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們是乾爹的朋友?」靈巧兒問。
「我來找常泰康——」
狄傑接捺不住的氣憤,讓貝雅及時壓下。
她在桌下暗踹他一腳,忙對靈巧兒咧嘴笑說:「我們全是常老爺的朋友。」
「可我怎麼沒聽乾爹提起過?」尤其依乾爹的歲數,怎會有這三位如此年輕的朋友?靈巧兒納悶。
「剛認識不久,反正就是朋友嘛!不然怎知道他叫常泰康?」貝雅緊張忙應。
「你們找我乾爹有何貴事?」
貝雅壓根兒沒讓狄傑有說話的機會。「我們打城裡來的,想來探他老人家,沒想方才他走得那麼倉卒。」媽呀!別再追根究底了,那會殺死更多可愛的腦細胞的!
「你們來得不是時候,乾爹這趟出遠門,恐怕沒那麼快回來。」靈巧兒戚然說。
狄傑端在手中的碗險些從手中滑落!「不會是一、兩個月的時間吧?」
「不知道。」靈巧兒茫然。
狄傑全垮了!不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就不信常泰康那老狐狸能躲到什麼時候,他耗上了!
常泰康的朋友?哈,輕而易舉地白撈了這頓晚餐,說不定連睡覺都有著落了。
貝雅好不得意!愛死自己了。
***
貝雅白撈了一頓飯不打緊,好不客氣連洗碗工作也省了,酒足飯飽后拉著狄傑到外頭逍遙賞月色去也!
「別說我占你便宜,說不定以後你還得感激我咧!」貝雅一副知趣地將何書亞往廚房推,俏皮暖昧的模樣,彷彿看出了有些有趣的端倪似。「這年代沒洗潔濟,不反對你將碗洗個十遍,不過,小心別失神砸碗了,那美人兒可會不高興的哦!洗碗去吧!狄傑還在外頭等著我陪他賞夜色呢!」
「貝雅小姐——」
何書亞無措地杵在飯堂,牆上油燈明滅地晃映靈巧兒修長的情影,活脫似身材姣好、曲線炯娜的曼妙舞者,優美的靈魂之舞,勾引著何書亞忘我的靈魂走進廚房。
「我來幫你。」何書亞怯怯生硬,好似要脫口說出第一句話是件必須提起無比勇氣的困難事。
靈巧兒驚嚇,險些砸了手中的碟子。
「對不起!嚇著你了。」何書亞緊張退卻幾步。
「沒……沒有。」靈巧幾聲音微顫,雙手找不到地方擺,拉了拉衣衫,不安的眼神慌得找不著能安撫忐忑芳心的定點。
「我來幫你。」何書亞慌張靠向水糟,以為如此方能擺脫彼此間的尷尬。
「別——」
水槽內一堆碗碟還沒撈著,倒緊張得握住那雙急忙迎上來的纖柔巧手顫抖的悸動;霎時,抵得過千萬伏特的電壓亂流透過緊握的雙手,奔竄在彼此流動的血脈,直達心窩。
哇噻!這是觸電的感覺嗎?太神奇了!竟中在這霎時一秒不到的時間,高伏特的亂流已狠狠撞擊心窩不下百回。
美哉!這酥麻的感覺,多銷魂啊!
多美妙的一秒鐘,神奇得明明白白讀出彼此的心語!
靈巧兒失神乍醒,抽回還能感受到何書亞暖暖體溫的雙手,心慌意亂地退到油燈探不著的幽暗角落,多怕因忐忑、驚喜,及所有五味雜陳的情緒染紅的羞澀臉龐,而不小心讓何書亞讀出心語。
這就是「愛情觸電」的滋味吧?為什麼打與葉華認識至今,他從沒體驗過這般心花怒放的奇妙感覺?這滋味,太棒了!
「平白吃了你一頓飯,總要付出點代價;還要你洗碗太說不過去了。」何書亞自以為是幽默地想擺脫尷尬的氣氛,不過,顯然他非幽默說笑高手。或許,該向狄傑討教幾招,眼前是救不了急。
「你們是客人,這不應該你做的,也許——你可以陪他們到外頭賞夜色。」靈巧兒依然安撫不了慌亂的思緒,其實她是願意他就留在廚房裡陪她的。
「去當電燈泡?貝雅不恨死我才怪!」
「電燈泡?」
「是我們那年——」何書亞還飄飄然,隨意脫口而出,猛一回神,趕緊收話:「我是說,去破壞人家享受浪漫的氣氛,並非是件道德的事。」唐朝哪來電燈泡!
「他們是對兩情相悅的有情人?」靈巧兒含蓄問。
「還沒有譜呢!不過照這發展下去,狄傑恐怕逃不掉。」何書亞調侃。
「還沒有譜?什麼意思?」
「哦!就是還沒有個定數,懂嗎?」跟古人說話,還真有些麻煩。
「你們說話都好奇怪哦!不過我相信有情人終成眷屬。」靈巧兒自覺失言,羞澀地低也頭。
何書亞壓根兒沒膽量看她,埋頭猛洗碗碟,可沒忘貝雅提醒他,「慢慢地」洗個乾淨,最好能洗出一面鏡子來。
「男人是不進廚房的,教人知道了會成笑話的。」不過,這分體貼可令靈巧兒動容不已。
何書亞自嘲一笑,地二五三〇年哪個「家庭煮夫」不洗碗的?他還飄飄然沒定神,說起話來就忘了找大腦商量
「我還能燒得一手好菜,有機會讓你瞧瞧我的手藝。」
靈巧兒訝然,笑得好不可思議!男子下廚?還真是新鮮事。他究竟是怎樣的一位男子?活似站在她面前,還能錯覺拿他當姑娘看了。
「怎麼這店開在這荒郊野地?又只有你一個姑娘照顧店,這不是很危險嗎?」何書亞不願讓尷尬的沉默有乘虛而人的機會,而且靈巧兒的長相是絕對、極度不安全。
「乾爹老在外頭忙,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乾爹教過我一些防身術,至少目前一切平安。」靈巧兒無奈解釋。
「常泰——呃,常老爺子只留你一個人在店裡。」何書亞不平。
「乾爹也是希望多賺點錢,讓我過好日子。」她落寞說:「就是不曉得他老家在忙些什麼?」
「對了,你怎麼會認他做乾爹的?」瞧常泰康的為人,何書亞想來是一點道理也沒有。
「我自幼是個孤孤兒,由一名無依老人從縣城朝口拾了我,將我扶養成人。我們相依為命,生活雖非富裕,也算安康無慮,只沒想到兩年前他突然嗜賭如命,脾氣也變得暴烈、孤僻,輸了錢就拿我出氣。他愈輸愈多,追討賭債的人幾乎可以踩平家門檻,他被逼得走投無咱,最後將的賣進青樓;我不依,所幸遇上乾爹,用五百兩將的贖了出來。我自幼便不曉得自己的姓,乾爹又不願我跟著他姓,便替我取了靈巧兒這名字。」一段心酸往事,令靈巧兒傷懷淌淚。
「常泰康還算有些人性。」何書亞意外。
「什麼?」沒有他回話,靈巧兒感激又說:「乾爹很疼我的,沒有乾爹,實在不敢想像,我現在會過什麼樣的日子。」她黯然咬唇,思慮許久,才沉沉地問:「我看得出來,你們並不是乾爹的朋友,是縣城裡的差爺嗎?」
何書亞訝然,更不明白她怎麼會拿他們當差爺看?難道常泰康逃來唐朝,依然不改為非作歹的劣性?
「乾爹常三天兩頭不在家,總是神秘得不讓知道他在外面做些什麼,而且常和馬寨那些匪賊來講,我真擔心……」靈巧兒憂心硬咽。
「其實我們——我們並不是差爺。」何書亞將實話吞回去,怎忍心再讓這憂慮不安的美人,受到絲毫驚嚇。「真的,我們真的是你乾爹的朋友。」
靈巧兒勉強露出釋懷的淺笑,顯然何書亞這番話稍稍安撫了美人憂慮的愁懷。
***
星羅滿布,璀璨耀眼的星夜,迷煞了也似星子般貝雅澄亮的眸子,若說天上星子似精靈俏皮眨眼的眸子,那貝雅那雙慧黠的眸子恐怕比精靈還多了些「魔鬼」的頑皮。
「好美哦!晚上的原始地球,要比白天美得浪漫迷人。舒暢多了。」貝雅陶醉驚呼連連,俏皮的猛眨眼睛。「狄傑,如果天上星星是精靈的眼睛,那是它們的眼睛漂亮,還是我的眼睛漂亮?」
狄傑發笑。「你說,將自己美麗的眼睛,拿來和被隕石撞得坑坑洞洞的星球比美,是不是很蠢?再說。你現在看到的那些發光星球,回到我們那年代恐怕都失明了。」
哦!挫敗!如此星光璀璨的迷人夜色,旁邊陪著的怎會是個不解風情的無趣傢伙?難道他會遲鈍到不知充滿綺麗幻想與憧憬的女孩子,更加能散發出迷人的浪漫的嫵媚風采嗎?殺風景!
「看你活像是遊戲人間、放浪愛情的花花公子,說的凈是些毫無情趣的話。」貝雅不悅地撇了唇角。
「愛情有時不也醜陋、現實、殘酷嗎?」
「才不咧!尤其戀愛,是充滿瑰麗憧憬與幻想的,應該像是裡層薄紗般,朦朧迷濛得令人七上八下;如果把愛情給看透了,那就沒啥刺激,不好玩了。」貝雅俏臉上泛漾出少女情竇初開般對浪漫愛戀的遐思與期待。
狄傑還真是個無趣透頂的傢伙。雖然這小妮於陶醉神往的甜美模樣,還真那麼使人感動。
充滿綺麗與憧憬的女孩子,更加能散發出迷人浪漫的嫵媚風采?狄傑那顆未曾被征服的心,莫名地險些亂了方寸。
不會吧?情場上經百戰的狄傑,怎可能讓這少不經事的小妮子隨意撩撥,便被搗亂得七暈八素?簡直就是個笑話!
「你當靈巧兒的面,將我的形象損得體無完膚,該不會只是拿我的形象來換一頓飯吧?」
「啊?」貝雅露出誇張的驚訝,裝迷糊又訪說:「怎麼?我說的不是真話嗎?我還以為我說的是真話,而且還怕有形容得不夠真實、不夠『完美』呢!」
這小妮子損人的功夫到家了!狄傑佩服微笑:「你嫉妒?」
「我嫉妒?」貝雅詫然怪異一笑。
「你嫉妒靈巧兒比你美麗動人;女孩子嫉妒別人的美麗是很正常的。」
「哈!」貝雅放聲爆笑。「除了這俗不可耐的理由外,你還有別的可以讓我嫉妒她的理由嗎?並不是全天下的女孩子都像你們男孩子自以為是的那樣度量狹窄、善嫉,其實我們也會欣賞才貌出眾的伺性。不過、欣賞角度與心態,與你們臭男生不同罷了!哼!」
「你有嚴重的性別歧視,想要另外的理由不難——」狄傑將話打住,使著「壞壞」的眼神,瞅得她渾身不自在。
「警告你,少用這種眼神看我!」貝雅不安的眼神,有些無措地抓不著定點。
「你擔心我愛上了靈巧兒。」狄傑放浪的眼神,含藏挑逗般狂野,直逼向貝雅。
貝雅猛地驚顫,失神怔愣半晌,好一副掩飾心慌,爆出笑聲——
「哈!你是我什麼人?你高興愛誰就愛誰,我擔心個什麼勁兒?」好心虛哦!一把冷汗快冒出來了。
「我是你心底喜歡的人,從你的眼神里,我似乎讀出幾個字——『我、愛、你、狄、傑』。」他臉不紅、氣不喘地一字一句綳出五個字。
五個字,可是無比震撼的撞擊!屏息、撞擊;又屏息、又再次撞擊,好似在考驗貝雅心窩的承受力,教貝雅有些招架不住。偷偷一次深呼吸,又得馬上承受襲擊而來的另一次更震撼的考驗。
她又一次怔然失神,所有思維彷彿在霎時被莫名其妙偷走;猛然又有種竊喜,卻似也不怎麼舒坦的複雜情緒,逐漸地要回被偷走的靈魂——
這傢伙以為自己是誰?狂妄、自大、目中無人,百分之百的自戀狂!
「大帥哥——你大概只讀出我的一隻眼睛而已吧?想不想讀我只一雙眼睛在說什麼?」她一眼睜、一眼閉,湊到他跟前,示威地扮了個鬼臉,不屑地說:「看仔細沒?另一隻眼在對你說,站在你眼前的貝雅大小姐,可是鼎鼎大名泰納星球司令的寶貝女兒!更明白地告訴你,司令的女兒是不可能會愛一個狂妄、自大,患有嚴重自戀狂的誇霍星死囚的,夠明白了嗎?」哇!腦袋要缺氧了,天曉得昧著良心說話,會被殺死多少可愛的腦細胞。
「說得很明白,不過從你正在對我說話的眼裡,我卻又納悶地讀出兩個字。」狄傑詭異笑問:「我是該從薄巧迷人的朱唇里讀出你的心語呢?還是相信你澄澈眸子傳遞給我的兩個字?」
「哪兩個字?」至少不是令人小鹿亂撞、臉紅心跳那該死的「我愛你」三個字。
他要她讀唇——
「扯、謊,一個想保護忐忑不安的心的謊言。也許我該相信,從你慧黠明眸里所讀出來的心語,你說呢?」
貝雅還來不及小心收藏的驚悸、慌措的心,教狄傑強迫給逼出靈秀的明眸中;她還沒有心理準備,坦然率直地去面對,讓狄傑明明白白逼出來的愛。
至少,在還沒摸清楚狄傑狡詐的心思在打量些什麼之前,她不會笨得先將自己的愛給攤出來——
死都不認帳!
「一般男孩子全是用花言巧語來騙女孩子,而你這直攻女孩子心房的高招,果然快、准、狠!不過,這回你失算了,有沒有聽說過,女孩子的眼眸是最藏不住秘密,但也是比誘人的紅唇還容易說謊的?」再不走恐怕要向狄傑企圖不明的挑逗投降了。
望著那俏皮又有些亂了的腳步蹦蹦跳跳跑進客棧的可愛背影,狄傑不須問泰納星的小魔女純真無邪的愛,淪陷嘍!
***
如果說,未曾懂過何謂是姑娘溫柔體貼的男子就像迷失在沙漠里的旅者般,疲累的精神陷於彌留狀態,渴望尋找綠州甘泉救命的話,那何書亞應該就是那沙漠里快斷氣的旅者。
葉華應該是無情吞噬他感情靈魂的沙漠;而賢淑、柔情似水的靈巧兒,便是那綠洲甘泉。
他索性懶得回貝雅號,依戀於客棧里,貪婪地汲取靈巧兒毫不保留的萬般柔情與體貼。
捨不得美麗佳人,何書亞「屈就」干起店小二的粗活來。只是這平日不見幾個客人的野店,閑得這店小二可以蹺起二郎腿打盹了。
靈巧兒顯然也樂意收容這厚著臉皮、賴著不走的何書亞,至少店裡多了個男子,總比孤獨守著野店心底來得踏實許多。況且,放眼金陵縣,恐怕還找不出如此相貌堂堂、俊秀的店小二哩!
「何大哥,用茶!」靈巧兒體貼地奉碗茶。何公子「升級」為何大哥了。
何書亞忙棄了抹布接過茶,那雙傳遞溫柔的纖美巧手,從他冒汗的手心拂過。
或許,感情的傳遞,並不須像狄傑那般無趣地說個明明白白。如此似有若無的曖昧傳遞,更別有一番引人遐思的神秘浪漫,羞澀地藉由彼此關懷的舉止里,傳遞出的是別人永遠讀不出的愛慕心語;雖是溫吞得急得人跳腳、卻是沒人能分享、妙不可言的神秘情愛。
靈巧兒體貼過後的羞怯嬌美,總迷得何書亞神忘我。
「何大哥,那茶——」
何書亞乍醒不察手中斜扶碗早漬出來的茶,他緊張赧然地將碗里不到半碗的茶,咕嚕喝盡。幾天來.這碼羞得不知所措的糗事、天曉得「屢犯屢錯」地發生過幾回了。
似乎,兩人羞於傾吐的愛意,全靠這種「錯」來傳遞,這要讓狄傑、貝雅瞧見,不笑翻了才怪哩!
「我們——非親非故的,委屈你在店裡干粗活.實在不曉得該如何感激——」靈巧兒羞澀地找不到話題打破這尷尬的沉默。
「別這麼說,我什麼都不懂,其實除了招呼客官、抹桌、掃地外。也幫不了什麼忙。」何書亞羞赧忙說。
他還擔心,靈巧兒不定哪天將他給轟出門哩!如果她非得表露感激的話,那就用無盡的溫柔與體貼做為回報吧!
「何大哥,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很隨便的姑娘?」靈巧兒顯然是深思熟慮后才問這問題。
何書亞困惑!這問題來得太唐突了。
「坦白說,我仍懷疑你們真是乾爹的朋友,而且可笑得連你們來歷都不曉得——」就這麼「收容」了他。靈巧地都覺得荒唐得不可思議,但——「但,我很相信直覺,你們應該是好人,而且使我有種踏實的安全感。」
「常——你乾爹不該將你獨自留在店裡。」何書亞不平,如此這般柔弱女子、容貌又是那般「極不安全」,常泰康那老傢伙還真放得下這個心!
「習慣了,而且我也從乾爹那學了不少防身術,沒人欺辱得了,只是……」哪堪夜深人靜時孤獨的落寞。
「有我在,以後沒人敢欺辱你了。」呵!他挺胸強出頭?沒想耍起男子氣概來,還挺痛快的。
靈巧兒楚楚動人的模樣,使他油然生起做個真正有氣魄的男子氣概;這好一副捨我其誰的男子本色,真是通體舒暢!
靈巧兒動容,回以感激焉然笑意,只是對這個文弱書生的俊秀護花使者,可不敢寄予厚望,難保遇上了圖謀不軌的惡棍。還需要她來保護哩!
「何大哥,請坦白告訴我,乾爹與你們有何仇恨,非要你們等他回來不可?」靈巧兒憂慮不安,無助又說:「雖他是我乾爹,但我只知道他疼我,至於他在外面的行為卻毫無所知,像團我走不進去的迷霧似。你可以告訴我,我乾爹是個怎樣的人,對不對?」
「你乾爹常泰康他——」何書亞凝望那雙無助懇求淚眼迷濛的靈眸子,為難地不忍再編派謊言,但又恐怕殘酷的事實,戳傷美人的心。
「何大哥,求你告訴我,再意外的殘酷事實,我都承受得住,我只想要真實。」何書亞的一難色。顯然暗示著,事實是超乎她想像、始料未及的殘酷,不由靈巧兒更為忐忑、惴惴不安。
何書亞招架不住靈巧兒的惶恐及優慮的愁容哀求,豁出去了——
「其實,我們這次是來追捕常泰康的。」
靈巧兒乍驚,臉色發白。「那天你不是說你們不是縣裡的差爺嗎?」
何書亞凝思許久,沉重地說:「不曉得該如何讓你相信。其實我們是來自西元二五三〇年的未來世界,據現在唐朝約有一千九百多年,而且你的乾爹也是我們那個年代的人」
靈巧兒怔然!這簡直比收容他,還更瘋狂得不可思議,完全超乎她所能理解的範圍了。
「你如何想出這些光怪陸離的事?好嚇人哦!」
「別說你,要讓這年代的人相信這種事,簡直就不可能,但這確實是事實。」既然豁出去,就必須以肯定取得她的信任。「這宇宙世界里,存在著太多至今人們無法發掘的神奇奧妙,常泰康在我們那年代是一名貨監長,卻因販毒、殺人,又禍給狄傑,我們是來帶他回去接受審判,洗清狄傑罪名,還他清白的。」
靈巧兒嚇得臉色發白,雖她不懂什麼是船監、監長,但卻清楚,何書亞口中的乾爹,竟是個無惡不作的歹徒,與那幫馬賊過往甚密,也是因「臭味相投」之故?而那神葯難道就是殘害人心的毒品?
「你騙我?」靈巧兒激動不已。
「我也希望我是在騙你,但這卻是個事實,你乾爹偷了一艘貨監和時空轉換器來到唐朝,他所有罪證就在貨收通話器內,你見過那艘貨監嗎?」
靈巧兒哀傷淌淚,搖頭。她根本聽不懂他說些什麼,但她絕不相信視她如已出、百般疼愛她的乾爹,會是個畏罪潛逃的壞人。
「對不起!我實在不該告訴你實情的。如果你恨我的話,我可以馬上離開。」何書亞後悔不已。
「不要!」她激動叫著:「我相信乾爹不是你們所說的那種人,你們騙我!你為什麼要騙我……」
靈巧兒無助地偎進何書亞懷裡放聲痛哭;他膽怯遲疑半晌,發抖的雙手才環抱住靈巧兒,無盡心疼地撫慰著她。
第一次展現男人的鬼代辦處,撫慰傷心柔弱的女子,哀傷的淚水濡濕胸前,滲進感傷的心窩,感受著女子柔情、哀傷的體溫,竟是這般美妙得難以形容。
門口傳來兩聲示意的乾咳聲,使兩人驚慌地離開彼此擁抱的身體。
貝雅這小妮子,偏挑這時候攪局。
「罪過,罪過……」貝雅調侃說:「還納悶著,怎麼有人樂不思蜀,肯屈就干起店小二來了?這回全明白了,不過可別神魂顛倒忘了背後還有根刺——葉華,該不會把人給忘了吧?」
當頭棒喝,將他從意亂情迷里驚醒。
「哎喲!怪我多嘴,沒事,沒事,繼續你們的柔情浪漫。」貝雅真是來使壞,激起一池水。「我只是悶慌了,來找巧兒姑娘借匹馬,進城溜達溜達。」
「那狄傑呢?」何書亞忙岔開話題。
「不是想著常——老爺子什麼時候回來,就是掛著尋找通話器的事嘍?」貝雅說。
靈巧兒不語,從馬棚牽出匹駿馬,若有心事含笑。「貝雅姑娘可懂馬術?」
「嘿!簡單嘛!兜個兩圈就叫他乖乖聽話。」貝雅自信。
她不假思索躍上馬背,馬兒偏就不給她面了!要走不走,要右向左,命東偏向南。
「畜牲!」貝雅惱了,策鞭叫罵,駿馬受了驚嚇狂奔而去,幾乎險將她摔下馬。
「貝雅姑娘,控制疆繩。」靈巧兒緊張提醒。
喲!這小妮於悟性過人,沒一會工夫,便讓頑劣的駿馬乖乖聽話了。
「何書亞,愛神眷顧的時候就得緊緊抓住,葉華那個潑辣的女人可以將她三振出局了。」貝雅還不忘挑撥一番。
「誰是葉華?」靈巧兒羞赧、戚然問。
「呃……」恐怕很難解釋個清楚嘍!
「她……一定是位高貴、美麗的姑娘吧?」
唉!是高傲拔扈且俗麗!算是喜新厭舊嗎?
***
何書亞落寞地回到貝雅號。嚇了狄傑一跳!這小子魂沒被勾走,還曉得回來?
「怎麼?被賢淑、端莊的古典美人給轟回來了?」狄傑消遣。
「我將我們的身分和來找常泰康的目的全告訴她了。何書亞沉沉地說。
狄傑倒沒感到特別的意外,只是想罵他實在笨到家了。「難怪嘛,讓她知道我們是來找常泰康算帳的,他是她乾爹,當然要把你給轟出來啦!」
「她不信。」
「不信?」狄傑倒意外了。「既然她不信,也等於沒說,還幹嘛一副苦瓜臉的樣子?」
「她好像也相信。」何書亞不敢確定。
「真敗給你了!我看你是人回來了,靈魂丟在客棧里。」沒魂似的,標準的戀愛症候群。
「狄傑,我該怎麼辦?」何書亞無助。
「這回我可幫不了你了。哪有人還沒泡上妞,就對她說是來找她乾爹算帳的?那肯定砸鍋的嘛!」
「我指的不是這個,我是說——我好像愛上了巧兒了……」
「哼!還好像咧!你以為你們在談神秘戀情啊?除了瞎子以外,三歲的娃兒都看得出來『根本』就是!」
「所以才來問你怎麼辦嘛!」何書亞耐不住性子。
「什麼怎麼辦?卯起來迫啊!笨!」
「問題是該怎麼追?」何書亞急了。
狄傑沉吟半晌。「郎有情、妹有意,狀況明朗,毫無戰術可言,只有單刀直人,豁出去往前沖了。」
「可是……你也知道,在二五三〇年的未來地球,只有女追男,哪有孩子厚著臉皮去追女孩子的?」
「我真懷疑我該不該和你稱兄道弟!」狄傑怪笑,乾脆稱姊妹算了。「搞清楚,現在是男權至上!是男人來發號和司令的唐朝,是個角色完全互換的世界。」
「就因為是唐朝,所以才麻煩嘛!你想,我們穿越時光,等於是從一個時空軌道躍進另一個時空軌道,如果我真把靈巧兒追上手,能結婚生子嗎?」何書亞苦惱。
「當然行,結婚自然是你在二五三〇年的地球時空軌上永遠銷聲匿跡,而唐朝以後的歷史,說不定就因你而開啟嶄新的一頁。」狄傑說得輕鬆。「說不定現在二五三〇年的地球,就是未來人回到過去創造出來的,那你就只算是滄海里的小砂礫罷了!宇宙歷史的奧秘,是永遠解不開的謎。」
「那……那葉華怎麼辦?」何書亞猛地驚愕:「我們進唐朝都快十天了,如果兩空間的時間一致的話,那後天就是我和葉華結婚的日子了。」
「我看你沒救了,還是別去客棧招惹人家靈巧那分純真的感情,認命乖乖地躲進葉華為你建造的『愛的小屋』吧!寶貝。」狄傑不耐調侃,受不住又說。「當我真要感謝你陪我來唐朝?要不是你和葉華的感情觸了礁,只怕還不甘願走這趟!一趟連自己都懷疑、迷惑的感情,有什麼好珍惜的?別說我大男人主義,看不慣你們地球男人像被當成女人寵物般儒弱!有了靈巧兒如此這般嬌美、溫柔。體貼的姑娘,哪怕葉華捧著金山銀山跪在地上哭著求我,我看都懶得看她一眼,要我死在唐朝都甘心哪!」
「人總是有感情的,不能否認我和葉華也有過甜蜜相愛的時光。」何書亞不舍。
往事不可追憶!別說我冷酷、無情,但過去的恩愛、甜蜜是無法用來彌補未來可能會發生的痛苦的!提醒你,對迷惑的愛情一時的心軟,將會鑄下一輩子永遠痛苦的錯。」
何書亞怔然!從狄傑日中說出來的男歡女愛,竟是那般露骨的現實。真懷疑眼前的會是風流、瀟洒的狄傑?
「戀愛,大概是上帝賜給苦悶人類的最佳消遣娛樂;既然是娛樂,哪怕你玩得認真,也要以最輕鬆的心情面對。是你在玩戀愛,而不戀愛玩你,所以別讓浪漫迷昏了頭,搞得暈頭轉向。留給冷靜思考的空間,把愛情看透后,保證你絕對會玩得很愉快的。」狄傑暢言愛情哲學。
何書亞更加茫然了。他辦不到如狄傑所言,像是有保留空間的感情,如此根深蒂固。就好比女人對事業的全心沒入一樣,他的愛苗一旦燃燒,便是難以收舍;燃燒得最高點的烈焰,無庸置疑、毫不保留地完全奉獻。
「是你理智的戀愛哲學,讓你不去追求靈巧兒的嗎?我是說,她是個美麗、溫柔的姑娘,你應該——」
「應該不會放過出現在我眼前的每個美麗女子嗎?」狄傑玩笑地說:「第一天形象就讓貝雅那丫頭損得蕩然無存,再加上你痴迷發愣的眼神,好像一輩子沒見過女孩子似的,那我又何苦來哉朋友不做,做情敵?讓你恨死我?除非你這朋友我不打算要了。」
「你們兩個……貝雅似乎喜歡上你了。」何書亞不認為狄傑會遲鈍得渾然不知。
連何書亞都瞧出來了,那就更無庸置疑了!他只是露出令人費解的笑意;「誇霍星死牢的囚犯,去和泰納星防衛司令的寶貝女兒談戀愛,恐怕要比你和靈巧兒的結都還難解,等於是找死。」
「可是她也知道你是無辜被陷害的。」
「全宇宙就只有你和貝雅相信我是無辜的,星際法庭上的法官可不這麼認為。搞清楚,有罪沒罪是他們判的,除非逮到常泰康,肯上法庭認罪,要不就是找到那艘監上的通話紀錄器。」
「常泰康要真想躲我們,我們根本就拿他沒轍。」何書亞思量著。「常泰康在這裡出現,貨監也應該在這附近,如果能取得通話紀錄器當直接證據的話,你也就可以洗刷冤屈,讓法庭直接通緝常泰康了。」
「這幾天,阿圖在幫我過濾掃描附近發出來的磁波,也是我耗在貝雅號上的原因,只要常泰康啟動貨監上的任何儀器,阿圖馬上能截收到異常磁波,也就能找到貨監的確實位置。」狄傑無奈守株待兔。
老狐狸再狡猾奸詐,終會露出尾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