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個月後
陶雪荷揮別了法裔好友伊麗莎白,登上飛往台灣的班機。
她目光空洞的望著機窗外的雲海。遠處的雲浪乍看之下宛若一座雪山。而這座皚皚雪山,讓她不禁聯想到余鐵山。
她的心微微抽了一下,雙手下意識的在大腿上握成拳頭。
沒想到經歷過這個月,她的感覺神經里居然還有心痛這一條。不是應該已經麻痺、不再有知覺了嗎?
不!應該還有一種,也是唯一僅存的一種,那就是恨,對余鐵山的恨。
機身猝然震蕩||是亂流!
在上飛機之前,陶雪荷曾設想過,如果一定要有人在空難里遇害,那麼就讓她成為其中一個吧!那麼她就不必再飽嘗椎心刺骨之痛,不必再受為情所困的折磨,可以跳脫這場無盡期的痛苦。
這二十多天來,她像只被放了長線再割斷線、丟棄的風箏,行屍走肉的在異鄉生活。唯一提醒她保持那一口氣的,就是她的不甘!
她不甘心就這樣莫名的被余鐵山戲耍,她不甘心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從天堂墜落地獄,她不甘心……她的心裡有一千一萬個不甘心,最大的不甘就是她的一片真情。
她怎麼也想不透,兩人分明約好要一起游法國的,她剛到巴黎那幾天,余鐵山早晚熱線追蹤,更使她認定巴黎將成為她的天堂。
但萬萬沒料到過了第五天,他卻再無音訊,一如石沉大海般。
她打了幾十通的電話找他,所有可能的門路都試過了,可是該死的余鐵山就是不肯接她的電話。
她知道他是有意躲著她,一個人不可能忙到連回個電話的時間也沒有,除非他根本不願回這通電話,而她就是他不願再交談的對象。
試問這世間還有比這男人的心更高深莫測、更善變惡劣的嗎?
沈季洋那種﹁人為財死﹂型的男人,她領教過了。但是,財力雄厚的余鐵山為的又是什麼呢?
是什麼讓他大費周章的與她談了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短暫戀愛,卻在短短四天後,對她棄之如敝屣。
是女人吧!
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答案了!
飛機在緩緩的下降,她的怨與恨卻冉冉上升。
她很快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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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見余鐵山!"陶雪荷怒氣沖沖的踏進﹁環世﹂,用幾乎可以呵氣成冰的寒意對著洪秘書說。
洪秘書被她充滿殺意的眼神所震住,一時驚慌得說不出話來。
"余……太太。"她吞了口口水,半個多月前余鐵山要她多次在越洋電話里扯謊,余太太不會是來算帳的吧?"副總裁他……
正在……開會。"她好不容易把話說完。
"你最好馬上通知他出來!"陶雪荷威脅著說,然後怒氣沖沖的打量著她。
會是洪秘書嗎?去歐洲之前余鐵山曾提過接送洪秘書的事,她會是余鐵山翻臉不認人的原因嗎?
"可是……"洪秘書左右為難。她是余鐵山的助手,當然知道他最忌諱有人打擾他的開會。就算是總裁駕到,也得等到會議結束。她又不是向天借膽,豈敢向他的原則挑戰,明知故犯的自尋死路。
"你不肯是不是?"陶雪荷看出她的畏縮,二話不說,逕自走向會議室,不顧洪秘書在身後疾呼的用力扭開門把。
只見門砰的一聲被打開。
"余太太……"洪秘書閉上眼睛,不敢想像後果。
頓時會議室里所有的高級主管全數回過頭來。而余鐵山就站在她的對面,與她有一桌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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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鐵山斜靠著辦公桌,一雙鷹眼盯著坐在沙發上的陶雪荷。
她回來了,比預定的時間還早半個月。
是因為他遲遲沒給陶碧蓮迴音,所以她等不及親自上門了嗎?
她似乎清瘦了不少,卻還是那麼美麗、那麼耀眼……
該死的!為什麼一看到她,他固若金湯的理智立刻背叛他,就像陶雪荷背叛他一樣。
余鐵山別過臉,連日來的宿醉使他的頭像炸彈爆裂般疼痛,但無論怎麼痛,也抵不過他的心痛。
陶雪荷望著牆上總裁趙環世親筆寫的﹁誠信﹂二字。"原來你們環世的誠信只是寫來好看的。"她譏諷的說。
余鐵山看了她一眼,再看了橫匾一眼。
"你不惜阻斷一場會議,就是為了和我討論環世的誠信問題嗎?"他不留情的反唇相稽。
"還需要討論嗎?誠信與否,看你就知道了。"她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什麼意思?"余鐵山瞇起那對滿佈血絲的眸子。
陶雪荷站起來,緩緩走向他。
"你為什麼沒有去?"她咬牙切齒的問。
去讓你笑話嗎?天下最毒婦人心啊!
"去哪裡?"余鐵山面無表情的反問。
陶雪荷死命的咬住下唇,直到嘴裡滲出鹹味。
他連敷衍她都不願意的乾脆假裝忘記,這一切還不夠明確嗎?
可憐她竟然還抱著最後一線希望。
她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你打算怎麼辦?"她的心形同槁木死灰。
怎麼辦?余鐵山在心底嗤之以鼻。他自己正需要有人來指點。
自從陶碧蓮交給他那張陶雪荷親筆簽名蓋章的離婚協議書時,他就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反覆思量,就是不相信那些美好情景只不過是她的遊戲。可是他見識過她的演技,別說是腳踏兩條船,再多船,他相信她也有能力應付。
原來他鬧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娶了一個超級女騙子,精編巧織一場天衣無縫的愛情劇,輕易騙走了他的心。
他有眼不識泰山,以為她只懂裁縫,卻不知道她還是個工匠手,才會全無防備,任她手執鐵錐在他心上打洞。可恨他心上的洞,恐怕再也補不了了。
"離婚吧!"此時此刻,余鐵山再也不願欺騙自己。
陶雪荷體內霎時一陣轟然巨響,她的血液在余鐵山的聲音下凝結了。
她的翦水明眸不由自主的瞪著余鐵山。
他怎麼能這麼殘忍卻這麼鎮定?他怎麼能這麼冷酷卻又這般迷人?
是的,即使是現在,她心魂俱碎、肝腸寸斷的時分,他在她的眼裡仍是英俊挺拔的。
一個男人怎麼能這麼可恨卻這麼帥氣,他根本不是人!他是劊子手、吸血鬼,專吸別人的鮮血來保持他的魅力。
她若再啰嗦就太不上道了!
陶雪荷攀附著日積月累的驕傲,強迫自己開口:"很好,既然我們都有共識,那麼好聚好散,你儘快把離婚協議書寄給我吧!
"她強忍住心痛,艱難的說:"我明天就搬出你的公寓,至於婚紗店,就勞駕你找個代書來把名字過回去吧!"
她不要任何與他有關的東西!?他早該猜到的。"不用了,這點錢我還花得起,那兩棟房子是你應得的!"就當是哀悼他低能的癡心吧!
難道你的心我就不應得嗎?陶雪荷在心底泣血地問。
"你不用付給我什麼,我們的婚姻一開始就是一場交易,算不上真正的夫妻。
"她拚命忍住眼淚。
她的話像一條鞭子,輕輕一揮已使他遍體鱗傷。
"那麼就當是你的表演費吧!"余鐵山抓住桌沿的手指已泛白。"下個星期靈兒就要結婚了,我希望我們離婚的消息暫時瞞住他們。到時候,委屈你再演一場戲,和我一起出席婚禮。"
對於他的譏誚,陶雪荷已再無感覺。
她撇撇嘴道:"一場戲、二棟房子,我陶雪荷能遇上你這種凱子,還真是走運。
隨便你,反正你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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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自己的心情太低落,在趙靈兒和孔思齊令人動容的婚禮上,陶雪荷就不會一種淚兩種情懷。
她避開人群,卻避不開自己傷痕纍纍的心。
"你還好吧?"余鐵山一直在注意她。
她一直很敬業的挽著他的手,他相信沒有人會發現他們的貌合神離。當他看到她盈淚穿過人潮,雙腳便像長了思想似的不聽使喚隨她而來。
聽到他的聲音,陶雪荷鼻子一吸,手背一擦,很快的抬起頭來。"多謝你的關心,我很好!"她力持平靜的說。
突然間,他們四目相交……一時間,所有的柔情蜜意全化為淚水,再也擋不住的順著陶雪荷的臉龐流下。
余鐵山見狀,再也控制不住的攬她入懷。
"別哭,你別哭!"他皺著眉頭,胸腔里激蕩著說不出的心疼。
陶雪荷伏在他的胸前,貪婪地吸取他男性的氣息,波濤般的思念化為晶瑩淚水,再也停不了的狂泄。
過去一個多月來,她是何等想念他的體溫、想念他的擁抱、想念他每一個寵愛她的舉動,想念他的霸道和溫柔。
他讓她像魚習慣水般的需要他,讓她為他幻化成魚,而一尾魚怎麼能失去水而存活呢?
假使當初堅決不去法國就好了。她錯了!她不該戀慕浪漫、只顧著工作的,弄成這個局面,一定是上天對她的懲罰。
懊悔使她愈加傷心,也使得余鐵山加重手臂的力量。
親吻著她的發,感受她嬌軀傳來的溫暖滑嫩,余鐵山的心再度失控了。他低吼了一聲,俯下頭吻住她。
他狂妄猛烈的含住她的唇,恣意汲取她唇瓣上的芬芳。
他恨她!他好恨她!卻更恨自己!
恨自己對她的渴望不曾稍減,恨自己為什麼要愛得那麼深,深到每一個細胞都有她的烙印。
陶雪荷如同在茫茫大海中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牢牢的攀住余鐵山,切切的回應他每一個輾轉吸吮。
她記得他的每一個角度和節奏,他們是如此的契合,根本不該分開。但理智依然存在,陶雪荷猛然推開他,讓尚沉淪在慾海中的余鐵山一臉錯愕。
"她是誰?"陶雪荷心痛的問。
"誰?"余鐵山不解。
陶雪荷雙手掩面,用力吸氣,然後放開手。"你現在的女伴。"她酸楚的說。
女伴?是了,她自己有男伴,所以以為天下人都和她一樣不甘寂寞、長夜難耐。
或者她是故作姿態的誘他上鉤,她一定非常清楚她對他的吸引力吧!
余鐵山重新點燃眼中那兩簇烈火,陰沉的說:"你這個臨時演員未免管得太多了吧!"
她管不著,那麼說是真有其人啰!
陶雪荷妒火中燒,憤怒明顯寫在臉上,語氣卻是冰的:"我只是想和她交換交換心得,也許可以順便教她兩招,省得她的男人慾求不滿,背著她在外面隨便安慰別的女人。"
"你……"余鐵山聞言為之氣結。
報復的目的達到,陶雪荷旋即捧著一顆破碎的心回到熱鬧的婚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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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
陶雪荷直直的瞪著響了一個晚上的電話。
她不想接、不想聽到任何人的聲音、不想跟任何人說話,她像一隻受了傷的蝸牛,只想安安靜靜的躲在自己的殼裡,獨自舔舐傷口。
鈴||
又來了,她實在受不了了!
"喂。"她意興闌珊的接起電話,有氣無力的開口。
︵小妹,我是大姐啊!︶陶碧蓮興奮的聲音隨即入耳。
一聽到親人的聲音,陶雪荷乾枯的眼一下子又濕潤了,她低低的哽咽。
︵小妹,小妹。︶陶碧蓮半晌等不到迴音,急急的叫著:︵你在聽嗎?你怎麼了?︶
陶雪荷抑下喉間的酸楚,澀澀的說:"我在聽!"
︵你的聲音怎麼怪怪的,是不是不舒服?︶
陶雪荷乾脆吸了吸鼻子,"我感冒了。"
︵我就知道。︶陶碧蓮打開媽媽經,︵你從小就不會照顧自己,樣樣事都要家人操心,回來了也不知道要打個電話給我。去看過醫生了嗎?不要以為病小就……︶
"大姐||"陶雪荷打斷她。
︵你看你,一點耐心也沒有。︶陶碧蓮輕斥,︵大姐可是特地來給你報喜的。︶
"報什麼喜?"陶雪荷用手指繞著電話線。
︵你應該猜得到啊!鐵山把離婚證書寄來了,改天你們再一起去辦個登記就行了。︶
大姐收到她的離婚證書?
"他怎麼會寄給你?"陶雪荷感到匪夷所思。
︵是我幫你出面提出離婚,你的名字也是我幫你簽的,他不寄給我寄給誰?︶陶碧蓮得意的說。
"你幫我簽離婚證書?還幫我提出離婚?"天啊!有沒有搞錯?這種怪事怎麼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什麼時候的事?"陶雪荷緊握著話筒。
︵就是你和沈季洋去法國的頭幾天,我找鐵山出來吃飯,苦口婆心才說服他的。︶
"我曾幾何時跟沈季洋去法國了?"她的聲音逐漸提高。
︵你不是說他要跟你一起去的嗎?我怕你尷尬,才特意選在這期間跟鐵山攤牌,有什麼不對嗎?︶原本以為幫陶家立了大功的陶碧蓮也開始遲疑了起來。
"大姐||"陶雪荷拖著長而重的尾音。"你害苦我了!"她懂了!她全懂了!
︵我……怎麼……唉,我是在幫你耶,難道你真的想維繫這場沒有愛情的婚姻,等到齒搖發禿的時候才來後悔啊?︶陶碧蓮快被她弄迷糊了。
先是那個怪物余鐵山,一聽到要離婚,一聽到小妹愛的是沈季洋,當場就像掉了魂一樣,整張臉愁苦得有如世界末日來臨,害她每次想起來就覺得自己宛如罪人。
沒辦法,為了親妹妹,她只好道義擺兩邊,離婚擺中間嘍!
堂堂六尺的男子漢,為了離一個沒有愛的婚姻而兩眼發紅,的確是有點誇張。
余鐵山不正常,怎麼她的小妹也跟著發昏了呢?
"你……"陶雪荷就差沒有一棒敲過去。
她的心痛不見了,她的心又開始狂跳了。感謝上帝!鐵山不是外遇,大錯尚未鑄成。只要不是因為他不愛她,一切就都來得及。
"大姐,你快把你當時對鐵山說的話,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告訴我。"陶雪荷撫著胸口,唯恐她的心臟會跳出來。
︵我……︶陶碧蓮對她的轉變感到納悶。
"快呀!"
陶碧蓮拗不過她,只好從頭至尾將事情說了一遍。
當陶雪荷聽完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包括余鐵山的每一個細微反應后,她高興得想衝到大馬路上大呼三聲萬歲。
原來十年前她的雞婆是家傳的,否則大姐怎麼會以為她是那場交易中的代替品,然後急於出面幫她向余鐵山提出離婚呢?
還有一點是她百思不解的,難道余鐵山沒有查證沈季洋的行蹤嗎?
思及此,她立即撥了通電話。不到十分鐘她便已得到答案,原來上個月沈季洋在法國的妹妹結婚,所以他碰巧也去了法國。
天底下竟然有這麼巧的事?而這麼巧的事偏偏就被她撞上。
很明顯的,她又被命運之神給捉弄了一次。
她已經把自己的感情對大姐全盤托出了,怪只怪出國前沒有先跟大姐講清楚,才會陰錯陽差的惹出這場離婚記。而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把誤會跟余鐵山釐清。
想到這裡,陶雪荷不禁一肚子氣。這個死余鐵山、臭余鐵山。就算大姐要求他離婚,他就真的那麼聽話啊!那麼當初她拒絕嫁給他的時候,他怎麼都不為所動?
就會在大姐面前假清高、扮好人,害得她流了一浴缸的眼淚,氣壞了無數個細胞。
直接告訴他||門兒都沒有,那可太便宜他了。
她要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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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是余鐵山。︶
是他的聲音,陶雪荷心一顫。
"我是雪荷。"她用最迷人的語調說。
余鐵山愣了三秒鐘,︵有事嗎?你今天又想警告我的女伴什麼了?︶
陶雪荷快速的把話筒藏在椅墊下,免得他聽到她的笑聲。不一會兒,她又拿起話筒,"我是想告訴你,離婚協議書大姐收到了。"她抱著肚子強忍住笑說。
︵哦!︶余鐵山壓抑著悲慟。︵還有事嗎?︶
"我想順便問問你,明天上午你有空嗎?"陶雪荷搖頭晃腦嬌柔的說。
︵做什麼?︶
口氣不太好!太好了!"如果你有空,我想早一點把離婚手續辦好,因為……因為……"她裝腔作勢、吞吞吐吐。
︵因為什麼?︶他都已經簽了名,她還在急什麼?莫非……
"呃……"她支吾得更厲害了。陶雪荷暗自竊笑,對自己的演技佩服得不得了。
果不其然,余鐵山的語氣開始急躁:︵陶雪荷,如果你不把話說清楚,這輩子休想我會去。︶
撤銷婚姻時,在正常狀況下,夫妻雙方都必須在場,這是中華民國的法律規定的。規定得好!規定得妙!陶雪荷在心裡直讚好!
"那怎麼行!?"她假裝驚惶得不得了,"我和季洋可等不及了。"
︵等不及?︶余鐵山的五臟六腑瞬時全揪在一起。︵你們要結婚了?︶
哈哈!賓果!就等著你說這句話。
"嗯!"陶雪荷儘可能壓低聲音。
︵你再說一次!︶余鐵山打翻一湖酸醋。
死余鐵山!
我哪有說?結婚兩字可是你自己說的。
"你到底有沒有空嘛?"陶雪荷語調甜膩,故意漠視他的怒濤洶湧。
︵你現在人在哪裡?︶他怒不可遏的問。
"家裡啊!"她慵懶地應道。﹁你明天到底有沒有空嘛?﹂
︵我馬上過去,你別出去。︶
余鐵山才說完,陶雪荷已經聽到電話掛斷的聲音。
噢||耶!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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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雪荷,你給我出來。"
砰!是摔門的聲音,男主角回來了。
這下輪到她這個女主角上場了。陶雪荷最後一次審視鏡子里的自己,嘻嘻,真是最佳女主角。
阿彌陀佛,菩薩千萬保佑!
她合掌默禱零點零一秒,然後罩著一襲性感睡衣,匆忙的從卧房走出。
"是你啊,唉||"她誇張的嘆了口氣表示失望,"我還以為是季洋回來了呢!"她懶洋洋的坐上沙發。
"沈季洋!?"余鐵山就快要氣炸了,"你竟敢讓沈季洋進我的房子?"
"喂,你說錯了吧?這房子你不是說好當作表演費付給我了嗎?什麼時候又變回你的房子了?"她連看也沒看他一眼。
不用看啦!白癡也聽得出他喘得那麼大聲,就是非常非常生氣。
"你……"余鐵山箍住她的手,用力把她從沙發上拉起來。他正想破口大罵時,卻突然發現她身上的睡衣透明得可以,有穿跟沒穿幾乎畫上等號。
"你幹嘛?"陶雪荷嗲聲嗲氣的掙脫他的手。
"你這是什麼衣服?你就穿這個出來見沈季洋嗎?"余鐵山怒氣沖天,快把天花板給掀了。
"你少土了,這可是這一季法國最流行的閨房服飾。"說著,她臀部左右款擺,"配上我的身材,還不錯吧?"她趁著轉圈背對他時偷笑了一下。
余鐵山青筋直冒,眼裡的怒火就快可以媲美國慶煙火了。
他一想到沈季洋看過陶雪荷的身體,嫉妒得都快捉狂了。
"陶雪荷,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中計了吧!靠近一點,你可以再靠近﹁陷阱﹂一點!
"我?搞鬼?"她的表情和聲音無辜得像只小羔羊,"沒有啊,我只是打算辦好離婚準備結婚啊!"她刻意說得很慢,以確保讓他聽得清楚。
"你休想!"余鐵山對著她咆哮。
她瞠目結舌的望著他。"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意思就是我不離婚了,你去告訴沈季洋,只要我余鐵山還有一口氣在,他休想碰你一根寒毛。"
不離婚!啊||嗚!獵物筆直的掉進陷阱里了。
陶雪荷暗自鬆了口氣。還好,他還是愛她的!她攤了攤手,聳聳肩。"隨便你!"
隨便我!?就這樣!?這個女人是吃錯藥了嗎?怎麼完全不按牌理出牌?
陶雪荷轉身往卧房走去。
"你去哪裡?"余鐵山陣腳大亂。
"當然是回房睡覺,還能去哪裡?"她有點累,也有點不忍了!她回過頭,正色的問:"余副總裁今晚睡房裡還是睡客廳?"
他是不是聽錯了?他還有得選擇嗎?
在他還一片迷惘時,陶雪荷已幫他做了決定。
"那就睡卧房吧,省得你大老爺明天又腰痠背痛的。"她撂下話就進了房。
余鐵山一躍而起,緊跟在她身後。"雪荷!"他追上她,扳過她的身子。
陶雪荷還想說什麼,一接觸到他那哀悽的眼神,所有的話都被巨浪捲走了。
夠了,她已經證明他的心和她一樣,她還求什麼呢?
她踮起腳尖,仰著臉主動吻上余鐵山。
余鐵山像觸電般瑟縮了一下,整個人呆愕住了。
她的身體對他的身體發出野性的呼喚,他想要她,可是……
"不!"他忿忿的推開她。
陶雪荷完全不顧他的拒絕,直撲進他的懷裡,靠在他的肩上,對著他的耳朵吹氣呢喃:"鐵山,你不要我了嗎?"
她的話像是火苗,讓余鐵山的身體迅速著了火!
如果不能天長地久,那就此刻擁有吧!他雙手一收,立刻把她欺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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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番纏綿后,余鐵山既懊惱又矛盾的靠在床頭。事情怎麼會全走了樣?他到底是被下了什麼毒咒?明明是打算把她落花流水痛揍一頓的,怎麼會演變成和她翻雲覆雨的大愛一場呢?
他墮落了!
為了愛,為了身旁的這名女子。
最最教人絕望的是,他明知她的心並非完全屬於他。而此刻,他極有可能是在和別的男人分享她的床,他怎麼會讓自己陷於這麼不堪的情境?該死的!
"你在想什麼?"聽到他的嘆氣,陶雪荷挪動身子,支著頭看他。
"你贏了,我徹底投降了,要怎麼樣,你說吧!"他的聲音透著悲哀。
"我要離婚!"陶雪荷毫不考慮的說。
余鐵山痛苦的閉上眼。
"我要和你離婚,然後再和你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這一次,我要穿婚紗,要度蜜月,還要召告天下。"她的手攬住他的腰,娓娓細訴。
她的話一句一句飄進余鐵山的思維里,他一愣,奮力的握住她的手。"夠了,你到底還要把我踐踏到什麼地步?到底要玩弄我到什麼時候?"這一輩子他情願孤獨,也無法再忍受心愛的女人的侮辱。
陶雪荷順勢坐起來。"你覺得被踐踏、被玩弄了嗎?你真的知道那種滋味嗎?
"她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當我一個人在法國歡天喜地等著你,你卻食言沒有來的時候;當我用盡方法與你聯繫,你卻斷然不給任何訊息的時候,你想過我是什麼感覺嗎?你可知道我差點就從巴黎鐵塔上面跳下來!而你現在居然敢說我玩弄你!?"
他知道她的演技很好,但是沒想到是這等出神入化,如果不是其中還夾著一個陶碧蓮和沈季洋,他肯定又被她唬過去了。
"不會那麼巧,你和那個請她姐姐來向我提出離婚的女人是同一個人吧?"他嘲諷的說。
"我沒有。"陶雪荷搶白道。
"你不要睜眼說瞎話了!你沒有,難不成還是你姐姐自己的意思?"余鐵山快被她逼瘋了。
"本來就是大姐自己的意思。"她實話實說。
余鐵山瞪著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陶雪荷回瞪他,嬌嗔的埋怨:"都怪你!大姐來投靠我們的那段時間,你整天忙著和我鬥氣拌嘴,不是和我比火氣,就是和我冷戰,弄得大姐誤以為我是為了十年前的交易才勉強嫁給你,基於姐妹情深,才會有這場鬧劇出現。"
余鐵山心底的一片愁雲慘霧霎時變成一片迷雲疑霧。
她到底在說什麼?怎麼她好像說得很清楚,他卻聽得很模糊?
"離婚不是你的意思?"他試探地問。
她點頭。
"是你大姐的意思。"他又問。
她再度點頭。
"怎麼可能?"余鐵山頭腦一片混亂。"就算你大姐自作主張提出離婚,那沈季洋跟你一起去法國,這點你又作何解釋?"
"關於這點我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不過你一向神通廣大,要證實沈季洋到法國是為了他妹妹,應該不是件難事吧!"陶雪荷胸有成竹的說。
"他不是和你一起去的?"余鐵山臉上的肌肉開始鬆懈了。
"要不是大姐告訴我,我打電話去查證,否則我根本就不知道沈季洋那麼巧也去了法國。"
"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對天發誓。"陶雪荷伸出手。
"那剛才我進門……"
"我故意逗你的,誰教你害我平白無故多了那麼多魚尾紋。"她楚楚可憐的摸摸眼角。
余鐵山快速地在心裡閃念,然後故作驚慌地道:"糟了,怎麼辦?我以為我們離婚離定了,所以我已經答應Terasa了。"
"余鐵山,你再給我說一遍,你答應哪個Terasa了?又答應她什麼?"陶雪荷醋勁大發,一發不可收拾。
"沒什麼,明天再說吧!"余鐵山說著已往被窩裡鑽。
"起來!"陶雪荷兩眼怒視著他,"你給我說清楚,她是誰?你們是什麼關係?什麼時候開始的?"
余鐵山清了清喉嚨,"你真的要聽?"
"說!"她斬釘截鐵的命令。
"好吧!"余鐵山猛然抬眼對著她,"不過,你可得保證,聽完之後不準生氣,我才要說。"
陶雪荷麗容帶火,頻頻點頭。反正兵不厭詐,保證能值幾文錢,大不了到時候他去法院告她好了。
"Terasa就是……就是……桃花園裡的菲佣。"余鐵山賊笑的說。
"好啊!余鐵山,你不要命了,敢耍我。"陶雪荷不甘心的嚷嚷,抬起粉拳往余鐵山的背上搥去。
"明明是你先把我耍得團團轉,你做賊的喊捉賊,先發制人啊!"余鐵山笑逐顏開的說。
她收回手,環抱在胸前。
"生氣啦?喂!"余鐵山用手指輕划她的下巴,"你保證過不生氣的。"
"不服氣就去告我啊!"她嬌蠻無賴的說。
"有理。"余鐵山開始動手撥掉她睡衣的肩帶,親吻她雪肌凝脂。
"你這個色狼怎麼可以……"剩下的話,恐怕要等到明天,她才有力氣補講了。
"不服氣就去告我啊!"余鐵山在她耳邊得意的低語。
撥雲見日的感覺||真好!
桃花園
余鐵山挽著陶雪荷的手,她的頭斜倚在他的肩上。
"鐵山,為什麼你當時會答應大姐的要求,同意離婚呢?"
余鐵山挑挑眉,回憶起當時的心碎。
"或許我以為這是第二次的交易吧!"
"第二次交易?"陶雪荷抬起頭望著他,似水秋波里寫滿問號。
"是的,我以為只要我肯再次成全,你或許能和大姐一樣,找到真正的幸福。
"
"真是那樣,那你豈不是虧大了?"她甜甜的說。
"怎麼會?我的經驗告訴我,天涯何處無芳草,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這麼說來,你是對十年前的交易很滿意嘍?"
"那是我所有交易中最滿意的一樁。"余鐵山真心的說。
"少來。"陶雪荷甜笑的靠回他肩上。
"老婆,總裁上星期又在催我了。"他突然轉移話題。
"催你什麼?婚禮後天才舉行,下個星期我們要去法國補度蜜月,是你答應我的。
"她激動萬分的重申。
"不是這件事,是生寶寶的事。"余鐵山溫柔的看著她。
"我才不要!"陶雪荷紅著臉拒絕。
"為什麼?"
"生一個跟你一樣的臭男生來禍害女人啊!這種缺德事我才不幹。"
余鐵山笑意漸深,"你怎麼知道是男的?也許是一個像你一樣迷死人不償命的女孩呢!"
"哦||那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她俏皮的說。
"太好了,我現在就陪老婆大人上床一起考慮吧!"余鐵山摟著她的肩,笑容可掬的建議。
"是我要考慮,關你什麼事?"陶雪荷白了他一眼。
"你會需要我的意見的。"余鐵山肯定的說,雙手開始爬上她的頸子。
"不會。"她聲音軟軟的說。
"會。"他的唇找到她的。
"……"
夕陽下,彩霞暉映著桃花園裡的一對愛侶。微風吹過樹梢,桃樹枝輕顫像在為他們喝采。
誰說把愛情當成一場交易不會圓滿?
只要你肯拿心來換!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