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香港，維多利亞港。
香港的夜景很美，聽說名列世界三大夜景之一。過往大船上燈光映著水面、映著香港繁榮的都市燈光，顯得燦爛異常！
巫美琪坐在港口獃滯地凝視著燈火輝煌的香港，腦海中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或該想什麼；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在這裡呆坐到什麼時候。
極端混亂之下她只想逃，逃得愈遠愈好！也許就跳上某一艘船，遠遠地漂流到世界不知名的某個地方躲起來終此一生也說不定。
時間到底已經過了多久了？她一點感覺也沒有。碼頭上的人愈來愈少了，剩下少數情侶雙雙對對相擁著訴說情話，而她依然視若無睹－－
不知道為什麼遠方油輪上的閃光突然驚醒了她！
就在那一瞬間，多年前那場爆炸驀然回到她的眼前，她彷彿仍可以看到父母前一秒鐘臉上慈愛的微笑……然後是劇烈的爆炸！轟隆隆地炸光了她的一切;炸光了她原本可以擁有的快樂和幸福！
淚水洶湧地佔據了她的眼眶！
那些刻意遺忘的痛楚仍是那麼清晰、那麼痛心！
她可以理解碩琪的感覺！她可以理解碩琪對東方備德的仇恨；她也恨過，那些仇恨一度也牢牢地佔據著她所有的思緒，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什麼樣的感情給融化了！
碩琪正經歷她曾經歷過的一切，所不同的是那時候的她沒有能力復仇，而碩琪現在卻有能力了！
她為什麼一直都沒發覺碩琪這些年到底在做什麼？他們是雙生子，她不會忽略那麼明顯的事實；除非在她的私心裡，她也希望有朝一日碩琪可以找出真相替他們的父母復仇！
碩琪做到了！他不只是為了他自己，同時也為了她！
她有什麼立場責怪碩琪？她不恨嗎？她沒想過要報仇嗎？不！她想的！卻因為自己的庸懦無能，而將希望寄托在碩琪身上；她必須為碩琪的復仇心負一半的責任！
「在這裡！」
巫美琪茫茫然地回頭，東方家的阿故領著一票人快速往她的方向而來－－那是仇人．．．．．她沒有跑。她為什麼要跑？她不會逃走的！現在的她心裡正有一股難以化解的憤怒和仇恨無法消除！
那是她一直以為已經過去的怨恨……現在卻排山倒海沖向她，淹沒了她所有的理智！
犯錯的不是她、不是碩琪、不是他們的父母！是東方備德！
是東方備德冷血地謀殺了她親愛的爸媽！
＊＊＊＊＊
「放我出去！該死的！我說放我出去！」東方龍憤怒地吼著，用力敲門：「放我出去！」
保仔在門外既著急又無辜地摀住耳朵：「少爺，你別敲了！我不會開門的。老爺說要關著你，誰要是放你出去，就要誰的命啊！你饒了我吧！」
「搞什麼鬼？！至少告訴我為什麼！」東方龍吼道。
「我不知道啊！好像是為了美琪小姐的事吧！老爺派了好多人去找美琪小姐。今天晚上新聞報出來說你要娶美琪小姐的時候，他快氣瘋了！」保仔搔搔頭：「我想他可能不太喜歡美琪小姐……」
「你說什麼？為什麼他要派人去找美琪？你把話說清楚！」
「我真的不知道啊，阿故也出去找了！」
東方龍蹙起眉……為什麼老頭子要找美琪？第一次他見到美琪的表情已經夠怪的了，現在還要出動人馬找美琪？難道只是因為他說了要娶美琪這麼簡單？
不會是這麼簡單的！難道老頭子和美琪的父母之間有什麼恩怨？
那個該死的記者所說的話是真的－－從美琪臉上那飽受驚嚇的表情可以看出來那是真的！美琪的父母真的是被暗殺的。難道這件事和老頭子有關係？
想到這裡，東方龍的心頓時跌入冰窖！
他一直不知道父親到底做過些什麼事，可是他知道那不會是好事！愈到他晚年，家裡負責守護的人就愈多，很顯然地是他在害怕……害怕什麼？害怕仇家尋仇？黑社會報復？還是被害人復仇？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的父親會是善類，可是一旦想到他可能真的是那種十惡不赦、大奸大惡之人，卻又陷入無限矛盾之中。
「開門！」老邁粗嘎的聲音傳來。
保仔唯唯諾諾地將門打開，東方備德拄著杖走了進來。
東方龍立刻跳起來，咬著牙問：「美琪的父母和你到底有什麼關係？」
東方備德顯然沒想到兒子會一見到他就這麼問，他楞了一下之後，毫不猶豫地舉起拐杖往兒子的頭上敲！「放肆！」
東方龍卻一把握住那拐杖！他的眼睛泛著血紅色的憤怒光芒，沙啞地低咆：「美琪的父母和你到底有什麼關係？是不是你殺了他們的？！」
東方備德一咬牙，那蒼邁的臉上看不到後悔，只有一種死不認錯的倔強！「沒錯！是我殺的！」
好像那是天經地義！好像那是吃碗面這麼普通的事！
東方龍驚愕地看著自己的父親－－老天！他怎麼會是這種人的兒子？他的血管里怎麼會流有這種人的血液？！
「殺手殺人是天職！就像獅子老虎吃掉弱小動物一樣不須要思考！你老子是殺手，當然會殺人！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他竟還能說得這麼理直氣壯、說得像是自己一點過錯都沒有似的。
東方龍不可置信地後退，眼前這個和他骨血相連的男人頓時變得那麼陌生！變得那麼恐怖！
「你幹什麼？那時候如果我不去殺人，你現在能活這麼大？那時候如果我不建立王國，現在你能走得這麼穩？我－－」
「你住口！」東方龍忍無可忍地吼道：「老天！我怎麼可能是你生的？！」
「你說什麼？！」東方備德暴怒地再度舉起拐杖威脅著他：「你當然是我兒子！難道當我東方備德的兒子還辱沒了你嗎？」
「是……」他慘笑著注視自己的父親。此時他終於知道了為什麼母親最後會抑鬱而亡！在這樣的男人身邊，任何人都會活不下去的！任何人！
東方備德似乎對他的沉默感到很滿意，他稍稍平靜一點，放下手中的拐杖說道：
「我知道你很喜歡那個巫美琪，可是你要知道，他父親和母親都是我殺的，就算你再愛她也不能和她在一起！最毒婦人心，你怎麼知道她會怎麼對付你？她的兄弟來找過我，說要替他父母報仇，我想那個巫美琪接近你也是為了報復我。我抓你回來就是不想你送掉小命……」
如果美琪只是為了復仇而接近他，說不定他的心情會好過一點，但是美琪卻好幾次冒著危險救他！老天！他要怎麼面對美琪？
東方龍痛楚地低下眼睛。這一切來得多麼不是時候，竟然就在他下定決心要娶美琪的時候發生！
他要怎麼樣才能彌補他們東方家所虧欠美琪的？他要怎麼樣才能補償美琪失去的童年和幸福？
東方備德絲毫沒注意到他的思緒，反而滿心以為兒子已經可以體會他的用心而繼續發表高論：
「．．．．．那個巫美琪也沒什麼好，還不如你以前那個女朋友叫關什麼來著的呢！那個女孩子我就喜歡，要當我們東方家的女人，至少要像那個樣子！所以你還是忘了那個巫美琪吧！這件事我會處理的，這幾天－－」
「你打算怎麼處理？」東方龍咬著牙，陰鬱地抬起眼問：「殺掉美琪和碩琪？你打算斬草除根是不是？」
東方備德楞了一下，他的臉上似乎出現短暫的猶豫，可是那猶豫霎時便消失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自私而殘酷的決心！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既然他們已經知道你的身份，讓他們活著一天，你就不會安全－－」
「我真恨你。」
東方備德錯愕地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東方龍慘笑著抽動唇角回答：
「我說我真恨你！我以為以前我已經夠恨你了，可是我這才知道和現在的感覺比起來，以前對你的恨實在是太簡單了！這輩子我沒有這麼恨過一個人，我想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你他媽的混蛋東西！有種再說一次！」東方備德氣得跳腳怒吼。
「再說十次也沒問題。」東方龍咬著牙，忍住那滿腔怒氣。可是那即將決堤的憤怒卻不斷往上沖……威脅著要將父子之間最後一點情意衝散斷絕！
東方備德氣得昏了頭！他舉起拐杖朝兒子沒頭沒腦地一陣亂打！「你這混帳東西！我處心積慮為你著想，結果你說這種話！你真的存心要氣死我！既然這樣，我就先打死你了事好了，省得我費心！」
東方龍這次竟不閃不避，直由著他一陣狂打！
血絲從他的唇角、頭上緩緩流下……
六歲那一年，他曾經去參加過他的家長會，他知道;因為哥哥們後來很嫉妒地打了他一頓－－他從沒去參加過他們的活動……
十歲那一年他替他過過生日；那是他生平第一次過生日！以前總是母親偷偷地帶他出去買蛋糕、偷偷帶他到海洋公園玩。那一次是這一生他唯一一次有父親一同慶祝的生日……
這些血就算是他還他的吧！
還他帶他來到這世界上的恩情。
還他曾養育過他的十多年恩情……
「老爺！住手！別打了！再打要打死了！」李嫂哭著阻止東方備德;那拐杖終於不再落下。
東方龍緩緩抬起頭來，那一頭一臉的血，看起來恐怖異常！
「保仔！快去叫醫生！快啊！」李嫂邊哭邊上前想替他擦去血漬。
東方龍卻只是淡淡地推開她。
「不用了。」
「不行啊！你看看你……」
東方龍有點搖晃地站了起來。他定定地看著東方備德，那眼神竟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不！比看一個陌生人更加冷漠！
東方備德有點手足無措！他楞楞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剎時間後悔全數湧上心頭！「龍仔……」
東方龍一句話也沒說，他只是簡單地轉身往外走。
「龍仔！」
「少爺！」
他沒說話，步伐有點踉蹌，意志卻絕對堅定！
「攔住他！」東方備德忍不住恐慌地嚷了起來：「攔住他！」他不能失去他的小兒子！「快！快攔住他！」他焦急地吼道。
保仔站在門口手足無措地看著東方龍－－他不敢！
誰都不敢！
因為東方龍的眼裡明明白白地寫著他的決心！
他會赤手空拳打死任何人－－打死任何一個膽敢阻止他離開這個地方的人！
＊＊＊＊＊
「請你跟我們走吧！」阿故為難地看著巫美琪。他不知道老爺為什麼要抓她，可是他知道巫美琪對少爺很好，她應該不是他們的仇人。他看看周圍對巫美琪虎視眈眈的人，心裡很替巫美琪的安危擔憂。「只要你願意跟我回去，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的。」
巫美琪冷冷地起身面對這些人，阿故那張憨厚的面孔在此時看起來竟然也是那麼令人厭惡！她冷冽地笑了笑：
「我不會束手就擒的！想要我跟你們走，唯一的辦法就是打倒我！」
阿故愣了一下！這和他以前認識的巫美琪不一樣！
以前的美琪小姐說話總是小心翼翼的、總是客客氣氣，甚至有點害羞的，可是現在她看起來卻那麼……那麼強悍！他有點無措地搓著手：
「美琪小姐……」
「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把她抓回去！」阿故帶來的人不耐煩地嚷道，他周圍的人立刻將巫美琪圍了起來。
「乖乖跟我們走，要不然打傷了你可不負責！」
他嘰嘰喳喳地說著廣東話，巫美琪一句也聽不懂。她也沒打算聽懂，在他朝她伸出手的同時，她已經不客氣地一把握住他的手，用力反手一扭！
「唉喲！」男人先是嚇了一跳，繼而哇哇大叫起來。
「美琪小姐！不要這樣！」阿故著急地上前想阻止。
可是其他人的動作比他更快，他們一哄而上，幾個人沖了上去！
「美琪小姐！」阿故急得拚命在外想辦法往裡面沖，可是巫美琪已經和他們打了起來，對他的呼喚根本置之不理！原本只打算抓人了事的任務，到後來竟然變成一場殊死戰！
巫美琪打得紅了眼！她沒命地見人就打，所有的面孔頓時都變成東方備德的面孔；所有伸向她的手也同時變成一雙雙帶著致命殺機的手！
她被幾個大男人圍起來，可是卻一點也不畏懼！此刻她的心裡根本沒有畏懼－－只有恨！
她不知道自己受了傷，也不知道他們的哀號聲已經驚動了附近的路人！只知道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美琪！住手！美琪！」
她聽不到！手底下抓著的男人已經叫不出聲音來了，可是她仍拚命捶打他，將所有的恨、所有的怨全在這一刻徹底發泄出來！
「美琪！妳要打死他了！」有人緊緊抱住她，在她的耳邊吼道。
巫美琪卻無法放棄！她不停掙扎著拳打腳踢，喉嚨里發出原始野獸般怒吼的聲音：「放開我！」
「美琪！」對方一把將她翻個身，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妳醒一醒！」
巫美琪怔住了！她好半晌完全無法動彈地注視著眼前的男人……
冷似鷹用力握住她的雙肩，不停地搖撼她。「美琪，妳醒一醒！過去了！都過去了！」
她傻傻地眨眨眼，頭上的傷痕流著血滴到她的眼睛里，剛剛被冷似鷹打的那一巴掌正火辣辣地作痛；身上其它的傷痕也正無情地提醒她剛剛那一場失去理智的戰鬥！
她低下眼睛。周圍全是被她打得七零八落的打手，而躺在她跟前的是早已經失去知覺的阿故！
「阿故……」
她錯愕地掙脫冷似鷹的懷抱，蹲下來檢視阿故的傷：「阿故？！怎麼會是你？阿故！」
「別管他了！快點走！」不遠處已經傳來警車的嗚笛聲，冷似鷹立刻一把拉起她。「快走！」
「可是－－」
「走啊！警察來了！」冷似鷹不由分說地拉起她，往反方向拔腿狂奔。
巫美琪不停地回頭，直到阿故那無辜的身影印在她的腦海中，久久無法忘懷！
＊＊＊＊＊
巫碩琪提起沉重的背包往外走，門一打開，鍾司妍就站在門口。他沉默地頓了一下，終於還是下定決心和她錯身而過。
鍾司妍拉住他背上的背包，輕輕地說：「別去，就算阿姨求你！美琪已經失蹤了，我不想再失去你。」
巫碩琪無言地垂下眼。就在鍾司妍心中燃起一絲希望的同時，他卻又堅決地搖搖頭，轉身離開！
「碩琪！」鍾司妍心碎地喊著：「碩琪！別去－－」
巫碩琪沒有回頭，他邁開沉重的步伐往外走，去執行他這十多年來一直想要執行的任務！
「碩琪……」鍾司妍哭著滑坐在地板上靠著飯店的門，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毀滅了。
美琪和碩琪對她來說就像是她親生的孩子一樣，而如今她似乎已經家破人亡；這十多年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沒有人可以殺了人而不付出代價！
東方備德殺了她姊姊、姊夫必須付出代價；而碩琪殺了東方備德難道就不需要付出代價嗎？
當年她親眼看到姊姊、姊夫在爆炸中身亡，而現在卻又要看著碩琪一步一步走上滅亡的道路！這對她來說情何以堪？！上天對她何其殘忍！
為什麼她必須面對這些？為什麼她這一生所渴求的簡單平靜的幸福卻永遠遙不可及？！
「司妍。」巫正日輕輕地扶起她：「我扶你進去吧！」
「不用！」鍾司妍憤怒地哭喊著推他：「你走開！我恨你！你毀了我所有的希望你知不知道！」
巫正日愕然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
鍾司妍心碎地哭泣，哽咽地說道：「我恨你！這十多年來我一直在等碩琪，等他回來和美琪、和我一家團圓，可是你卻破壞了我的希望！我已經失去姊姊、姊夫，碩琪和美琪是我在這世界上僅剩的親人，可是你卻殘忍地拆散我們！」
她哭得肝腸寸斷，不停地用哭泣指控著他：「你竟然讓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失去那兩個孩子，卻一點辦法也沒有！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巫正日看著鍾司妍的淚水，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當年她心不甘、情不願地交出碩琪，他滿心以為自己可以訓練碩琪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告訴碩琪事情的真相，和碩琪一起花了十多年的時間去找出幕後的兇手－－而他們也的確找到了！
碩琪也一如他所預期的成為新一代的頂尖高手！他可以去報仇、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掉東方備德為他的父親復仇;可是他從沒想過代價是什麼……
現在真正面對，他才知道這對他們來說將是另一個悲劇！
十多年前鍾司妍失去她的姊姊、姊夫，他失去他的哥哥、嫂嫂；而今他們將一起失去碩琪－－甚至美琪！
這麼一來，真正付出代價的不只是東方備德，還包括了被仇恨所蒙蔽的他們！
因為那傷痕將永遠不會逝去－－被暗殺的父母和殺了人的孩子！那將會讓他們永遠持續在這場夢魘中無法清醒！
老天！他錯得多麼離譜！
＊＊＊＊＊
「美琪！」
好不容易脫離了被香港警察逮捕的危險，巫美琪卻又再度陷入失神的狀態。
冷似鷹有些焦急地喚她：「美琪？」
她閃了神，眼睛有些獃滯地轉向他。
冷似鷹蹙起眉：「該不會要我再打你一巴掌吧？」
巫美琪眨眨眼，清醒過來：「我打死阿故了？」
「沒有。」冷似鷹鬆口氣回答：「不會有人這麼容易被打死的，他只是昏過去而已。」
「可是剛剛他－－」
「他沒有死！」冷似鷹打斷她，堅決地說道：「反倒是你，你差點就死了！為什麼這麼不小心？那麼多人打你一個，你以為你是神力女超人嗎？為什麼不跑？」
「跑……」巫美琪低低地重複。那個字眼閃過她的腦海，而那些憤怒也再度回來；她僵直地一咬牙！「我為什麼要跑？我沒有做錯任何事！錯的是他們，為什麼我要跑？」
冷似鷹楞了一下。這不是美琪會說的話！他知道她大受打擊，可是不知道這個打擊會讓她整個人變了個樣子！
「我不會跑的！」巫美琪喃喃自語地說道。
她的眼神有些瘋狂，冷似鷹驚愕地用力抓住她的肩膀！
「美琪！」
巫美琪抬起眼注視著他。
「我沒瘋……是東方備德該死！是他該死！他殺死了我爸媽……」她邊說，眼淚邊掉，可是她卻渾然不覺。那淚水一顆一顆從她那雙大眼睛里滑落下來，而她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他殺死了我爸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
巫美琪的聲音戛然停住。她看著冷似鷹的表情，然後順著他的視線看著他的手－－那裡有她的淚。
她楞楞地看著自己的淚水落到冷似鷹的手掌上。
她似乎有點意外、有點不相信地看著那泛濫不停的淚水；她想伸手去擦，可是淚水卻愈掉愈急，那徒勞無功的努力讓她沮喪、絕望！
老天！她覺得自己無能到了極點！
「該死……」巫美琪焦急地擦著眼淚，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到後來甚至連她的手都劇烈地顫抖起來！
「別這樣！」冷似鷹心碎地緊緊擁住她。「別這樣！哭吧！如果那可以讓你好過一點，那你就哭吧！別這樣！」
「我不會哭的……我答應過司妍阿姨以後不會再哭了……」她哽咽地說，很努力地想把眼淚擦掉，可是卻怎麼也辦不到。
她辦不到……終於承受不住地崩潰，放聲大哭！
她辦不到！她不能忘記！忘不掉啊！就是忘不掉！就是無法把心裡的仇恨連根拔起！她好恨！
天啊！好恨好恨！
「天啊！我好恨！我真的好恨！怎麼辦？怎麼辦？我要怎麼辦？」她哭喊著向天求助，而天……無語。
冷似鷹閉上眼睛，用力抱住她，給她所有的溫暖和支持！那淚水裡所隱含的痛楚熾熱地燒痛了他的心！
怎麼能相信那麼嬌小的身體里卻隱藏了那麼多的痛苦！
他為她心痛！
那種深沉的痛楚讓他整個心臟都為之扭絞起來！如果可以替她痛、如果有辦法讓她不那麼痛苦，那麼他願意為她付出任何代價！
真的！他願意為她付出任何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