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雖然沒有再提過阿黛拉的名字,但是林子心感覺的到,占星師一方面盡量想去無視這個女孩的存在,另一方面,他又總是用一隻眼睛,盯著自己和阿黛拉之間的相處。
問題是,阿黛拉留在林子心身邊的時間越來越長。起初的時候,這個林子心眼中的小女孩,不過是每天花一點時間,教會林子心阿拉伯文,後來,教學的時間越延越長,再後來,阿黛拉甚至變成了林子心的半個助手般,他做什麼她都會陪在一旁。
林子心早已不是十七八歲的小男生,他是二十八歲的成熟男人,他當然清楚這是什麼個情況,本能的想要迴避一下,可是看著那阿拉伯少女黑色的大眼睛,話到嘴邊,最後還是沒有說。
起初的時候,阿黛拉只是覺得這個來自東方神秘古國的男子,和自己從小見到過的阿拉伯男人是那麼的不同。最初一見面,阿黛拉就深深被林子心黑色的眼睛所吸引。再到後來,這個東方男人的成熟、穩重,他的善良、正直、勇敢、堅強,等等等等一切美好的品質一一閃現之後,這個阿拉伯少女的一顆芳心,不知不覺的就被吸引過去了。
每當一想到林子心,阿黛拉的心中,就湧起千千結。一時不見林子心的身影就覺得悵然若失。見面時又覺得歡心鼓舞,興奮莫名,這感覺令她害怕,也讓她覺得歡喜。
因為首領不在,阿黛拉沒有可以分享這份心情的人,只好把所有的感情,都埋藏在心裡。
但是有一件事情,阿黛拉想要首領回來之前,做完它。
就在一個安靜的傍晚,阿黛拉要求林子心送她回去,在走到自己居住的石洞附近的時候,阿黛拉取出了一樣東西,雙手托著,遞到林子心的面前。
「這個,請你收下。」
林子心低頭一看,阿黛拉的手中,托著一把精緻的小刀。刀長大約兩寸左右,刀柄和刀殼是銀制的,鑲嵌著寶石,十分精美,與其說是防身用的武器,不如說是一件藝術品。
「應該是我要送你禮物才對。」林子心笑了,當了阿黛拉這麼長時間的學生,現在卻由老師出面送給自己禮物,他有點不好意思。
「請你收下好么?」阿黛拉重複著她的話,聲音有點發抖,低垂著頭。
林子心想,就算小,這也是把刀,也許,阿黛拉是希望自己可以保護自己。畢竟,自己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想到此,林子心接過了小刀,「那麼,謝謝你。」
阿黛拉驚喜的抬頭,看著林子心,她沒想到他真的接了過去,羞紅著臉,眨著眼睛,極力想要掩飾自己的神情。
林子心也笑了,用好像大哥哥對小妹那樣的口吻說道:「很晚了,快回去,好好休息。」
阿黛拉點頭,轉身跑掉了。
收起刀,林子心轉身,想要回自己的土屋去,卻突然發現,不遠處,占星師所住的石屋,仍然有燈光。
這傢伙這麼晚了還不睡么?林子心暗自思忖。
首領和長老的隊伍一直沒有回來,阿哈曼不斷的派人出去尋找,由於沙漠的條件太差,尋找的人也不敢走的太遠,所以一直也沒有更多的消息。
占星師就是剛被派出去找人,才返回來,並且在外面的時候,還遇到了其他部落的人,有過一番拚鬥,死了幾個人庫爾族人。
林子心按捺不住心裡的想法,他悄悄的走到了占星師住的石洞前,小聲的喚道:「阿星?」
馬上,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
「你怎麼還沒有睡?」
「你還不是一樣沒有睡。」伸手把林子心拉進屋裡,占星師讓他坐下,自己趴在一旁,下巴擱在手臂上。
「喂,跟小丫頭約會完了?然後才到我這來,你還真是會安排。」
聽著占星師酸溜溜的挖苦,林子心只是淡然一笑。
接下來,占星師沒話找話的東問西問,林子心只好一一回答,說了幾句話之後,林子心體內醫生的敏感因子,發生了做用。
今晚的占星師,似乎有點不對。
觀察了一下占星師的臉色之後,林子心不動聲色的把手,慢慢放在了占星師的手腕上。
能和林子心牽手,占星師自然開心的要命,他全然沒有注意到其他。
「傷在哪了。」確認了占星師的脈象之後,林子心俯下身,問道,臉色很嚴肅。
「啊?」
「我問你,傷到哪裡了?讓我看看。」
占星師露出秘密暴露的懊惱表情,趴在床墊上咕吶著:「沒什麼大不了的。」
「讓我看看。」
占星師伸手掀開了自己的T恤,林子心一看,大驚失色,「你怎麼傷成這樣也不吭一聲!」
「我可沒想讓別人知道。」
占星師的背部,近腰的地方,被刀割開了一個長近一尺的傷口,他用布緊緊的把傷口裹了起來。
林子心重重的嘆息了一聲,站起來,「我馬上就回來。」
不一會,林子心回來了,帶著他的藥箱。
小心的解開占星師裹傷口的布,林子心查看著傷口。還好,雖然傷口很長,但是並不深,也沒有傷及大動脈和神經。
沒有酒精,林子心只能為占星師用酒消毒,然後局部麻醉,準備把占星師的傷口縫合起來。
「喂,不用縫吧。」占星師趴著問。
「傷口這樣,不縫合怎麼行。天氣這麼熱,我怕你感染。」林子心的眉頭皺的很緊,一臉嚴肅。
「感染就說明還活著。」
「別再說話了。我所帶的,也就是這一點麻醉劑和線,如果你再受一次傷,我真的是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了。」
「我不會再受傷了。他們人太多,一下子沒躲過去。」占星師安慰著林子心。
處理完占星師的傷口,再替他塗好有助外傷癒合的藥膏,包紮好傷口,林子心這才鬆了一口氣。
占星師趴在那裡,觀察著林子心的表情。
伸手摸摸占星師後腦的頭髮,林子心吩咐道:「你要好好休息,這幾天你會有低熱的現象,不用擔心,我會再來看你。還有,最好這幾天不要出去。」說完,林子心拿起藥箱離開了。
占星師摸著被林子心摸過的頭髮,趴在床墊上發獃。
第二天一早,發著低燒的占星師醒了,他哪裡也沒有去,趴在床上,百無聊賴之間,不由的東想西想。
可是不管怎麼想,想什麼,思緒最終都會繞回到一個身影的身上打轉。心思在百折千回之間,盤旋往複之中,卻怎麼也跳不脫那個身影,不管繞開多遠,最後,還是會回到那一個人的身上,想他,念他。
林子心一大早,就來到了廚房裡,去找瑪姬。
「你好,瑪姬大嬸。」林子心輕聲的打著招呼。
瑪姬露出和藹的笑容,「什麼事,醫生?」
「我想在這裡煮碗粥,給我的朋友,可以嗎?」
瑪姬大方的回答,「沒問題,東西你隨便用,不要跟我客氣。」
林子心謝過了瑪姬,取過一隻小號的鍋,裝上清水,放在爐子上,另外取了米,淘洗起來。
水開了,把米下進鍋里,熬煮了一會之後,林子心就很認真的拿著勺子不斷的攪動著粥,期間,放了一點旁邊碗里準備好的東西在粥里,又繼續攪動著。
濃郁的米香,不斷的散發出來。
熬好了粥,林子心把粥裝進一個可以保溫的大杯子里,帶著它來到了占星師所住的帳篷外面。
「阿星。」輕輕的叫了一聲之後,林子心走進了帳篷。
趴在床上的占星師,早就感覺到了有人靠近的氣息,他已經坐了起來,聽到林子心的聲音,和他感覺到的平和安寧的氣息相同,占星師放下心來。
看到了林子心手提的東西,占星師猜到他是給自己送早餐來了,忍不住看看林子心。
林子心顧不上理會佔星師帶著勾詢意味的目光,他徑直坐到占星師的床邊,伸手摸住占星師的額頭。
果然,他在發低燒。
把帶來的保溫杯打開,連同勺子一起遞到占星師的手裡,林子心說道:「把這個吃了。」
嗅到粥的香氣,占星師突然覺得剛才的鬱悶一掃而空。
因為外傷的緣故,占星師是在發低燒,也因此而沒有胃口,感覺舌頭木木的,嘴裡也苦苦的。現在,捧著散發著濃濃米香的粥,心情一下子變好了許多。
偷眼瞄著坐在身邊的林子心,占星師盛起一勺粥,喝進嘴裡。
熱熱的米粥,帶著淡淡的甜味,軟糯香稠,說不出的美味。
甜甜的,是什麼?占星師用舌尖分辨。
是椰棗,切細的椰棗,淡淡的甜味,和米粥的清香溶合在一起。
林子心知道,此時的占星師,因為低燒,一定會覺得舌根發苦,所以,他放了一點椰棗在粥里。他知道,那股淡淡的甜味,一定會讓病中的占星師感覺舒服。
喝著粥,占星師斜看著林子心,臉上有掩不住的笑意,他斜眼瞄了瞄身邊的林子心。不由的很想說點什麼。林子心的目光與占星師相遇,他察覺到了他似乎是想說什麼,並且也猜測的到他大概是想說什麼,林子心不由的收斂起表情,白了占星師一眼。
注意到林子心的眼神,占星師知道,他們彼此都知道對方此時在想什麼,於是,占星師抿了抿嘴唇,訕訕的一笑,把已經到嘴邊的俏皮話又咽了回去。
說出來,林子心一定會臉紅,雖然占星師很想看看他臉紅的樣子,可是又怕他會生氣,權衡一番,還是放棄了,只是依過去,靠在了林子心的背上。
低下頭一勺一勺的喝著粥,占星師忍不住又抬眼,看著林子心,此時,林子心也正回過臉,看著占星師。當目光相碰,占星師不由為那雙黑白分明、水晶般明亮清澈的眼眸所陶醉。
注意到占星師的表情,林子心迅速的轉開了眼波。占星師只覺得那黑色眼睛里流轉的眸光似乎帶起一抹流螢似的麗色。
從側面看,林子心的長睫,美麗的難以形容,眼波流轉之際,長睫輕輕顫動,每當看到這情景,占星師的心就砰砰砰的跳個不停,直跳的自己耳朵發燙。
一直到占星師喝完粥,這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林子心站了起來,收拾起杯和勺,他用眼神向占星師道別。
占星師一下子坐直了身體,他伸手拉住林子心的手,「你別走,再陪我一會。」
林子心重新又坐了下來,伸手又摸了摸占星師的額頭,然後說道:「以後,如果受了傷,一定要馬上告訴我。」
占星師坐著,把頭伏在膝蓋上,搖著頭慨嘆,「我,我已經習慣了受了傷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林子心垂下了眼帘。
是,占星師是黑幫殺手,他當然不會想讓任何人知道他受了傷,這是一種本能的態度。
「你不是說過,你相信我絕對不會騙你么。所以你在我面前,也不需要偽裝。」占星師抬起頭,看了看說話的林子心,然後點點頭。
受到了室內氣氛的影響,這兩個人突然都覺得有點不知所措起來。
注意到林子心老是低著頭,不再肯看自己,占星師有點不滿意,「喂,你幹嘛不看我。」
「你不是也沒有看我么。」
「誰說的,我一直都在看你。」
林子心眉心略蹙,瞥了占星師一眼,「誰要跟你眉來眼去的。」
占星師「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林子心突然漲紅了臉,瞪著占星師,「你笑什麼?」
「沒有,沒什麼。」
嘴裡這樣說著,占星師看到林子心連耳朵都紅了起來,心裡很得意。占星師還是成功了,讓他的「醫生小情人」羞的面紅耳赤,外加咬牙切齒。
林子心站起來要走。
占星師又一把拉住了他。
林子心回過頭來,微笑,搖搖頭。
占星師仍然緊握住不放。
林子心輕輕掙脫,牽動嘴角,轉身要走。
占星師伸出手,手指勾住林子心的手指,然後他撲倒在床上,臉下向趴著,把臉埋進枕頭裡,既不讓林子心看到他的表情,也不肯鬆開手。
林子心伸出另一隻手,拉著占星師的手腕,試圖拉開占星師勾住自己的手指。
占星師搖著埋在枕頭裡的頭,手指緊緊的扣住林子心的手指,任憑對方拉扯,就是不肯放鬆。
這樣僵持著,相互牽著手,可是誰也沒有說話。
發現林子心使的力越來越大,已經幾乎要分開兩個人勾在一起的手指,占星師從枕頭間抬起頭來,轉過臉,看著林子心,目光中,流露出萬分的不舍與委屈。
他們仍然沒有說任何話,只是彼此以目光相示意。
「你放開我吧。」
「你來都來了,還要走?」
「我來看看你,看過了我自然要走。」
「看到明天也可以。」
「別鬧了,放開我吧。」
林子心的黑色眼眸,認真的看著一臉不甘心的占星師。感覺到林子心拒絕的很堅持,占星師知道,比意志力,他絕不輸給自己,那雙黑眼睛已經說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說了不就是不。於是,占星師低下頭,輕哼了一聲,鬆開了緊扣的手指。
林子心離去了。
占星師抬起臉,回過頭,只看到林子心的身影在帳篷的門外一閃,就看不見了。
一抹愁悵湧上心頭。
口中還能回味的到粥的清甜,那人卻已不在身邊。
占星師只覺得,一股淡淡的清甜氣息繞在自己的心間,輾轉反側,揮之不去,剪不斷,理還亂。自己和他之間那似有若無的繾綣的情感,有時候甚至都能摸得著,有時候卻看也看不見。
趴在枕頭上,占星師思緒重重,從自己,想到一生堂,想到自己的身份,再想想他的責任,又看看現在身處的環境,一重重、一種種的思緒,怎麼也理不出個頭緒來。
不久之後,又一隊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向阿哈曼報告說,首領和長老,很快就會回來。
庫爾族的族眾們都放了心。
阿哈曼一個人暗自思忖著,這一次為什麼首領會出去那樣久,難道,並不是為了搶劫耽擱了時間,而是,為了那一件事情。
夕陽西下的傍晚,占星師拉著林子心,悄悄來到了泉水邊。
此時,四下寂靜無人,沒有風,天與地都非常安靜。
靠著泉邊的椰子樹坐了下來,夕陽透過椰樹的枝葉,把斑駁的光影,照耀在樹下坐著的兩個人的臉上。
「真安靜啊。」占星師舒展一下手臂,也借著這個動作,把手臂搭在了林子心的肩頭。
「大家可能都在休息。」林子心說著,同時,不動聲色的一側身,甩掉了占星師搭過來的手臂。
「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凝視著一片藍色的泉水,雖然沒有風,可是也能感覺到舒爽,占星師又歪倒下去,枕在林子心的肩頭。
因為如果閃開,占星師一定會跌倒,所以林子心沒有再閃避,任憑對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心情無比愉快的占星師,從口袋裡,取出一樣東西,遞給林子心,「這個給你。」
林子心低頭一看,竟然是一個蘋果。
「咦,你從哪裡得來的?」
「問那麼多幹什麼,吃掉就好了。」說著,占星師把蘋果,遞到林子心的眼前。
林子心看看色澤紅潤誘人的蘋果,再看看占星師含笑的眼睛,他把他的手推回去,「你可以掰的開,我們來分。」
占星師伸手握住蘋果,手指上用力,把蘋果掰成了兩半,遞給林子心一半。
靠在林子心的背上,枕著他的肩,占星師咬了一口蘋果,然後碰碰林子心,示意他快點吃,「嗯,很甜。」
看了看手中的半個蘋果,林子心把它舉到嘴邊,輕輕咬下去,果肉如想象中一般脆而多汁,非常甜美。
在沙漠中生活了一段時間,每天所看到的,都是無邊無涯的黃沙,林子心覺得,時間似乎是凝固的,彷彿過了很久,久到突然看到了蘋果這樣的東西,讓他甚至有了一種新鮮感。
很奇怪占星師居然可以得到這東西,不過林子心又覺得可以理解,占星師就是這種男人,不管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之下,他都有本事憑著自己的雙手,去改變環境,改變自己的生活。
把手中的果核丟出去,占星師在林子心的肩頭找到一個更舒服的枕的位置,咪起眼睛,享受這沙漠里,難得的幸福時光。
占星師的指尖,慢慢撫上了林子心的耳邊,癢的感覺,讓林子心側了一下頭。
占星師慢慢在林子心耳邊低語,「你的耳朵好敏感。」
說著,占星師的手指,又撫上了林子心的耳邊,沿著耳廓細細劃過之後,慢慢游移到了腮邊,然後是脖頸。
林子心的呼吸聲變得急促起來,他想閃避,無奈腰被對方摟的很緊,無法閃避的更遠。
占星師的手指慢慢從林子心的頸側,劃過喉結,又往下,劃到了衣領處,然後撥開了最上邊的扣子,滑到了林子心的鎖骨,在林子心的鎖骨處緩緩移動著。
林子心的眼睛眯了起來,他側過頭。
占星師的嘴唇幾乎在貼在林子心的耳朵上,手指一邊沿著林子心精緻的鎖骨曲線遊走,一邊低聲呢喃著:「阿林,你的耳朵很敏感,還有脖子,還有,這裡,都很敏感。我猜,你不會全身上下都很敏感吧。如果是那樣,我想,未來的某一天,也許我會很幸福。」
忍無可忍的林子心猛的一抬手臂,拳頭不偏不斜,正擊在占星師的鼻子上。
占星師「唔」了一聲,彎腰捂住了鼻子。一時間只感覺好像在夜空中的禮花下,走進了一間調料店,什麼顏色什麼味道都涌了上來,眼前一片紅的綠的黃的紫的,酸甜苦辣咸澀俱全。
抬起頭看著林子心,占星師仍然捂著鼻子,疼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灰綠色的眼眸中淚水盈然,「你?」
林子心站起來,看著占星師,語氣是報復之後的快感,「用不著等到未來的某一天,現在我就讓你幸福的流淚。」
說完,林子心想拂袖而去,占星師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他的襯衫下擺不鬆手。
好不容易才從痛苦中緩過勁來的占星師,捂住鼻子低著頭,「喂,你把我打傷了,就想一走了之。」
「這種程度對你來說不算什麼。」
「再坐一下啦。」
「如果你保證不再胡說八道的話。」
「我什麼也不說了。」占星師是老實了。
在暮色中相依而坐,直到天空變成深藍色,鑽石般的星星在夜空中閃亮,兩個人也沒有再說過話,也沒有人提議要走。
太陽消失之後,周圍的氣溫很快下降,夜風吹過,占星師覺得有點冷,就伸手,抱住林子心。
林子心不安的掙動,「放手。」
「我冷,讓我抱。」占星師不肯放手,反而抱的更緊,整個人都貼了過來。
「放開,冷你就回去。」
「我不。」像個鬧彆扭的孩子似的,占星師任憑林子心拉扯著他的手臂,就是不肯放開。
「你放手。」
突然,占星師一抬頭,「啊,流星。」
林子心一聽,不由的停下了反抗,也抬頭看著天空,可是並沒有看到什麼流星,反而聽到了身後,占星師發出的悶笑聲。
「騙子。以後再也不信你了。」被占星師這一打岔,林子心忘記了反抗,雖然很生氣,但索性也不再掙扎,任占星師從身後摟緊自己。
「以後,以後我們一定有機會一齊看流星。」占星師摟緊林子心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背上。
夜色更深了,注意到林子心打算要回去,占星師按住他,問道:「阿林,如果,我們無法離開這片沙漠,以後,都得在這裡生活,一直,一直,一直……你會怎麼樣?」
林子心想了想,搖頭,「不怎麼樣。」
「就一直在這裡生活,我們。你討厭沙漠嗎?」
「不,不討厭。」
「一直生活在這裡,無所謂嗎?不能回香島,無所謂嗎?」占星師坐直了身體,在林子心身後,問道。
林子心沉默了一下,然後才回答,「如果,真的是無法離開這裡,以後,都必須要在這裡生活,我,我並不是很介意,如果是真的實在無法離開的話。不過,我想,我會遺憾。」
「遺憾什麼?不能再見到家人、朋友了嗎?」
「不,我會遺憾,本來,我可以救治更多的人。」林子心半低著頭,緩緩的說道。
占星師鬆開了抱著林子心的手,站了起來,仰起頭,看看夜空,「我們回去吧。」
把林子心送回他住的土屋,占星師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他回想著林子心說過的話。
遺憾,是啊,林子心一定會遺憾,如果他是在更廣闊的世界里,他的醫術,一定可以救治許多人,許多許多人。被困在這片沙漠之中,他的醫術,啟不是浪費了。
「最後,還是要走。」占星師看著屋頂,喃喃自語。
首領和長老,帶著一隊人回來了。
呼嘯著的人們,騎著駱駝,跑進了這片綠洲。
大家都來迎接這遲歸的族人。
林子心站在人群的後面,靜靜的看著那些搶掠歸來的庫爾族人。
占星師站在林子心的旁邊,雙手交抱在胸前,臉色深沉。
長老撒里曼是個一臉花白鬍子的老者,滿臉皺紋,但是他的眼睛,異常的明亮,閃耀著精明的光茫。
遠遠看著撒里曼黃色的眼眸,林子心突然覺得,那雙眼睛,看起來很像不久之前,在南美的時候,捉住的那條巨大水蟒的眼睛,同樣的黃色的眼睛,被那雙眼睛看著,就像是被蛇盯上了一樣的感覺,讓人渾身不自在。
首領和撒里曼差不多高,穿著寬大的阿拉伯長袍,走路的時候,從衣袂飄動的情景看起來,他似乎並不強壯。
首領蒙著面,只露出一雙黑色的眼睛。
占星師刻意看了看那雙眼睛,同樣是黑色,卻冷的像冰,眼神中不帶一絲情感。
這庫爾族的首領,一定是心狠手辣的人。否則,他如何可以統領這一族的兇徒,讓他們聽命於自己。
三天之後的晚上,庫爾族人舉行了慶祝的晚宴,全體族人圍坐在一堆堆的篝火旁,吃著烤肉,有唱有笑。
當晚宴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首領低聲,向坐在他旁邊的撒里曼說著什麼,然後,林子心注意到,撒里曼的目光,轉向了阿哈曼和占星師坐著的方向。
不一會,撒里曼站了起來,舉起雙手向眾人示意。
很快,大家安靜了下來。
撒里曼大聲的說道:「我知道,在不久之前,有一位新加入我們的勇士,他有出眾的刀法,贏過了我們英勇的法瑪提。遺憾的是,在外面的我們,沒有欣賞到這位勇士出眾的武藝,所以,我提議,進行一次比武,再讓大家欣賞一下這出眾的刀法。」
眾人的目光,一致轉向了占星師。
占星師不動聲色,保持著平靜的表情,慢慢站了起來。
人群讓出了一塊空地,撒里曼帶著一個高大的庫爾人,站到了空地的中央。
撒里曼對占星師說道:「星,這一位,是首領身邊的第一高手庫倫爾,他很希望能和你比試一下。」
占星師英俊的臉上,露出讓人毛骨悚然的邪魅微笑,周身流轉著一股森冷的氣息,「我很榮幸能和第一高手比試。」
一旁有人遞上了彎刀。
撒里曼伸手雙手,把占星師手中彎刀的刀尖,和庫倫爾手中彎刀的刀尖,引在一起,然後說道:「等我的喝令,然後,你們就可以動手了。」
撒里曼慢慢的放開手,退到一旁。
占星師盯著庫倫爾的眼睛,嘴角浮出一個讓人感覺到寒意的微笑。
在聽到了撒里曼的大喝一聲之後,比武的兩個人,誰也沒有先動手,而是都退後了一步,握緊刀,盯著對方不放。
林子心在人群外,緊張的看著這一切。雖然聽不太懂撒里曼的阿拉伯語,但是看情形,他也知道現在發生了什麼,不由的交握起雙手,望著占星師。
占星師揚起下巴,自上向下看著比自己矮的庫倫爾。對方的不先動手,在占星師的預料之中。真正的高手,大多會先退一步,看看對方的實力,然後選擇最佳進攻時機。
盯著庫倫爾,占星師心想,不論先發制人,或是后發制人,自己都絕對不可以輸。
這可是關乎男人的面子問題,更何況,占星師已經答應了林子心,他不可以再受傷。
庫倫爾突然發力,手握彎刀,平平向占星師削來,力道很大,空氣中帶起一股風。
占星師向後一閃,避開刀鋒,揚刀回擊,「鏘」的一聲銳響。
庫倫爾的動作很靈活,緊接著唰唰唰三刀,從三個不同角度劈來。
占星師轉、閃、擋,輕鬆的避開。他一直採取守勢,沒有進攻。
阿拉伯彎刀不同於一般的刀,由於刀刃是彎曲的,甚至幾乎近於半月形,所以在使刀的時候,攻擊的角度和位置,都與普通的刀不一樣,用慣一般長刀的人,根本無法在短時間之內適應這樣形狀的刀。彎曲的刀刃甚至有可能傷到使刀人自己。
看著占星師如此熟悉的使用阿拉伯人特有的彎刀,首領黑色的眼睛里,閃過異樣的光彩。
占星師和庫倫爾,你進我退,你閃我擋的對打了幾分鐘之後,占星師已然對對方的實力了解,然後,這位國際黑幫的頂尖殺手,煩燥了起來。
因為庫倫爾的動作,在占星師的眼睛里,越來越慢。
占星師一邊揮刀進攻,一邊開始考慮,要怎麼結束,打傷他,又怕林子心介意,正在思忖之間,占星師瞥見阿哈曼,正用凝重的眼神,注視著比武的兩個人。
一霎間,占星師決定了他的作法。
出其不意的身法一變,占星師一彎腰,攻向庫倫爾的腿部,就在對方抬腿閃避的時候,他突然手臂急轉,快如閃電般的一揚。
輕輕的一聲響,宛如裂帛。
血,濺了占星師一身。
一把彎刀,已經將庫倫爾,從當胸斬開,他當場倒地而亡。
原本看著比武,喧嘩叫鬧的眾人,突然之間,鴉雀無聲。
占星師聳肩,看著一旁變了臉色的撒里曼,「對不起,我失手了。」他的語氣里,卻並無多少歉意。
「你……」撒里曼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占星師根本就不怕,庫爾族本來就是一群兇徒,當然不會有什麼以武會友的美德,強者,才是勝者。
阿哈曼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在眾人的驚嘆聲中,撒里曼只能說:「星,你果然是位真正的勇士。」
這時,首領慢慢的站了起來,然後,從他坐的地方,走到了人群的中心,揚起臉,打量著占星師,接著,他一彎腰,拾起了庫倫爾剛才用過的彎刀,舉刀向占星師示意。
占星師的目光,迎上頭巾下,首領那黑色的冰冷的眼睛,帶著一點得意的點了點頭。
林子心在一旁,瞪大了眼睛,怎麼,才剛剛殺了一個人,還要比?
容不得林子心多去想什麼,首領已經動手。
首領的個子,比占星師要矮一頭,從他走路的姿態看,占星師已經知道,他是一個身手相當靈活的人,估計也是受過嚴格的訓練。
兩個人,握著刀,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對手不放。
突然,首領一揚手,向下向上,向占星師一刀刺來。
占星師舉刀回擊,「鏘」的一聲脆響,兩個人同時向後退了一步。
「力量不太大。」占星師在心裡說道,「如果持久戰,他一定吃虧,那麼,他一定是用快速進攻,一擊即中。」
這兩個人的刀法,越來越快。
林子心站在人群之中,只看到白光一道道閃過,兩個人你進我退,一刀緊似一刀,近半月形的彎刀,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彷彿在是身邊一樣,盡圍著兩個比武的人轉。
每當一刀,從一個人的身體旁邊,以毫釐之差而掠過時,觀戰的眾人,就會暴發出雷鳴一般的喝彩。
林子心的眉心,越蹙越緊,他害怕,害怕這一場比試,又非得以一個人血濺當場,而結束。
在拚鬥到越來越酣的時候,占星師抓住一個和首領挨的極近的機會,他揚手攻向首領的頸部,迫的首領向後仰頭,與此同時,占星師出其不意的突然起腳,又快又狠的一腳踢在首領的肚子上,把他直踢的騰空而起,呈拋物線狀飛起,然後重重的摔倒在沙地上。
就在首領被踢飛的一霎間,占星師聽到了他在空中的一聲嬌呼。
觀戰的庫爾人都大聲的喊了起來。
這一戰,很難說誰勝誰負。占星師固然佔了上風,可是首領卻並非讓他用刀打敗。
倒在地上的首領站了起來,由於剛才那一腳,摔倒的他同時掉了頭巾和蒙面,站起來的時候,一頭長長的黑髮,披散了下來。
占星師露出一絲瞭然的笑意,看著站起來的對手。
剛才他就已經看出來了,首領,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