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沒事。」無雪搖搖頭,優閑的品茗。陷入愛情中的男女往往失去判斷和思考力,就算冷靜沉斂的大哥也不例外。
「華兒,你快醒醒。」無常抱起歐陽華,急忙將她安置在床榻上,並趕緊替她把脈,但心一急反倒查不出病因,輕撥開她眼皮又沒發現任何異狀,他的心惶惶然,回瞪無雪,「你到底給她……等等,你剛剛說什麼?」
「她沒事,我只是給她嘗點落日香。聞一點睡一盞茶的工夫,她吃了兩顆,大概會睡一炷香的時間。」
「落日香?」無常連忙拾起瓷瓶嗅了嗅,「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無雪涼涼的開口,「也不知道是誰隨便吻了人家,害得人家茶不思、飯不想,連睡也睡不好,罪魁禍首卻不知道躲哪去,老是避不見面。」
無常鬆了口氣,沒好氣的橫了無雪一眼。並非他要逃避,而是他不知如何面對歐陽華,她是喜歡他,還是唾棄他?
「我是不希望有人在落日山莊莫名其妙病倒了,到時被指責亂給她吃藥,害她形消骨立,日漸憔悴。」啜口茶,無雪又送他一個大白眼。
「謝謝。」無常尷尬的道。
「誰叫我是代理莊主呢!」無雪擱下杯子站起身,「好啦,沒我的事了,現在人交給你,可別把她給吃了。」她丟下曖昧的一句,轉身離去。
無常兩頰不禁飄上淡淡紅暈。愛情是他這輩子想都沒想過的事,而他愛上了她,不知道她是否和他有相同的心情?
……
「你醒了。」見她睜開眼,無常替她倒了杯水。
歐陽華揉揉昏沉的頭,「可惡的怪醫無常,他到底給我吃什麼葯?」
無常不禁苦笑,如果讓她知道他才是真正的怪醫無常,不知道會怎樣?
不過目前情況未明朗,他還是不要製造其他變數。
「山莊里沒有其他草藥人嗎?」
無常搖搖頭,這兒只剩她一個不怕死的人。現今來換命的人寧願去北方礦場服苦役,也不願吃下不知什麼東西製成的藥丸,莫名其妙的送命。
曾經有位書生以為當草藥人很好捱,結果無雪命人送來一顆石頭叫他吞下去,當場嚇昏過去,往後沒有人願意選擇做草藥人枉送性命。
「那你呢?你是來求醫的嗎?他沒對你怎樣吧?」
無常再次搖了搖頭。
「我教你一招,以後他叫你吞什麼藥丸,你可以趁他不注意時丟掉,然後假裝吃進去。」
無常挑起一道濃眉,「那你為什麼敢直接吞下去?」也不知道無雪在瓶子里放幾顆葯。
「人賭一口氣,佛爭一住香,誰叫他那麼盛氣凌人,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歐陽華悻悻然的撇嘴,「虧他長得金玉其外,人模人樣。」
無常啞然失笑。
「我承認騙他在先,但他自己無識人之明,連雌雄都分不清,哪稱得上神醫。」
「我早就看出來了。」只是那時不明白她為何女扮男裝。
「連你都看出來,那神醫未免太……等等,你知道我是姑娘家?」
無常點了下頭。
「什麼時候看出來的?連我老爹都覺得我穿上男裝就真的像個男子,有一次我經過妓院,還差一點被拖進去。」
「客棧。」
「可是我沒穿耳洞,還一身男裝打扮。」
「你少了這個——喉結。」他大掌撫上她雪白的頸項。
冰涼又溫柔的撫觸宛若雷電擊中了她,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腦海飛竄過上次的吻。
「呃……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粗糙布滿厚繭的掌心滑過她細嫩的肌膚,緩緩而上來到她的臉頰,奇妙的感受讓她沉醉。
「問吧。」他聲音變得顫抖、沙啞。
「吻是什麼?就是像小鳥互咬嘴巴嗎?」
「不,吻應該是這樣。」他得嘴俯至她的唇,一手撐著她的頭側。
歐陽華從不知何謂激情但此刻她卻沉溺其中,他的嘴和舌嬉戲般的來回舔舐她的唇、她的舌尖,象是搔癢,又象是要撩起她的反應。她毫不矯揉造作立刻回吻他。
聽見她微喘的呻吟還有她試探性的挑逗無常喉間發出一聲低吼,吻得更加狂野。
天哪!他全身每一個部位均渴望著她,他的手輕滑過她隆起的胸前,意外的發現她沒有將胸脯束起,更震驚的是她沒穿肚兜,手掌所感受到的豐滿如此真實柔軟,他忍不住猛抽一口氣。
「好奇怪,你的手為什麼要碰我那裡?」母親在她出生后就走了,沒有人教她什麼是該什麼是不該,她頂多自醫書上學到男女有別。在他的嘴離開她的唇畔時,她疑惑的問,「我也可以碰你嗎?」
無常感覺下腹一緊,呼吸濁重,避開這個話題,「你怎麼沒穿肚兜?」
「我怕被發現,所以一件女裝也沒帶,瞧,我很聰明吧?」
「是很聰明。」他喑啞的低喃,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伸入她的衣襟,
拚命咬牙才忍住。
「可是還是被識破了。」歐陽華噘起小嘴,「早知道就吞木炭。」
「不。」他深呼吸,壓抑狂騖的慾念,以微顫的手指替她整理衣襟。「你是個漂亮的女子,不要傷害自己。」他徐徐梳理她耳邊的髮絲,凝眸深情的注視她。
「真的嗎?我在我們家算最平庸的,你若看過我那三個美若天仙的妹妹就不會這麼說了。我大妹歐陽紅有一雙迷人的丹鳳眼和瓜子臉,宛若古代趙飛燕;二妹歐陽美姿態高雅,肌理細膩,好比天上嫦娥;至於三妹歐陽玲,娉娉裊裊十三餘,未及笄,上門說媒的人都可以排到城外了。」
「那你呢?」
「我?」歐陽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既不會女紅,又不會琴棋書畫,又是天足,身上都是藥味,誰敢上門求親?不過,是有一個啦。」
她突然的轉折讓無常的心臟瞬間懸在半空中。
「我不認識他,只是有次在山裡採藥時,他被毒蛇咬到,我替他吸出毒血並包紮好傷口,突然刮來一陣風吹掉我的帽子,被他看到我是女裙釵,當下就說要上門說媒,害我嚇一大跳,以為碰到瘋子,連藥箱也來不及拿就跑回家。」
「那麼他有沒有找到你?」想到有別的男人也喜歡她,無常胸臆間翻攪著濃濃的醋意。
歐陽華笑了笑,「他又不知道我是誰,怎麼找得到我。」
「那你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嗎?」敢打她的主意。
「我想一下。他說他是邀月樓樓主,好像姓是吧。」
「是不是是魂?」他死定了!
「對耶!他很有名嗎?」
「他的確是江湖上的名人。」無常眯起眼,遙望窗外的皎月,「你覺得他長得如何?」
「沒有什麼印象,我只記得他小腿肚的毛好多,就跟猩猩一樣。從他腿上的齒印看來,那是黑頭腹紋蚺蛇咬的。你知道嗎?蚺蛇膽是醫藥聖品,蛇肉也很補。」談到醫藥,歐陽華清亮靈動的水眸生氣勃勃。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邀月樓樓主竟不如一條小蛇。無常幾乎忍俊不住。
「可惜蛇被他們劈死了,屍骨無存。」歐陽華黯然的垮下眉。
「落日山莊的後山有各式各樣的野生蛇,不論有毒無毒的。」
「不要好了,蛇不犯我,我不犯蛇,除非必須用蛇來入葯,我想許多草藥也是可以替代的。」
「你真的很喜歡醫藥?」無常望著她談起草藥時神采奕奕的模樣,不由得深受吸引。
「沒錯,我會來落日山莊也是為了……」歐陽華東張西望了下,接著壓低聲音,「我跟你說,你可不能讓第三者知道。」
無常頷首。
「我是來偷技的,既然怪醫無常那麼愛藏私,還訂一大堆規矩見死不救,那麼我就把他的壓箱寶偷光,省得他哪天發生意外一命嗚呼,那些醫術就失傳了。」歐陽華笑得很賊,渾然未注意到無常臉上古怪的神情。
「你是來偷醫技的?」他看起來有那麼短命嗎?
「要不然我幹麼選擇留在這兒?早就趁沒人注意溜了。」
「想離開落日山莊不是那麼容易。」冷冽似冰的落日湖深不見底,想離開除非搭船。
「這點我當然知道,可是落日山莊那麼大,如果我真有心要躲起來,就不信那個怪醫找得到。只是我一走,他一定會拿你開刀。」
「沒那麼嚴重。」無常不禁苦笑。
「誰知道那個古怪的傢伙怎麼想?說不定下次他連食物都下藥,還好為以防萬一,我有這個。」歐陽華自枕后取出一排銀針。
他有些驚訝,要是他吻她時,她一個不悅的拿針扎他,他絕對躲不過。
「在來落日山莊之前,我可是做了萬全準備,那個怪人若下毒、下蠱、下迷藥,我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歐陽華嘿嘿的奸笑,小心翼翼的將銀針藏回枕下。
並非所有的毒銀針都測得出,就像落日香。但無常並不打算告訴她,因為要是她懷疑他怎麼會懂那麼多可就糟了。
「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倒是你自己要小心,天知道怪醫會怎麼對付你。」
「這一點你大可放心。」無常嘴角微微勾起,不知不覺兩泓深潭裡漾著寵溺的笑,輕揉著她的頭。
疲倦襲來,歐陽華打了個呵欠,揉揉雙眼,「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直老想睡。」
「睡吧。」替她蓋好被子,無常心想,或許她的身子對落日香較敏感,所以才會一會兒清醒,一會兒又想睡。
「我跟你說,你是我懂事以來對我最溫柔體貼的人,如果你是我爹爹那該多好……」她的喃喃自語結束於闔上的眼皮和規律的鼻息聲。
「可是我卻不想當你的爹爹,睡吧。」無常輕輕的在她額上一啄,起身離去。
……
隔天,成箱的綾羅綢緞由許多奴僕搬進歐陽華的房間,接著送進珍珠瑪瑙、寶石金飾,十分璀璨奪目。
歐陽華看傻了眼,連忙攔住其中一個奴僕,「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莊主的意思。」奴僕一福,退出房門。
歐陽華望著一套套金絲銀線綉成的華服,不安的心想那個怪醫該不會真要強迫她嫁他吧?不行!她絕不妥協。
「怎麼不試穿看看呢?」無雪輕搖羽扇,氣定神閑的進入歐陽華的房間,只見她將一箱箱的物品往門口推。
歐陽華抹去額頭的汗,回瞪一眼,「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喜歡嗎?」沒辦法,大哥交代下來,她必須照做。
「別顧左右而言他。」
「先試穿看看,不試穿怎知合不合適,若不合適我再命繡房的莫大娘改一改。」
「我不需要。」穿男裝方便多了。
「對了,都忘了你在歐陽家有奴婢服侍更衣。芍藥、桔梗,進來。」
「奴婢桔梗。」一襲水藍衣裙的娉婷少女一福。
「奴婢芍藥,見過歐陽小姐。」一身湖水綠的少女亦向她一揖。
「以後歐陽小姐就是你們的王子,知道嗎?」無雪沉靜的儀態流露出凜然不可侵犯的尊貴氣勢。
歐陽華完全說不出話來。
「是。」桔梗與芍藥斂身為禮。
「那沒我的事了。」大哥每次專丟給她一些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她交給你們了,好好伺候她。」無雪揚長而去。
「別碰我,我不要穿這些東西,放開我——」歐陽華的呼喊被阻隔在門后。
……
一間瀰漫著濃郁藥味的八角形暗室,由八根圓柱支撐,栩栩如生的騰龍、飛鳳、翔鷹、猛虎、白鶴、神龜、麒麟、蟠蛇雕刻,分別盤踞在八根圓柱上,每隻猛獸的眼珠子嵌著巴掌大的夜明珠,瑩瑩生輝。
桌上的油燈旁除了茶水,還有一尊薰爐,輕煙裊裊,淡淡的香氣溢滿整間暗室,與藥味混合在一起。
當石門被推開,暗處的黑帳傳出聲音,「我交代你的事辦妥了沒?」
「辦妥了。」無雪步入暗室。「我已經照你吩咐,將四百套四季服飾、繡鞋,還有珠寶、髮釵、項鏈等等全送進未來大嫂的香閨上黑帳撩開,無常走出來,無雪瞥見床榻上是個一絲不掛的病患,全身插滿了變黑的銀針。
無常走到桌邊,身後跟著迅速放下黑帳的無命。
「裡面是武當第一快劍莫離嗎?」無雪替無常倒杯水。
「嗯。落日香藥效快退了,無命,把他送到落日鎮交給王掌柜處理。」
無命領命,回到黑帳里,不一會兒,衣衫整齊的莫離被無命扛上肩帶出石室。
「他是怎麼回事?據那個替他換命的師弟說好像是中了七彩鳳鳩的毒,那種毒不是在西域才有,怎麼會出現在武當山?」
「江湖上的事別過問。」無常淺啜一口茶,打開薰爐看了眼「落日香快沒了。」
「我知道。」
無雪走到刻著神龜的柱前,按下它眼珠子的夜明珠,旁邊一面石牆反轉過來,大大小小的抽屜和葯格分割著整面牆,每一格都貼上藥名。她踮起腳尖,取出標明落日香的抽屜,抽屜內放著瓷瓶或藥粉的木盒大大小小不下數百個。
取出其中一個小木盒,無雪將抽屜放回牆裡,牆立刻恢復原狀。
如果以八面牆來計算,光這間石室就有不下上萬種藥材,而這樣的石室在落日山莊有許多間,是無常為人治病之處。
無雪將小盒子里的落日香全倒入薰爐里。
「下一個病患要移到這間一月齋嗎?」她燃起落日香。
「說說看他的病因。」無常爾雅品茗。
「受赤焰掌所傷,還有多處刀傷。」
她蓋上薰爐蓋子,讓落日香瀰漫整問石室里,不留一絲空隙讓病患存有清明的意識,這也正是為何從未有人見過怪醫無常真面目的原因之一,至於落日香對她、無常、無命及總管無言來說,並不能發揮效力。
又因為落日香和葯混在一起就成了可怕的劇毒,讓人三步之內立刻倒下,因此他們通常在進入石室前先服解藥,病人再聞落日香即大睡一場,直到落日香味道散去。
因此石室不需要人看管,他們也能全心為人醫病。
「她是女的,由我來看病吧。」無雪沉吟。
「也好,你多練練,醫術才會有長進。」
「誰叫我有你那麼厲害的大哥,害我這個原本名聞天下的官醫無用武之地。」無雪嘟著嘴。
「還說,那次牢獄之災沒讓你記取教訓嗎?」
「我哪知道那個太子是中了茅山道術。」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無常站起身。
無雪不甘願的撇撇嘴,「是!」誰叫她這官醫敗在怪醫無常手下。
「六月齋適合治療掌傷及外傷。」
「噢。」無雪跟著他步出石室。「可不可以叫無命來幫我?」
「我會跟他說一聲。」無常微微一笑。他豈會看不出無雪這小妮子那點心思?
「謝謝大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無雪樓著他,小瞼漾著甜美的笑容。
這一幕落入歐陽華眼裡,她緊急止住腳步,隱身在拱門后,遠遠望著九曲橋上相依偎的兩人。
震驚和難以置信塞滿胸口,歐陽華感覺緊縮的心像是被細繩勒住,她不能呼吸,只知道自己必須快一點離開,於是,她頭也不回的跑走。
「啊!那個人影好像是未來大嫂。」無雪眼尖的瞄見,回瞟了眼停下腳步面無表情的大哥,「她好像誤會什麼了。」她吞了口口水,覺得兄長不開口冷冰冰的臉還真有點駭人。
無常沒有回應她的話,嘴角輕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苦笑。
……
常大哥怎麼會和怪醫在一起,而且怪醫憑什麼摟著他?屢屢想到那一幕,歐陽華感覺胃部翻攪得難受,她想,該不會是常大哥受到怪醫的要挾吧?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歐陽華迫不及待的沖向房門,又猛然想到她根本不知道常大哥住哪一個宅院,落日山莊那麼大,她要從何找起?
「小姐,你不能老是穿著男裝。」桔梗拿著女裝從房裡出來。
芍藥亦捧著放實金釵、發簪、玉鐲等首飾的檀香盒來到她身後。
「你們別跟著我。」她才不穿這些累贅,而且採藥穿金戴銀多不方便。
從她習醫之後,只有家中的紛紛強迫她當個千金小姐,而今落日山莊又多了兩個紛紛。
歐陽華急忙奪門而出,突然撞入一個寬厚的胸膛。
「怎麼跑得這麼急?」無常以眼神示意桔梗和芍藥退下。
「你沒事吧?那個怪醫有沒有對你怎樣?我剛才看到……」歐陽華到嘴邊的話立刻止住,倏地意識到自己在吃醋,她一點也不喜歡怪醫親近常大哥,那感覺就像小時候心愛的玩具被妹妹搶了去的心情。
「看到什麼?怎麼不再說下去?」看樣子她還是將無雪誤認為男子。
歐陽華推開他,「沒什麼。」早在幼年她就有深刻的體認,凡她對某樣人事物流露出喜歡或渴望的情緒,那個東西就會成為別人的,因此她學會掩藏起喜怒哀樂,告誡自己絕不可對任何東西投注太多情感,否則當失去時一定會很痛苦。
她突然的冷淡讓無常有些無法適應,「你怎麼了?」她心中不好受,他感覺得出來。
歐陽華搖搖頭,在喜歡太過之前抽身才是明哲保身的方法,可是為何心頭亂糟糟的?
她的拒絕和冷漠讓他感到微微被刺傷,他幽幽的嘆了口氣,「你誤會了。」他頭一次對自己的行為做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無雪站在門外猶豫著該不該進入,聽到冷冰冰的大哥低頭解釋可真是破天荒頭一遭,她睜大了眼,下巴快掉到地上。
「你來做什麼?」眼尖的瞄到站在房門外的無雪,歐陽華立刻擋在門前,保護身後的無常。
「我送來的衣服你怎麼不換上,桔梗、芍藥她們怎麼辦事的。」
「這不關她們的事。你以為送一大堆金銀珠寶給我,我就會改變心意嫁給你是不是?哼!辦不到,我寧願吞毒藥也不會當你的妻子。」
看來她壞人扮得實在太成功了。無雪乾咳了幾聲,掩去笑意。
「威脅不成,就來利誘,告訴你,我歐陽華才不吃這一套!」接著她用力關上門。
「砰!」一聲巨響震得無雪一愣,然後覺得這實在太好笑了,怕再不走就會失控大笑出聲。下次記得跟大哥討個大紅包來壓壓驚,當然更少不了媒人禮。
回頭看見含笑的無常,紅潮竄上歐陽華兩頰,完了!她最不淑女的一面居然讓他瞧見。
「我剛剛……你別誤會,我是那個……」她舌頭像打結,羞窘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謝謝你那麼……為我……」抱歉了,無雪,犧牲你當黑瞼。
「我就說嘛!你一定是被脅迫,那個怪醫專門用小人步數,他是不是強迫你替他做什麼,我剛剛看見你們走在一起。」
無常以假咳嗽掩飾心虛,但這聽在歐陽華耳里卻令她大驚失色,趕緊拉他坐下。
「他剛剛是不是拿葯給你試?你記不記得吃過、喝過或碰過什麼?」她深呼吸,冷靜下來,執起他的手,捲起袖子專註的把脈。
瞧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無常險些笑出聲,只能拚命假咳裝模作樣一番。
她實在太可愛了。
歐陽華一瞼凝重切脈后,再碰了下他額頭,眉頭微顰,「奇怪,沒有發燒,脈象也很規律……不對,怎麼愈來愈快?」
那是因為她細嫩的柔荑不經意的撫觸他所帶來的刺激,還有她身上散發出淡雅的女人香,在撩撥他的慾望。
「咦!連體溫也開始不對勁。」她知道他的體溫本來就偏低,此刻卻燙得嚇人,「糟糕,一定是怪醫在無意中對你下了葯。」
她才是那個令他失常的葯!無常憐愛的凝睇著她。
「好燙!」再次摸了下他額頭,她驚駭的發現他身體的溫度急遽升高。
歐陽華抽回手,登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你現在覺得哪裡不舒服?」
「我沒事。」他嗓音變得低啞,直勾勾的盯著她柔美動人的嬌顏,深幽的黑瞳燃起兩簇火焰。
「糟糕,連聲音都變了調,可見你中毒一定很深。」她心憂如焚,起身來回踱步並絞盡腦汁想辦法。
對,他中了她的毒。閃動情慾的火苗迅速燃燒,蔓延到全身,無常覺得口乾舌燥,熾熱的血液如沸騰的熔岩湧入下腹,褲襠像裝了熱鐵又燙又脹,幾乎快撐破褲子,他知道那是慾望,他要她!
「對了,你先到床上躺下,我去找大夫。」歐陽華急忙的扶他躺在床榻上,轉身要去求救,冷不防皓腕被拉住。
[你就是女大夫不是嗎?」無常深情款款的注視滿面愁容的她。
能被一個人如此關心、擔憂的感覺真好,那表示他在她心底佔有一席之地,對自幼只有師父的他而言,這份保護珍惜的心意更顯珍貴。她不是因為他是落日山莊莊主,也不是因為他是怪醫無常而對他好,純粹是由於關心他這個人。
他很高興她並未因為他這張醜陋的臉而歧視他或同情他,也毫不畏怯,只單純的當他是朋友,不過,他要得更多。
「我需要你。」他微微一笑。雖然有點搞錯了方向,不過她診斷的癥狀倒沒有絲毫差錯。
「啊!瞧我糊塗,都忘了自己也會醫術,但還稱不上女大夫啦。」歐陽華不好意思的搔搔頭,不知不覺中被他拉回床邊坐下。「好了,你別動……」猛然回神,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竟坐到他身上,她大驚的彈跳起來。「真對不起,你要不要緊?我有沒有壓到你哪裡?!」
無常悶哼一聲,只能苦笑。
「你臉色好難看,臉也是熱熱的。」歐陽華兩道秀眉快糾結在一塊,「怪醫真夠狠,不知道給你下什麼鬼葯,偏偏我又診斷不出來。」她焦急的不時探他額頭,為他把脈。
不知不覺中一顆溫熱的水珠沾濕他掌心—澆熄了他憤張的慾火,她哭了!焦慮的神情令他訝異。
「如果萬不得已我會去找怪醫,求他放過你。」急忙抹去眼眶中的濕熱,歐陽華深吸口氣,避免哭出聲。
「我沒事,真的。」這份真情撼動了他,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如斷線的珍珠滾落他掌心,怎叫他不感動,他知道自己是愛上她了,一個率真、認真、純真又充滿正義感的小女人。
輕拂去她眼角的淚,無常溫柔的道:「謝謝你,我已經沒事了。」
「可是你身子還這麼燙。」歐陽華咬著唇,眉頭輕蹙著憂愁,他的安慰反讓她更加心疼,他是那麼好的男人,天何其眷顧,讓她遇見他。
「你放心,我自己的身體我再清楚不過了。」他驀然發覺,在不知不覺中他對於別人碰觸已不再瑟縮逃避,他喜歡她的小手停佇在他臉上,溫溫軟軟就像細緻的絲緞拂過肌膚。
看她依然黛眉顰起,無常只好深吁一口氣,「我或許是染上風寒,你別擔心。」沒病也要裝病。
歐陽華再次探向他額頭,另一手摸著自己的額頭,「咦,燒好像退了些。」
他翻了翻白眼,喃喃低語,「如果你的手離開一些,我的燒會退得更快。」
「你說什麼?」收回手,她轉身想替他拿些葯來。
「沒什麼。」當她的纖纖玉手離開,他又頓覺悵然若失。他渴望她到兩腿間腫脹,可是又不能躁進的嚇壞她,唉!男人真命苦。他低頭看著厚厚的棉被仍掩飾不住的亢奮正控訴他這個做主人的不公,體恤了她,卻不顧兄弟之情。
「這是退燒和治風寒的葯。」歐陽華迅速找出葯,並倒了杯水遞給他,「你先吃下去。」
瞪著她手中漆黑泛著苦澀藥味的藥丸,無常只覺哭笑不得,他真是自作自受!勉強吞了吞口水,他一鼓作氣的灌入喉中。
「我去打盆水來給你擦臉。」
無常根本來不及開口制止,就見她快速衝出去。瞧她這麼認真為他「醫治」只怕他沒病也會變有病,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