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范芙蕖單手支頤著目送喜兒與徐媽送穩婆出去,縱使穩婆喜孜孜的向她報喜,但她實在無法露出笑容。

其實她該高興的,因為她要做母親了,自從發現自己偷偷愛慕上章頌煜時,她覺得好幸福,現在又多有了個與她血脈相連的骨肉。

說偷偷愛慕上章頌煜,還真沒有誇張;自從他搬到她的房裡后,房中的每一處都有他們歡愛的痕迹,對於他的寵愛,更是讓她喜於心。

她不再感到孤單無依,對於當初被她譏為「楚文王」的他,她的心是感動的,是火熱的!

他已經成了她唯一的支柱,但若要她對他坦承愛意,她還是羞於啟齒;況且,他不是只屬於她,所以她只能偷偷愛著他了。

對於苓姊姊被送出穗軒庄一事,她曾不甚諒解他的決定,還對他生悶,畢竟苓姊姊熱心的幫過她,也教過她一些事;但這些都無損於她對他的愛,還趁他不注意時偷偷追隨著他的身影,因為已經對他交心,所以真要不理會他,她實在很難做到。

但苓姊姊曾告訴她,煜爺不讓懷孕一事……而她現在有了身孕,這該如何是好?

突然想將喜訊告訴已過世的範文疇,范芙蕖拉開桌旁柜子里的抽屜,拿出珍藏著的發簪子。

簪子是范師傅還沒病倒前交給她的東西,一直以來她都是仔細收藏著;他說,簪子是在她身上發現的,或許和她的身世有關。

「范師傅,您又多了個小外孫了!」

正當她喜悅地對著鑲了玉的簪子喃喃自語時,房門突然被打開,還來不及細瞧,一個小小的身影便往她這裡衝來!

「芙姨娘,您在做什麼?」

甜膩的童音響起。

看著趴在腿上的小女孩,范芙蕖笑道:「蘭蘭,怎麼跑得這麼急呢?」她伸出沒拿簪子的手,撫摸著小女兒的頭。蘭蘭是二姨太所生的孩子。

小蘭蘭好奇的伸手向她持著簪子的手,「芙姨娘,這是您的嗎?好美喔!」說完,她動手便要拿。

范芙蕖笑吟吟的將簪子高舉,閃過調皮的小女孩,「!不可以喔!蘭蘭,這是芙姨娘的東西。」

蘭蘭聞言,不依的噘起小嘴,小臉也皺了起來。

就在此時,喜兒在房外頭傳報,說德福晉已經來了,現正在搭起的戲檯子前看戲,煜爺請她出去見客人。

趁著她分神之際,蘭蘭一把將她手中的簪子搶了去!

「啊!蘭蘭……小搗蛋!快還芙姨娘!」她一邊驚呼,人也站了起來。

七歲的蘭蘭哪管這麼多,慧黠的笑了笑便轉身衝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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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心重與玩性大發之下,章頌煜五個兒女中年紀最小的蘭蘭,搶了簪子就跑,但她的腳步似乎不怎麼靈活,因為她已經纏足了。

但就算如此,范芙蕖與喜兒還是追不上她。

「前面的人……快!快將蘭蘭小姐攔下!快!」喜兒邊跑邊高喊著。

但每一個人都以為她們是鬧著玩,所以沒有動手攔阻小女娃。

在戲檯子前看戲的人,也看到了蘭蘭,調皮的蘭蘭一路竄跑著,眼看就要爬上戲檯子了。

騷動很快感染了周遭的人,氣氛頓時活絡起來。

章頌煜轉而向眼不能視卻笑得燦爛的德福晉與莘格格致歉,一方面要懷忠派人去將戲檯子上的蘭蘭抓下來。

正當懷忠去我人時,又一個人上了戲檯子,原來是跑得氣喘吁吁的范芙蕖。

這下子章頌煜可著急了,沒想到戲檯子周園鬧烘烘,園子入口處亦是。

「煜爺!她們還是不肯走,您……」

有人前來向章頌煜稟告,只見他臉色一斂,滿眼不耐的看向園子人口處,那兒正吵鬧著,情況不亞於戲檯子前。

領頭的是唐苓與馨兒,後面則跟了個陌生的女人,三個人闖過攔阻的人群,不懷好意的接近章頌煜。

「苓妹妹,這是怎麼一回事?」身為穗軒庄大夫人,王雪旖端出女主人的姿態問道。

唐苓以冷冷的淡笑睨了她一眼,隨即道:「姊姊,妳別對我端架子了,出了穗軒庄后,我一直希望能回來向煜爺贖罪,每每都是妳從中拒絕,這次我是聽說今天有貴客蒞臨,所以想來好好的招呼、招呼!」她話中有話的道。

大伙兒都注意著唐苓,因而忽略了戲檯子上的調皮小女娃兒一溜煙地跑了下來。

范芙蕖也瞧見了唐苓,但她怕小蘭蘭手中的簪子會有個閃失,於是跟下了戲檯子,欲抓住蘭蘭。

亂鑽亂竄的蘭蘭開心得不得了,溜下戲檯子后,她又往戲檯子前的座席間鑽。

「妳還來做什麼?我已經將送妳是的原因告訴妳了,妳還來幹嘛?」章頌煜不悅的看著唐苓,深怕如此一來,會怠慢了貴客。

唐苓冷冷的一笑,她當然看得出章頌煜的心急。「煜爺啊!急什麼呢?妾身不過是帶了您流落在外的骨肉回來認祖歸宗罷了!」

「住口!」

章頌煜的怒喝聲讓台上台下的人都嚇了一跳,連要追蘭蘭的范芙蕖也大吃一驚,唐苓的話她一字也不漏的聽在耳里。

認祖歸宗?她心兒狂跳,踩著此忑不安的步子走近。

「煜爺是敢做不敢當嗎?」唐苓好整以暇的說。

章頌煜冷沉著臉,周遭的人自然沒膽子吭氣。

「綸綸,來,別怕,妳說,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煜爺的骨肉?」唐苓將身後的女孩位上前,然後滿眼笑意的望著章頌煜。

這時,亂亂竄的蘭蘭壓根兒沒發現氣氛不對,興奮的竄過唐苓身邊!

「蘭蘭!」

紛亂之中,二姨太啐呼了一聲,伸出手扯住了女兒!

蘭蘭突然被母親摟抱住,握在小手中的簪子便一松,軌這麼掉落在端坐於椅中的德福晉裙上!

唐苓正值得意之際,對於方才小女娃那一撞根本不在意。

其它人也沒注意到德福晉拿起了裙上的簪子,幾乎是立時的臉色一白。

「這女人是誰?唐苓,妳在搞什麼鬼把戲?」章頌煜危險的低聲問道。透過人群,他看到芙兒已經走近,正不可思議的望著這一切;她跟周圍的人一樣,對於唐苓的話感到驚愕。

眼角餘光告訴唐苓,好戲就要登場了,因此欣喜的快語道:「喲!煜爺呀!這麼見忘?綸綸,來,提醒、提醒咱們煜爺吧!」

章頌煜眼底藏著不安,他發現范芙蕖的小臉蒼白不已。她怎麼了?穩婆來看過她了嗎?一大早他便離開她,她還是孕吐嗎?

心中有千百個問題想問她,無奈……

「煜爺,我懷孕了!我好想您呀!煜爺,您怎麼都不來看人家……」綸綸一臉可憐兮兮。

「妳是哪家的娘子?有了身孕,妳該去找妳的相公啊!」

章頌煜直到現下才正眼瞧她,但他實在沒什麼印象;瞧她的行止如此輕浮,該不會是楚樓秦館里的姑娘吧!

「呵呵……」唐苓的輕笑聲突兀響起,「煜爺,您真是沒良心!敢情定『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嘖嘖!」說完,她故意看向范芙蕖。「煜爺不記得了是嗎?苓兒好心告訴你吧!綸綸是逍風院的當家紅牌,還是您給她開苞的呢!」

她妒恨!章頌煜從不曾將她放在心上,更遑論是對她露出焦慮的神情,卻對范芙蕖那賤人百般、千般好!因此,她將一切都豁出去了,就是要他難做人!就是要范芙蕖難堪!

知道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至她的身上了,范芙蕖難堪的捂起耳朵,恨不得立刻消失!

她知道苓姊姊今天是針對她而來,但煜爺的兒女全都在場,德福晉亦在座,她怎能讓這件事教煜爺下不了台!

不能再待在這裡了!她轉身想離開時,一聲凄厲的尖叫聲響起!

眾人隨聲望去,只見德福晉顫魏魏的站了起來,抖個不停的手還抓著剛才蘭蘭拋至她裙上的簪子。

「發生什麼事了?」王雪旖轉身探看。

見狀,竟頌煜先命兒子章凌雲將家人們帶下去,再吩咐老江和懷忠將唐苓等人帶到書房;德福晉的護衛們亦圍過來要保護德福晉,場面變得十分緊張。

「福晉,您還好吧?」章頌煜望著德福晉問道。

德福晉滿臉都是慌張失措和淚水。「請……請問,這簪子是誰的?」她的聲音激動異常。

但好半天都沒人回答,莘格格與丫鬟們小聲的安撫著德福晉。

靜悄之間,隱約傳來喜兒的聲音──

「芙夫人,德福晉在問您的簪子呢!」

「對了!簪子在哪裡?我的簪子在哪裡?」范芙蕖顧不得方才的難過心情,焦急的隔著人群問著。

「芙兒,是德福晉撿到妳的簪子了!」章頌煜走過人群,來到范芙蕖面前。

「誰……誰是福兒?是女孩嗎?莘兒,快!快幫我瞧瞧她比妳大還是比妳小?」德福晉心急的問。

原要回答的莘格格,看到向著她們是來的女孩時,倒抽了一口氣,身旁的丫鬟也是!

來到德福晉面前,范芙蕖先是看著她手中的簪子,才小聲的向人請安,「德福晉吉祥!您手中的簪子,正是奴家的。」

這一聲「德福晉吉祥」,語氣輕柔的,讓所有自德親王府來的人面面相覷,德福晉更是雙目圓睜,雖然不能視,但心中已有譜,抖個不停的手再也抓不住簪子!

「噹啷!」一聲,發簪子掉到了地上。

德親王府的人,就這麼望著范芙蕖彎身撿拾起簪子。

「妳……妳……妳為什麼和我額娘這麼相像?」看著酷似德福晉的范芙蕖,莘格格結巴的問。

「格格,奴家乃福薄之人,哪配和尊貴的德福晉相提並論?」

沒錯,相似又如何?眼前有個更令她心碎的人與事啊!

她再次行了個禮,心碎的轉身離開,淚水奔流而下。

她始終以為他說的是真的,他說她與其它女人不同,不是嗎……還是她只是騙她的?

「芙兒!等等!請你聽我解釋!」章頌煜快步攔住她。

「不……您不需要解釋……我都懂,我也明白……您可以的,您有權利如此做的,我……我不會怪您的!」她不敢將臉抬起,因為她不想讓他看見她的流淚,還使勁的欲抽同被他緊箝住的手臂。

「為什麼不願聽?」章頌煜皺起眉。

「慢……慢著,慢著……」德福晉微弱的出聲,但還來不及說什麼,便厥了過去。

「啊!福晉!福晉厥過去了!快來人啊丁」

在場的人,又開始慌了起來!

章頌煜先是看了范芙蕖一眼,才轉身回到人群中。德福晉的身分何等尊貴,若是出了什麼事,他該如何向德親王交代?看來只好等會兒再向芙兒解釋了。

知道他會忙碌好一陣子,范芙蕖苦笑的拭了拭淚,然後輕巧的離開。

對他,她終究只是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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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喜兒說了什麼話,范芙蕖都沒聽進耳,她的心已碎,又還有什麼好在乎的?

走進沉香閣,房門一推開,印入眼帘的居然是唐苓!

「苓夫人,您要做什麼?煜爺不是吩咐您在書房等嗎?」乍見唐苓,喜兒立即擋在主子面前。

唐苓嬌笑了一聲,說道:「我只說一句話,說完我便走。怎麼?幾日不見,芙妹妹忘了我不成?」

身心俱疲的范芙蕖,用眼神示意喜兒出去。

好半晌,喜兒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出去。

一臉疲色的范芙蕖,望著曾經感激得五體投地的「苓姊姊」。

「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喜兒不在,唐苓立刻變了嘴臉。

「苓姊姊請說。」范芙蕖無力的道。

「妳愛上煜爺了嗎?」唐苓尖銳的問。

她先是一僵,然後恍惚的笑了笑,良久都沒有回答。

「妳真的愛上他了!」唐苓滿眼妒意,因為她已自范芙蕖眼中知道答案了。

「我不明白什麼是愛,也不想知道。」愛又如何?她原就沒有勇氣承認,如今更是沒此必要了。

「傻芙兒,」唐苓斂起妒意,虛偽的說:「若不是愛他,妳又怎會傷心?我說得沒錯吧?」

聽她這麼說,范芙蕖再也無法強作堅強了,唐苓這模樣,像極了之前她所認識的大姊姊,救她難忍悲傷的投入她的懷中。

「苓姊姊,我該怎麼辦?我……我……穩婆說……說……」她哽咽不止的說。

「芙妹妹,穩婆說了什麼?」唐苓心下一驚。該不會是……

「穩婆說……我懷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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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芙蕖側躺在章頌煜身邊,她蜷縮著身子,雙眼緊閉,一顆心卻狂跳不已。

她不想這麼地耗時間了!

但是……

她不敢轉頭看他是否已經熟睡,只能感受到他均勻的呼吸聲。

眼角餘光偷偷望了靠在肩上的男人一眼,他的雙眸閉起,但他睡著了嗎?

一邊回想著唐苓要帶她離開的時間,一邊小心翼翼的將胸上的大手移開。

成功的離開他的掌控后,她輕巧的下床穿衣,同時想起德福晉要見她的事。

明日……明日她就不知身在何處了。

對於德福晉為何要見她一事,她心中也有疑惑,會是因為兩人的容貌酷似嗎?

她也很想知道答案,無奈時間不允許啊!

她已經決定了,她要離開,誠如苓姊姊所說,煜爺早在將苓姊姊收房時,就宣布過不要孩子了;現在她有了身孕,也許煜爺會要她拿掉孩子……

不!孩子是她的,說什麼她都要保護著,絕不讓任何人傷害他!

不論那名叫綸綸的女人是不是懷了他的孩子,她都不管了,再多的解釋都她都將視為謊言。

會讓煜爺動心的女人,不會是綸綸,當然也不會是孤女的她!

她寒心的在心底吶喊,以前不是,現下不是,未來也不可能是他章頌煜唯一的女人!

心酸的摸摸還平坦的小腹,她於心中對孩了說;不是娘不給你爹,而是娘沒有能力留住你爹的心啊!

對著腹中的胎兒解釋著離開章家的原因的同時,她也看了還安睡老的丈大一眼。

煜爺,芙兒走了,謝謝您為范師傅所做的,也謝謝您讓我知道什麼是愛。

收回依依不捨的視線,她披上油紙衣,輕聲走出房。

屋外正風雨大作,她卻一步也不停的走進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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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頌煜緩緩的睜開眼。滿眼陰鸞的翻身下床。

他是醒著的!他根不沒有睡著。

下午時,當他確定客人都得到妥善照料后,便回到沉香閣,立刻感覺出芙兒不對勁,問過喜兒之後,才知道唐苓曾來我過芙兒。

問芙兒唐苓說一口些什麼,她卻顧左右而言他,老是轉移話題,要跟她解釋戲檯子前發生的事,她也不是很專心聆聽,只告訴他,事情都過去了,她不會放在心上。

現在他知道了,又是唐苓搞的鬼!

不能再耽擱了,雖然他早派人跟著唐苓,不難知道她們會去哪裡,但現在外頭又是風、又是雨的,他還是快快將人帶回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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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芙蕖一點都不曉得,在她與唐苓相約的地方,有兩組人在等著。

一組是由懷忠所帶領的三個人,另一組是不安好心眼的簡群義。

簡群義經常來往杭州與諸暨,他之所以這麼辛苦,為的是伺機一親佳人芳澤。

對於范芙蕖,他始終沒死心過。

他知道今晚范芙蕖會來,是被趕出穗軒庄的苓夫人的丫鬟告訴他的。

同樣是有目的的,兩人於是連成一氣,就等著將范芙蕖騙出穗軒庄,屆時他只要帶走他想要的人,其餘都不用管。

簡群義當然沒意見,他想得到范芙蕖想得都快瘋了,如今這麼簡單就能得到,他又怎會拒絕呢?

思念已久的小美人,就快要是他的人了!簡群義樂得跨下的小兄弟都硬起來了。

遠遠地是來一個嬌小身影,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女人呢!

目不轉睛的緊盯著目標瞧,他發現她正不安的左顧右盼。

是了,她在等姓章的三老婆來帶她離開呢!

簡群義不是不知道小山坡那邊也有人在等地,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也不想放棄,否則就太對不起他的命根子了!

就在這個時候,強風中隱約傳來馬蹄聲,兩方人馬皆聚精會神起來。

范芙蕖也被嚇了一跳,同時披在肩上的油紙衣又突然被強風吹刮掉,她伸手欲抓,無奈風勢太大,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油紙衣越飛越遠。

在馬蹄越來越近之間,范芙蕖小心翼翼的迂迥前進。

突然,黑暗中竟出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是懷忠!

「芙夫人,快跟咱們回去吧!」懷忠上前說著。

這……不!不能跟他們回去!

心下一驚,范英蕖慌張的望向越來越接近的一人一騎,大聲喚著。「苓姊姊!苓姊姊──」

當她看見馬上魁悟的身子時,她簡直要暈了過去!

竟是他!煜爺……

好象目睹了惡鬼般,她轉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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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當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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