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瓔珞不知道自己奔跑了多久，她不理會自己的鞋子不小心掉了一隻，也不去管那尖銳的小石子割傷了她的腳。

天啊！她愛他！

在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自己一直以來抗拒的是什麼？

是那跟恨同樣深切的愛！

她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他！

但是她愈是愛他，就愈是無法不去恨他。

「北星宿？為什麼你要是北星宿？」她喃喃地自問。

他的輕聲細語、他那似有若無的笑、他那斯文優雅的氣質、有時霸道有時溫柔的吻……一下子全湧上她的腦海。

「不！不要……啊！」

她一個不注意，被石頭給絆倒，整個人狠狠跌在地上。

腹部突來的一陣劇痛更是令她痛叫出聲。她掙扎的起身，看見裙子逐漸被染紅。

血？！難不成是……

「不！不可能的。」

但是從腹部不斷傳來的痛楚，令她宛如墜人了無止盡的深淵之中。

她在昏迷之前，聽到了北星宿驚慌失措的呼喚。

「宿……」她輕喊了一聲，整個人昏了過去。

？？？

這一跤令瓔珞失去了肚子中的孩子，失血過多也危害了母親，瓔珞的情況非常危險。

大夫在醫治之後，困惑的對著北星宿說道：「堡主，夫人的脈象十分奇怪，時而混亂，時而虛弱，像是有中毒的現象。」

「中毒？！」

「是啊！如果不解開這毒，只怕……老夫無能為力。」

「那你無法解嗎？」

大夫搖搖頭，面有難色的說：「這毒是自小就存在體內的，要解只怕需要時間，而如今夫人生命垂危——」

「她中的是什麼毒？」北星宿捉著大夫的領子問。

「宿兒，別這樣。」北星岳連忙拉開心急如焚的他，連聲對大夫說對不起，「對不起，大夫，這孩子太心急了，所以冒犯了你。」

「沒關係。不過這毒我倒是知道，這是一種叫『奪魂草』的藥草，通常有人受了內傷又或者中毒時，大夫會使用一點點加入藥材之中，但如果服用過量，仍然有致命的可能。而夫人又長期使用另一種更激烈的毒藥來壓抑這『奪魂草』的毒，所以——」

北星宿連忙問向一旁的梅兒，「梅兒，你知道你家小姐的這些事嗎？」

「我是知道小姐小時候曾誤食大量的毒草，差點連小命都丟了，還好大夫努力救治才撿回來。因為當時老爺、夫人都不在身邊，小姐就一直服用『千日草』來治病，我不知道這『千日草』也是毒草。」梅兒哭著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姐說道。

「那她知道自己服用的是毒草嗎？」

「不知道。夫人得知她的情況后十分憂心，但她說她會想出方法的。」梅兒邊哭邊說。

「方法？有什麼方法可以救她？」北星岳也努力的想著。

此時，若蘭突然想起一件事——

「也許紫雲夫人的醫學手札上會記載這毒要如何解。快！快去書房把書拿過來！」

下人急急忙忙衝去書房，又折回來，北星宿迫不及待的接過書本翻閱。

突然，他臉色大變，手中的書滑落在地上也不自知。

「怎麼了？有發現了嗎？」

北星岳夫婦連忙撿起本子翻閱，想要明白兒子為何會如此震驚？

兩人翻閱到本子的最後一頁時，也愣得說不出話來。

「這……原來……」

一切不合理的情況全都得到合理的解釋，三人一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

夫婦倆猛然抬起頭，卻見到北星宿已經站在床前運功。

「宿兒，不可以！你如果再用『雪花』，必死無疑。」

若蘭想衝上前，卻被他用氣功給震開，然後運起全身的內力聚集在手掌之中，逐漸凝結成一團白霧，一聲低吼后將手中那股氣發出。

頓時，床鋪之中雪花翻飛，落在床上蒼白嬌弱的人兒身上。

為了救治他的愛，他顧不了那麼多了。

「礙…好痛——」

片片雪花侵入瓔珞的肌膚之內，只見她發出了痛苦的哀號，整個人在床上打滾。

眾人都想上前阻止，卻又無能為力，因為稍有不慎，只怕兩人都會沒命。

不可思議的，瓔珞全身的毛細孔冒出了黑色的汗水，沾污了白色床單，她痛苦的哀叫也逐漸變小直至無聲。

北星宿見她體內毒素盡解，自己如被掏空了一樣，直直的趴在她的床邊，但是手仍是緊緊握著她的手。

「小水蓮……我愛你……」

好不容易說出心中的話時，他全身的真氣也耗盡了，北星宿只感到好累、好累，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嘴角卻噙著一抹滿足的笑。

若蘭迸出一聲哭喊，「宿兒！」

她哭倒在同樣傷痛的北星岳懷中。「也罷！他去了也好，否則活著對他而言也是一種痛苦！」北星岳沉痛地說。梅兒連忙衝到床邊，「小姐！小姐……」

瓔珞在她的呼喚下綬綬的睜開眼，感覺自己全身好像被雨水侵濕一樣，而長期以來的不適感覺竟消失了。

她從來沒有比現在輕鬆過。

這時，她也發現了緊握著她的手的男人，只見他閉著眼，連動也不動，她想掙開他的手，卻怎樣也擺脫不了。

「北星宿，放開我！」她生氣的命令道。

「小姐，別叫了，堡主他……他……」

見到所有人都在哭泣，她的心中起了一陣強烈的恐懼。

「你……為什麼大家都在哭？」

「堡主他——」

瓔珞的目光又再次落向他的臉。

「北星宿！」她用力的推他，但他一動也不動。「怎麼回事？」她惶恐的坐起身。

「你跌了一跤流掉了孩子，大夫還查出你中了毒，要解這毒，就必須使用宿兒的『雪花』，而且是用盡十成內力才行。如今，終於可以明白為何大哥、大嫂無論如何也一定要醫好宿兒，只有醫好他才救得了你；只可惜大嫂來不及找出解藥就死了！」

「什麼？！他……怎麼會知道的？」

「你娘的醫學手札上記載只有『雪花』才能救你，所以他就……」若蘭哽咽的說，「宿兒真的很愛你！」

北星岳將她母親的手札拿給她看，瓔珞卻像被人狠狠挨了一拳，痛苦難當。

他們說得沒有錯，母親的書上確實是這樣寫的，只有他的雪花才能逼出深植在瓔珞體內的毒水。

但是他卻必須先醫好自己的病，否則救了她之後，他反而會死的。

「為什麼你明知道自己會死，還要這樣做？」她喃喃自語。

無法接受他死亡的事實，她茫然的伸出手摸著他俊美的臉龐。

只見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對她溫柔的笑、不再生她的氣，永遠不再開口說愛她、抱她了！

她如何可以接受這樣的結果？

他死了！

而她一直誤以為不要她、不愛她的父母親，到頭來是為了她而犧牲自己的生命。

她三個最愛的人到頭來竟然全都是為了她而死的？！

那她這些年來的怨恨算什麼？！她忽然覺得整件事好荒謬。

命運開了她一個好大的玩笑，她卻怎樣也笑不出來。

她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只是茫然地摟著他逐漸變冷的身體。

「對不起，我可不可以和他單獨在一起？」她幽幽的開口要求。

大家只能含著淚水離開，讓兩個相愛卻無法相守的人可以單獨相處一會兒。

當屋內只剩下兩人時，瓔珞抱著他痴痴的問：「你好狠心，口口聲聲說愛我，可是卻拋下我孤孤單單一個人活在世上？」

她輕輕吻著他冰冷的唇，嘴角嘗到了自己後悔的淚水。

「不！是我的錯，你會死是我害的，如果我不要那麼害怕、那麼抗拒你的愛，你也不會死在我懷裡，讓我連說愛你的機會都沒有！」

她將他的手貼在臉頰上，心碎的淚水沾濕了兩人的手。

「對不起，我愛你！但是太晚了，對不對？你聽不到了。」

她抱緊他的身體默默的流淚，感覺自己的心、自己的靈魂已隨著他而去。

失去了他，她才明白自己也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

「別擔心，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永遠——」

她深情的吻著不再熱切回應的他，眼淚不斷的流，感到自己的心好痛、好痛，對一切事情都不在乎了。

恍恍惚惚之中，她的靈魂彷彿逐漸脫離了自己的身體，不斷的往上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