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特別篇

大都會，二零一九。

陰曆8月15。

中秋節到了

（１）

周明義一早就安排好了，他帶尹安然一起回東衛星城看望父母，和父母一起共渡佳節。

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吃過晚飯，董芸擺出了月餅、石榴、葡萄等水果。尹安然坐在母親身邊，陪母親一起看電視的節目，周明義和周仲翰雙雙進了書房。

「明義，你……你和安然，打算就這樣下去？」坐在書桌邊，周仲翰問兒子。

周明義一臉笑意：「父親，我們現在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

「你打算這樣……一輩子？」

周明義摸摸鼻子，點頭：「我絕對不會離開安然。」

「你們有沒有結婚的計劃？」

周明義想一下：「唔，那要去國外註冊。」

周仲翰生氣了：「明義，我在很認真的和你討論這件事。」

「父親，我的態度有什麼不認真的地方嗎？」

周仲翰語塞，瞪了兒子一眼。

周明義笑了，溫語解釋道：「父親，一張的紙婚書並不能保證什麼，這你應該比我清楚。我愛安然，想和他一起共同生活，就是這樣，結不結婚對我們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們相愛，彼此珍惜珍視，這就足夠了。」

周仲翰沉默片刻：「你考慮清楚了嗎？你已是成年人，一生一世的事情，你要慎重。」

周明義點頭：「我知道，我已考慮清楚。安然對於我來說是最特別的。他在我身邊，我覺得很幸福，假如現在他不在我身邊，而我知道他在哪，我會去把他搶過來。」

周仲翰聽了，想一想：「好吧！我知道了，你們好好生活，好好相處。安然是好孩子，你要多讓著他、包容他，如果被我知道你欺負他，我可不答應。」

周明義笑著點頭：「是。」然後遲疑了一下，說道：「嗯，其實……」

「什麼？」

「安然欺負我比較多。」

周仲翰一瞪眼：「胡說，安然哪裡敵的過你那一套。」

周明義露出笑容：「唉，父親，安然也有自己的一套。」

周仲翰看了兒子一眼，沒有說話。

向海的陽台上，周明義和尹安然靠在欄杆邊，靜靜地欣賞著海上的明月。

皎潔的明月，清輝灑滿海面。

「景色真美。」尹安然說道。

周明義伸手搭在尹安然肩頭。

看著海面的月影，尹安然問道：「對了，周伯伯找你，什麼事啊？」

「嗯，他問我們的婚事。」周明義語氣平靜。

尹安然急忙轉臉看著周明義：「你怎麼說？」

周明義露出狡猾的笑容，輕輕用肩頭一下下撞著尹安然的肩：「我還能說什麼。」然後，斜瞄著尹安然，用帶著一點委屈的口吻說道：「嗯，我可不能再等了，我可是等不了的。」

尹安然先是一呆，眨眨眼睛，然後他突然明白了周明義話里的含意，不由怒目而視，一肘擊向周明義的腹部：「周明義，你去死。」

周明義急忙閃身：「喂，輕一點，你不要動不動就這樣。」

尹安然哼一聲：「切，少來，我都沒有用力。」

周明義抱住尹安然，和他頭靠著頭：「我知道，你捨不得。」

「少來，周明義你最無聊了。」

周明義一手環在尹安然的腰上，和他一起面對著海面：「如果你想正式結婚，那我們出國去註冊。」

「不用啦。」尹安然臉紅了，還好夜色中身邊的人看不到。「真的沒關係，我們現在在一起就很好。」

周明義笑了：「說的也是，反正你已經是我們周家的人了。」

「切，少來，幹嘛不說你是我們尹家的人。」

周明義聳聳肩：「可以，我無所謂。」

「周明義，你最無聊了。」

周明義拍撫著尹安然的肩：「嗯，好像現在只有你一個人這樣叫我的名字。」

「什麼？」

「如果是朋友，他們都叫我明義；生意場上的人多半叫我明義兄；在公司里，我不喜歡下屬稱呼我董事長什麼的，從秘書到各級經理甚至是清潔員，都叫我周先生……這麼想來，連名帶姓叫我的人，就你一個。」

尹安然靠在周明義的肩頭，一副不在乎的語氣道：「那又怎麼樣，我喜歡叫你名字，不可以嗎？」

周明義笑了，攬緊了尹安然：「可以啊，現在我的名字可是你一個人專屬的稱呼。」

尹安然依偎進周明義的懷中，兩個人臉貼著臉，尹安然微笑著說：「周明義、周明義……我要一直這樣叫你。」

（２）

金夕仁結束工作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1點了。

還穿著拍照時所穿的時裝，金夕仁匆忙跑出攝影室，一眼就看到坐在工作室外面椅子上的屈展卷。

「展卷。」金夕仁衝過去，一把抱住屈展卷：「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屆展卷露出溫和的笑容，搖搖頭：「沒關係。」

金夕仁雙手合十，一邊對屈展卷行禮，一邊眨眨左眼：「再等我一下啊，我換好衣服我們就走。」

屈展卷點頭。

金夕仁換上了普通的黑色T恤，黑色的牛仔褲、球鞋，戴上大大的黑框眼鏡，站在屈展卷的面前。

屈展卷微笑著站起來：「我們走吧。」

兩個人一起乘電梯下樓，屈展卷對金夕仁說道：「本來以為你可以早點結束工作，那麼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可是沒想到工作結束的這麼晚，我什麼吃的東西都沒給你帶過來，是不是餓壞了？」

金夕仁靠著屈展卷，用撒嬌的口吻說道：「是啊！好餓，不過沒關係，我們現在一起出去吃飯也一樣。」

屈展卷打算去取車，金夕仁攔住他：「展卷，我們一起散步去吃飯好不好？」

屈展卷問：「那……車怎麼辦？」

「明天我讓工作人員給你送到圖書館去。」

屈展卷點頭。

金夕仁走在街頭，並沒有人認出他。

屈展卷看著身邊的人，雖然故意戴著看起來很「挫」的粗黑框眼鏡，但是這掩不住金夕仁的帥氣。

挺拔的身姿和標準的九頭身，路人雖沒有認出擦肩而過的就是名模，但還是不時有人被這好身材吸引而回頭。

金夕仁好奇的看著街道的櫥窗，每當經過一個有著自己大海報的時裝店，就會悄悄的笑。

拉著屈展卷，金夕仁指著某棟大廈外自己那長達五米的巨大海報，小聲問：「展卷，看！帥不帥？」

屈展卷抬起頭，看看海報點點頭：「很帥。」

金夕仁拉住屈展卷的手：「啊！展卷都說我帥了。」

看看身邊握住自己的手，笑的像孩子一樣的男人，屈展卷微笑。

「仁，想吃什麼？」

金夕仁想一想：「吃夜市好不好，想吃夜市上的海鮮。」

「好。」

兩個人一起手牽手走到了一處夜市，挑了一個攤子，選了角落坐下來。

海鮮被送了上來，一隻大鐵盤裡放著兩隻大大的烤蝦，另有貝類和魷魚，屈展卷又點了海鮮石鍋豆腐，配著米飯，金夕仁吃得津津有味。

「嗯，真好吃。」金夕仁一面吃一面點頭：「好久都沒有吃過這麼好的夜市食物了。」

因為你不能常常這樣出來。屈展卷在心裡這樣的想著，把魷魚夾進金夕仁的碗里。」

吃過飯，屈展卷提議回家。

金夕仁搖頭：「不，現在還早呢，剛吃過飯，我們一起再散步嘛。」說著，拉住屈展卷的手就要走。

屈展卷攔住他：「不，還是不要。」

金夕仁搖頭，開始撒嬌：「展卷，我想逛街，現在街上人又不多，陪我走一走。」

「是，今天是中秋節，大家都回去和家人一起吃月餅賞月了。」

「啊！」金夕仁似有所悟，「展卷，我們一起去看月亮好不好？」

「嗯？」

金夕仁笑著眨眼：「我知道有一個地方看月亮是最好的。」

「不會有很多人也在那邊吧？」

金夕仁搖頭：「不會，就在寧靜路上，走！」

金夕仁拉著屈展卷，坐上了雙層巴士，車子駛往寧靜路的方向。

已經很晚了，末班巴士的上層只有金夕仁和屈展卷兩個人。

金夕仁大膽地摟住屈展卷，一臉笑意：「很久都沒有坐過巴士了。」

「是。」

「感覺很舒服。」金夕仁將車窗開大，讓秋天的夜風吹進來，清風拂過，月朗雲淡。

把屈展卷摟的更緊些，金夕仁笑咪咪地說：「原來，坐巴士這麼浪漫。」

看看車窗外一閃而過的街景，都市裡五彩的霓虹燈，再看看身邊的戀人，屈展卷把頭靠在金夕仁的肩上：「現在和你一起坐巴士真的感覺很浪漫。」

巴士駛上寧靜路西段，停在半山的終點。

金夕仁帶屈展卷下車，順著公路走了一點，來到一處海灣。

沿著石堤下到沙灘上，屈展卷知道了，這裡就是寧靜路上的一個海灣，平常來的人並不多，而且此時整個海灣的沙灘上一個人也沒有，只聽的到海浪的聲音。

拉著屈展卷坐在沙灘上，金夕仁把屈展卷擁入懷中，然後仰起臉看著天空一輪明月：「展卷，現在我們可以一起欣賞中秋的月亮了。」

屈展卷靠近金夕仁的懷中，兩雙手交握在一起，然後看著月色下的大海，聽著潮聲，微笑著說道：「今晚的月色真的很美。」

金夕仁看著月亮，點頭說道：「以後，每一年中秋節，我都要和你一起看月亮，就這麼說定了喔！」

（３）

此時的上海。

洪正明和路家寶一起坐在一家餐廳里吃飯。

透過身邊的大窗，可以看到窗外的明月。

「中秋節的月亮果然很亮。」洪正明說。

「可惜不能和伯父伯母一起過節。」路家寶看著洪正明。

「沒關係，我之前已經打過電話回去，爸媽知道我們回不去，他們不介意，他們說讓我們兩個人一起過節。」

「你想家嗎？」路家寶問。

「想啊！」洪正明點頭，「不過和你在一起也是家，我們不是一家人嗎？」

路家寶笑了。

每當提到家人的話題，洪正明就忍不住心痛，自小失去母親的路家寶，跟著父親長大，幾年前路父也因病去世，現在路家寶是孤單一人。

每每念及此，洪正明就總是忍不住，想抱緊路家寶，好好的照顧他、體貼他，不再讓他一個人孤單。

看著桌上的菜，洪正明笑說：「其實，今天應該是吃月餅才對。」

「我有買，就在家裡，等會回去我們一起吃。」

「啊，不知道為什麼，吃外面的飯總覺得沒有你做的好吃。」

路家寶笑了：「哪裡啊！你不過是吃習慣了我做的味道。」

洪正明搖頭：「才不，就是覺得你做的飯好吃。」

「那你倒是說說看，有什麼地方不一樣？」路家寶問道。

洪正明摸著後腦勺：「這我可說不出來，不過我覺得你做的飯有家的味道。」

路家寶皺皺鼻子：「亂講。」

「我本來就不懂，反正就是覺得你做的飯有家的味道，就是這樣。」

路家寶看著洪正明，發現他也正凝視著自己，突然不好意思起來，紅了臉，低下頭。

吃過飯，兩個人一起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洪正明一手握住路家寶的手，另一隻手攬住他的肩，順著馬路走著。

突然，洪正明停了下來。

路家寶仰起小臉看著身邊的人，不解地問：「怎麼了？」

「寶寶，我們不要回去了好不好？」

「為什麼？」

「嗯。」洪正明想著，「明天你休息對不對？」

路家寶點點頭。

「明天我也休息，我們可以有一整天的時間在一起，不如這樣，今天晚上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天，我最近有很多話都想和你說，我們一邊聊天一邊賞月，明天一清早，我們去看日出。」

「日出？」

洪正明點頭：「是啊！就去彩虹大廈，記得嗎？那裡的頂樓可以供遊人看日出，那裡高，看日出一定很美，好不好？」

路家寶笑了，大力點頭：「好啊。」

「看過日出之後再回去。」

「嗯。」

洪正明思索著：「現在就是要找一個視野好的地方，最好是一個24小時營業的咖啡廳，然後我們一起去，一邊喝茶聊天，一邊欣賞中秋的月亮。

路家寶點頭：「嗯，然後我們在一起去看明天的太陽。」

就這樣想著，這一對戀人又牽起手，在上海的街頭，尋找著中意的咖啡廳。

夜風溫柔的吹起。

（４）

辦公室內，江逸朗從圖紙間抬起頭來，發現外面辦公室的燈已經都熄滅了。

抬手揉一下雙眼之間的穴位，江逸朗又轉動脖子，他埋首於一份設計圖已經太長時間，幾乎要忘記今夕何夕。

走出辦公室，江逸朗看到公司的警衛正在檢查電源。

警衛看到了江逸朗，輕聲問：「江先生，還沒有回去？」

「沒有，剛剛還在畫圖，大家都下班了？」

警衛點頭：「是啊！已經挺晚的了，江設計師，今天是中秋節，你也早些回家吧！家裡人一定都在等你。」

江逸朗「呵」一聲：「今天中秋節。」

整理了一下桌面，江逸朗帶上辦公室的門出來。

想著母親一定在等自己，江逸朗匆匆乘電梯下樓，打算趕往北衛星城母親那裡。

開車在紅燈前停下，江逸朗看到街上櫥窗里的掛飾，他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沒有買月餅。

將車開到一處超市，江逸朗小跑著進去。

提著盒子出來，江逸朗正要打開車門，突然他注意到不遠處超市警衛，穿著制服的背影，喚起了江逸朗的回憶。

江逸朗忍不住輕聲低喃：「小正哥。」

收回目光，江逸朗轉臉，看到寬闊馬路兩旁，一盞盞街燈整齊的燈柱排列有序，似一條燈的河流，沿著馬路流向遠方。

江逸朗不由的抬頭看著天空，一輪明月晈潔美好。

閉上眼睛，江逸朗輕嘆。

不知道在海的那邊，另一方天空之下，自己深深思念著的那個人，他……是否也在看著這明月，他是否也如自己一般，站在街角的路燈下，看著中秋的滿月。

他是不是也像自己想他那樣的想著自己。

◇◇◇

美國，紐約，曼哈頓區。

一間警署內，雖然已是晚上，但仍然燈火通明。

許正結束手邊的工作，整理好文件數據，關閉計算機，然後拎起椅背上放著的西裝，向同一個辦公室的同事打招呼：「嗨，我回去了。」

「正，明天見。」

「再見。」

定出警署，無意識的一抬頭，許正看到了天空中的滿月。

呵，今天是農曆8月15，中秋節。

許正望著天空，微笑。

這裡是不過中秋節的，不過已很尊重華人習俗，許正在早上已收到上司發過來祝賀中秋快樂的電子郵件。

想著回家后一定要給家裡打個電話，許正發動了自己的車子。

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了下來，等待綠燈的時間，許正無意識的注意到前方馬路兩旁的街燈。

這街燈的形狀，看起來跟香島市寧靜路上的街燈，還有幾分相像。

被街燈牽引著，許正的思緒不由回到了香島。

記憶的海，翻起了浪花。

許正想起曾經有一天，江逸朗在海邊擁抱著自己，從夕陽西下直到明月升起，然後兩個人一起沿著寧靜路走回江逸朗的家，那時寧靜的街道兩旁的街燈把兩個人的身影拉的時長時短。

怔了一下，許正搖頭。

現在寧靜路上還是原來的街燈嗎？

是否江逸朗現在也在看著同樣的中秋月？

他會在哪裡呢？在寧靜路上，街角的路燈之下？

綠燈亮起，許正輕輕嘆息一聲，轉動方向盤。

（各位讀者親，此一則番外是寧靜路系列番外的第一篇，四段短文中暗藏玄機，不知道大家可否發現。給個小提示，想想這四部文的題目。^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