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就在林子心心事重重,黯然神傷的時候,請允許時光倒退一下,回到占星師因為眼睛受傷住院的那段時間裡去。
在送走了想要為他治眼傷的林子心之後,占星師一直悶悶不樂,一語不發。
想要來看望占星師的他的一眾手下和死士們,都被拒絕了,連黑鷹也被趕回歐洲,病房裡,每天就只有占星師一個人,從早,到晚。
醫院裡很安靜,醫生和護士們走路都是輕輕的。
每天,在接受例行的眼部檢查和治療之後,占星師總是一個人,躺在病床上,一支接一支的抽煙。
和林子心相識之後,占星師就很少抽煙了,倒並不是那時候起他認識到吸煙有害健康,而是知道林子心不喜歡,所以他就少抽,更絕少在林子心的面前抽煙。
現在,原本的習慣又撿了起來。
沒有人敢勸戒這位病人,整間病房裡總是煙霧瀰漫。
一個安靜的下午,沒有陽光,天氣陰沉沉的,彷彿又要下雪。
占星師一個人躺在病床上,叼著煙,玻璃珠般的異色眼眸,空茫的凝視著窗外。
現在的他,還是什麼也看不到,睜著眼睛,視野中,是一片深濃的黑色。
世界,全變成了黑色。
門在此時,無聲的滑開了,一個身影閃進門內。
煙霧中,飄過一縷淡淡的香氛。
「小易。」占星師沒有轉過臉,仍然望著窗戶,開口說道。
「咦,你怎麼知道是我?」說話間,易天翔已經走到了占星師的床邊。
「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
「咳,管都管不住,真是。」
易天翔俊美秀麗的容顏,帶著笑意,「你就是用鐵鏈拴住我,我想走,也走的脫。」
「你回去吧。」
易天翔在占星師身邊坐了下來,漆黑的眼瞳注視著占星師的眼睛,「知道你會趕我走,我會走,讓我看看你,看過了你我自然會走。」
占星師露出一抹邪笑,「我有什麼好看的,看個瞎子很有趣嗎?」
易天翔臉上的笑容凝固了,然後他突然伏倒在占星師的懷裡,「不,不,哥哥,別這麼說,別……」
「我是瞎了,有什麼,不過是瞎了罷了,我都不難過,你難過什麼?」
易天翔伏在占星師的懷裡,長發披散了他一肩一背,聽著占星師了揶揄,他沒有回答,卻發出有如小動物受傷一般的嗚咽聲。
伸手撫著易天翔的長發,占星師語氣平靜的說道:「你怕什麼,就算是眼睛瞎了,那又怎麼樣,又不是腦子壞了。看不見,我一樣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哭什麼,我還沒死呢。」
易天翔抬起頭,惱怒的盯著占星師,「你胡說什麼!」
「你胡哭什麼!」
「我覺得好不甘心。」
「怎麼了?」
「你竟然為了,為了那個人,為了他而要毀掉實驗室,結果和諸葛結梁子,結果搞成這副模樣,真不值得!什麼好處也沒得到,還賠上一雙眼睛,還要受責罰,還得罪人。他又沒說讓你怎麼樣,你自己巴巴的去做,人家未必領情,結果你得到什麼?」
占星師的眼睛望向前方,表情淡然,「小易,你聽著,我要為他做什麼,是我的事,不需要什麼人請求,也不需要什麼人同意,明白嗎?為他,我願意。」
易天翔一臉猶豫,想說什麼,又忍住了,看著占星師的表情,神情中流露出一絲失望。
「哥哥是個傻瓜。」
占星師伸手,慢慢摸到易天翔的手,握住,「小易,你回去吧,不要四處走動,我已經看不見了,你不要在這個時候添亂,讓我為你操心。」
易天翔聽了,一揚頭,「我能照顧自己,是你自己要操心的,我能照顧自己。」
占星師嘿的一笑,「得了罷,你生就一張招蜂惹蝶的臉,麻煩少不了,你少露面對一生堂倒是好事。不是我們霸住美人,不想給別人欣賞,而是你這張臉太惹是非,害人不淺,還是少在外面行走的好。」
易天翔氣呼呼的頂回去,「又不是我要長成這樣!」
「別說了,回去吧,回亞西提島去。這一次,我和諸葛結仇,他少不了對付我,我自知受罰在所難免。遲遲未有動靜是給我這個將軍一點面子,讓我養傷。之後,少不了一場是非,我不想讓你加入其中,你回去吧。」
易天翔伸手抱住占星師,臉貼在占星師的胸前,「哥哥,我永遠是站在你這一邊。」
「我知道。」
「你讓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的。」
占星師的臉上,露出一個朦朧的微笑。
把占星師抱的更緊些,易天翔語氣無比溫柔的對他說道:「哥哥,我一定會幫你,幫你對付諸葛,我不會讓他對你怎麼樣。」
占星師嘆息了一聲,伸手摸索著,撫上易天翔精緻秀麗的臉頰,這位一生堂的雙魚宮將軍,有著無與倫比的美貌,超越了性別的美麗,雖為男兒身,卻是傾國傾城之姿。
抬手握住占星師的手,把他的手貼緊自己的臉,易天翔說道:「我會一直,守護哥哥。我就是哥哥手中,最鋒利的劍,你要我殺誰,我就殺誰,為了哥哥,我什麼都會做的。就算是你要我變得最下賤最淫蕩,我都會照做的,我什麼都可以做。哥哥,請你記住,我是你手中,最有力的武器。」
占星師的臉上,浮現出憐惜之意,他輕嘆,「小易……」
兩個人相擁,半晌無語。
就在占星師空洞的眼神凝視前方,臉上一片空茫之意的時候,易天翔突然,揚起左手,以食指,在距離占星師的眼睛極近極近的地方,不急不緩的劃過。
手指離占星師的眼睛,非常的近,幾乎要觸到占星師的睫毛。
漆黑的眼睛緊緊盯著占星師異色的眼眸不放。
在看到占星師沒有任何反應的眼眸和表情之後,易天翔絕美的容顏上,閃過一個有如罌粟一般的微笑。
傾城般美艷卻又血腥猙獰、有如鬼魅一般的笑容彷彿夜幕下的閃電,極快的顯過。
然後,易天翔又回復了原本痴迷幽楚的表情。
「你回去吧。」占星師又一次催促道,「羅剎呢,還有安娜、柯特。」
「她們在外面,不敢進來。」
「走吧。回島上去。」
捧起占星師的臉,易天翔用他淡玫瑰紫色的嘴唇,在占星師的臉頰上印下一個吻,然後直起身子,望著占星師,「哥哥,我走了。」
「去吧。」
露出不舍的表情,易天翔轉身走出了病房。
占星師倒回枕上,臉沖著病房的天花板發起呆來。
易天翔來探望占星師之後的第三天,占星師所養病的這家醫院裡,午夜時分,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和易天翔不同,這位客人,走過走廊的時候,響起一串腳步聲。
「嗒,嗒,嗒……」
每一下腳步聲,迴響在安靜的走廊里,黑沉沉的午夜,聽起來,彷彿地獄使者的招喚,走廊頂部照射下來的燈光,將來人的黑色影子,拖的時長時短。
占星師沒有睡,叼著煙,他坐在病床上,靠著豎起的枕頭,黑暗中,只看的到煙頭的一星火光,一明一暗。
「吱呀……」
門開了。
一個修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來人逆光而立,無法看清他的面目。
占星師仍然叼著煙,一動不動的坐著。
門又被輕輕關上了,病房內回復了一片黑暗。
「你來了?」占星師叼著煙,聲音有點含糊的說道。
「我能不來嗎?」
黑暗中,一站一卧的兩個人,靜靜的對峙,氣氛有如滾燙的炸藥一般,一觸即發。
這樣安靜的對峙了一會之後,來人徑直走到了床邊,伸手去推占星師。
占星師被推的一閃身,不滿的問:「幹什麼?」
「挪過去點。」
「挪過去幹什麼?」
「白痴,讓點地方,我要躺。什麼破屋子,連個椅子也沒有,你想讓我一直站著。」來人語氣中帶著怒意。
占星師不情不願的挪了挪,騰出一塊地方來。
來人毫不客氣的坐上床,貼著占星師坐了下來,身子靠在枕頭上,抬起修長的雙腿擱在床上,只把穿著皮鞋的雙腳伸出床外。
然後,來人一伸手,搶下占星師指間的香煙,遞到自己的嘴邊,深深吸一口,只見煙頭的火星猛的一亮,然後他緩緩吐出煙氣。
「喂,你……」
「喂什麼喂,我沒名字。」來人伸手在占星師額角上敲一記,沒好氣的對他說。
占星師一捂頭,「喂!」
「喂你個頭,喂來喂去的,你小子幾時餵過我?」
「不要這樣。」占星師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無奈。
「老子來看你,是你的福氣,不說快點燒上高香,一見面就喂來喂去,有毛病。」
遭到搶白的占星師一臉氣苦,「諸葛。」
「哼。」
此時,窗外一閃而過的車燈,在一霎時照亮了病房,借著燈光,可以看到來人的相貌。
一身合體的三件套西裝,黑色的頭髮,黑色的眼睛,完全東方式的俊美容顏,這位大刺刺的坐在占星師病床上,並且搶白他的人,正是一生堂龍王身邊的軍師之一——諸葛。
看著諸葛抽煙的樣子,占星師說道:「我說,你還是少抽的好。」
「你管我。」
「抽煙對身體不太好。」
諸葛白了占星師一眼,黑暗中,占星師看不清他的白眼仁,「那你還抽。」
「我這不是心情不太好么。」
「怎麼我心情就好了么?」說著,諸葛深深吸進煙氣,然後慢慢呼出。
「可是你師父不在了,沒人管你了,所以你就這麼放肆。」
諸葛聞言一愣,慢慢放下了夾煙的手,「對啊,我師父已經不在了,再沒有人管我了,我就可以盡情的抽煙了。」
嘴裡這樣說著,諸葛的語氣中,帶出一絲酸楚。
占星師伸出手,摟住諸葛的肩。
諸葛毫不領情的一把甩開占星師的胳膊,「你給我少來這套。」
「我知道你一直想念他。」占星師低語。
諸葛一低頭,「他在的時候,沒少罵我。」
「哼,想當年,為著你師父不讓你抽煙,你偏要抽,我沒少替你擋罵。」
諸葛一聽轉過臉,「喂,少不要臉,你以為我沒替你擋你師父的罵,老子替你背了多少過,你在這跟我算帳。」
占星師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啊,啊,不說了不說了,我的錯,我的錯,行了吧。」
諸葛抬手一點占星師,「告訴你少來這套,我跟你的帳不算完。」
「我欠的多行了吧。」
「我跟你就不是誰欠誰的問題。」
占星師小聲嘀咕,「一生堂里你算盤最精,我哪敢跟你算帳。」
諸葛一板臉,「你說什麼?」
占星師慌忙搖頭,「沒有。」
按熄了香煙,諸葛問道:「你小子打算什麼時候養好你那傷,給我滾起來,嗯?」
「我,我傷還沒好。」
諸葛露出恥笑的神情,「你他媽少裝蒜。」
「我就是還沒全好。」
「得了吧你,你這套騙騙你那醫生小情人還行,想騙我,還早哪。麻利著給我滾起來,欠我的你也該還了。」
占星師扯起被子想要蒙頭,「都不讓人休息休息。」
「你休息個屁。」
「諸葛,注意點你的形象好不好,堂堂一生堂龍王的軍師,斯文點。」
諸葛一把扯過占星師的被子,一甩手扔到床下,「你還想躺到什麼時候?嗯?」
占星師失了保護罩,縮起身子,「你這人怎麼這樣,我還在養病。」
諸葛哼笑,「你少來,你他媽再不給我滾起來,當心我踹你。」說著,威脅似的一抬腿。
占星師急忙做出防備的架勢,「斯文點斯文點。」
「少來,在你面前我用不著,咱們倆誰不知道誰。」
「我可是還在養病的人。」
「你的眼睛早好了,裝什麼蒜。」
占星師仍然嘴硬,「那也是才好沒多久。」
「得了吧你,林醫生一走你就好了。」諸葛的語氣滿是嘲笑,「你啊,故意的,騙的你那醫生小情人上了當,看著他為你傷心難過,你可爽了。」
占星師正色道:「他在的時候我的確是看不見了,我沒騙他。」
「他一走你的視力就恢復了這總是事實。」
「只是暫時性的失明,當然會好,怎麼?難道你希望我眼瞎?」
諸葛突然的一伸手,攬住占星師的後頸,額頭貼上他的額頭,低聲說道:「你這個該死的蠍子,你知不知道,當時可把我嚇壞了。」
占星師俊美的臉上,露出一抹邪笑,「怎麼?你居然擔心我?」
「廢話。」
「謝了。」說著,占星師沖諸葛翹起嘴唇,做勢要親吻他。
諸葛急急一閃身,「滾,少在我面前來這一套。」
占星師撲到諸葛的身上,壓住他,揉來揉去,「嗯,你推我,嗯?不想混了你。」
諸葛手忙腳亂的把占星師推開,又忙著整理自己被弄亂的西裝,「滾,噁心死了,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好那調調,你他媽少碰我。」
占星師嘿嘿嘿的笑著鬆了手。
似乎是有點不放心,諸葛伸手到占星師眼前,晃動手掌,「真的看的見了?」
「看的見看的見,又沒傷到眼部組織,過了幾天視力就恢復了。」
「我就說憑你小子怎麼就能給傷到眼睛。」
靠在枕頭上,占星師問道:「現在外面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一雙雙火眼金睛等著看咱們倆的好戲,各大幫派都在等著看你我如何鬥法。」
「那我們把戲唱下去好了。」
諸葛吃吃的低笑了起來,「他們一定不知道咱倆的關係。」
占星師牛皮糖一樣的又粘過去,撲在諸葛的身上,膩著聲音說道:「對,沒有人知道你是我的甜心蜜糖,達令。」
諸葛一臉黑線的把占星師甩開,「你再摸我我要翻臉了。」
「你的身份,除了我和龍王,再沒有人知道。」
諸葛微笑,「這有什麼不好。大家都知道,一生堂內,有幾句自建幫之日起,就流傳著的話:白羊金牛,互為表裡;麾羯雙子,永不現身;天蠍天秤,不離不棄。知道這幾句話真正的含意的人,不多。」
占星師也微笑著說道:「知道你是真正的天秤宮將軍的人,就更少了。天蠍天秤,不離不棄。有誰會知道,從小就明爭暗鬥,水火不容,如同死敵般的你和我,一個是天蠍,一個是天秤,嗯,我的天秤宮將軍,諸葛。」
諸葛把頭靠在占星師的肩上,自語般的應道:「天蠍天秤,不離不棄。當我知道自己是天秤座的時候,我就很清楚我的使命是什麼了。阿星。」
「難為我們演了這麼長時間的戲。」
「再長的時間我也會演下去的,只要是對你有用。」
占星師摟住諸葛,「委屈你了。」
「你還不是一樣委屈。」
「討厭的天秤,算的那麼清楚。」
「討厭的天蠍,凈做些不管不顧的事情。」
用手肘捅了捅諸葛,占星師問道:「喂,接下來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演戲咯。」
「怎麼演?」
「我會在龍王面前,說盡你的壞話,你要受罰。」
「罰我什麼?」
「調你去歐洲。」
「什麼?」占星師大叫起來,幾乎要跳起。
諸葛瞪了占星師一眼,「叫什麼叫,安靜點。」
指著自己的鼻子,占星師問道:「你要調我去歐洲?」
「廢話,你不去誰去?」
「那我……他……」占星師比劃著,瞪視著諸葛。
諸葛一臉笑意,「你活該,誰讓你頭腦發熱毀了我的實驗室,我不讓你吃點苦頭,怎麼對的起我失掉的那過億的經費和儀器。你放心,我不打你也不罵你,我讓感情折磨你,讓你飽受相思之苦的煎熬,以消我心頭之恨。」
占星師氣急敗壞的說道:「你太狠了吧你,好你個諸葛,你敢這樣對我。」
諸葛臉色一沉,「怎麼?你去還是不去?」
占星師做投降狀,「好,我去,我去。」
諸葛說道:「你這幾年四處走,卻少上歐洲,後來,你又認識了林醫生,歐洲幫只當是你不會再去,就蠢蠢欲動。我們不想主動挑釁,並不是怕誰,只不過想黃組黑組好做點生意罷了。現在,亞洲、歐洲、大洋洲、北美、北非,各個大型的賭場集團之間,為了利益,一直紛爭不斷,上一次,在大洋洲,我們讓給歐洲幫兩成的利,卡爾以為我們怕他,我不想讓歐洲幫以為,一生堂會有膽小的一天。借著這個機會,調去你歐洲,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卡爾?那小孩?」占星師問。
諸葛點頭,「斯坦里家族新的族長,還不滿十八,是個狠角色,我非常的討厭他。」
「所以,你打算讓我長駐歐洲?」
「對。」諸葛英俊清秀的面容上,顯露出惡狠狠的表情,咬牙切齒的說道:「斯坦里,不要以為一生堂怕你。」
占星師問:「你想調小薩回亞洲?」
「對。你在亞洲時,根本就沒管過什麼事,小薩來了,正好立立新規矩。」
「像是我們沒人了似的。」
諸葛輕嘆,「你以為真正可用可信的人,又有多少?」
占星師聞聽此言,突然黯然。
占星師往枕頭上靠了靠,仰起頭看著天花板,轉換了話題,「喂,你暗戀玲瓏姐那麼多年,不打算再尋找合適你的人?」
諸葛伸手摸一下額頭,「現在,不了。我知道,玲瓏姐不喜歡我,她不可能會喜歡我。我當初不表白是對的。」
「對不起,都是我害的。」
諸葛擺了擺手,「跟你沒關係。誰讓我們從最初的開始,就上演著對頭的戲碼。在玲瓏姐的眼裡,我是你最大的敵人,也是你最討厭的人,所以,她永遠只會靜靜的看我一眼,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
諸葛低下頭,發出一聲輕笑。
「我怎麼也沒有辦法忘了她,真的沒有辦法。每當看到一個穿紅色長裙的背影,我的心就會被牽動,發痛。只的玲瓏配穿紅色,別的女人再怎麼美,也比不上玲瓏。」
「只要我一閉上眼睛,就彷彿看到玲瓏站在窗前,然後她回頭,看著我,一笑,柔聲的輕喚我『諸葛』。我知道她看不上我,她眼裡根本就沒有我,可我不介意,只要能看到她,我已經滿足了,我別無所求。」
諸葛說著說著,嗓音哽咽了,他一歪頭,把臉埋進佔星師的頸間。
占星師伸手摟住諸葛的頭,讓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玲瓏去了之後,我的心裡真的好空,好空,很長一段時間,我不知道要幹什麼才好,失去了方向。明明知道她不會愛我,明明知道沒有結果,可是,畢竟她還在,在我的身邊。結果……玲瓏,玲瓏……」
「對不起,我沒有守護好她。」占星師低下了頭。
諸葛靠在占星師的肩膀搖頭,「不,不關你事。」說著,他抬起頭,看著占星師,「我知道我今生摯愛已經失去,我不可能再愛別一個女人如我愛玲瓏那樣,所以我更加希望你能幸福,我更加希望你能和今生摯愛共渡一生。我並不是刻意要分開你們。相信我,我一定會幫你。」
「你去吧,我會告訴小薩,好好守護亞洲。嘿,這下子,一生堂的將軍來了個大調班,有趣。」說著,占星師轉過臉,看著身邊的諸葛,表情變的很認真,異色的眼眸,閃過犀利的眸光,「我保證,我會在歐洲,取得你想要的一切。」
諸葛聽了,微微一笑,「我也答應你,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踩在我的身上,坐上一生堂最高的那把椅子。」
占星師的眼神變得黯然,他搖頭,「不,諸葛,你知道,我並不想,我一點也不想。」
「不行,你一定要,除了你,我不答應其他任何人成為下一任龍王,除了你。」
「不。」占星師痛苦的搖頭。
「想要得到一樣東西,就必須用另外一樣東西去換,世間存在著這個等價交換的法則,你在怕什麼?你以為你會失去什麼?你怕你要用什麼來交換這執掌一生堂的權利?」
占星師看著諸葛,皺著眉頭,「我說過的,我說過,我不想當龍王。我只想跟他在一起。你明白嗎?我對權利並沒有太大的慾望,我不希罕。我只想要阿林,有他就夠了。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我是龍王,他可能會跟我嗎?可能嗎?」
「為什麼不可能?」
占星師揮揮手,努力的想說服諸葛,「不,我跟他本來就不同,現在這個樣子,他都不肯跟我,你以為,我成為亞洲第一大黑幫的首領,他會願意跟我?」
諸葛哼了一聲,「他把你的鬥志,都磨沒了。」
「不,跟他沒關係,你別誤會。我從小,就對執掌一生堂,沒有一點意思,這你是知道的。玲瓏姐在的時候,我一直想,有她執掌一生堂,我和小易會好好幫助她。玲瓏姐不在了,我就知道我一定會被推出來,捲入這場權力的紛爭當中。可是我真的不想。」
諸葛握住占星師的手,拍著他的手背示意著,「我知道,我沒有誤會。林醫生對你有好的影響,不然,我就不會在一開始就沒有反對你們在一起了。事實上你戀愛之後,我覺得你變得更好了。」說著,諸葛瞪了占星師一眼,「你也不想想,當年你在歐洲和北美,干過的那些荒堂事,我都替你臉紅。如果你不認識林醫生,現在還不知道是怎麼樣的荒淫無恥下流。」
「別逼我,真的,不要逼我當龍王。」
諸葛想了想,「那這樣吧,等價交換。你當龍王,我把林醫生雙手奉上給你。」
占星師一搖頭,「不可能。你不了解他。」
「這不是了解不了解的問題。如何?契約可以成立嗎?」
占星師推著諸葛,「不,不……下一次,下一次再談,等我們再見面的時候。」
諸葛抬腕看了看錶,「我呆的太久了,是得走了。」
想站起身,諸葛又坐回去,「你去歐洲之前,我得提醒你一件事。
占星師垂下眼睫,「你是,想說小易……」
「對。」
「我知道,我會小心。」
用不解的眼光看著諸葛,占星師皺著眉頭問他,語氣中充滿困惑,「諸葛,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我到底曾經做過什麼,讓小易如此恨我?我自問從小到大,沒有做過任何對他不起的事情,我從不曾和小易爭過什麼,我和小易之間沒有起過爭執,為什麼?為什麼?我真心把小易當做弟弟,可他,如此恨我?」
占星師說著說著,不由發出一聲長嘆。
諸葛臉上帶出一絲冷笑,「雙魚宮將軍易天翔,甚至不惜假傳龍王令,以至於讓你身陷險境,最終身受重傷,那一次你幾乎喪命。小易,果然是夠恨夠絕。」
「小易到底是為了什麼?」
「假龍王令那件事,天知,地知,我知,你知。如果被第三個人知道,易天翔必死無疑,他甚至不惜和你同歸於盡,也要置你於死地,為什麼?我也想知道為什麼?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本以為你死定了,沒想到居然給你遇到一個林子心,救你一命。」
「也許有一天,小易會親口告訴我,所有的真相。」
想了想,占星師說道:「如果小易想當龍王,讓他好了。」
諸葛聽了占星師這句話,猛的瞪起眼睛,斷然喝道:「不行!」
「有什麼不行,論才智,論能力,論膽色,論品行,小易不比我差,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說他不行。」
諸葛斷然回答,「因為雙魚不可能執掌一生堂。」
占星師自語:「雙魚,雙魚,我本以為,小易最應該是性情中人,雙魚天性浪漫,愛幻想,感情至上,自由奔放。我本以為,他是那種愛情就是一切的人……」
諸葛接下去說道:「沒想到易天翔老謀深算,野心勃勃,心恨手辣。」
「這樣看起來,倒好像我是雙魚,小易是天蠍似的。」
「總之,我是不會服他的,我不會答應他當新一任龍王,只要有我在,就絕對不行!」
諸葛看著占星師,「你此一去歐洲,兇險重重,外人要防,自己人更要防。小易會時時在你身邊,你自己當心。」
「他前幾天來看過我。」
諸葛冷笑,「你當他是來看你?別天真了,他是來看你是不是真瞎了。你的眼睛,騙騙單純的林醫生是可以,想騙過天生敏感的雙魚,恐怕不行。小易那樣冰雪聰明的一個人,稍稍用點心思就洞悉一切了。我想,小易就算不來,也一定已經知道了你眼睛不會瞎,且看他下一步怎麼走。」
「你走吧,我會馬上動身去歐洲。」
諸葛點頭,「我呆太久了。」
「怕什麼,我們越是掩飾,反而欲蓋彌彰。你堂堂正正過來罵我,反而比較不容易引人懷疑。」
「對,我這次就告訴所有人,我要來探望你。大家的臉色可想而知。」
諸葛站了起來,「我走了。」
「後會有期。」
「記住我的話,好好照顧你自己。」
諸葛走後,占星師重又燃起一支煙,凝視著煙頭那一點紅色的火光,在黑暗中,靜靜的思考著。
一個星期之後,占星師就動身去了歐洲。
身在聖凱瑟琳醫院內的林子心,當然不會知道在他離開愛爾蘭之後不久,大名鼎鼎的亞洲黑幫一生堂之內,經歷了怎麼樣的番風雲變幻。
因為卡帕實驗室的事件,諸葛向龍王申訴,要求懲戒天蠍宮將軍。
一向優雅的龍王軍師,並沒有大發雷霆,只是向龍王一項一項的報告占星師的一舉一動,請他裁度。
龍王同意了諸葛的請求,將天蠍宮將軍占星師調往歐洲,三年不得返回;削去他對一生堂軍隊的控制權;同時,除了組織交給的任務之外,占星師被命令一年內不得參與一生堂四個組別內的任何事務。無形中,占星師這位隸屬一生堂黑組的十二星宮將軍,被連降三級
調走天蠍宮將軍的同時,獅子宮將軍薩南沙被調回亞洲,參與亞洲一生堂黑組的事務,同時保護龍王的安全。
看到占星師被大大的削減了權力,支持他的星宿和長老們紛紛反而,同樣的,支持諸葛的星宿和長老們,也站出來,雙方各持一詞,互不相讓。
黑組掌門青龍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最後,只得請出久不露面的黑騎士碧玉,來勸說爭持不下的人們。
會議室那扇緊閉的橡木大門打開之後,紫楓看到風長老灰敗的臉色,就知道碧玉這一次,是站在諸葛一邊了,未來三年,自己很可能無法再見占星師一面。
送走碧玉之後,諸葛的臉上,隱隱透出一絲喜色。
薩南沙一個月之後,就會正式由歐洲回到亞洲總堂。
不論此時身在亞洲總堂的人們心中怎麼想,已成事實的事情,不容許改變。
霧影獨自喝酒,夜色下的庭院中,他坐在石桌邊的身影有一絲寂寥。
翼宿和紫楓只能默默交換一下目光。
諸葛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在如同牆面一樣大的歐洲地圖前站了很久。
此時,一生堂的天蠍宮將軍要在歐洲長駐的消息,讓歐洲幫里的很多資格老一點的人物,都不由自主的感覺到,似乎又聞到了熟悉的血腥氣。
此時的占星師,已經在一生堂在歐洲的黑組總堂——黑風堂里,請星宿喝酒了。
「你輸啦,真是,你何必跟他過不去,明著跟他斗,肯定會吃虧。」星宿望著占星師,忍不住說他。
「得了,十七,別說了。」占星師一仰頭,喝乾杯中的酒,語氣聽起來並沒有不高興的意思。
「我沒辦法常陪你,我很快要回美洲去。」
重重把杯子頓在桌子上,占星師說道:「真沒意思。」
「歐洲已經不是四年前的歐洲了,這裡大多是黃組的人。」
「也許我可以去找玉梨。」
星宿笑起來,「她,她工作狂,哪有時間跟你說話。」
「誰說的,她見到青龍,能說一整天的話。」
「你又不是青龍。」
占星師伏倒在手臂上,眼神有一點茫然。
林子心在聖凱瑟琳醫院裡,每天工作、學習,時間安排的滿滿的,不給自己一點閑暇。
天氣越來越熱。
看看日曆,已經是四月底了。
林子心沒有一點關於占星師的消息。
自從回來之後,林子心很想去一次一生堂的總堂,問問清楚,可是每每想要走,又卻步了。
結果時間就一天一天的過去。
占星師一直沒有出現,也沒有電話。
注意到林子心傷感的眼神,瑪麗安再也不提「先生」的事情了。
同事們都注意到了林子心黑色的眼眸中,無法掩飾的憂傷,這情況搞的大家都挺壓抑的,可是試探著詢問,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初夏的陽光一天比一天明媚,林子心眼中的憂愁,卻沒有絲毫的改變。
這一天,林子心不當值,下了課之後,被同事攔住,交給他一張喜貼。
原來,有位醫院的同事要結婚了。
拿著大紅色的喜貼,林子心低著頭慢慢走,沒有回辦公室,而是走到了醫院療養區的海灘邊上。
微風吹的海邊的芭蕉林傳來啪啪的響聲。
陽光下起伏的海水閃著金光,沙灘上,不知海水從哪裡帶來的一段巨大的漂流木,被朝汐留在了這個沙灘上。
林子心在漂流木上坐了下來,低頭看著喜貼。
望著那被並排而寫的姓名,林子心想起,占星師總說想要結婚,可是自己和他的姓名,恐怕永遠也不可能被這樣寫在大紅色的喜貼上。
想到此,林子心不由苦笑。
自己是孤兒,這姓名是孤兒院和醫院給起的,而他,那姓名不過是黑幫組織的代號,自己和他,都是連真正的姓名都不曾有過的人。
靜靜的坐著,握著手中的喜貼,林子心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就算想飛,也不知道要飛去哪裡。
遠遠的,傳來一陣歌聲。
「等你走後心憔悴
白色油桐風中紛飛
落花隨人幽情這個季節
河畔的風放肆拚命的吹
不斷撥弄旅人的眼淚
那樣濃烈的愛再也無法給
傷感一夜一夜
當記憶的線纏繞過往支離破碎
是黃昏佔據了心扉
有花兒伴著蝴蝶
孤燕可以雙飛
夜深人靜獨徘徊
當幸福戀人寄來紅色分享喜悅
閉上雙眼難過頭也不敢回
仍然漸漸恨之不肯安歇微帶著後悔
寂寞沙洲我該思念誰……」
聽著聽著,林子心輕聲自語:「是啊,我該思念誰?我連他在哪兒,都不知道……」
低下頭想著想著,一滴眼淚掉下來,打在紅色的喜貼上,留下一個深紅色的痕迹。
在海邊一直坐到黃昏,林子心這才站起來,慢慢走回去。
晚上,林子心在桌前看書,突然想起需要另一本工具書,就起身走到書架前尋找。
林子心的辦公室里,有一排書架,幾乎有整面牆那樣長,各類的工具書籍幾乎把書架放滿。
瑪麗安溜溜的滑了過來,「醫生,你要找哪本書?」
「我想找……」
目光在書脊上滑過,林子心突然停了下來。
他看到了書架上沒有放書的那一格。
平常,林子心的書架由瑪麗安整理,它會把書籍分類放好,以便查找。由於林子心不太注意房間的擺設和布置,並且他的辦公室里除了書之外,幾乎沒有其他任何的雜物,所以瑪麗安自己做主,空出了書架上的一格,擺放了一點自己從主人處收集到的小玩意,為這個太過素凈的房間里,增添一點生活的色彩。
林子心注意到的,是放了擺設的那一格。
說是小擺設,其實也不盡然,瑪麗安收集來的,幾乎都是送給林子心的禮物。
擺設中,有一顆粉紅色的水晶石,比鴿蛋還要大,卵形,晶瑩剔透,十分美麗,林子心的同事們來的時候,都見過它,因為這塊粉晶太大了,大家都以為這是假的。
這是占星師在初識之後,送的禮物。
看著粉色的水晶石,林子心的耳旁,似乎想起當年送禮物之時,兩個人的對話。
「你這是什麼意思?」
「禮物嘛,收下吧。」
「送粉紅色的水晶,很怪。」
「粉紅色的水晶可以增加戀愛運。」
「我增加戀愛運幹什麼?」
「因為我要戀愛。」
「你要戀愛和送水晶給我有什麼關係嗎?」
「因為我要和你戀愛,所以你需要增加戀愛運……」
想到此,林子心不禁皺眉苦笑,那個人的邏輯總是那麼與眾不同。
粉色水晶石的旁邊,還有一隻瓷制的蝸牛。瓷蝸牛做的十分精緻,瓷質細膩,白色的蝸牛,殼上有一抹灰色,還有黑色畫出蝸牛的眼睛和嘴巴,嘴巴是笑開的,看起來很活潑可愛。
那也是占星師還在聖凱瑟琳住院的時候,他送給林子心的。禮物緣自占星師發現兩個人散步的時候,林子心總是走在後面三步遠的地方,他嫌他走的慢。
「你走的很慢。」
「走那麼快乾什麼。」
「可是我想和你並肩散步。」
「那你走慢點。」
結果,占星師不知從哪裡找到這隻瓷蝸牛,拿來放在林子心的桌上。
書架上的這一格里,還有其他的一些擺設,林子心突然發現,那些小玩意幾乎都和占星師有關。
除了粉晶和蝸牛,還有精美的景泰藍鎮紙,小小絨毛的維尼熊,一寸大小的銀質的小象。
卡通熊是林子心的最愛,他的毛毯和抱枕上,都有這隻熊的圖案。
占星師送的毛毛熊,只有拳頭大,抱著蜂蜜罐,笑的十分甜蜜。
角落裡,林子心突然看到一團黑色的東西,他伸手取出來。
原來,是黑色的皮質項鏈,鏈墜,是一個琉璃蠍子。
這是,在沙漠里,28歲的生日禮物。
回到醫院之後,林子心取下了項鏈,本來收在抽屜里,沒想到被瑪麗安找了出來,放在了這裡。
林子心想起,占星師送他項鏈的時候,所說的話。
「我希望你能戴著這項鏈,至少,重回聖凱瑟琳之後,你再取下來。還有,這是護身符,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一直戴著它。」
他果然猜對了,回到醫院之後,自己還是摘下了項鏈。
手指輕輕撫著七彩的琉璃蠍子,林子心伸手,為自己重新戴上了項鏈。
拿了西裝外套,林子心就要走,瑪麗安叫住了他,「醫生,你要去哪裡?」
「我,有點事,出去一下。」
「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事嗎?」
「啊?」林子心愣了。
「已經快十二點了,還有什麼事嗎?如果要去找黃教授談論功課,明天再說吧。」
林子心準備去拉門把的手,又放了下來。
等林子心來到一生堂,見到龍王的時候,他又突然不知要如何開口才好。
龍王笑咪咪的喝茶,坐在他心愛的紅木椅上。
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林子心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問道:「他……」
龍王呵呵一笑。
「我……」
「如果,他不想見你,那這可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林子心抬起頭,看著龍王。
「並且,如果他的眼睛也不想見你,這可也是別人都沒有辦法的事情。」
林子心一怔,「他的眼睛……」
「不管怎麼說,我想,對他來說,走這一程是值得的,因為,這一段時光證明了,你對他有感情,只要知道這個,對他來說就足夠了。」
林子心看著龍王,不知要說什麼才好。
龍王仍然是笑咪咪的,「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阿林,你對他已經有了感情。沒有枉費他一番心意。我想他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
林子心最後也沒能問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霧影送林子心離開。
當林子心跟隨著霧影,穿過曲折的迴廊的時候,遠遠的,有兩個人看到了。
「咦,那個人是誰?」
紫楓順著薩南沙的指示看去,「哦,霧影。」
「我是問旁邊的那個人。」
「林醫生。」
「誰?」薩南沙一聽,精神一振。
「就是星的那個……」
薩南沙聽了想追過去看,被紫楓一把抓住,「你幹什麼,別過去,別嚇到人家。」
「不會吧。」
「算了,別過去。」
林子心剛走,身在歐洲的占星師就接到了電話。
「什麼事,你居然找我?」聽著諸葛的聲音,占星師沒好氣的問。
「我讓你辦的事,開始著手了嗎?」
「嗯。」
「這兩個人一定要殺掉,絕不能留。」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