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
舊時玉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霞光西斜,為這座頹圮的大宅子留下一抹殘紅哀悼,站在雜草叢生斑斑剝落的鐵門前,可清楚的看見門上的鎖長滿鐵鏽,只要稍稍一使勁就壽終正寢。
藤蔓爬滿了曾經華麗的歐式別墅,隱約看得見大火燒過的痕迹。看著這棟古地百來坪的豪宅,李冠燕不知怎麼想起了劉禹錫的烏衣巷,感到景物不在,人事全非。
而這是她最後一個線索,傳說中的楊家鬼屋,因為繪聲繪影的謠言,再加上這附近屬於昂貴地段,往往隔幾公里才看得到一棟豪宅,使得人煙罕至;顯得冷清謐靜,靜得讓人不寒而慄。
李冠燕撥開半人高的雜草,自坍塌的牆的缺口進入。
她很難的步行,左顧右盼的梭巡行走的路徑,可惜看不出有人走過的痕迹,她只好學古人披荊斬棘的拓荒精神。
終於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走完寬闊的前庭,而牛仔褲上已沾滿草屑藤蔓。她隨意拍了拍,踏入搖搖欲墜的門內。
「有人在嗎?」她心想應該問有「鬼」在嗎?誰敢待在這麼荒涼的鬼屋?
她小心翼翼的進入大宅,盡量不破壞屋子內外的一草一木。張大眼睛打量屋內,發現燒了一半的老舊傢具上厚積著塵埃,到處都結滿了蜘蛛網,一點都不像有人來過的樣子,鬼夜會在這嗎?
眼看天就快黑了。李冠燕揉著冒出疙瘩的雙臂,雖然她膽子不小,可是對未知的事物她寧願敬而遠之,以策安全。
在屋內外繞了一圈后,她站在樓梯口猶豫著該不該上樓去?看著樓梯滿布的蜘蛛網,她想鬼夜應該不會在樓上吧!乾脆等明天再來好了,正打算轉身之際,忽然間,背後的寒毛倒豎起來,後腦勺被一個硬物抵住,她心漏跳一拍,各種危險狀況的想像—一浮現。
她深呼吸的慢慢轉身,背著光的高大人影讓她看不清面孔。
「是你!」
「鬼夜!」熟悉的聲音消彌了她心中的恐懼,她激動的一古腦兒衝上前,差一點把他撞倒。
他收起槍,面無表情的推開她,「誰告訴你這個地方?」
「是褚先生。」他冷淡的態度使她感到微微受挫,可是,她不會那麼容易被擊倒。
他就知道是那傢伙!「你還知道什麼?」
李冠燕搖了搖頭,「我希望由你來告訴我。」
鬼夜冷淡的笑,隱身在夕陽照不到的陰暗處,「你想知道什麼?我是個殺手,我雙手沾滿血腥。」
「我不在乎。」她走進他黑暗的世界,站在他面前,睜著執著無悔的清澄眸子注視著他。
他眼神陰鷙,嘴角輕輕勾出一抹譏諷的線條,詭異的笑音回蕩在四周。
鬼夜笑了,可是卻像嚴冬凄癘的冷風,冷得她不自主的打哆嗦。
他歇住笑聲,「你知道這棟屋子燒死了幾個人嗎?」
她全身的寒毛豎立起來,神經末梢竄過陣陣寒意,不解他為何突然這樣問?
「四個,我的父母、我的叔叔,還有本來應該死的我。」
「夠了,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李冠燕抱住他,他空洞的目光讓她感到恐懼,她知道他在傷害自己。
「你不是想知道嗎?我告訴你他們是怎麼死的,被我殺死的!」
「不是!那是意外。」她摟緊他,任他死命掙扎也不放開。
「什麼意外?」他譏誚的冷笑,「我還可以告訴你那天發生的一切,我父親就站在你站的地方,而我母親站在我現在的位置,不同的是他們一個人拿著刀子,一個人拿起燭台。」
「不要再說了。」見他沉緬痛苦的回憶,她的心臟為之扭絞。
「還沒完,我還記得父親臨死前瞪著站在樓梯口的我,他的眼神充滿恨意,因為他懷疑我不是他兒子。」
她一震,仰起小臉望入他木然的深邃眸子墜入時光隧道,腦海中浮現他述說的影像。
「我母親害怕的推倒燭台,也發現了我,她笑著接近我,突然從背後揮起刀子,我連忙跑上,她因太緊張沒踩穩結果跌下樓。」
聞言,李冠燕心底不由自主的竄起一陣陣寒慄。
「最疼我的叔叔看到了,指著我大叫兇手,連自己母親都敢殺,他衝上樓想抓住我,我害怕的躲起來,這時,火不停的燒,不停的燒,我只好爬到陽台外,卻不小心跌下,爬起后我還是不停的跑,不停的跑……」
他不能剋制的喃喃自語,麻木的就像是植物人,任她如何搖晃都無法清醒,最後,她不假思索的踮起腳尖,覆上他的唇,阻止他潛意識的自殺行為。
冰涼的濕意滴在他臉頰,他獃滯的眼神慢慢有了焦距,最後,停留在她不安的嬌顏上。
「不要再跑了,已經結束了。」她的兩行清淚不知不覺已滑下兩頰。
「你哭了。」鬼夜靜靜的凝睇著她,沒有知覺的手卻動了起來,掬起她珍貴的眼淚,晶瑩剔透的映射落日美景,使他死寂的心湖慢慢因她的倩影而泛起漣漪,他冰冷的心臟開始有了鼓動,「你是在為我而哭嗎?」
「這是你眼中流不出的眼淚。」隨著含笑的哽咽,李冠燕斗大的淚珠兒如斷線的珍珠不停的掉落。
「我的眼淚?」他反射性的觸碰自己的臉。不意外的碰到一片濕冷。他哭了嗎?他是個冷血殺手,怎會有情呢?「這不是真的。」一古腦兒推開她,他絕不能受她影響,她的情他要不起,也不能要。
「鬼夜!」
「滾!」他指著門,冷冷的平板音調不露一絲情緒。
「我不要!」她不會讓他撇下她。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不走!」她站定在他面前,昂起下巴與他冷凝的黑瞳交鎖;抬起雙手摩挲他冷峻的臉龐,他臉部剛硬的線條漸漸在她掌中放鬆。
「這是你自找的。」鬼夜生硬的聲音自齒縫中擠出,轉過臉他瘋狂的佔據她的唇,毫不留情的吸吮,並緊摟她的身子將她逼到牆邊,以自己龐大的身軀擋去她所有逃脫的退路,「你會後悔的。」
李冠燕生澀的回應他粗暴的吻,柔美的微笑在眼角、唇際慢慢的綻開,訴著她不後悔的意志。
他熾熱的吻入侵她口中,貼附著她跳動的心,這一刻,她可以感受他還活著,他真實的在她面前,她抱緊他,生怕下一刻他又消失不見了。
「該死的!」他的吻放肆的游移在她的玉頸,雙手用力一扯,她的襯衫掉落在地上。唯有嚇走她,他才可能重獲平靜。
他的吻如野火燎原,由玉頸延燒至她的玉峰,不知何時上半身已一絲不掛,而下半身的衣物也正被他褪去,想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她心跳如雷,血脈僨張,不由自主的閉上眼,沉浸在他點燃的慾火中。
他的手肆無忌憚的溜入她的內褲里,使勁一撕,布帛破裂聲再次撞擊她急速鼓動的心扉,身無寸縷使得她不禁打了個冷顫,自動的扶向他溫暖的身軀。
他在她身上磨蹭,臉部因咬牙壓抑著慾望而泛紅,她卻絲毫無懼的更貼進他,他的計劃宣告失敗,此刻兇猛的慾火被她撩起且一發不可收拾,他發現自己沒有退路了。
他堅挺的慾望核心貼合在她女性的幽壑,他不再克制的解開自己的褲子,釋放慾望,猛力的挺進。
「啊!不、等———」突來的撞擊和緊密的進入令她刺痛不已。
「太遲了!」鬼夜沙啞的在她耳邊冷笑,毫不留情的繼續律動著。
他深深的充滿了她的體內,無情的猛然抽動,在疼痛消失后是種全新的感覺攫住她,有個溫暖的漩渦在她下腹慢慢散向四肢,她發現自己抬起臀迎向他,雙腿交叉在腰側,彷彿是身體自己有了意識似的與他一起律動。
她可以感覺到在激情的過程中,他內心的防線逐漸崩潰,他不信任愛,也畏懼愛,在他內心,唯有將心封閉才不會被愛背叛;唯有封鎖感情才不會被感情羈絆。但,她要讓他明了這世上還有許多人關心他。
她抱住他,將臉埋在他頸窩耳語,「我愛你。」霎時,他猛力的衝刺,將她推上了雲端。
他靜止不動,亢奮仍停留在她體內,他低語,「原諒我。」
而後慢慢的退出她的身體,心中湧現的是失去理智后的自責內疚,該死的他利用她的純真傷害了她。他將衣服拾起送給她,始終不敢看她。
「這是我心甘情願的。」李冠燕一手抓著衣服擋在胸前,一手撫過他的唇、他的下巴、他的眉,傳達內心真摯的情感。
鬼夜抬起頭看了她半晌,沉醉在她無悔的柔情中,他深吸了口氣怕自己陷得太深、太快而無法自拔,於是不發一語的轉身背著她扣上褲子,往二樓走去。
「等我一下。」她急忙的隨便套上衣服追上,怕他再度自她視線中消失。
她跑上二樓,卻發現沒人;三樓,也不見人影。他不見了,化作一縷輕煙消失在空氣中,她又再度被丟下。
面對空蕩蕩的鬼屋,她激動的大喊,「鬼夜!」
然而,回蕩在屋內只有冷颼颼的晚風。
***
一個月過去了,這世界彷彿不曾存在過鬼夜這一個人,完全沒有他的消息。
李冠燕的獸醫院已恢復營業,唯一的新鮮事大概是,在楚儀住院那段期間,由於黃曉筱細心照料,兩人感情日漸滋長,有了愛的火花。
她曾到天地門找過鬼夜,可卻人去樓空,由大樓管理員口中她得知那頂樓根本不曾租出去過;去楊家鬼屋時,整片荒煙蔓草被怪手剷平,好像整塊地已被有錢人買走了。
日子一如往昔沒多大的變化,念恩正值大學聯考,念婷過完這暑假就要升上五年級。
「呃!好噁心。」黃曉筱看到滿箱的蛆萬頭鑽動,衝進廁所里猛吐。
「冠燕,你還是那麼心軟,我們是獸醫不是昆蟲病理專家。」楚儀瞪著一桌爬蟲類。
「沒辦法,誰教我們店名叫寵物醫院。」李冠燕抿著嘴道。
「啊——」浴室傳來尖叫,楚儀立刻跑過去,李冠燕倏地想到她一定是看到了浴室水缸養的海蜘蛛和海蟑螂了。
不經意瞥見稟上的牙籤,她想起了鬼夜,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冠燕,我們不是寄養寵物收容中心,叫那些飼主快將它們領……」黃曉筱氣呼呼的走回店裡,望著陷入沉思的李冠燕,話到一半就卡在喉嚨。
「怎麼了?」楚儀走到黃曉筱身邊。
黃曉筱比出一個噤聲手勢,壓低嗓門拉他到角落竊竊私語。
「小陸?就是你提過的那個啞巴殺手?」
「不要講那麼大聲。」黃曉筱賞他一顆爆栗子。
「你說冠燕喜歡那個殺手?」聽到這消息,他的心裡竟沒有一絲不悅,有的只是擔憂,她怎會喜歡個殺手?
「別告訴我你對冠燕舊情難忘。」她充滿妒意的眼冒著火,「如果你想吃回頭草,跟我講一聲,我是很大方的。」
「你吃醋啦!」楚儀輕擰了下她的俏鼻,他就愛她毫不矯作的坦率性子和嬌憨可愛的模樣。
「很抱歉,本姑娘沒進過廚房,還不知道醋長什麼樣子。」黃曉筱雙手交叉環在胸前,別開臉。
「可是我卻聞到一股好濃的醋味!」楚儀佯裝在鼻端扇風。
「那是本小姐放的屁。」她從鼻子哼了一聲,冷不防的整個背貼上一片溫暖,耳邊拂過他呼出的熱氣。
「就算你的屁我也喜歡。」
「咳!咳!」李冠燕悶咳兩聲。不是她要棒打鴛鴦,實在是……她憋不住了,噗哧的笑聲逸出口。
「冠燕。」黃曉筱羞得滿臉通紅,手肘頂了下他,咳道:「都是你啦!」
楚儀不以為忤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惰不自禁的啄了下黃曉筱鼓起的可愛小嘴。
李冠燕從沒想過斯文有禮的楚儀也會那麼膽大惹火的公然演出,為避免得了針眼,她提起垃圾識時務的準備離開,臨走前丟下話。「我去丟垃圾。」
「你看啦!冠燕被……唔!」她喋喋不休的小嘴被封住,楚儀發現這方法可以讓未來老婆改掉嘮叨的惡習。
門裡打得火熱,門外的李冠燕無奈的只好將門上的板子換成『休息中」,然後伸個大懶腰,決定放自己半天假,殊不知她的一舉一動都落入躲在暗巷中那雙冷銳似鷹隼的利眸中,一抹溫柔在他漠然的幽瞳一閃而逝。當她回頭東張西望時,他不徐不疾的隱身沒人黑暗深處,當她開始移動,他也像影子亦步亦趨的跟著她。
總覺得有人在窺看她?李冠燕優閑的在綠蔭下的人行道散步,好幾次停下腳步忍不住回頭張望,只見來來往往的車輛和路人,她的月眉蹙了一下,心想會是她的錯覺嗎?
不知不覺竟逛到念婷的學校附近,心念一轉的看了看錶,她想念婷也該下課了,乾脆就等念婷下課好了。
正盯著李冠燕瞧的鬼夜,冷不防的背被拍了下。
「陸大哥,你站在這做什麼?你又生病了嗎?」念婷睜著漂亮的大眼正站在他身後。
他的警覺心居然低落到連念婷走到身邊都沒發覺,看來自己實在太大意了。
「你這幾天跑哪去了,媽咪說你回家了是不是?」念婷扁著小嘴,「你是不是不喜歡念婷了?」
鬼夜憐惜的揉揉她的頭,蹲下身與她平視,「怎麼會呢?」
「那你怎麼可以不告而別,害念婷哭了好幾天,連媽咪也哭了。」
「你媽咪哭了?」微顫的聲音梗在喉頭艱澀的逸出口。
「嗯!還是我晚上起來尿尿偷偷發現的,媽咪抱著你以前穿過的衣服一直哭,看到我連忙裝作沒事。」
他的唇角扯出個扭曲的微笑。
「陸大哥,你怎麼笑得比哭還難看?」念婷直言不諱。
「沒什麼,如果有一天陸大哥當你爸比,你……」他鼓起勇氣道出,奢望能會到這份愛,曾幾何時心中也開始有了夢?在與冠燕和她家人相識開始,點滴的溫暖便沁入他冰封的靈魂,他平靜的心潮起了變化,「願意嗎?」
「當然願意了,我又有爸比了。」念婷歡欣鼓舞著,拉起鬼夜的大掌,「爸比。」
他的心臟震動了下,因這柔柔的呼喚,忘了一切煩雜的事,只想擁抱這可人的小女孩。
「爸比,今天我拿到全校學年區四年級第三名。」念婷興奮的拿出獎狀和獎品給他瞧。
沉浸在當爸比的喜悅中,鬼夜的深瞳染上了柔彩,他輕撫了下她的頭。
「那念婷想要什麼獎品?」
「我想吃麥當勞,以前常看別人家爸爸帶自己小孩去吃麥當勞,這次我也有爸比帶我去。」念婷興高采烈的話湧入他心坎。
他內心充塞著一股連他也不明白的酸楚和憐惜。
「爸比,快走吧!我們一起去吃麥當勞。」
鬼夜頷首,任她的小手拉著走,幸福的悸動溢於言表,
全然沒注意到午後的烏雲已經飄到城市的上空。
***
滂沱的雷陣雨傾泄而下,轟隆的雷聲劈在李冠燕的心湖,激蕩起紊亂的水花。
她心亂加麻的在獸醫院內來回踱步,在學校等不到念婷后,她就回到這鎮守,讓其他人去找念婷,當門上的風鈴響起,她焦急的轉身喚著。
「念婷!」
「抱歉,冠燕,我在學校附近找過了。」楚儀拿著濕淥淥的傘,甩去頭上的雨滴,「學校方面怎麼說?」
「她老師說宣布解散后,念婷就離開了。」
門再度被推開。李冠燕趕緊問,「找到了嗎?」黃曉筱身後跟著面色陰沉的念恩。
「念婷有沒有去找你?」李冠燕走到念恩面前。
「沒有。她早上說要自己一個人回家,說不定她已經到家了呢!」念恩一絲不苟的脫下雨衣。
「可是我打電話回家都沒人接。」李冠燕方寸已亂,又拿起行動電話撥回家。
「或許她跑到朋友家做功課也說不定。」楚僅安慰的上前拍拍她的肩。
「不可能,念婷要去朋友家之前都會說一聲。」李冠燕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黃曉筱提議:「我看我們還是先報警好了。」
「那我再到這附近找找。」楚儀二話不說拿起雨傘就沖了出去。
「我也去。」放下電話,李冠燕急忙拿傘尾隨楚儀,在門口攔了一下來。
楚儀嚴肅的道:「冠燕,你在這等,萬一念婷回來最需要的就是你。」
「可是……」她擔憂的紅了眼眶。
「冠燕,你別擔心,我踉楚儀再出去找找著。」黃曉筱挽起楚儀的胳臂,投給李冠燕一個安慰的微笑,便與他沖入大雨中。
李冠燕的手肘擱在額前抵著門,望著下個不停的大雨,著急和惶恐的心情使她情緒緊繃,不由得低咒一聲。
「要不要我騎車回家去看看,說不定那小鬼在睡覺,沒聽見電話聲。」念恩突然說道。
李冠燕沉吟了片刻,「也好,你先回家看看,念婷若在家,你叫她別亂跑,打電話告訴我一聲。」
念恩帥氣的將書包甩上肩,頭也不回的走出店門。
「等一下,你的雨衣沒拿。」李冠燕刻不容緩的取下他的雨衣交到他手中。
「不用了,騎車會不方便。」
「外面雨下那麼大,還是穿著。」
念恩意味深沉的注視正幫他穿雨衣的李冠燕,沉默的氣氛流動在狂風驟雨中。
「好了……」她甫彎腰替他扣好扣子,抬起頭不經意的與他四唇相觸,她驚嚇過度的彈跳後退,才發現他目光熾烈的像兩團火球,她趕緊打破這份奇怪的氣氛,「念恩,別忘了我是你的長輩。」
「除去長輩的外衣,你也不過是比我大的女人,更何況我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不是嗎?」念恩甩動短髮,戴上安全帽揚長而去。
剪不斷,理還亂。李冠燕的心頭沉甸甸的,驀的喉頭湧出一陣胃酸迫使她奔向浴室,早上吃的食物全吐了出來。
她想可能是擔心念婷所引起的焦慮症,便不以不忤地走出浴室,轉身看到對街有一個熟悉的影子引起她的注意。她一古腦兒的衝出店門,大聲喊:「念婷!」見另一個高大的黑影聽到她的呼喊閃躲著準備離去。"鬼夜!"她不顧一切大喊著橫過馬路。
「媽咪,危險!」
說時遲那時快,伴隨著尖銳刺耳的煞車聲而來的是巨大的碰撞聲,只見一個黑影快如閃電的推開就快被車撞上的她。
「你沒事吧?」才一眨眼鬼夜已摟著她逃過意外,她心有餘悸的撫上他深鎖的劍眉。
「媽咪!剛才好危險。」念停急忙飛奔到李冠燕身邊。
「念婷,你跑哪去?大家為你擔心死了。」腹部傳來陣陣劇痛令她蹙眉。
「對不起啦!人家跟新爸比去麥當勞。」念婷撒嬌的摟著鬼夜。
「新爸比?」李冠燕狐疑的視線由露出小女兒嬌態的念婷轉向不自在的鬼夜。正想提出疑問,下腹傳來的痛讓她只得咬緊下唇,額際滲出冷汗。
「你沒事吧?」看她一臉蒼白,鬼夜終於開了口,低沉的嗓音依然感性且充滿磁性。
李冠燕回他一個嫣然的笑。
突然,念婷大叫,「啊!媽咪,你在流血!」
鬼夜心臟頓時停止,一臉發白的瞪著李冠燕牛仔褲下汩汩滲出的鮮血。
她低下頭,「怎麼回事了?」
鬼夜沒讓她看到血,快速抱起她跑向附近的醫院,念婷連忙跟上。
「等等我!哎唷。」念婷撲倒在雨中。
鬼夜聞聲立刻煞住腳,轉身蹲到念婷面前,「上來!」
念婷仰望鬼夜寬厚的背,幸輻滿足的笑躍上唇角,毫不猶豫的爬上鬼夜的背。
「抓緊了!」
人行道上的黑影一眨眼便失去了蹤影。
***
醫院裡人聲鼎沸,急救室外一個全身濕透的大男人面色凝重,而他身旁的小女孩裹著黑色風衣,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念婷仰起頭望著「急救中」的紅燈,小小的臉盛滿不安
「爸比,我的媽咪會不會有事?」
「過來。」鬼夜拉起她冰冷的小手將她抱上膝蓋。
念婷倚靠著他,覺得心裡踏實多了。「對了!我得通知念恩哥哥和黃姊姊。」說著,她才跳下鬼夜的膝蓋,急救中的紅燈滅了,醫師走了出來,邊解下口罩邊打量兩人。
「誰是病人的家屬?」
「我!」念婷高舉起小手,「我媽咪怎樣了?」
鬼夜無語,他能算她的「家屬」嗎?
「爸比,你怎麼不舉手?」念婷握起鬼夜粗實的大掌抬高,可惜身高有限且他胳臂好重,舉沒三秒鐘就放棄了。
「原來你是病人的丈夫?」醫師責難的眼神瞅著鬼夜,不解他明明是家屬卻門不吭聲。
「醫師叔叔,我媽咪沒事了吧?」
「嗯!」醫師憐愛的揉揉念婷的頭,「不過還是要留院觀察個幾天。」
聞言,念婷鬆了口氣,不介意被醫師叔叔摸頭,因為他救了媽咪。
鬼夜冷硬的幽瞳閃過一抹釋懷,。快得令人難以察。
「醫師叔叔,我媽咪到底生了什麼病?」念婷擔憂的問,這問題也是鬼夜急欲知道的。
醫師苛責的瞥了眼冷漠無情的鬼夜,冷冷的開田,「她流產了。」
登時,醫院外轟然的雷聲擊中了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