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巫鏡烏抹抹、巫鏡醜八怪、巫鏡沒人要、巫鏡……」

一群孩子圍繞在一塊兒，口裡不住唱著編出來的童謠，快樂的邊唱邊繞著圈圈。

圈圈裡，一名五歲大的孩子抱著頭蹲坐在泥地上，滿身都是雜草、污泥，看起來蓬頭垢面，而她身上的異味更像是剛從豬圈裡打滾出來似的，讓人對她心生厭惡。

「笨巫鏡，你好醜，你根本就不是爹的孩子，大家都說你是你娘跟別人偷生的！」

「沒錯、沒錯，巫鏡是壞人的孩子。」

「不是，鏡兒是爹爹的孩子。」她才不是壞人的孩子。

「騙人，你長得這麼丑，絕對不是爹的孩子，也不是我們的妹妹。」他們才沒有這麼丑的妹妹呢！

「鏡兒是爹爹的孩子、鏡兒是爹爹的孩子。」娘明明說她是爹爹的孩子。

「才怪，鏡兒是壞人的孩子。」

「巫鏡是壞人的孩子、巫鏡是壞人的孩子……」

新的童謠又產生了。

「不是、不是……」巫鏡一邊哭一邊否認。

此時，不遠處的坷擾芾匆幻丫鬟，急急的喊著：「少爺、小姐們，老爺回來了。」

所有的娃兒立刻高興的跑去圍在丫鬟身邊。

「爹回來了？」

「是呀，老爺還帶回好多東西要送給少爺、小姐們呢！」看見小少爺、小小姐們高興的樣子，丫鬟也跟著露出笑容，然後她眼尖的瞧見一抹黑鴉鴉的小身影移往前廳，立刻衝上前去抱住她。「鏡兒小姐，你不能到前廳去。」

「為什麼？」她也想見爹爹不行嗎？

「老爺帶一些貴客回來，要你馬上回『蘭苑』去找予夫人。」唉！可憐的小小姐，要是她長得可人些的話，就不會受到這種不平等的待遇了。

一聽到這話，巫鏡立刻沉下小臉，毫無生氣的模樣讓人幾乎誤以為她是塊站立的黑炭。

「醜八怪，你去了只會給爹丟臉，走開啦！」虛長巫鏡兩歲的巫芙蓉用力將她推開。

被推倒在地后，巫鏡沒有吭半聲，只是坐在地上，看著兄姐們高興的棄她而去。

「爹這回進宮不知道有沒有遇到什麼好玩的事兒？」

「笨，爹是去參加新王的繼位大典，又不是去玩。」

「大哥，新王會不會很兇？」

「凶？要是惹惱了王，你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呀……」

巫鏡坐在原地哭喪著臉，嗚……為什麼……

「怎麼了？」輕柔的聲音像秋日的和風傳進巫鏡的耳里，一名美婦在她面前蹲下，抬手幫她拿掉發上、身上的樹枝與枯葉。

巫鏡水汪汪的星眸對上眼前熟悉的美眸時，委屈的淚水立刻奪眶而出。

「娘，鏡兒想要爹爹，為什麼爹爹不見鏡兒？爹爹是不是討厭鏡兒？」

「鏡兒……」予夫人不舍的將女兒擁進懷裡，對女兒的痛苦無言以對，心像是被利刃給一刀刀割著般難受。

「鏡兒很乖很乖，可是為什麼爹爹還是不看鏡兒一眼？鏡兒想要爹爹！」她想和哥哥姐姐一樣得到爹爹的關愛。

「鏡兒，是娘對不起你，」一切都是娘的錯。」她不該生下她的，如果五年前……不，她怎麼可以有那麼殘忍的想法，鏡兒一直是她的一切不是嗎？這五年來就算丈夫不再注意她，她也還有鏡兒這個最愛的女兒。

「娘，不哭，鏡兒不要爹爹了，鏡兒只要有娘就好了，娘不要哭……」巫鏡慌忙的抹去小臉上的淚水，並拉衣服為娘親拭去臉上的淚痕。

「鏡兒，會不會怪娘生下你，讓你受苦？」

巫鏡猛搖頭。「鏡兒不苦，鏡兒有娘就好了，鏡兒要永遠都跟娘在一塊兒。」她用力的抱住娘親。「鏡兒最喜歡娘了。」

對，她不要爹爹，也不要任何人，只要有娘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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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兒、鏡兒……」蘭苑外，子夫人高聲呼喚著。

但過了好一會兒，她仍是不見心愛女兒的身影。「真是的，這孩子又上哪兒玩去了？」想起調皮好動的女兒，予夫人的美顏不由得浮上一抹寵溺的笑靨。

在此同時

巫將軍府後的參天竹林里上抹泥土般深色的小小身影正追逐著雪白的動物快速奔跑著。

「狸狸，慢點兒……」不知母親正喚著自個兒的巫鏡像陣風般追著不遠處的好夥伴——一隻罕見的雪白狐狸。

原本他們倆是在玩，可不知為何，狐狸突然跑了開來，好像看見什麼更好玩的東西似的。

呵呵，她好期待哦！

也不知跑了多久，一向體力極佳的巫鏡終於跑不動了。

再這麼跑下去她的腿會斷的！

「狸狸，我跑不動了……休、休息一下……」呼，她不知跑多久了。

咦，這兒是哪兒？

從小到大，不管是府里或府外，她幾乎都跑遍了，沒有一處不熟悉的，可是眼一刖這座潮濕的樹林看起來好陌生，她甚至可以肯定自己沒來過。

太好了，她又發現一處可供玩耍的地方，跑了這麼久，一路上都沒瞧見半個人影，表示這兒挺偏僻隱密的……嘿嘿，真是個幹壞事的絕佳地點呢！

「還要跑？」瞧著身邊咬著衣角要她快走的小狐狸，巫鏡累得不想起身。

但是，小狐狸仍然不死心地咬著衣角，要她前進。

「好啦，別咬了，等會兒衣裳教你給咬破就糟了。」她都已經十六歲，若是又弄破衣服，定教娘親笑自個兒是小孩子，她不得已起身跟在它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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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一會兒，突然一陣沙沙聲傳人耳里，伴隨著一股難掩的腥臭味傳進巫鏡鼻翼里，她突然驚叫一聲，而跑在前方的小狐狸立刻轉身跑了回來。

巫鏡整個人像被釘住似的，小臉上滿是做錯事的愧疚表情。

「狸狸，怎麼辦？我……我踩到小蛇了。」

她緩慢的抬起腳丫上條細小的青蛇被踩扁在地上。

小狐狸低頭，咕嚕一聲，昏迷的小青蛇已進了它的圓肚裡，接著又一副沒事樣的繼續往前奔去。

巫鏡嘆口氣，只好繼續跟在它後面跑，沒一會兒，她又叫了一聲。

「怎麼辦？好多蛇被我踩扁了！」為什麼腳下都是蛇？這樣她根本就避不開它們。巫鏡訥訥的看著自個兒面前的小狐狸。

小狐狸卻咬著她的裙擺，一副要她別管腳下的蛇似的。

「最好前面是有什麼好玩的事，不然我一定剝了你的狐狸皮當帽子。」踩扁了這麼多蛇，不知道它們會不會死？！

又跑了一段路、踩扁了更多蛇后，巫鏡終於無法再前進。

「有沒有搞錯？怎麼這麼多蛇？」她像只猴子般攀在樹上，底下鑽動的蛇幾乎讓人看不見地面，若非她身上有難聞的氣味，恐怕她早被底下的蛇給淹沒了。

突然，小狐狸咬了她一下。

「狸狸，不要咬我的屁屁！」好疼吶！「我知道它們不敢靠近我，可是我也不敢站在蛇群里呀！」光是這樣看著就很恐怖了，驀地，她聽見樹枝斷裂的聲音。

砰！可憐的小屁股首當其衝的跌在地面，無可避免的又壓扁了數十條來不及閃避的蛇。

沒想到這樹榦看起來比她的腿還粗，卻是中看不中攀。

接著，耳里傳進一陣細微的叫罵聲及奇怪的聲響，她好奇的揉著摔疼的屁股，往聲音來源處移去，只見越來越多的蛇像發了狂似的全往同一個地方移去。

見狀，巫鏡立刻躲進一棵樹后。

這裡怎麼會有人？

「該死！這些蛇分明是被什麼東西給趕來的。」一名男子大罵。

巫鏡好奇的探頭，怯怯的偷瞧著不遠處揮著刀劍斬蛇的人。

一、二、三、四、五、六、七……有七個男人，他們怎麼會銀蛇在一塊兒玩呢？這麼多蛇…！不對，他們不是在玩，是在殺蛇！

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它們……

「誰？」

有人發現了她。巫鏡一驚，想也不想的轉身就跑。

一條黑蛇般的長鞭劃破長空，瞬間纏上她的腰，接著她便被一股力道往後拉，跌坐在地上。

好痛！

「臭小子！這些蛇是你驅趕來的？」

才剛揪起「他」衣襟的男子，一聞到「他」身上的味道，立刻又將「他」給丟回地上。

這小子身上是什麼怪味兒？居然這麼難聞，

原本不斷朝他們前進、吐著蛇信的蛇群突然像被什麼給阻止一般，全都停止繼續前進，甚至不敢靠近他們。

這下，他們更確定這些蛇是「他」驅趕而至的。

瞧！「他」剛剛站在蛇群中卻沒被蛇給咬傷，這些蛇也因為「他」而不敢再靠近，說「他」和這些蛇沒關係，誰相信？

巫鏡猛搖頭，身上雖然又痛又麻，卻仍不斷的往後退去。

娘說不能讓人瞧見她……

「別想跑！」看出「他」的企圖，一名男子不顧「他」身上難聞的異味，伸手抓住「他」

這味道——噢，讓他死了吧！

巫鏡怯怯的點頭，安靜的不掙扎，但其實全身的每條神經都戒備著。

「誰指使你來的？」一名男子問道。

巫鏡一臉的茫然。

指使？

「聽不懂嗎？誰要你驅趕蛇群過來的？」瞧「他」這身打扮，他們該不會遇上一個化外之境的野人吧？

巫鏡猛搖頭，沒有，她沒有驅趕蛇群過來，

「瞧你畏畏縮縮的模樣，肯定是你！」

若非做了虧心事，「他」何必怕成這副模樣，好似他們隨時會殺了「他」一樣。

從小到大，娘便殷殷告誡她不可以出現在人群里，要是有人，一定得趕緊迥避，若不這樣她跟娘都會死。

他們這樣盯著她瞧，娘會不會教她給害了？

「你是啞巴？」那人奇怪「他」怎麼都不出聲。

巫鏡看向小狐狸。狸狸，救命！

眾人隨著「他」求救的眼光看過去，只見一隻漂亮罕見的白狐狸正躲在不遠處的樹榦后，孬種的對「他」的求救視而不見。

她的求救被人給打斷，一片青袍映入她眼裡，緊接著她的下巴便被攫住往上抬。

巫鏡看到一張相當吸引人的臉，她一直以為再也沒有人長得比爹爹還好看，沒想到這人的樣貌比起爹爹還令她移不開眼。

「你的名字？」

男人低沉的嗓音迷人無比，奇異的撫過她心房，她身上難聞的異味彷佛完全刺激不到他的感官，只見那雙如鷹隼般銳利的黑眸正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看。

「鏡……鏡兒……」在這股懾人的壓迫下，巫鏡小心翼翼的開口。

除了娘以外，他是第一個敢靠近她的人，他不覺得她身上的味道很令人難以忍受嗎？他是誰？．

除了容貌以外，他身上還有著和爹爹同樣的特質……不，他甚至更勝一籌，那股渾然天成的霸主氣息及迷人的容貌，使她忍不住敬畏的直盯著他瞧。

聽到她的回答后，男人皺眉。

聽這聲音，似乎是個女孩兒。

「你怎麼會來這兒？」男子不疾不徐的嗓音彷佛欲催眠人似的。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巫鏡直覺地想轉頭，可她的臉卻教他給固定住，動彈不得，只能仰著頭看他。

「是狸狸帶我來的，我不知道這是哪兒。」

這個人怎麼還不放開她？他的眼神讓她覺得好奇怪，好像她沒穿衣裳似的，她不喜歡這種被人看透的眼神！

「你幾歲了？」男子突然湊近她，此舉嚇傻了一旁的同伴，但他可管不了那麼多。

她看起來小得彷佛只要他輕輕用力就能將她給捏碎似的，而這雙似乎不該出現在她臉上的眼睛……仔細一瞧，會發現它們是他所見過的眼睛當中最耀眼的，比他所見過的任何一顆星星都還要絢爛迷人。

他突然撥開覆蓋於她臉上的亂髮。

此舉讓一旁的同伴驚愕得以為出現了幻覺，下巴都忘了合上。

如星般耀眼的瞳眸彷佛是世間最美的珠寶般吸引他的目光，強烈對比於外表的美眸讓人看來是如此的賞心悅目，似乎從不曾懷疑上天對她的恩賜與殘酷；而指下的肌膚也是意外的滑嫩，令人愛不釋手。

心房突然出現一陣悸動，這是怎麼回事？

「主人，這野丫頭交給屬下便可，您」

忽而投射過來的冷眸讓多話的男子乖乖閉上嘴。

「說。」銳利的鷹眸似看獵物般，眨也不眨的。

「什麼？」要她說什麼？

「你今年幾歲？！」

「十六歲。」他問這個要做什麼？「我……我可不可以回家了？」

巫鏡微微掙扎著，怕娘若找不著她會擔心。

回家？「不行。」

「為什麼不行？」天色已經不早了。

他沒給她答案，淡淡的看了她一會兒后，才放開她；並接著對身邊的同伴命令道：「帶她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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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哪兒？我不要待在這裡，我要回家。」

「姑娘，王上要奴婢們將你洗乾淨，請別為難奴婢好嗎？」

「王上是誰？我不」巫鏡話還沒說完，忽然驚聲尖叫：「啊！不要脫人家的衣裳……」

「姑娘，請別反抗，離晚膳沒多久了。」

「我要回家！」巫鏡不停嚷著。

「姑娘……」

「再不回去我娘會擔心的！」

「姑娘等會兒可向王上提出要求，現在王上要奴婢們將你給清洗乾淨。」

「我回家再清洗就可以，不必煩勞你們。」她們手上的東西令她害怕，那些該不會是要用在她身上的吧一．

「姑娘，請別為難奴婢好嗎？」

「我沒……我只是想回家……」娘，鏡兒好怕呀！

「等會兒你就能回家了！」宮女才說完，就看見巫鏡開始逃跑，「小麗、小嘉，你們倆抓住她！」

「不，你們別過來！」

「可惡！怎麼像只猴子似的會跑！」追不到她的宮女只好想辦法包圍她。「小嘉，你擋住她！」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