑容響應。

當最後一抹身影消失在轉角的瞬間,一股無奈的情緒立即湧向她心頭。

「那個白痴到底是哪裡吸引妳呀?」

聞言,余素儀迅速轉過身。

「大姐?」

「我說那個白痴到底是哪一點吸引妳了,沒想到妳識人的品味比我想象的還差。」殷辰花步上階級,語氣里儘是惋惜。

余素儀恭敬地來到她身邊,想起剛才的那一吻,她不禁羞紅了臉。

「蝴蝶不敢欺瞞大姐,但是--蝴蝶知道自己的身分。蝴蝶會有所警惕的,請大姐放心。」

余素儀對殷辰花的態度極為尊敬,那分由內心深處發出的崇敬,任何人都可以感受得到。

「我真不知道那個白痴有哪個優點值得人家讚賞;但是,沒想到集所有特殊技能、超優質的妳,唯一的缺點就是眼光太低!竟然會喜歡上這個書獃子。」殷辰花感嘆地搖搖頭。

「少主的確有他的優點。」余素儀小小聲地說。

「唉!我什麼都教妳了,就是沒教妳識人的眼光。」

「大姐,少主他很用心在學習組織里的事情。」余素儀想替嚴思誠說好話。

「只是用心學,卻沒有真心想積极參与。」殷辰花一語道破。雖然如此,她還是不肯放棄。「不過,儘管如此,我一樣會想辦法讓他登上台灣教父的位子。他老子只差臨門一腳,他這個做兒子的,一定得入主稱霸!」

「大姐--這樣--」

「妳心疼啦?」殷辰花興味十足地看著她。

「沒有,蝴蝶不敢。」余素儀將頭垂得更低。

殷辰花看了她的態度,不禁幽幽一嘆。

「有時候妳太注意自己的身分了,妳得多看重自己一些。」殷辰花舉步離開梅園。「一個連自己都不愛的人,又怎麼能得到別人的愛,妳說是不是?」

余素儀沉默。

殷辰花沒等她回答,緩步走回自己房裡。

***

一確定這樁事的幕後主使者是貓仔,憑殷辰花的個性,就算是沒憑沒據,不能光明正大地拿他怎麼樣,她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因為,她殷辰花的信條就是--吃了暗虧,絕不允許默默承受。

因此,殷辰花暗地派人朝貓仔放冷槍,以牙還牙;更教人以電話、信件甚至傳真進行恐嚇,並還把監視的照片每天寄到貓仔手上,逼得貓仔精神緊張,幾乎先要崩潰,天天嚴守著自身的周圍環境,大門不敢跨出一步。

為此,殷辰花鳳心大悅,一連好幾天都對嚴思誠故態復萌的行為視而不見,只是……

人的忍耐終究是有限度的,儘管報復貓仔的手段讓她了泄一時心頭之恨;但是一轉眼看到兒子那副不爭氣的模樣,又讓她不禁怒火中燒。這種劇烈的情緒起伏,也讓她一連好幾天都睡不好覺。

這樣連續下來隱藏在心裡的怒氣慢慢累積,不斷地膨脹……終於,所有的不滿,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全部爆發。

這一天正是殷辰花與盟刀幫劉老大會晤的日子,主要是對方想和天門幫結為親家。

天門幫的勢力龐大,沒有人不想和它攀上關係;之前的嚴崇重有個正室殷辰花,沒人敢惹她,頂多也只能噹噹情婦或地下夫人之類的沾點邊。

這會換上了嚴思誠當家做主,那些幫派老大們,有誰會不想讓自己的女兒飛上枝頭當鳳凰。一旦有天門幫在背後撐腰,誰還敢在自個地盤上動腦筋?

尤其,自從他上回和胡爺一番談判一鳴驚人之後,道上弟兄就紛紛傳聞嚴思誠和他母親一樣,不是個好惹的傢伙。在被放冷槍、大難不死之餘,又讓貓仔那小子不得安寧、夜不安枕。自此嚴思誠的名聲不陘而走,一傳十十傳百;傳到最後,嚴思誠變得有如神助般無所不能,較之傳言中的蝴蝶,是更加冷血無情的笑面虎。

這些事,殷辰花都一清二楚,因為這全是她一手策畫的,大費用章做這些事,無非就是想讓嚴思誠達到她的希望目標--成為台灣教父。

「大姐,劉老大提的親事怎麼樣?」

送走客人之後,豹頭馬上和她商討。這可是件大事,一點也馬虎不得。

「你看呢?」

見大姐如此沉著,想必是有其它想法,豹頭不禁脫口說出心裡擔心的事。

「少主與何人聯姻,大姐自有主張;不過,我擔心的是少主自個的想法,恐怕他不會乖乖聽話。」

「我也不指望他會聽我的話。」殷辰花令哼一聲。

「大姐,是想怎麼辦。」

「我強迫得了他嗎?你應該清楚他是為了誰才留下來的,他跟本就沒放一點心思在組織里;如果不是蝴蝶,他老早就跑回美國,甩也不甩我這個做媽的!」

豹頭心裡明白,所以才那麼擔心。

「現在他的心還定不下來,結婚是個好計策,也可以把他綁在這裡。」

「可是少主的心全放在蝴蝶身上。」豹頭不由得皺起眉頭。

「這樣才有利用價值。」殷辰花又哼了聲,但隨即又想起了什麼,向豹頭問道:「那小子最近又再搞什麼花樣?」

想起了三天前,嚴思誠找了幫里十幾位弟兄一起集會的事,殷辰花又嫌惡地皺起眉頭。

原本她以為這個白痴兒子終於開竅了;沒想到,他召集他們的目的,竟然是為了要集思廣益,共同討論什麼「溫室效應是否會影響動物的繁殖能力」這個笨問題!

殷辰花第一次發現自己天真,笨得像個白痴,蠢到忘了古有明訓--牛牽到北京還是頭牛!

每一思及此事,一想到那群弟兄個個面面相覷,不知所措的模樣,殷辰花臉上表情頓時降到冰點,心臟霎時凍結。

「他就不能讓我安安穩穩過一陣太平日子嗎?」殷辰花寒著張臉。

「少主也是想拉近彼此之間的感情。」豹頭連忙替嚴思誠解釋,立即又扯開話題。「結婚這件事得小心計畫才好。」

殷辰花卻不作任何錶示,也沒有任何錶情,心裡似乎在盤算著什麼。沉默一會之後,殷辰花突然開口說:

「他現在在哪裡?」

「這陣子少主為了和弟兄們培養感情,天天和他們一起生活、作息,所以這會應該在側室和弟兄們一起用餐吧!」

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她心頭,儘管她心裡明白那白痴一定干不出什麼好事,去了也只會讓自己生氣;但是一股不悅的情緒全盤佔據了她的理智。

她倒想看看,那個白痴到底能丟瞼丟到什麼地步!

「陪我去側室一趟。」殷辰花以極其優雅的姿態站起身。

「大姐,那兒是弟兄們用餐的地方;以妳的身分--似乎不便在這時候出現。」豹頭極力勸阻。

「天門幫的龍頭老大都可以在那裡用餐,我這個老太婆到那裡看看,應該不礙事吧!」

說著說著,殷辰花便自顧自朝前走,豹頭也不敢違逆,只得滿懷不安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

希望少主這會別再搞出什麼花樣……起碼晚點再搞也好。

無奈,豹頭心裡的乞求並沒有上達天聽,事實還是這樣殘酷的發生了在眼前--

當殷辰花走到距離側室只差十公尺的距離,一陣爆笑聲便直衝兩人耳膜。

「看樣子,還挺和樂的嘛!」殷辰花挖苦道。

「大姐,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回去吧!」

豹頭一心想勸阻,因為他確信,這道門另一邊的景象,一定會讓大姐當場失控的……每當爆笑聲愈大,他心中不祥的感覺就愈深。

果不其然,當殷辰花拉開門的一剎那,笑聲赫然停止,映入她眼中的是--嚴思誠鶴立雞群地站在餐桌上,以金雞獨立的姿態屈膝而立,背後還插了好幾把五顏六色的扇子,右手放在嘴巴前做出立錐狀,左手拿著一把打開的扇子立在頭頂上。

此時此刻,嚴思誠這副模樣看在其它人眼中可是一等一的爆笑,但是,殷辰花可笑不出來。她的臉在看到的一刻瞬間垮下,臉上的表情比北極冰還冷冽,近看,還可以發現她微微抽動的眼角。

「你、在、干、什、么?」殷辰花一字一句地問,平淡的語調讓眾人背脊泛起一股寒意。

「我?我在跳舞啊!」嚴思誠不怕死地揚起嘴角對著他母親笑,在場的人莫不為他大膽的行徑強吞了一口口水。

「跳舞?」殷辰花一字一字的重複,說得清楚極了。

「是啊!這叫孔雀舞。」嚴思誠眉飛邑舞地解釋。「當公孔雀求偶的時候,牠會張開艷霞的羽毛向母孔雀展示,以羽毛來吸引母孔雀的注意和青睞。」

「孔雀舞。」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大姐的怒氣已升到極點了,每個人都恨死自己剛才幹嘛笑得那麼大聲。

殷辰花一步步走向嚴思誠,四周的人無言地迅速讓出一條通道。

「你明明是嚴崇重的親生兒子,是我殷辰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繼承人,為什麼你就是這麼不爭氣!」殷辰花直挺挺地站在桌子旁邊。

嚴思誠也發覺了些許不對勁,垂下雙手,從桌子上跳了來。

難道自己又做錯了?他只是想得到更多弟兄們的喜愛啊!

「媽……」嚴思誠有些茫然。

「你不成材也就算了,你乖乖的什麼都不做也好。但是,為什麼你一定要做一些丟人現眼的舉動!」殷辰花雙手握拳,大聲吼道:「總是暴露出你自身的缺點給人當笑柄,把我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形象毀於一旦,你他媽的跳個什麼孔雀舞!」

一聲暴喝,隨即是一個忿怒的巴掌甩上嚴思誠的左臉頰……突如其來的力量逼得他跌坐在地,火紅的掌印立時浮現,在場的人無不屏住氣息,連氣也不敢吭一聲,豹頭也被殷辰花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呆立。

「我一再地容忍你,對你幼稚的行為視若無睹,沒想到你居然變本加厲、荒唐至極!我慎重地再告訴你一次,嚴思誠!只要你待在這裡一天,你就得慎重你的行為、顧及我的顏面;否則我不光是和你斷絕關係而已,我會要你死得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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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情少主不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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