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電動柵門緩緩的打開，開到夠車輛進入后，等在門外的銀色奧迪便緩緩開了進去。車開進去，還走了一段兩旁植滿修剪整齊園木的車道，才到屋子大門前，從車裡下來一個長發披肩的女孩。

趙家幫傭的桂嬸出來替她開門，她對桂嬸微微一笑，徑自走進去。

「曉婷小姐，想喝點什麼？還是蘋果汁嗎？」周曉婷時時在趙家出入，又是趙家遠親，算不上外人，桂嬸對她的喜好也跟對東家一樣摸得很清楚。

「麻煩妳了，桂嬸。」周曉婷相當客氣，沒有富家小姐驕縱的脾性。「對了，琳姨、俊傑在嗎？」

「少爺還沒回來。少爺最近不知道在忙什麼，每天早出晚歸，難得看到人，剛剛老太太也才問起呢。」桂嬸搖頭。

周曉婷有些失望。這陣子她每回來都沒能看到趙俊傑，打電話找他，不管手機或公司都找不到人；而他也不打電話給她，讓人心裡沒著落。

「曉婷。」穿著白衫休閑褲的年輕男人從後院進來。

「英傑？你來了。」周曉婷回頭，倒有些意外。這個也是大忙人，最近難得會遇到。

「來看看奶奶。」趙英傑明朗一笑。就住在同個宅邸區，離得並不遠，不時會過來吃飯看老奶奶，但這陣子事情實在太多，忙得沒時間過來。

忙也是沒辦法的。趙氏的NEA服飾走少淑女路線，專賣店遍布，在各大百貨公司亦設有專櫃，全球各地下單，自己也有工廠生產。經過評估，計畫先在北美幾個主要大城市賣場設立專櫃，而後視情況擴展到各地，進一步還打算成立品牌專賣店。光就為了設櫃的計畫，諸如消費調查、進駐購物廣場以及廣告宣傳等事宜，公司上下全忙成一團，他管理公司財務部門，也忙得幾乎沒得休息；這兩天事情大抵都算底定了，總算才緩口氣。

「琳姨呢？」趙家沒有女兒，周曉婷明麗優雅又有教養，很得趙家夫人成林琳的喜愛。

「阿姨跟我爸在書房談公事。」

「那你還在這兒？」既然有事情，他這個財務經理怎還在這裡閑晃？

「那不關我的事，讓我爸跟阿姨去操心就可以，樂得清閑一下。」

「奶奶呢？對了，明姨也來了嗎？」趙家上下，周曉婷簡直沒有不熟的，語氣態度都像是一家人。

「我媽在樓上陪奶奶聊天。」

趙家的服飾企業在趙俊傑父親心臟病突發過世后，由妻子成林琳管理。老奶奶雖然持有不少股份，但不管事，公司的事由趙叔幫忙打理。趙叔是成林琳妹妹的先生、趙英傑的父親。趙俊傑雖是企業的繼承人，仍是跟在趙叔底不管業務。

「英傑少爺，你要不要也喝點什麼？」桂嬸端了一杯現榨的蘋果汁出來，看見趙英傑，連忙詢問。

他搖頭，桂嬸也不礙他們聊天，自去忙了。

看周曉婷用吸管喝著蘋果汁，忽然教他想起偶遇的張美美。這幾天他比較忙，午餐都就近解決，也就沒再碰到她。上一次在餐廳，她知道他的手機有照相功能，似乎覺得很新奇，他便順手用手機拍了她，過後就忘了，這時看周曉婷喝果汁，奇怪的竟忽然想起。

大概因為張美美喝果汁時也是用吸管，所以才忽然教他想起吧。女孩子都像那樣吧，細細瑣瑣的，喝個飲料都要用吸管，含蓄而且矜持。

「英傑，公司最近很忙嗎？」

「還好。為了在北美設櫃的計畫，這陣子大家幾乎忙不過來，現在情況好多了，最忙亂的時候已經過了。」

「是嗎？那俊傑這些天又在忙什麼？最近都看不到他，打電話到公司找他，總是說不在。」周曉婷小小抱怨。

「會嗎？」趙英傑有些訝異。「我倒不知道。我跟俊傑不同部門，前陣子大家都忙，也沒注意他有沒有在公司；每次開會的時候，他倒是都有出席。這次投資計畫他那邊是事情最繁重最忙的，我想他大概還有什麼事需要處理吧。」

「這樣啊。」這算是個好理由。但再忙也該有時間打個電話吧？有期望，期望落空，所以便覺失望。忍不住又想抱怨，但周曉婷忍住，沒再表現出來。

「曉婷。」成林琳跟趙叔從樓上下來。

跟著，趙英傑母親成林明也扶著老奶奶出來。

「奶奶。」周曉婷立刻過去，挽住老奶奶另一邊的手。

「晚飯已經準備好，可以吃飯了。」桂嬸從廚房出來，時間配合得剛剛好。

進了餐廳，都坐定了，沒看到孫子，老奶奶問：「俊傑呢？」

「媽不提，我倒沒注意。怎麼沒看到俊傑？」成林琳很自然的看向周曉婷。

「可能還在公司吧。」周曉婷苦笑搖頭。

桂嬸說：「少爺還沒回來呢。太太，最近妳忙，晚上沒回來吃飯，少爺也跟著好幾天沒回來吃飯了。」

「這兩天連我都沒看到他，阿桂說他很晚才回到家。」老奶奶說。

「合約都簽了，只剩下一些細微的事情需要處理，俊傑還在忙什麼？你還交代他其它工作嗎？」成林琳轉向趙叔。

「沒有。」趙叔說：「不過，最近業務繁忙，俊傑要做的事情不少，大概還有許多事要處理吧。」

這陣子母子倆都早出晚歸，開會的時候他都會在，每天在公司都會看到人，所以晚上回家后沒看到兒子，成林琳也不覺得怎樣，也沒去注意他什麼時候回來，甚至有沒有回家。

「等他回來我再問問他。我們先吃飯吧，不必等他了。」成林琳吩咐。

桂嬸讓趙家另外僱用的兩名外籍女傭把準備好的飯菜端上來。老奶奶喜歡喝湯，年紀又稍大，睡眠淺，容易有失眠的困擾，桂嬸用上好的排骨煲了蓮子湯，喝了安神養心，可以改善失眠虛弱的情況。

「這湯煮得真好，記得留一點給俊傑喝。」老奶奶特別叮嚀。

「媽，俊傑今天大概不會回來吃飯了，妳多喝點，不必管他了。」

「要是他回來了怎麼辦？阿桂，妳記得還是留一些給俊傑。」老奶奶疼孫子，不理媳婦怎麼說。

二十多快三十，也不是小孩了，不會餓著自己，但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婆婆疼孫子，成林琳也不多說話，就依婆婆的意思了。

「對了，」成林明說：「趙姨，上回妳不是說那個翡翠戒指有些鬆動，打算拿去重鑲嗎？」

那個翡翠戒指其實成色並不是太好，比起那些動輒數十萬，甚至上百萬的寶石鑽戒，價值不算太高。但因為戒指是當年趙老爺最初送給老奶奶的定情物，對老奶奶有不同的意義。

「那個啊，俊傑已經幫我拿去重鑲了。」

開口俊傑，閉口俊傑，偏疼的心裡很明顯。不過，老奶奶也就只有這麼一個孫子，不疼他又疼誰。周曉婷微微一笑，撒嬌說：

「奶奶最偏心了，只疼俊傑，我可要嫉妒了。」

「妳這丫頭！」老奶奶開心笑起來。「好吧，阿桂，也盛碗湯給曉婷。這樣，我就不偏心了吧？」

其他人也都笑了。桂嬸當真盛了碗蓮子湯給周曉婷，對她笑咪咪的。看得出來，周曉婷不只討成林琳喜歡，也很討老奶奶歡心。

趙英傑笑說：「這下可換我要吃味了。」

結果，老奶奶讓桂嬸也盛碗湯給他。大家又笑了，一頓飯吃得熱熱鬧鬧。

飯後，成林琳和趙叔又談了一會公事，其餘人陪老奶奶聊一會。然後，周曉婷先回去，因為她是開車來，便自己開車回去。過會，趙英傑才送父母回去。老奶奶堅持等人，沒有上樓休息。

他們都回去后，趙俊傑才回來。看見孫子，老奶奶很高興，怕他餓著，忙不迭問：「回來了！吃過飯沒有？」

「吃過了。」吃是吃過了，但情況凄慘就是。沒想到那個霉女手藝那麼差，一盤魚都煎焦了。

成林琳責備說：「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奶奶為了等你，還不肯去休息。」

「俊傑才剛回來，也讓他喝口水喘口氣，別一回來就罵他。」

這哪算罵人了？成林琳不想跟婆婆還嘴，只是白了兒子一眼。

「看你忙，好幾天都沒看到人。有沒有好好吃飯？是不是瘦了？」

「奶奶，妳別擔心我，我不會把自己餓著的。」見母親又掃來白眼，趙俊傑趕緊保證說：「這幾天公司有點事，回來比較晚，明天早上我陪奶奶吃飯，晚上也一定準時回來吃飯。」

老奶奶很高興，開懷笑起來。

「時間不早了，奶奶，讓桂嬸扶妳上去休息吧。」趙俊傑說。

「你也早點睡，千萬別熬夜了。」老奶奶叮嚀。

桂嬸過來，扶了老奶奶進去。進去沒多久，老奶奶呀了一聲，說：「忘了讓俊傑喝蓮子湯了，阿桂，快跟我出去。」折了回去。

還沒進客廳，便傳出成林琳的聲音，責問說：「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北美那件投資案不是都已經確定了？」

「我有點事。」

「有事也要打個電話回來。桂嬸說你好幾天沒回來吃飯了，連曉婷也不知道你去了哪裡。你都沒打電話給她？」

「知道了，下次我會注意。」

「到底是什麼事？」成林琳問。

趙俊傑頓了一下，老實說：「我幫奶奶拿去重鑲的戒指弄丟了。這陣子我都在想辦法把戒指找回來。」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個戒指對你奶奶很重要。」

「就是知道，才想趕快將東西找回來－－奶奶！」話說著，瞥見老奶奶走進客廳，低叫一聲。

「媽，妳怎麼還沒睡？」成林琳說。

「戒指真的丟了？」老奶奶沒理她，顫聲問。

「嗯。對不起，奶奶。」趙俊傑吸口氣，老實承認。「不過，妳別擔心，我會想辦法找回來的。」

「丟了啊。」老奶奶臉色失了光澤，木木的，紋路下垂，刻著失望，但立刻提起精神，勉強微笑，安慰趙俊傑說：「東西丟了就算了，沒關係，反正那戒指也不值多少錢。倒是你，別再為了這件事每天這麼折騰。東西是身外物，身體比較重要，懂嗎？」

「奶奶，對不起，都怪我太不小心。」

「沒關係。」她拍拍孫子，吩咐桂嬸說：「阿桂，去把蓮子湯熱一熱，端一碗來給俊傑。」

「媽……」成林琳開口想說什麼，老奶奶比個手勢阻止。

「別說了，俊傑也不是故意的，東西丟了就算了。」

趙俊傑不知說什麼好。老奶奶疼他，怕他心裡不好過：心裡難過失望也不表現出來，還反過來安慰他。他氣自己那麼輕率，又怪自己太大意。事情到這地步，不管怎樣，把能用的關係都用上，他非把東西找回來不可。

忙了一上午，趙英傑看看時間，差不多快到午休的時候。他早上只匆匆喝了杯牛奶和吃了兩片吐司，現在肚子真覺得有點餓。他再看看牆上的時鐘，飢餓的感覺更清楚。想了想，決定出去吃點東西。

吃飯時間，倒想起了張美美。今天會再那麼巧碰到嗎？他沒有張美美的電話，事先也沒有約好，不知道她會不會去那家餐廳。反正都要吃飯，去看看吧。去看一看也無妨，也許她今天也會去。

經過趙俊傑的辦公室，見趙俊傑在裡頭，他倚著門，在門上敲了敲，說：「你在啊。」

「是你啊。」趙俊傑正在收拾東西，抬頭見是他，動作沒停。

「還在忙？」趙英傑踏了進去。

「只是在收拾東西。」

「你這幾天在忙什麼？聽說都沒回去吃飯。阿姨在問，曉婷也在問。你打電話給她了沒有？」

「已經被我媽說了一頓了。曉婷找我做什麼？」

「你怎麼反問我。」周曉婷在趙家出入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大家也都覺得理所當然了，想當然也把她跟趙俊傑連在一塊，趙俊傑的態度雖然不明顯，但也從來沒有明確的否認過，所以即使沒有明白說過，對這事大家都樂觀其成。

「不問你問誰？你不是說曉婷在找我？」

「她找你，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趙英傑搖頭。

趙俊傑不以為然。「我怎麼會－－」

趙英傑的手機響了，打斷他的話。他喂一聲，便笑笑的將手機遞給他，說：「哪，找你的。曉婷。」

他下意識皺眉。幹麼拐彎抹角，找他找到英傑那裡去。接過電話，輕言婉語，但說三兩句便掛了。周曉婷並沒有緊要的事，不過幾日沒看到他，又沒他消息，問候一聲罷了。

「曉婷真懂事明理，不煩不吵不抱怨，要換作別人，大概吵翻天了。你可別人在福中不知福。」口氣跟老太婆一樣，趙英傑自己也覺得好笑，索性開起玩笑說：「你這麼忙，沒空陪曉婷，乾脆我幫你照張玉照，傳給曉婷，解解相思。」拿起手機比了一下。

「別鬧了！」趙俊傑搶過手機，想把照片刪除掉。「這是誰？」意外發現手機里儲存了另一個女孩的照片，詫訝說：「你居然會把女人的照片留在手機里！」

照片上的女孩明眸大眼，巧笑倩兮，笑得優雅，但優雅里有種不經意、更像是不小心泄露出的孩童式戲謔神態。看著似乎有點眼熟，可一時沒認出，更因為沒想到，說：「這女孩感覺不錯，看起來挺順眼的，氣質獨特，很不一樣，眼光不錯……」愈看愈眼熟……

難得他會稱證人。趙英傑微微笑一下。

「啊！」他突然怪叫一聲。

這……這……不就是那傢伙？！趙俊傑狠狠瞪著手機螢頻里張美美那帶笑的眸眼。

「這個醜女！」他大叫一聲。

趙英傑一愣。怎麼才五秒不到，他態度就變那麼多？

意外，氣憤，嫉妒，不滿，酸醋，惱怒，還是乾澀？反正霎時一古腦兒湧上來的那些又熱又酸又氣又惱又忿又激動又不可置信的滋味攪成一團，簡直說不出是什麼，什麼都是，又都不是。

「你認識她？」趙英傑有些意外。

「何止認識！這傢伙！」趙俊傑悻悻的，氣憤又不滿，好似被背叛。「你千萬別上這個當，這個大騙子，別被這個醜女騙了！」口氣酸，又氣急敗壞，下意識不希望趙英傑跟她有牽扯。

「不會吧？她不像是那種人。」趙英傑皺眉。

「你怎麼認識她的？」他居然不知道她跟英傑有來往！

趙英傑簡單把經過說一下，說：「我有時中午會在那餐廳碰到她，就一起吃飯。她跟曉婷一樣，很秀氣文雅，談吐舉止也很得體，又不會太文靜。喝果汁時也用吸管，這種小細節都注意到了，感覺教養不錯。」

呵！淑女？教養？那家高級餐廳？

怎麼他看到她時，她都吃路邊攤？用吸管喝果汁？她？拜託！不直接就口就很萬幸了。他們說的是同一個人嗎？怎麼一個天一個地！可照片明明沒錯－－可惡！那個雙面人，雙重性格騙子！

看看那照片！在英傑面前就溫柔文雅，笑得那麼噁心，連牙齒都沒露出來，還跟真的似。她哪有那樣對他笑過！每一次都一副夜叉臉－－

「你跟她到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趙英傑問。

「她－－」脫口叫了一個字，趙俊傑立刻打住，硬生生把話吞回去，改口悻悻說：「什麼秀氣優雅！那醜女跟只野猴子一樣，路邊攤一坐就大吃大喝，喝個湯咕嚕咕嚕的，還用手去揩嘴巴，哪叫文雅？！哼！騙死人不償命！」說起她，風度全沒了，貴公子形象破壞殆盡。

是因為生氣不滿她背著他跟別的男人勾勾搭搭？是因為私心阻擋，不希望英傑介入其中？極盡詆毀之能事，把張美美說得一無是處，要英傑消了那個心。但他卻沒有說出他戒指被扒竊的那糾葛，那糾葛很容易就可以對她形成負面的印象，下意識在維護。

趙英傑心裡不禁起了猶疑。想想，他認識張美美也不深，因著趙俊傑這些話：心頭剛萌發的朦朧感覺就勢被驅散揮滅。本來他打算去餐廳吃飯，希望能再與她巧遇，現下卻猶豫起來。沒想到俊傑竟然也認識張美美，而且提及她還一臉氣憤，讓他對她的印象無法不打折；加上認識不深，時日也淺，想見她的念頭立即消淡許多，原先的打算自然也就擱略不想。

「聽你這麼說，差別那麼大，我真懷疑我們認識的是不是同一個人。」嘴裡雖這麼說，趙英傑按一下手機，把張美美的照片刪除掉。「好了，都收拾好了吧？中午有沒有事？一起吃飯吧。」

刪了照、消了檔，這麼一下子就把張美美摒除在腦後。

「好，走吧。」趙俊傑看在眼裡，沒說什麼。心頭那又醋又酸的滋味還在翻攪，攪起一串一串的泡沫。

唉，今天中午他還是沒出現。扳手數數－－兩隻手都不夠數了，也不知他多久沒出現了……想起來真教人悶悶不樂，他怎麼會忽然就無影無蹤，沒了下文……

「妳念念有詞在嘀咕什麼？師父正在替妳算妳的運勢，專心一點。」阿姨推推她，遞給她一個眼神，壓低聲音要她保持安靜。

張美美趕緊挺起胸，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看著坐在壇桌下首的師父，一手掐著手指算來算去，一手拿著桃花木做的毛筆不知在畫些什麼。

香案上點著兩根紅蠟燭，鬼火似東燒西竄。不是她不敬褻瀆，這個叫如林法師的，看起來不過就一個乾瘦的老頭。

她阿姨的那些三教九流朋友介紹的，說是很靈，阿姨朋友的表姨的同事的先生的舅媽的女兒，年紀老大了還沒男人採過香，經如林法師一指點，紅鸞運就來了，現在都快生米煮成熟飯了。所以阿姨就帶她過來了，請師父幫她種桃花，改她的紅鸞運。

如林法師又掐指算了一會，再多畫兩筆，將一符燒了，丟進盛了開水的碗里，一臉嚴肅說：

「把這個喝了。這符拿去，回去后在門口對著正南方向燒了。這個，每天晚上戌時燒了，和著開水喝下去，要連續喝三天。」將一張用硃砂畫的符和幾張烏壓壓的鬼畫符交給阿姨，又給她一個串著紅棉線的八卦牌。「還有，把這個掛在睡房的窗戶，掛上七七四十九天，注意，時間未到，不可以拿下。」

「是，是。」阿姨恭敬的雙手接過，忙不迭點頭答應，好像來改運的人是她。

「另外，把這九隻九天王母蟠桃杯，依照我所寫的方位順序擺在屋裡各角落。種桃花就要先栽桃枝，這『九曲玄天桃梵陣』可以斷蟠龍，阻猴精，沒了雙仙干涉，紅鸞星照，桃枝就可順利成長開桃花。」

那什麼九天王母蟠桃杯，怎麼看怎麼像她在夜市裡看到的，包裝六個一組，一組九十九塊的粗烘陶杯。

如林法師嚴肅的繼續說：「記住，每天早晚要在杯里注水，不能讓杯子幹了，缺了水，桃枝會枯死。每三天，要將杯里的水倒掉，重新注水，滴一滴醮有觀音大七玉露瓶漿的甘霖，這個等會我會給妳。然後，每天晚上沿著法陣的方位，繞陣一周，吸收桃氣。聽清楚了吧？」

「清楚了。謝謝師父指點！」阿姨趕緊出聲回答。

如林法師點點頭，交給阿姨一瓶一般旅行用的小瓶化妝水大小的透明塑膠瓶。

真的，怎麼看怎麼像！但為了她的男人運，張美美不敢吭聲，唯唯諾諾，如林法師說什麼是什麼，阿姨說什麼也是什麼。

阿姨接過塑膠瓶－－裡頭裝的，看起來就跟自來水沒兩樣－－恭敬的放了一個紅包在壇桌上。如林法師是不談錢的。但法師為人消災繁忙，在來見法師之前，阿姨已經先打聽好，奉上五千塊的「聽法費」，然後，這回又包上三萬塊的紅包，感謝法師的指點。她一個多月的薪水就那麼沒了。

實在是肉痛啊！

但這樣桃花就會來吧？

會來吧？會來吧？她的男人運這下總算該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