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一夜,嬋娟睡得很不安穩,她夢見自己身穿紅衣,腕上帶著那隻玉鐲,一個高大的男人背著她,對她訴說不移的真心。那男子對她溫柔至極,嬋娟總覺得自己曾見過他,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直到天際大放光明,太陽高高的懸挂在天上時,她才從那片迷離的夢境中醒來。
迷迷糊糊的咬著吐司,嬋娟任哥哥載著前往診所,一路上只是靜靜的看著窗外。好奇怪的夢啊!那個男人喚她「水月」,語調中儘是深情,溫柔的眼神、溫柔的撫觸,依著她、戀著她……
她在何處聽過這個名字?像是從記憶的最深處,那個不屬於今生的呼喚,一聲又一聲的回蕩在她的夢中。
上午的診所里通常沒有什麼病人,嬋娟懶懶的包著葯,有一下、沒一下的撮著藥草。夢裡那個被她喚為霽雲的男子也通曉藥理,還拖著她滿山遍野的去採藥草。神智恍惚中,嬋娟發覺腕上的紅玉鐲隱隱散發微溫,像在吸引她的注意。
會是因為這隻奇異的玉鐲嗎?從見到玉鐲的那一刻起,她的生活就變得有些不可思議。先是一個似曾相識的美女和一個不顧一切追著玉鐲跑的男人,接著是一個無法解釋的夢境,以及心中那陣陣連自己都不能了解的心痛。
瀚禹發現妹妹一早就在發獃,靈機一動,匆匆把診所中的幾個病人看完后,就在嬋娟面前坐下。
「怎麼啦?一大早就失魂落魄的,昨晚沒睡好啊?」他問道。
嬋娟苦笑的搖搖頭。「是啊!可能是昨天晚上收到這個生日禮物太興奮了,所以才作了一夜亂七八糟、有關這東西的夢。」
瀚禹假裝仔細的看了看紅玉鐲,一臉正經的說道:「玉石這種東西最好不要隨便收喔!很容易惹上麻煩的。」
「麻煩?怎麼說?」嬋娟感興趣的向前靠。
瀚禹在心裡暗暗笑著,他這個絕頂聰明的妹妹也有上當的一天啊!
「玉石長久以來就被中國人當成護魂的寶物,古代還有人把玉製成金縷衣,讓死者穿在身上,以保存遺體的不腐。所以說,年代久遠的玉石通常染著靈氣。」
「你是說……這鐲子有問題?」
「我也不能斷定啦!不過,我勸你還是先去收收驚什麼的,惹上一些怪東西總是不好的。」瀚禹小心翼翼的說道,心中抱定主意,嬋娟前腳一出門,他就隨後把診所關上風流逍遙去也!
從今天早上診所開業起,一部德國跑車就一直停在門口,由於瀚禹對車子有些研究,因此自然對這部名貴跑車產生濃厚興趣。如今,車子的主人正靠著車門,一雙眼睛看著在葯台前發愣的嬋娟。瀚禹仔細想了一下,才認出這個高大男子的身分。
楚浩雷,那個昨晚被丟進池子里的男人。他來做什麼?難道是對嬋娟有意思?不,不對。瀚禹推翻這個想法,昨晚嬋娟才解釋過,這個男人要的是她腕上的紅玉鐲,他追尋這鐲子已有許多年了。
「我看這樣吧!你找個人和你去弄清楚鐲子的來歷,省得自己在這裡胡思亂想。」
嬋娟點了點頭。她真的想去查一查,因為心中的呼喚漸漸清晰,彷彿有什麼往事就要被想起、就要重演,她一定要知道,那些夢境真的只是因為鐲子上沾染著遠古的靈氣,還是正呼應著她的前生。
「好啊!那就快去吧!連司機都送上門來了,你還在這裡發什麼呆啊?」瀚禹指著門外的楚浩雷。「他追尋這個鐲子已有許多年了,應該最了解他的來歷,趁著他想買下玉鐲,逼他陪你去弄清楚吧!」
嬋娟只遲疑了一下,就丟下奸計得逞的瀚禹,輕巧的朝楚浩雷走去。
浩雷看著她向自己走來,微微的挑起濃眉。
「你是為了這鐲子而來的?」她問道,
浩雷點點頭,卻不動聲色。
嬋娟仰頭看著他,深吸一口氣后才說道:「好!你把對這鐲子所知的一切都告訴我,再陪我去查清它的來歷,等一切辦妥后,我們再談買賣。」
「只是『再談』?我要一個確定的答案。」
嬋娟笑著搖頭,心中清楚自己擁有談判的籌碼。
「我不能給你確定的答案。」她聳聳肩。「隨你答不答應了,反正我也不缺司機,只是正巧看見你在門口,圖個方便罷了,你不願意陪我,我還是能找別人啊!不過,你可要想清楚,想要這鐲子就好好和我合作,至少會有一丁點機會。」
「你這是在威脅?」他一動也不動,甚至連眼神也不曾改變。
「沒錯,我拿鐲子威脅你,想要鐲子就只能和我合作。」嬋娟笑得極甜。料定了楚浩雷不能拒絕她的條件。
浩雷一咬牙,似乎下頂決心。「好!我答應你。」他打開車門。「上車吧!我們車上談。」
車子駛離市區,嬋娟開始後悔自己衝動的行為。這樣子做好嗎?威脅楚浩雷這麼危險的男人,也許他會因為鐲子而暫時受制於她,但是她真的有能力強迫他陪著她去尋找紅玉鐲的來歷嗎?
浩雷看著前方,驀然開口:「我在數年前遇見蘇戀荷,那時她腕上就戴著這隻紅玉鐲。我想要這鐲子,所以數年來一直追著蘇戀荷跑。」言簡意賅,輕描淡寫的把數年來的追尋交代完畢。
嬋娟雖不滿意,但也很清楚這男人是個悶葫蘆,惜言如金,要他多說幾句話好像要他的命似的。明白楚浩雷不會再自行吐露其他。她決心自己發問。
「為什麼你會如此想要這鐲子?是不是它有什麼特別之處?」
浩雷沉默了一會兒,「我不能解釋為何會拼了命的想要這鐲子。它是否特別、是否價值連城我並不知道,只明白從見到這隻鐲子的那一刻起,滿腦子就只想把它據為己有。」他深吸一口氣,「或許這樣說有點可笑,但我真的感覺到它在呼喚我,很急切、很哀怨,甚至有些責怪,一年比一年急,像是要訴說些什麼。」
嬋娟倒抽一口涼氣。不可能吧,連楚浩雷都感覺到這鐲子的呼喚?該不會真的被哥哥說中了,這鐲子沾染著靈氣,而她與楚浩雷正被這股不知名的靈氣所苦?這麼說來,昨晚的夢境是鐲子古老以前的故事,而夢境里的水月和楚霽雲……那紅衣女子的容顏和自己一模一樣,而那英武男子的面容……
她猛然一驚,想起夢裡楚霽雲的面容。偷偷的,嬋娟打量著身旁專心開車的浩雷。天啊!只要束起再年輕個幾歲,楚浩雷簡直是她夢中的楚霽雲,只是身旁的他沒有一絲溫柔,更比不上霽雲的似水柔情。這是怎麼回事?夢境反應現實,代表她內心也收到楚浩雷的吸引嗎?還是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鐲子上的靈氣在作祟?
「把它賣給我吧!」他又說道,絲毫不死心。
嬋娟搖頭。「我不能,至少現在不能。我也感覺得到那種呼喚,在還沒有弄清楚一切之前,我不能放手。」
「你也感覺到了?原來不單單是我一個人受影響,這鐲子真的有些奇怪。」自從嬋娟上車以來,他第一次放任自己的目光打量她,語氣中有著吃驚。
月夜裡柔美的女子,在白日更顯得嬌艷動人。昨夜見面時,浩雷平靜的心湖意外的被她的美貌撩動。他不能否認,一大早丟下工作不管,跑到診所前面站崗,不光是為了那隻鐲子,也為了這美麗可人的女子。
嬋娟沒有發現他的凝視,她的心因為猜測鐲子的來歷而零亂,將視線轉向窗外,只見到一片翠綠的山景。她認得出來,這裡是前往陽明山的必經之路,因為不是假日,所以遊客稀少,令人完全不能想象假日遊客如織的盛況。
「我們要去哪裡?」嬋娟這才想到,自己一直沒有詢問兩人的去處。
車子在山路上快速的前進,浩雷回道:「你不是想知道鐲子的來歷嗎?我現在就帶你去找它原來的主人。」
「蘇戀荷?」
浩雷點點頭。「鐲子的事她應該最清楚不過了。我知道她在陽明山上開了一家古董店,為了紅玉鐲我曾去過幾次,只是不知道今天找不找得到她。這女人脾氣挺古怪的,從不在假日時開店,說是怕吵,專賣一些稀奇古怪的古董,卻也沒見過她賣出什麼東西,只見她像是不用成本似的,拚命把古董送給她所謂的『有緣人』,一家店卻還能維持下來,真是怪事。」
「你認識她多久了?」
「四、五年了吧!我進入北郡集團高階管理群不久后,在一次文物展中遇見她。」
五年的苦苦尋求,蘇戀荷竟說什麼也不肯將紅玉鐲賣給他,如今卻情願毫無條件的送給她,會不會是蘇戀荷有意把浩雷引來她身邊,讓他們兩人相識?嬋娟輕輕蹙思索著。
車子在一片繁花環繞的空地上停住,浩雷鬆開安全帶。
嬋娟疑惑的四處張望,沒看見任何店面,這裡風景雖然很美,但是偏僻了些,連攤販都看不到。
「蘇戀荷的古董店很隱密,還要走十分鐘左右的小路才能到,如果不是熟人,根本不知道山中有這麼一間古董店。」他解釋。
嬋娟下了車,隨他走上一條石板小路。天色有些陰暗,四周起了一陣薄霧。
「古董店的店名取得有趣,叫『魅惑人間』,聽起來有些不屬於塵世的味道。」浩雷繼續解釋著。
就像蘇戀荷這個人,神秘難解,卻又令人萬分好奇。嬋娟自愛心中默默補上這句話。
轉過幾個彎道,拂開一層由濃密柳條形成的天然簾幕,眼前竟是一平坦的空地,雖然面積不大,但是花木極密,還有一個清澈的湖泊,湖裡種植著茂密的荷花,在這微寒的初秋竟然能朵朵盛開,彷彿不受季節的影響。四周飄送的山風也含著陣陣清香,一座精巧而古色古香的木屋建築在湖中心,以一府石橋連接彼岸。嬋娟不敢相信台北市竟然還有這種遠離塵囂的地方,住在這裡的不應該是人,而是精靈或是仙子。
「看呆啦?」浩雷淺淺一笑。「我第一次來到這裡時,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走到石橋的階梯時,他極自然的牽住嬋娟的手,完全不經思考,彷彿幾世前就曾做過似的。
木屋的門門輕輕打開,戀荷含笑望著兩人,像是早就知道他們會來拜訪。
「天氣有些冷了,兩位稀客還能有這麼好的興緻,大老遠的上山來看我,真是令人感動啊!我剛剛泡好茶,兩位進來喝一杯暖暖身子吧!」說完,便飄然的進屋。
浩雷回頭看嬋娟一眼,詢問她他的意見,嬋娟輕輕點頭。
「莽莽撞撞的進陌生人的屋子,你不怕?」他揚起眉來。
嬋娟睨著他,似笑非笑。「有什麼好怕的?再說,蘇戀荷也不能算是陌生人啊!」
浩雷笑著搖搖頭,拿這個伶牙俐齒的小女人沒辦法。
木屋裡溫暖多了,戀荷給兩人個各沏上一杯茶,嬋娟四處看著,掩不住好奇的表情。
「魅惑人間」中的古董琳琅滿目,字畫、首飾、傢具等等都有,嬋娟懷疑,連他們所坐的檀木桌椅可能都是幾百年前的古物。眼前的蘇戀荷穿著精緻的仿古服飾,整個時空彷彿回歸古代。
「這茶的味道不錯,該是花茶吧!」浩雷猜測著。
嬋娟端起熱茶,還未入口,就已經對茶的香氣大為傾倒。
「這茶叫『冷香』,算來是一種養顏滋補的茶品。」戀荷慢條斯理的沖泡茶水,嬋娟發現她的腕上又多了一條黃金瓔珞。
浩雷冷哼一聲,「還有這麼一個古典的稱謂啊!」
冷香?嬋娟皺著眉,想不出在哪裡聽過這種茶。
「有沒有看過《紅樓夢》?」浩雷提醒她。
嬋娟驚呼一聲,「冷香,對了,薛寶釵的冷香丸。」她想起以前曾在《紅樓夢》中看過這個名詞。
「是啊!薛寶釵吃的冷香丸是采春天的白牡丹花蕊十二兩、夏季白荷花蕊十二兩、秋天白芙蓉花蕊十二兩、冬季白梅花十二兩,集中在次年春分晒乾。我這茶的成分和做法和她相同,只是她的藥方成了丹藥,我則是研製成為茶。」
「不可能吧!」嬋娟瞪著手上那杯香起撲鼻的熱茶。書里的東西怎麼可能出現在現實生活呢?她半信半疑的啜口茶。
浩雷盯著一臉好奇又痴迷的嬋娟,看了老半天後才發現自己的失態,而他的失神樣全被蘇戀荷看在眼中。
他急忙想挽回自尊,直接表示他與嬋娟的來意。
「我們今天來是想向你詢問一些事。」他指著嬋娟腕上的玉鐲。
戀荷看透了他的想法,只是笑著,並沒有說穿。任你是鐵鑄鋼打的漢子,也逃不過女人幾生幾世大痴情吧!她在心中暗想著。
「能說的,我絕不隱瞞。」
浩雷皺眉,不滿意她的說法。
嬋娟則握著鐲子,顧不得什麼冷香茶了,焦急的問:「我總覺得這鐲子……很奇怪,你能把鐲子的來歷告訴我嗎?」
「紅玉鐲是我數年前在南京遇見的一個女子,托我在你生日時轉交給你的。」她笑得極為神秘,像是知道什麼兩人不知道的秘密。
「是我的親戚?」難道穆家在大陸有親人?嬋娟猜著。
戀荷想了一想,許久之後才點頭。
「你知道鐲子的來歷嗎?我是指它原本是誰持有、何時出土那一類的事。」浩雷問道,心中沒來由的感到有些著急。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心焦,是為了快快知道鐲子的一切,以便早些誘哄穆嬋娟賣給他?還是內心深處,他也想知道這鐲子的故事?
「鐲子是從南京一位駙馬的墓中出土的,據鑒定是元末明初的古物,通常是皇家或是貴族女子的配戴之物,也可能是那位駙馬的妻子,或是情人所擁有的吧!」
「水月。」嬋娟喃喃的說道,甚至連她也沒發現自己正念著這個名字。
「不,不是姓水。」蘇戀荷盯著兩人,一字一頓的說道,像是要把這幾句話烙進他們的靈魂。「那個駙馬姓楚,是燕王朱棣,也就是明成祖的得意臣子,成祖登基后不久,他迎娶了順國公主。」
「他娶了公主?」一陣昏眩襲向嬋娟只覺得心痛萬分。
戀荷點頭。
「還有呢?」浩雷逼問。
「鐲子和明代的楚家有關。我只知道這些。」
他氣憤的一拍桌子。「這些古老的故事和鐲子的靈氣沒有什麼關聯啊!你丟下這些人、地名給我們,是想敷衍嗎?」
戀荷毫不懼怕的回視他。「我只知道這些。如果你們還想知道更多,可以親自去一趟南京,尋找鐲子出土時封住玉鐲的一個八卦檀香黑木盒,我想,你們應該能透過黑木盒得到一些訊息吧!」
「是你不願意說,還是真的只知道這些?」浩雷寒著一張臉。
她聳聳肩。「有差別嗎?反正我沒有東西可以再告訴你了,如果你還想知道得更詳細,就只有自己去找了。」
「八卦檀香黑木盒在南京的哪裡?」嬋娟問道,認真的表情讓浩雷懷疑她真的想去一趟南京。
「市區的一家文物博覽館中,我可以寫地址給你。」
嬋娟點頭。
明白不能再從蘇戀荷這裡問出什麼來了,浩雷也沒有耐心在待下去。氣氛太怪異了,他不喜歡蘇戀荷的笑容,更不喜歡嬋娟在發現那個明代駙馬姓楚后,一臉痛苦蒼白的表情。
拿了地址,嬋娟把紙片收入皮包中,輕聲道謝后,失神的朝屋外走去。
浩雷連忙起身要隨她離去,戀荷卻在門口叫住他。
「相信真心、相信真情。」
「什麼?」他不解。
「總有一天你會了解的。現在,只要記住我的話就行了。」
沒有心情和她討論這些莫名其妙的話,發現嬋娟已經走得很遠了,他急急忙忙的追去。
嬋娟向前走著,沒有發現自己已經離開小徑,往樹林深處走去。
樹葉上的冰涼露水沾濕了她的長發,嬋娟彷彿沒有感覺到,連後面楚浩雷的呼喚也變得模糊不清。那個說過非水月不娶的男人,最後還是娶了公主,那水月呢?他把水月置於何地?心在抽痛,顛顛倒倒的看不清腳下的路,一個凸出地面的樹根絆倒了嬋娟,她猛然摔在地上。
浩雷趕到時,她正揉著扭傷的腳踝。
「你在做什麼?亂闖亂竄的,我在後面叫了你幾十聲,你卻像是沒聽到似的猛往前沖。」
嬋娟甩了甩頭,向四周看了看,不曉得自己身在何處。
「你怎麼了?出了蘇戀荷的店就跑得那麼急,活像後面有鬼在追似的。」他問道,一面蹲下來檢視她的腳踝。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要怎麼向他解釋心中那陣突如其來的痛楚?像是沒有癒合的傷口被深埋在靈魂深處,以為早已遺忘,卻在承受到碰觸后,才感覺到那椎心刺骨的疼。剛才有一段時間她彷彿不是嬋娟,而是一個心痛的古代靈魂。
「我好像是中邪了。」她澀澀的說道,勉強平復自己的心情。
浩雷幫她褪下素色的休閑鞋,發現腳踝處有些青紫。
「中邪?」
「嗯!我懷疑這鐲子真的有問題,害我又是做夢,又是胡言亂語的,還時常有許多奇怪的感覺從心中湧出。像是剛剛有好一會兒,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嬋娟把昨晚自己所做的夢,詳細的說給浩雷聽。
浩雷望著她,呼吸吹在她臉上。嬋娟這才發現兩人竟然靠得如此近,連浩雷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都能聞到。她連忙低下頭來,不敢再看他的眼眸。
「如果真的懷疑它有些古怪,就暫時取下來吧!」
嬋娟努力的想褪下紅玉鐲,原以為戴上時如此容易,褪下來時應該也不難吧!結果折磨了老半天,額上隱隱出現汗滴,鐲子還是褪不下來。
「來吧!我幫你。」他握住嬋娟的手。
怕弄疼她,浩雷反而更不敢使力。那麼纖細的手腕,像是一用力就會折斷似的,然而想褪下鐲子,卻有不弄傷她幾乎是不可能的。浩雷只覺得心思愈來愈雜亂,兩人交握的地方傳來陣陣熾熱,而且溫度一直在升高……
「怎麼會這麼燙?你發燒了嗎?」
嬋娟瞪大眼睛。「不是我,是鐲子。鐲子的溫度一直升高。」
「不可能!」浩雷失聲道,握住鐲子,卻發現玉石真的熾到有些燙手。「該死的!怎麼會取不下來?」有一剎那,他真的考慮要拿一塊石頭把玉鐲給砸了。寧可砸斷這隻他追尋多年的鐲子,也不願意讓那些靈啊邪啊的纏住她。
另一隻手已經拿起石塊了,卻被嬋娟的小手按住。
「不要。」她輕輕搖頭。
「為什麼不讓我砸了它?明明知道有問題,就不該留下問題的根源。」
她深吸一口氣,「我不知道。總覺得這鐲子雖然有問題,卻不會危害我,或許它只是有求於我們,要我們為她做些事情罷了。」
「做什麼?為它尋找從前的主人?它的那些主人早就埋在土裡,魂魄不知輪迴到哪兒去啦!」
嬋娟固執的抬起頭。「我不管啦!反正不許你砸斷它,我也不打算褪下來了!在我把一切弄清楚前,你不許動這鐲子。」她小巧的下巴高高揚起,如一隻隨時準備咬人的小貓,更像是在挑戰他,看浩雷有沒有勇氣反對她。
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的,浩雷選擇了最原始的方法,封住她那令人又愛又恨的小嘴。
肆無忌憚的,他深深探如嬋娟口中,像是要深入她的靈魂,看清一些他不敢確定的感情。
嬋娟吃驚得忘了該躲避,只能無助的接受他的熱吻。內心深處,這個熾熱的吻彷彿應驗了她的期待,輕輕的勾起了一些遙遠的回憶。真的很遠呵,遠得是你前輩子的事了。
狂亂的,她不知不覺的攀住浩雷,如分別已久的戀人般回吻他。
這一刻,她不願再去考慮該與不該,也不想去思考什麼前世今生,她只是一個單純的女人,正偎著她的男人……
浩雷完全迷失了。除了激情,還有一些從不曾在他生命中出現的悱惻柔情,驀然填補了心中的缺憾,他頭一次覺得自己真的完整,不用再尋覓了,他已經找到紅線另一端的伴侶。
許久許久,膠著的唇才緩緩分開。
兩人靜靜得凝望著對方。
「別想用美男計,我還是不會把鐲子賣給你的。」推開心中沉醉的感覺,她故作輕鬆的說。
沒想到她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殺風景的話,浩雷微微一愣,隨即大笑。這個女人真是充滿了驚喜。
「鐲子的事暫時可以依你,但是,如果它再發生什麼邪門的事,我是一定要把它砸斷的。」他指著紅玉鐲說道。
不由分說的,也不管嬋娟是否同意,浩雷轉過身去,一個極寬闊的男性背部展露在她眼前。
「你的腿受傷了,下山可能有些不方便,山風愈來愈重了,待久了恐怕會著涼,上來吧!我背你下山。」最後幾個字的口吻簡直是在命令她。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她彷彿又陷入夢中。沒有一句爭辯話,嬋娟乖乖的伏在他的背上,一如水月和楚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