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章、懷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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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敏按:原文無名無題,古樸簡拙,既然仿效現代文體,便略示整理,權記名:大明武俠傳。為看官省便,略加前引後序。只是小女子生性拙劣,文資淺薄,強為附會,恐為大方貽笑。好在權是消遣,原不能如孟研究員般當真。
各位大爺大媽、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暫且放鬆心情,隨小女子穿越時光隧道,回到大明洪武年間。
話說蘇州乃江南名城,詩書禮樂之郡,膏腴繁華之地。江南王張士誠定都十數年,盤剝聚斂了無盡財寶。但一日城陷,身陷囹圄,被明軍百般拷問其搜刮寶藏的下落,他道狠勁,一言不吐,絕食而亡。真真令人感嘆,又是一樁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公案。
今日所道的這戶人家,家主連世如連員外,平日里深居簡出,難見真容,但有個美麗無雙的三小姐連瀅嬌,不僅知書達禮,且師從越女劍名家,練就一身好武藝,名動蘇城,好俅之輩如過江之鯽。只是坊間近日忽傳連員外原為江南王張賊手下大將,城破之際,攜了張賊幼子逃脫,隱於大市。傳言甚囂塵上,令人莫辨真偽。但明眼人一聽既知,恐怕連家要惹上禍端。
果然,洪武乙丑年九月辛卯日,連府外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了許多官兵,錦衣衛辦案,查抄連家。可憐連員外帥著家臣奮起反抗,但好漢也怕人多,又怎敵虎狼官兵,一番硝煙,連府成了斷垣殘壁,連世如被殺。滿城人唏噓連家的遭難,更關心三小姐連瀅嬌的下落。有人言逃出了城,有人道被官兵捉去了,莫衷一是。仰慕其名的大好男兒們,不免憧憬英雄救美的故事能降臨自己頭上,只是這起有為男兒當人遭難之際做壁上觀,此番動起了旖旎遐思,真真不枉了好男兒的稱號。
閑言少敘,書歸正傳。說說牽動蘇州滿城人心思的三小姐連瀅嬌,此番道是殺出了城,為了躲避追兵,換了男裝,晝伏夜出,人單影只地行到太倉劉家港。再也支撐不住,竟然病倒在客棧。
店家見她病怏怏有傷在身,只見出氣不見進氣,又無了分文,生恐死在店裡惹上官司,趁夜叫夥計抬出去埋了。連瀅嬌自幼習武,一身武藝,按說不當這般嬌嫩不堪風雨,但她一介富家小姐,陡遭橫禍,家破人亡,芳心憔悴,悲難自抑,鬱結於內,才致頹然病倒不起。好在蒼天有眼,偏這夜電光雷鳴,風雨大作,夥計那還顧得挖坑掩埋,將她拋在亂墳崗上,一走了之。
冷雨澆落,連瀅嬌激醒,只是渾身散了架,天旋地轉,咬牙爬出百十步,呼呼嬌喘,再無氣力。冷雨入懷,只道就死在這荒野,不禁悲嘆父親的囑託完不成了,而六郎……今生再見不到,但就此能與父母泉下相會,心中感到些須暖意。神思漸昏,忽覺身子動彈,似有人在拖她。她心裡一驚,有些清醒,忽又覺似乎並非人,遮莫是動物。正警醒,身子忽然翻落,這番一撞,連瀅嬌又昏過去。
等她再次醒轉,身在庵棚中。角落裡一雙烏黑的大眼正盯著她。竟是一六七歲光景,衣衫襤褸地孩童。那孩童見她醒了,裂嘴一笑,黑忽忽的小臉倒襯出了一口雪白的碎牙。
連瀅嬌撐著坐起來,靠在石壁上。庵棚就著狹小的岩洞搭起,靠里幾塊扳子鋪在地上,算是床了。床邊一個瓦罐,一個瓷碗,旁邊石塊圈成個灶,上面支著口缺了半沿子的小鐵鍋。只有壁上掛著的一把鐮刀算是新堂堂地鉦亮,當真是家徒四壁。
「謝謝你,小……弟弟。昨夜是你救了我?」
孩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跪在地下從灶灰里竟掏出個地瓜,遞給她。連瀅嬌搖搖頭要待說不用,孩童緊抿著嘴唇,眼光中透著執拗,將地瓜遞到她嘴邊。連瀅嬌只好接下來,地瓜雖有些烤焦了,但溫熱中透著一股食物的誘惑。連瀅嬌不禁揭皮咬了一小口,滿齒香氣。比起平日里的珍饈佳肴不知好上多少倍。
那孩童看她吃了,又露出一口白牙裂嘴笑。
「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你怎麼不說話?」也許是一夜的休息連瀅嬌感覺身體有了些氣力。
孩童看看她,又低了頭,小聲道:「我叫小虎。」
「小虎,你真好,謝謝你。」
小虎抿著嘴,他烏黑大眼忽然閃爍一絲極亮的光芒,看了連瀅嬌一眼,猛地低下頭去。連瀅嬌正奇怪他的眼神,忽聽小虎小聲道:「你……好象我媽媽。」連瀅嬌笑道:「是嗎?你媽媽在嗎?」小虎抬頭看她一眼,指著門外道:「她在外面。」
連瀅嬌撐著石壁站了起來,走出庵棚。藍天如洗,晨光熹微,雜花搖曳在晨風中,滿是山野的氣息。
小虎跑到一處墳塋旁高興地道:「媽媽,你看這有個姑姑長的好象你。」
連瀅嬌看見墳塋和墓碑,霎時明白了,不禁悲從中來,摟著小虎淚如雨下。可憐天下同命人。即哭小虎孤苦地守在父母墳旁,也哭自己黃泉下的雙親。心頭鬱結的悲情終於發泄。
美人啼哭,哀哀切切,如杜鵑泣血,孔雀哀鳴,雖不能驚神撼鬼,卻是擾動了人間。
「連小姐,找你找的好辛苦!」一陣桀桀的笑聲。
連瀅嬌猛然驚醒,拭去淚,光影憧憧中樹林里圍過來數十名錦衣衛。連瀅嬌貝齒暗咬紅唇,心知無法倖免,惟有自刎一保清白,免得受這般鷹犬的腌雜之辱,只是父親的遺願無法實現,好生遺憾。
「連小姐,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們連家這點斤兩,本就不該淌這趟渾水。現在連世如死了,我們也不為難你個姑娘家,交出藏寶圖,我們留你條活命。押你回京,依連小姐你的美貌,皇上定饒你不死,說不定還收在宮中,那時可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了,哈哈哈……」
「放你的狗屁!」連瀅嬌罵著,心中卻一凜,父親叫自己帶給哥哥的黃絹難道真是張士誠的藏寶圖?藏寶圖不是在六郎手上嗎,怎麼會到爹爹手裡?這些念頭電光火石般一閃,她雖然無法判斷懷裡的黃絹到底是什麼,但絕對不能落入錦衣衛這班仇人手裡。所以她探手入懷,取出黃絹,就要撕毀。沒想到她傷病之下手上無力,而黃絹實是摻了金絲經過特殊加工的,尋常之力根本無法毀傷。但外人不清曉,那錦衣衛大叫著:「不準撕!」縱躍過來阻止,而坡上草叢裡突然也竄出一幫蒙面人,其中一人身形電閃,一掌擊在連瀅嬌背上。連瀅嬌櫻唇噴出鮮血,摔出數丈外,昏暈過去。
那幅黃絹飄飄蕩蕩地飛在空中,錦衣衛和眾蒙面人都去搶。一陣「叮噹蓬蓬」地交擊聲。黃絹冉冉地落在連瀅嬌身旁,誰都沒搶著。眾人虎視眈眈,即想先下手,又惟恐被暗算。空氣中瀰漫著貪婪地殺氣。
一個稚童的聲音尖叫起來打破這份死寂:「你們為什麼要打她……」小虎跑到連瀅嬌身旁張著雙臂攔著,似乎他能保護這位象她媽媽的姑姑。他抓起黃絹給連瀅嬌搽著嘴角的血,哭叫道:「姑姑姑姑,你醒醒……」
那錦衣衛陰著臉掃一圈,道:「你們蒙著臉就當紀某查不出你們一個個的身份,哼,跟官家對著干,滅你們的九族!還不給我怎麼來就怎麼滾!」
一眾蒙面人好似沒聽見,一個個木雕泥塑般立在原地。而一瘦高蒙面人突然一旋腰,手中銀鏈飛蛇一般竄起直卷向小虎,他一動手,似捅了蜂窩,揮刀的、舞劍的、扎槍的、弄棒的,沒有一個甘落人後。眼看小虎就要喪命,一陣狂風席捲,就見一眾人慘叫痛嚎中,象是吹起的稻草人般飛了出去。
現場憑空降下個身材頎偉,龜形鶴背的老道,他鬚眉皆白,頗有仙風道骨,只是面上神色似笑非笑,表情滑稽,而身上道袍若非細看更是難辨顏色,竟然十分地邋遢。他拍著手指著趴在地下的瘦高個笑嘻嘻道:「小泥鰍。哈哈哈……」他聲音又高又亮,透著說不盡的快活。
瘦高個從地下爬起,一時不解自己緣何跌了出去,見老道猖狂之態,心中大怒,上去就是一掌,直去老道命門穴,嘴中罵道:「老不死的,找死!」
老道一拂袖,臉上兀自笑嘻嘻地道:「小不死的,怎麼還不死!」
瘦高個大叫一聲,跳後退開,只覺掌心宛如烙鐵烙過,火辣辣地灼痛。一條手臂竟然無法再動彈,不禁大驚,知道遇到了高人。
一眾人都看出些蹊蹺,正驚詫老道源出。那錦衣衛高聲道:「前輩莫不是武當真人張三丰?」
眾人都是一驚,要知張三丰在當世已是半神半仙之流,很多人只聞其名,未睹其容。
老道搖頭晃腦道:「張三丰的不是,張邋遢地是也。」
那錦衣衛耳聞目睹再無懷疑,弓身道:「真人閑雲野鶴,神龍不見首尾,今日得遇,實乃有幸。吾等受皇上之命,誠邀真人赴京中一游。」
「哈哈,皇上找老道,不就是想套老道的長生秘訣。回你家皇上,那日老道得空,去他的金鑾殿上坐坐。」
「真人允諾,實在太好。揀日不如撞日,真人不若此番就動身赴京。」
「你道會打蛇隨棍。只是老道今日心情不爽,又撞見了搶這個垃圾的糊塗事。」他說著,抖著那黃絹,撇嘴搖頭。「遺世禍害,毀之不為過。」
「真人不知,這藏寶圖所載藏寶是張賊搜刮百姓所得,吾等收歸國庫,造福百姓。」
「造福百姓……」張邋遢捋著白鬍,忽然仰天大笑一聲,低頭瞅著小虎,笑嘻嘻道:「小娃娃,老道獎勵你的勇敢,送你個禮物。」說著,右手握絹,按在小虎臂上。小虎手臂一陣灼疼,不由痛叫一聲。張邋遢笑著鬆開手,黃絹竟在瞬間化成灰燼,一陣風吹來,片片飛舞在空中。
「張真人,你……你……」
眾人大驚,誰都沒想到張邋遢竟然當眾毀去寶圖。連反應都不及,其實就算他們反應,誰又能從他手下搶回?只是被愚弄的惱羞和貪婪**的破滅,使他們瘋狂無懼了。
「賊牛鼻子,竟敢毀了藏寶圖!殺了你!」眾人衝上來。
「哈哈哈……老道救你們於水火,替你們消災彌難,竟然不領情,去也!」一陣大笑。待風平浪靜,張邋遢和來時無影一般,去的也無蹤,只是也無了連瀅嬌和那小虎孩兒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