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砰」的一聲推開門,進來的是衛蓁蓁,身後帶著兩名孔武有力的千豪會弟子,瞧神態,來意不善。
冷冷一笑,冷月連假裝恭敬的表情都懶得做了,反正看對方這等神情,表明著來抓姦,而且還趁主人不在時才敢過來,欺負自己的用意不喻而明。
衛蓁蓁看看四周的情形,雖然冷月已經衣衫整齊,可床還亂著,房間里溢滿某種奇異的味道,那是種能勾起淫亂想象的味道。
「小六說的果然沒錯!你、你跟段大哥……」衛蓁蓁的臉又紅又白,她雖是未出嫁的姑娘,但處理事務眾多,見多識廣,一看也明白了。
「小六?」冷月想一想,微笑說:「我想起來了,他原來是你派過來凌心苑的小廝嘛!原來還兼具姦細的重責大任。八字都沒一撇,就想將丈夫的一舉一動都掌握在手裡?」
衛蓁蓁一吸氣,萬萬沒想到這僕人會回嘴,還回得如此尖酸刻薄。
「你、你這個下仆居然沒大沒小,對我這麼說話!別以為段大哥喜歡你就可以連我都不放在眼裡,不過是個下賤的男妓,等段大哥膩了,還不把你丟了?」
「我到哪去還輪不到你說話,有本事你當著段千豪的面要他攆我走,當然,如果他真聽你的話。」冷月叉著手笑。
平常他對任何人,尤其是姑娘們都客客氣氣地,可是衛蓁蓁昨晚打了他一巴掌,手勁還真重,打到眼冒金星就算了,可是打到讓自己咬破舌頭吃不下飯,這罪過就大了。
還有,這女人憑什麼一副段氏媳婦的模樣來管自己?要是惹火了小爺,直接把段千豪給拐跑,你這女人就永遠待在千豪會賣命賣到死吧!
衛蓁蓁被冷月的話氣到幾乎失去理智,可一會兒她就壓抑了怒火,說:「段大哥只是一時失去理智,被鬼迷了心竅,才會容你這奴才爬到頭上……」
她向一同前來的兩名弟子使個眼色,那兩人會意,一左一右地架住冷月。
要掙脫很容易,只不過,冷月一方面不想武功泄了底,一方面又很有興趣地想知道衛蓁蓁要對自己做什麼——
是浸豬籠、把自己賣進窯子,還是要這兩個中看不中用的傢伙把自己帶到荒郊野外去,殺了埋起來,再回頭報告段千豪說自己成了逃奴一名?
然後,段千豪會相信嗎?他說過即使自己逃了,不管逃到哪兒,碧落黃泉都會將自己找出來……
忍不住微微笑著,那模樣可愛的讓衛蓁蓁幾乎一時心軟了起來。
「你、你笑什麼?知不知道我要帶你去什麼地方?」為了段千豪,衛蓁蓁咬咬牙,還是硬下心腸。
「不知道,可是,你其實心腸不壞,只是恨我奪走了段千豪的注意力吧?」冷月淡淡說。
衛蓁蓁眼大睜,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段千豪遲遲不上門去提親,你也急了,好不容易盼到他回來,身邊卻多了個我,你就想:這麼多年盡心儘力的為他賣命,毫不怨悔,就只是為了他身邊夫人的位置,沒想到一個程咬金出現,事情完全翻了。」
冷月說,依舊笑得天然。
衛蓁蓁的臉完全沉下,不想聽他再說,手一揮,兩名壯弟子隨即將冷月架出去,姑娘在前頭開路,小心張望,就怕段千豪突然現身壞了好事。
應該不會的,那男人正在前廳跟幾位分支的會主談話,按照他以往的習慣,他會耐心等所有討論都得到個共識后才會離開,回到這個一向不讓人打擾的個人空間。
凌心苑離千豪會的後門不遠,衛蓁蓁也事先支開了守門的弟子,一路上沒受到任何阻礙,不過她還是訝異,冷月居然不吵也不鬧,一路行來都胸有成竹的樣子。
走了好幾條街,轉入某條幽深的巷弄里后,冷月突然停下了腳步,這一停,兩名壯弟子居然也走不動,被纖瘦身材的冷月給拽在當場動彈不得。
衛蓁蓁聽後頭腳步聲停住,立即回頭,只見兩個孔武有力的弟子汗流浹背地扣著刁鑽僕人的手臂想往前,可是僕人輕輕鬆鬆站著,腳步微微前後分開,意態極其悠閑。
「你們兩個怎麼啦,中邪了?」衛蓁蓁隱隱察覺不對勁,可還想不到冷月身上。
「衛大姐,這、這小子邪門……動不了他……」
衛蓁蓁立刻警覺起來,仔細注意冷月的樣子。不可能,這僕人太年輕,不像是武功高手,可現在眼前這情況……
「我知道你想帶我上哪兒了,只可惜,我不想再陪你玩這場鬧劇。」冷月說。
從身上抽出軟劍,由不得衛蓁蓁嚴陣以待,「哦,我想帶你去哪?」
「聽說段千豪的父親,北方十三省的盟主段百芳也住在濟南城裡,離千豪會不遠,你想把我這個妖惑段千豪的禍首交由他老子發落,對不對?」
冷月滿眼蘊著笑意,彷彿正說著閑話。
「你到底是誰?」衛蓁蓁有些慌了,這小童僕不像他原來外表看來的那樣簡單,現在的他,完全像是個工於心計的成年人,就好像……
一隻小貓咪突然間蛻變成老虎的那種感覺。
「一石二鳥呢,衛小姐,將我這個男妓帶到段百芳面前發落,讓段千豪以為這一切都是他老子的主意,不至於對你產生恨意;另外,又間接提醒段家的兩老,得為兒子收收心,最好的方式就是趕緊娶你過門……」
顯然被說中了圖謀,又駭然於冷月的老神在在,直覺的,她已經知道這小僕人不是小僕人,搞不好……敵人……
冷月搖搖頭,「我不喜歡你,笨女人,在百毒門覬覦千豪會大塊版圖的當下,你卻為了私情搞這種小手段,不在乎段千豪會不會為這種事影響判斷。」
「別胡說了,段大哥怎麼可能會為了你影響自己?就算他喜歡你,你也只是個僕人,不見了他也不會傷心到哪裡去!」
冷月嘿嘿一笑,像是突然厭倦了某種遊戲,兩手手腕一翻,同樣得自於風雲堂二當家親傳的二十四式擒拿手將身邊兩個壯漢翻倒在地,握緊拳頭,只突起中指指節,在兩個人還搞不清楚狀況時,就點了兩個人的昏睡穴。
這麼一來,衛蓁蓁已經知道對方是個武林高手,不管是友是敵,兩個人梁子是結定了,當下毫不遲疑地舉劍直刺。
「還來?」冷月劍眉一挑,不耐煩地說了句。
昨晚衛蓁蓁與青風過招時,冷月已經將對方軟劍的招數看了個大概,知道對方劍術不弱,狠戾有餘,勁道不足,算是好手,只可惜,不是青風也不是自己的對手。
相信段千豪昨晚也看了出來,知道衛蓁蓁若再與青風對招下去,劣勢會立即顯現,所以適時打住了兩人,也免得千豪會的三當家在眾弟子面前丟不下臉。
此時軟劍劍尖已經近在眉睫,冷月收回心思,往後一躍將距離拉遠,衛蓁蓁以為對方是怕了自己的攻擊,高興地乘勝追擊。
沒想到冷月只是回以一個微笑,嫩白的雙手輕輕一揮,幾十顆銀亮的鐵彈子如雨般散出,鏘鏗鏘鏘,每一顆都準確無誤地擊中靈蛇般不定向的劍身。
大凡練武之人,其手掌或拳面之處都會因為執持武器及擊打物品而產生厚繭。
冷月卻因為專攻暗器一門,為了保持手掌手心絕佳的觸感,以便在支配暗器時更為得心應手,所以從小每晚睡前他都會抹上據說是宮廷保養秘方的香膏,保養雙手。
根據風雲堂眾弟子偷偷流傳出去的小道消息說,月門門主冷月手心的敏感度能夠分辨出隨手一抓的金針、銀針各有幾枝,甚至,給他一根頭髮,他就能無誤地指出頭髮的主人是誰。
傳說或許言過其實,不過,冷月雙手的確柔嫩滑軟得不象話,一點也不像個練家子,這個特點再搭配上他純真天然如金童的笑容,每每喬裝改扮都能得到絕佳的效果,這回,連見多識廣的北方大主段千豪都栽在他手裡了。
現在,同樣一雙手正拈花般亂舞,鐵彈子雖然質輕,但是佐以冷月修習的陰柔巧勁,每一顆都帶著穿木破石的力量,全數往衛蓁蓁的軟劍上招呼。
也算冷月顧忌衛蓁蓁的身分,不希望因為傷了千豪會三當家的緣故,而讓南北兩大堂會交惡,每一顆暗器都針對軟劍,並非直擊衛蓁蓁。
饒是如此,軟劍承受數十次的交擊,其力道如此之大,大到持劍者整個手臂受到直接的衝擊,抓不住,「鏘」一聲軟劍跌地,連握劍的虎口處都迸了血。
「暗器?」
衛蓁蓁眼中的驚駭擋不住,瞪視著眼前的男人。對,男人,氣質與態勢跟昨晚悶不吭聲的小童僕截然不同,是個男人。
武林之中誰能使用暗器到這種出神入化的地步?不多,但是若以年齡來篩檢的話,只有……
衛蓁蓁咬咬牙,若是那個人,就算使用暗器的功夫如何高明,近身搏擊不一定厲害,於是棄劍就拳。
她是名門之後,家傳的武功中,最為武林津津樂道的就是一套叫做風揚柳的拳掌之術,甚少在外人之前露面,此刻被冷月百發百中的彈指之手嚇到,連壓箱底的武功都搬了出來。
見到她的起勢讓冷月訝異,發現對方動作看似抬足輕靈、兩手輕浮飄柔,卻以急疾之勁朝自己要害襲來。
「原來不是花拳繡腿。」冷月哼一聲,說了一句不知是嘲諷還是讚賞的話。
近身相搏,暗器施展不開來,冷月倒也不慌不忙,剛才的二十四式擒拿手他才施展了一招,撂倒兩名有武功底子的壯漢,還有二十三招呢!
外人並不知道,風雲堂的二當家楊猶勁本為皇城禁衛軍統領。
能站上這個位置,成為百萬禁軍總教頭的他當然有其非凡的本事,其自創的二十四式擒拿手融合了各家各派武術的精華,截長補短,去除了多餘的動作,轉變為猛而有力、不拖泥帶水、一擊必中的必殺技。
其招式厲害到連千年妖狐都甘拜下風,每每遇到青風使用在自己身上都痛不堪言。
面對衛蓁蓁襲來的尖尖柔荑,冷月不避反進,一手定住她的上臂,另一手則以奇詭的方向攻來,瞬間扣住頸處脈門。
衛蓁蓁的家傳武功雖然厲害,但是,一來臨敵經驗不夠,二來那套擒拿手在某方面來說的確更勝一籌,只一動手,勝負立見。
「我說你啊,班門弄斧!」冷月說,維持姿勢不動。
姑娘也動不了,整個性命操在冷月的雙手上,又不願就此示弱,只好睜大一雙眼睛怒視對方,「你殺了我吧,否則我回去后,一定告訴段大哥你是個卧底的姦細!」
「要不要說說是誰先打壞主意,把他的男妓強制送走呢?」冷月臉上帶著諷刺的笑意。
「你到底、到底是不是那個人?」衛蓁蓁切齒問。
「哪個人?」冷月笑了,「我什麼人都不是,只不過是個相貌比你好看,搶了你未來相公的小小僕人罷了。」
衛蓁蓁又羞又怒,喝道:「少給我打哈哈,你不知道,段大哥最恨欺騙他的人,要是知道你耍了他,一定會恨你一輩子!」
「恨我一輩子?」
冷月喃喃,眼睛里的幽火一閃而逝,隨即微笑說:「那麼,衛家小姐,就不怕他知道你自作主張帶我走?」
「我……」衛蓁蓁銀牙幾乎咬碎,聲音從齒縫中出來:「我是為他好!」
「為他好?」
冷月愣了一會,放開鉗制衛蓁蓁的手,突然說:「我要離開了,才不在乎你回去會怎麼說。」
衛蓁蓁有些個不相信,這人居然就這樣放了自己?
「你要離開,為什麼?之前你待在段大哥身邊,難道不是別有用心?」揉揉發疼的脖子,衛蓁蓁還是不信任他。
「東問西問的,你這女人怎麼那麼啰唆?最近濟南城裡不平靜,你還不快滾回千豪會幫幫段千豪?」冷月已經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