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手機鈴聲急急響起,韓克齊如見怪物般瞪著它,半晌后才認命又無奈的抓起。

舒若棻沉默的瞥了他亟欲遮掩的背影一眼,韓克齊壓低聲量說話,語氣充滿不耐,不用說她也猜得到他們的談話內容,但他完全無意對她解釋些什麼,下意識的躲避她冷然的視線。

「我知道,我會儘快處理的,只是再給我幾天的時間……」韓克齊閃進廚房講電話。

「經理,我知道這陣子你為了你父親的事情操煩,但我們公司的事也不能不管啊,很多案子都需要你過目才能決定,你已經好久沒進公司了,所有案子都被迫擱下來、一延再延,和我們合作的廠商抱怨連連,還有員工的薪資問題--」

「夠了夠了,你說的我都知道。」韓克齊頭痛的捏了捏鼻樑,打斷屬下的喋喋不休。

「公司已經不夠錢發員工的薪水了嗎?」

「預計還能再撐三個月,但也不能這樣坐吃山空下去--」

「既然還有三個月,你緊張什麼?」韓克齊阻止了他的叨念。

「可是廠商和客戶那邊--」

「叫公關部負責安撫他們,否則我花那麼多錢養你們這些人做什麼?」韓克齊不耐的說道,「時候到了我自然會回去,以後沒事不要一直打電話來,就這樣吧,一切交給你了。」

不給對方回話的機會,他已經掛斷電話。樹倒猢孫散,父親若宣布破產,他投資的這間韓氏子公司能幸免於難嗎?治標不治本的作法根本無濟於事,但他實在沒有多餘的心力去管了。

看見他從廚房走出來的頹喪身影,舒若棻分神瞥了眼,瞭然於心。

「你打算怎麼處理?」她第一次主動問起他工作上的事,自從那天早上從他堂弟的公司回來后,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但他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像是逃避般的,整日窩在她的屋子裡,哪裡也不想去。

「我不知道……」韓克齊的臉色有著防備的僵硬,看得出來他不喜歡和人談論這個敏感的話題,包括她。

「難道你想一輩子躲在這兒,永遠不面對眾人了嗎?」她冰冷的言語,一字一句像刀般狠狠刺上他的心,「你真以為自己能鴕鳥心態的躲著?以為不面對一切,就可以當作沒事發生了嗎?」

「別說了!我現在不想談這件事!」韓克齊控制不住的朝她吼,悒鬱的轉身逃回自己房裡。他心裡很明白,逃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反而讓自己一直處在壓力的臨界點,他已經愈來愈無法剋制自己的脾氣了,他害怕看見舒若棻的眼神,怕看見她眼底的責難,更害怕看見她瞧不起他的目光。

舒若棻默然無語的坐在沙發上,無奈的輕嘆口氣,澄澈冷然的眸子里,浮現的是一抹濃得化不開的牽挂和憂慮。

女用洗手間內,幾名女人對鏡補妝整理儀容,閑聊兩句放鬆一下上班緊繃的情緒,然後說說笑笑的走出洗手間,舒若棻對先行離開的同事回以禮貌的微笑點點頭,扭開水龍頭洗凈雙手。

後頭傳來沖水聲,門開后出來的是黃美穗,看見洗手台前只有舒若棻一人,舒若棻也從鏡中反射看見黃美穗,友善的露齒一笑。

「晚上和小慧她們去吃飯,要不要一起來?」黃美穗走到她身旁洗手。

舒若棻搖搖頭,「不了,你們去就好。」

黃美穗像想起什麼似的,轉頭張望一下洗手間,確定沒有其他閑雜人等后,才壓低聲量再度開口。

「你……是不是和韓克齊在一起呀?」

舒若棻洗手的動作一僵,臉上表情有些不自然,她沉默著,不承認亦不否認。

「他破產了哪。」黃美穗好心警告她,「這兩天的新聞鬧得很大。」

「那又如何?破產的是他不是我。」舒若棻漠然以對。

「可是他都已經破產了,為什麼還要和他在一起?」

她突然覺得黃美穗這話說得很刺耳,藉著抽取紙巾擦手的動作,她沒有讓黃美穗看見自己不悅的皺起眉。

黃美穗跟在她身後,好心的繼續勸著她,「他是長得不錯啦,可是英俊又不能當飯吃,男人遺是有點錢比較好,起碼可以給女人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像他這種已經破產的富家公子哥兒,有多遠就閃多遠,避免麻煩上身。」

「以前你對他的評語可是讚譽有佳,態度不是這樣的。」舒若棻忍不住想為他說話,「除了財富外,難道他這個人沒有值得欣賞的地方嗎?」

黃美穗掩嘴笑了兩聲,「那是以前呀,他的財富才能襯托出他的身價,少了這些就什麼也不是,人還是要活得務實點比較好,別被愛情沖昏頭了。」

她一副倚老賣老樣,還想說些什麼,但剛好有人進來,她只好將後面的話吞了回去,投給舒若棻一個心照不宣的眼色,回到辦公室繼續工作。

舒若棻自洗手間走回自己位子的路上心緒煩亂,她終於知道從天堂跌落地獄卻還得面對眾人目光的感覺有多麼難堪,雖然她不是當事者,卻能強烈感受到外界譏嘲看笑話的眼神有多麼冰冷,一道道惡毒的視線像最鋒利無情的毒針,扎得人無處可逃,而韓克齊卻得獨自承受這一切。

準備就寢的深夜,舒若棻見韓克齊仍坐在客廳里,似乎沒有回房的打算。

「還不睡嗎?」

他意志消沉的搖搖頭,「你早點睡吧。」

咬了咬下唇,出於一種自己也不能理解的衝動,她走上前牽起他的手。

韓克齊驚訝的隨著她來到她的房間,任她推他上床,關上燈,允許他抱著她同榻而眠。

他從背後緊緊的抱著她,雖然她嘴上沒有說,但她的舉動卻溫暖了他的心,彷徨無助的心情因她的溫柔而平靜下來。

不知道他想到什麼,舒若棻感覺腰間一緊。

「怎麼了?」她納悶的開口。

「答應我,別在這時候離開我。」他把臉埋在她的秀髮里,聲音模糊,卻聽得出來他深深的焦慮。

她翻身抱住他結實的腰桿,「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她輕斥,臉頰緊貼著他寬厚的胸膛,聆聽他穩定的心跳聲。

「我只是……」他重重嘆了口氣,不想說出更多喪氣話令她輕視。

「不會。」她仰頭輕聲道,回答了他剛才的問題,話中有著讓人心安的保證。

溫熱的呼息吹撫在他的脖子上,他的心思飄遠,聲音粗嘎的開口問:「如果我亂來,你會不會生氣?」他在黑暗中凝視她的眼睛,藉著微弱的月光想證明她的心意。

舒若棻不吭聲,沉默了許久后靜靜開口,「會。」

他緊繃的身子在聽到她的回答后,失望的鬆懈下來,「我知道了,你安心睡覺吧,我不會吵你的。」他空虛不安的心渴望親近她,但也明白她剛烈的性子,靠任何不當手段得來的一切只會招致她的怨恨。

她心底泛起一絲甜蜜,這幾天他的情緒低潮她全看在眼裡,憂鬱失落的模樣揪住了她的心,白天黃美穗的一席話沒有勸離她,反而勾起她心疼的情緒,將她推進他的懷裡。

支起上身,她伏在他的胸膛上,在他納悶的注視下抿唇一笑,「如果是我亂來的話就沒關係。」

「呃……」他不確定的吐息,下一刻就感覺到兩片甜美的唇瓣輕輕碰觸著他,他立刻啟口迎接她的主動。

只想淺嘗就好的舒若棻,模糊的發現他的手順勢溜進她的睡衣里,撫摸著她的肌膚,她羞赧的將微燙的臉埋進他的頸窩,卻沒有阻止他的意思。

韓克齊的呼吸沉重,解開她睡衣的扣子,然後將睡衣自她肩上褪下,露出她雪白誘人的胴體,明知道她可能不會答應,但他還是想測試她的底線,雖然到最後慾望無法宣洩苦的仍是自己,但他卻不想放棄這一親芳澤的機會。

舒若棻發出模糊的呻吟聲,他有力的手臂繞過她的脖子,壓下她的頭狠狠蹂躪她的唇,她被迫貼著他堅實的胸膛無法起身。

「若棻……」他呢喃著她的名,低低吐息的聲音里有著強烈到令人顫抖的渴求。

「啊……」她咬住下唇遏止那令人羞赧的呻吟,他修長的手指探入她的褲子里進犯最私密的禁地。

「老天,你的呻吟會讓男人失去理智。」捧住她的頭,他密密實實的吻了上去,在她嬌喘暈眩的同時,他的手悄悄下滑至她的臀,按壓緊貼他難以克制的亢奮。

她顫抖的攀住他的肩,一雙小手不甘示弱的推開他的睡衣,撫摸他肌理分明的胸膛,跨坐上他結實的腰腹,低頭啃咬他的脖子。

一陣天旋地轉,她發現自己躺在他身下,他的身體壓上她分開的兩腿間,親密得教她無法動彈。

「你不反抗嗎?」韓克齊喘息的問。他感覺得出她的順從,有些詫異難以置信,夠聰明的話,他就不該在逭時候殺風景的提醒她,給她反悔的機會,但他可不想一覺醒來看見她怨恨的目光。

「你希望我拒絕你?」她好整以暇的反問。

「不希望。」他連想也不用想的回答,這回再無顧忌的吻上她的唇,讓情慾的火花燒得更旺。

她在他身下扭動嬌軀,他的手與唇舌到達的地方像是點燃了難以熄滅的烈火,她感覺自己似乎要化成了一攤泥,她難耐的呻吟喘息,發現他也同她一樣的火熱,他的呢喃充滿了情慾的味道,直達心靈深處的挑逗。

現實的紛擾不安在這深沉的夜裡遠離,他在她身上得到了暫時的救贖,眼中只有她美麗的身影,他的世界只剩下兩人急促而相互呼應的心跳,撐起上身,他熾熱的亢奮探索著她溫暖濕滑的身體,熱切的想攻佔她的身與心。

舒若棻努力壓下心裡的驚慌不安,強迫自己躺在他身下沒有逃離,眉頭蹙緊迎接他的推擠,咬住下唇是為制止那幾乎逸出唇畔的不適呻吟。

韓克齊伏在她身上喘息,在激情凌駕一切理智的此刻沒有察覺她任何異樣,「寶貝,你好緊……」他低喃,再也無法剋制,在一個幾近野蠻的奮力挺腰下,他突破所有阻礙,徹底的將自己埋入她體內,耳旁傳來她細碎而壓抑的悶哼聲,他晚了一步發現真相,卻也在同時聽見自己腦袋裡那根理智的弦綳斷的聲音。

「你……你還是……」他的表情活像自己剛侵害了未成年少女一般。

原該是一場浪漫激情的男歡女愛,最後卻落得草草收場,韓克齊坐在床尾臉色難看,有些懊悔不知所措,他有種被騙的感覺。

「為什麼你事先不告訴我?」他咬牙問,激情當頭,他無措的體認到什麼叫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窘境。

舒若棻坐在床上慢條斯理的穿回睡衣,聽見他的話,她臉上神情一僵,近似受傷的情緒在下一刻就被她武裝出來的冷漠掩蓋掉了。

「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件事說不說有什麼差別嗎?」

「如果……如果我早知道你是第一次就不會……」

「不會碰我?」她挑眉睨他一眼,「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又不會因為這樣就賴著要你負責。」

「那不一樣。」她故作冷漠的言語聽得他的心好亂。「我沒想到你是……你應該得到更好的對待,而不是在這種情況下。」他本來以為氣氛催化,大家各取所需,根本就沒有想太多。

「對我來說第幾次並沒有什麼差別,我的心意不會改變。」舒若棻臉上的表情波瀾不興,她都不介意了,真不知道他在彆扭什麼。

「可是我……」他懊惱的抓著頭髮,「我從來不和處女上床的。」他遲疑半晌終於還是老實招供。

「為什麼?」她的神情更冷了,「是因為生澀?技巧太差?」

「不是。」他急急反駁,「我很高興你願意把最寶貴的初次給我。」

「那是什麼?我說過不會要你負責。」

「可是……可是我覺得自己有必要對你負責些什麼……」他煩躁的在房裡踱步,以往大家男歡女愛好聚好散,卻沒想到她願意把最寶貴的初夜給他,他知道女人最重視的就是貞操,也因此他雖花心,卻謹守原則不去招惹處女,因為處女代表的就是一種責任,不管女人嘴上說得有多洒脫,但心底仍是會介懷的。

「我身上的麻煩事已經夠多了,實在沒有心力再應付這些……」他剋制不住的脫口而出。

舒若棻臉上的表情一變,像受到了侮辱般憤怒,「你以為我和你上床是為了什麼?」

「你別誤會……」韓克齊發現自己的失言,急著想安撫她。

「你不想碰處女是因為害怕責任,怕被困住,從以前列現在一直是這樣,你只想遊戲人間,你連感情都不想負責任,因為你害怕承諾!」她動怒的指責。

「我……」他如被雷打中般,無法反駁。

她冰冷的容顏泛著一層薄怒,「我和你上床只是很單純的感情延續,就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如此而已!」

「若棻……」他知道自己錯了,不管如何,他剛才的表現都太傷人,他不該在他們才剛有了親密關係的時候說這種話,是這陣子煩心的事情太多,令他跟著失常。

舒若棻吃了秤坨鐵了心,不想聽他溫情的呼喚,「何時你才能學會成熟一點?能不能別遇到事情就只想到要如何逃避?逃避責任,逃避一切,從來就不肯真正的面對事情。」

韓克齊臉色一沉,聽得出她的弦外之音。

「你指的是什麼?」他的聲音跟著冷了下來,話里有著壓抑的怒氣。

「我指的是你,你的事業,你的人生,你的態度!」她的眼睛澄澈,像一面晶亮無痕的鏡子般,逼他面對自己。

「不需要你來教訓我。」他的下巴緊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若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就知道不應該一直逃避下去,那解決不了任何事情。」

「你不要把事情想的那麼筒單。」他壓抑著聲音,下顎抽緊,怒氣瀕臨爆發的邊緣。

「沒錯,我是不知道事情有多難收拾善後,但你卻連試的勇氣都沒有,根本就是懦弱的表現。」她直言無諱。

「夠了!」他低吼,「連你也看不起我嗎?我破產了,就什麼都不是了嗎?」

「不是的。」她咬住下唇制止心底緩緩湧現的心疼。「你沒有發現到嗎?你一直都很不快樂,縱使我不在乎你是否為窮光蛋又如何?最在乎的人其實是你,你放不下過往的榮華富貴,你老是在逃避現實,外界的人都在等著你出來解決事情,你卻寧肯躲在我這兒過一日算一日,完全沒有面對問題的勇氣,你不試怎麼知道有沒有機會?縱使失敗了,起碼你努力過了,沒有人會怪你的。」

「但我不能原諒自己……」他的眼眶微紅,心底那根壓力的弦綳斷了,她說的他都明白,只是他害怕努力到最後仍是一場空,如泡沫一般,夢醒了,什麼也沒了。

「世上值得追求的並不是只有財富而已。」她的心揪緊,想上前擁住他。

「別再說了!我不想聽,也什麼都不想說!」他拒絕她的溫暖,僵硬的轉身走出去。

「克齊!」她心焦的喊道,跳下床追在他身後,但他已經走出大門。

眼前景物逐漸變得模糊,兩行熱淚從眼眶滑落到臉頰,舒若棻愕然的抬起手擦去淚水。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感情已經投入這麼深了?她以為自己絕對不會愛上他的,這個老是愛逗她玩,愛笑愛鬧的花心大蘿蔔,此刻佔滿她腦海的全都是他,她擔心他的安危,心疼他所承受的壓力與痛苦,她不想看見他這麼抑鬱孤獨的模樣。

再也忍不住地,她抬手掩面,鳴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就這樣心懸挂念,幾天後的一個晚上,鑰匙轉動門鎖的一剎那,舒若棻既驚又喜,她總算盼到韓克齊回來了,雖然他一身的疲憊,但看見他平安歸來的身影,她擔憂多日的心終於放下。

模樣有些狼狽滄桑的韓克齊,看見她直瞅著自己的目光,有些慚愧的低下頭。

「我……我回來了。」

舒若棻咬著下唇不語,雖然欣喜卻也無法不怨慰,他就這麼一聲不響的離開,完全沒顧慮她是否會掛心。

「若棻……」他像做錯事的小孩緩緩踱步到她面前,偷覷她臉上的表情。

她冷冷的移開視線,眼裡卻隱隱閃著淚光,她用力瞪著眼,不讓淚水滑落。

「我……」他伸出手想碰觸她。

「出去了就不要回來啊!你把我這兒當什麼了?」她握起粉拳捶他,抗拒他的親近,叫喊的同時,滾滾淚水再也剋制不住的掉了下來。「你不知道人家會擔心嗎?說走就走,你為什麼總是這樣,何時才能學會多一點責任感!」

韓克齊抓住她揮舞的拳頭,將她緊緊的擁人懷裡,「對不起……我沒有想到……」向來我行我素慣了,沒有顧慮到他人的心情,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責任,她的關心令他備覺溫暖。

舒若棻將臉埋在他胸前宣洩安心的淚水,雙手緊緊環抱著他的腰,氣他的不成熟,更惱自己的沒出息,為什麼一顆心全懸到他身上去了?不該是這樣的。

「你哭了?」他聲音低嘎,有些詫異更有心疼,「我從沒看過你哭……」她向來是堅強不輕易示弱的。

「哭又怎樣?只要有淚腺都會分泌淚液的。」她生氣的掐他的腰。

深深的嘆息,他在沉默了半晌后才低聲開口,「我決定回去了。」

她聞言,擁得他更緊了,貼著他寬厚的胸膛輕聲問:「為什麼……為什麼突然想通了?」

韓克齊忍不住苦笑了下,「我一直想逃避,卻反而把自己搞得更加痛苦狼狽,你罵得沒錯,我的確是懦弱到連承諾都不敢。」他早明白這事遲早要面對,卻總是少了一點勇氣。

「我說得太過分了。」她坦言,當時忘了他的自尊心有多強,一心只想狠狠的罵他一頓逼他面對現實。

「你說的我都明白,每個字每一句都記在我心上,我只是不想承認,只想能拖過一天算一天……」他疲倦的將臉埋在她肩窩嘆息。

「若早知道罵你一頓能讓你早點想通的話,我該早點做的。」她撫慰的摸著他的頭,長睫仍濕,卻忍不住笑了。

「你後悔沒早點獻身給我嗎?」他就是忍不住想歪,好心情的咧嘴一笑。

舒若棻綳起粉紅的俏臉,懲罰他貧嘴的捏他一把。

「其實不全然是這個原因。」韓克齊趕緊拉開她使壞的小手。「累沙成塔並非一蹴可幾,而是經過先前無數次一點一滴的累積……」他揚起苦笑,「這兩天我在外面晃蕩,想的全是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事,還有你的臉,你說過的話,只有獨自一人時我才敢承認,我活得很慚愧,我過得很窩囊……」

她心疼的輕輕搖頭,不語的抱緊他。

他把臉埋進她的秀髮里,聲音模糊,「偶然經過醫院門口,我看見忙碌的醫護人員和許多的傷患,每個人顯現在臉上的心情都不同,以前我從來沒注意到這世界上還有許多人在努力掙扎求生存,那些人煩惱的不是該如何挽救一間瀕臨破產的公司,他們每天奮鬥的是如何努力讓自己活下去,他們連健康的活著都是一種奢望,他們要對抗的是更殘酷更難打敗的命運,而我的不幸和他們比起來,竟是這麼樣的渺小可笑,突然間,我覺得好羞愧,我忽然不能明白,我究竟在逃避什麼,我到底怕什麼……」

「只要能再站起來,跌了一跤並不可恥。」她噙著欣喜的淚水低聲道。

他閉了閉眼嘆息,心情複雜,作下回去的決定之後,雖然壓力沉重,但伴隨而來的還有難以言喻的輕鬆感。

咬著唇思忖一會兒,舒若棻終於決定對他吐實,「我前天去買了韓氏的股票。」

「什麼?」他一怔,這消息讓他有些錯愕。

「我幾乎把全部的家當都投資在上面。」她不疾不徐的告知,神情沒有一絲後悔。

「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心急的握住她的肩,「你明知道因為財務危機造成一連串的骨牌效應,現在韓氏的股票根本一文不值,你花錢買下它根本是買回一堆沒用的廢紙。」

面對他氣急敗壞的模樣,舒若棻只是淡淡的一笑,「我賭你會成功,因為我對你有信心。」

「你……」他沒想到向來冷靜的她,居然會做出這種舉動,「你真是……」他覺得心頭暖呼呼的,兀自感動了半晌,才聲音沙啞的開口,「這麼做太冒險了……」也太孤注一擲了,萬一他沒有成功怎麼辦?

「所以你得努力,別讓我失望。」她嘆息的把螓首靠上他溫暖的胸膛。

「這是在給我壓力嗎?」他突然覺得肩上的擔子更沉了。

「不是。」她淡淡的否認,「那是我對你的信心。」

「我是不是該說你好傻……」他抱緊她,動容於她的信任。

她綻開微笑打趣道:「我把錢都投資在你身上了,你得好好報答我,我的下半輩子就靠你養了。」

韓克齊揚起嘴角,貼著她柔嫩的臉頰廝磨,「那天晚上……我表現得很糟糕。」

舒若棻紅了臉,在他懷中沉默不語,將臉藏得更緊。

「我必須向你道歉--」

「別提了。」她有些窘迫的打斷他,「反正……又不是很痛……」

他輕輕笑了出來,久違的平靜終於再度降臨他一團混亂的人生,他的心沒有比現在這一刻還踏實了。

記者會現場一片熱鬧歡慶的氣氛,各家媒體記者早在預定的時間前就來現場架設攝影機,直到這場記者會的主角出現了,所有人立刻凝神專註在工作上,看著西裝筆挺魚貫走出來的數名男人,落坐在主位上的是韓克齊。

「在記者會正式開始前,我必須先向社會及投資大眾道歉,很抱歉在韓氏財團發生財務危機時,我們沒能在第一時間做應變和處理,造成社會大眾疑慮不安,本人在此深深致歉。」韓克齊起身對著所有媒體深深的一鞠躬,頓時鎂光燈閃個不停,身旁的一級主管也和他一起彎腰低頭。

公司的休息室內,舒若棻捧著熱騰騰的咖啡盯著電視畫面,嘴角有一抹欣慰的笑。電視上的他看來仍然俊帥迷人,只是經過這一連串事件的打擊,他眉宇間多了股滄桑成熟的魅力,隔著電視機,他看來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相同的一張臉孔,熟悉卻又有些陌生。

面對鏡頭,韓克齊沒有任何畏怯,有的儘是自信沉穩的風範,擔任起這場記者會的主要發言人,「這次因集星投資案所造成的損失,本人會全權負起所有責任,絕不會損及股東及投資大眾的權益,請大家要對韓氏有信心。關於集星投資案的疑慮,我有以下幾點說明……」

經過兩個多月的激烈競爭,在董事會的投票上,韓克齊以些微票數的差距打敗韓德隆,順利成為韓氏集團掌門人,其間他是靠著父親韓紹鴻的人脈、以及他自己的積極奔走操控布局,才能登上龍頭的位置。這一陣子他的確忙翻了,常常忙到三更半夜才能睡覺,隔天一大早又得打起精神投入奮戰,舒若棻有好一陣子沒見到他,從他離開后,他們僅靠電話聯繫,只是通話的次數寥寥可數,明明是睏倦極了,韓克齊仍捨不得掛上電話,但是說沒幾句就可聽出他聲音中的疲憊,她只能強忍心底的思念,狠下心腸逼他掛電話早點睡覺,而他總是委屈咕噥地抱怨她的冷漠與狠心,然後才依依不捨的掛上電話。沒想到每天睡不到幾小時的人,出現在電視上的模樣依然精神奕奕,以往他臉上那份自信神采又回來了,不同於前陣子的消沉低潮,但這個勝利只是開端而已,後頭還有許多硬仗要打,韓克齊無法鬆懈下來,隨時都有人虎視眈眈,伺機要將他拉下現在的位置取而代之。

待韓克齊說明完畢后,接下來就是記者提問的時間,除了韓克齊外,他身旁的一級主管也輪流回答記者的發問。這次的人事大搬風,韓克齊安插了不少心腹進總公司,面對鏡頭,韓克齊大眾情人的魅力絲毫沒有減退,瀟洒俊帥的模樣,透過特寫畫面,風靡了許許多多的女性,偶然展露的朗朗笑容更是令一乾女子如痴如醉。

喝完手中的咖啡,舒若棻沒再看電視一眼,帶著笑容,她回到辦公室繼續末完成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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