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熱氣瀰漫的澡堂里。
只見著了一層薄紗的蘇雨箏，正緩緩步向那灑滿花瓣的浴池。
而後，她動作極柔的褪去身上僅有的遮蔽物，伸出一條白皙修長的玉腿，慢慢的探入池中。
試過水溫后，這才放心的將整個身軀浸入池裡。
「好舒服啊！」她忍不住嘆了一聲，拿起水瓢舀了一些水，輕輕淋過自己的身軀。
略燙的清水使得她那細緻柔嫩的肌膚立刻泛起紅暈；看起來白裡透紅的，好不誘人。
她低著頭，看著自己姣好玲瓏的曲線，心中不禁湧起許多感觸。
其實她從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生得很美。
尤其從男人們垂涎的眼神以及女人嫉妒的目光，更可以明顯的感受到，但她從不認為那是件幸運的事。
因為如此絕佳的外貌及身材，帶給她的儘是困擾與無奈。
回想那段在茶樓賣藝的日子，就覺得痛苦萬分。看著一個個色慾薰心的男人們，像一大群蒼蠅般，不停的繞著她打轉。
總會想趁機摸摸她的小手、佔一下便宜，或是對她說些淫穢下流的話。但為了店裡的生意，她還是得強顏歡笑，裝作若無其事的周旋在這些客人間。
而那些男客們非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甚至有些公子仗著自己家中有點錢，就毫不避諱的直言要收她為小妾。
面對這樣的情形，她自是好言婉拒，然而這類的事情還是層出不窮，讓她不勝其擾。
更甚者，有些年已半百的老男人也加入，不管自己的年紀早可以當她的祖父，也硬是要納她做偏房。
於是在茶樓里，常常會看見一堆男客人，無論老的、少的，為她爭風吃醋，甚至演變成動手動腳的衝突場面。
而有些在家中主控大權的「元配」，會主動找上她，說一些她是紅顏禍水或小狐狸精等不堪入耳的話，要不就是對她威脅恐嚇，說要給她好看。
面對這樣的陣仗，她大都沉默以對，不論別人怎麼說，她總是不發一言，掛著笑容，和氣的應對。
畢竟以她的處境，實在沒有容她置喙的餘地，選擇這種不作任何回應的方式，對她而言是最好的。
然而，當她私下獨自一人時，佯裝的面具卻頓時瓦解。
她沒有哭，也沒有難過，只是對人性感到心寒。
尤其是那些外表看起來衣冠楚楚，骨子裡卻充滿下流思想的男人，更是讓她作嘔。
於是從那時開始，她越來越厭惡男人！
就在她以為這輩子不會再對任何男人產生興趣時，卻偏偏讓她遇到了東方磊。
原本她對於老夫人口中這個頗為固執的男人不甚有好感，只是為了報答老夫人的恩惠，強逼自己去面對他，試著與他相處、討他開心，才能讓他早日康復，畢竟這是她人東方府最大的目的。
於是她做足了心理準備去見他，沒想到情況卻出乎她的意料。
回想起那天初見躺在床上沉睡的他，她的心竟沒來由的震了一下。
雖然她無法釐清其中的原因，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對東方磊有種特別的感受。
所以當他有意要取消這門親事時，她會感到失落。
當時她不惜下跪求情，一半是為了不想因此半途而廢，以致毀了當初老夫人的心意；另一半則是她自己不願就這樣離去。
對他那種無法言喻的感覺以及反常的心態，到後來隨著兩人日益頻繁的相處，逐漸發酵成另種更深層的情愫。
每每一接觸到他深邃的雙眼，她便會臉紅心跳。這可是和她在茶樓那段時間裡，即使有上百隻眼盯著她，她依舊不為所動的情形大不相同。
還好她偽裝的功力很好，這才沒讓他看出端倪。但自己的目光及注意力，越來越無法從他身上移開，這可是讓她心亂如麻啊……
「難道我真的喜歡上他了嗎？」她低聲問著自己。
從未有過這樣經驗的她，一時間還真的是分不清這種感覺。
就在她為此事而想得出神時，澡堂門外傳來了丫環的聲音。
「少夫人，請問您沐浴好了嗎？我們等著替您穿衣裳呢！」
「喔，我這就好了，麻煩再等我一下。」聽見丫餐的叫喚，她趕忙應聲。
隨即，她迅速將身子洗凈，確定都弄安后，這才對外頭喊道：「我洗好了，你們可以進來了！」
語落，便見幾個年輕的丫環拿著托盤走了進來。
她有些羞怯的笑了笑，自己裸身在她們面前時，還真有些尷尬。
原先她想自己來就行了，沒想到老夫人堅持要讓丫環們伺候她，她也不得不答應了。
只因為今晚可是重要的時刻！能不能長久留在東方府，就看這次了。
想著老夫人看著她的曖昧眼神，以及今晚要做的事，她的臉更紅了。
如此大膽的事對一個姑娘家來說，可是困難得很。但為了將來著想，也為了報答老夫人的恩惠，她還是得鼓起勇氣豁出去。
現下只盼望，事情能成功才好……
＊＊＊
沐浴更衣后，蘇雨箏立刻被丫環簇擁來到東方磊的房門前。
事實上，對於這個少夫人，丫環們總是羨慕不已。畢竟城裡的姑娘，哪個不盼望能進入東方府，就算是地位卑微的她們，也未嘗沒作個這樣的痴想。
只不過空想歸空想，無法實現。
所以對於少夫人的位子，她們是倍感好奇，原本想，不知會是哪家才德兼備的千金小姐才得以坐上。
然而，她們萬萬沒想到一向眼高於頂的老夫人，竟然會找一個出身寒微的小賣藝女來。
雖是要替少爺沖喜，可也與她們當初猜想的相差太遠了。
就在消息傳遍府中后，大夥莫不對這個姑娘議論紛紛，有的不安好心的丫頭們，甚至酸溜溜的說一向聰明的老夫人這下可失策了。
因為一向自命不凡的東方磊，可不是隨便什麼姑娘都能接受的，要不他也不會只鍾情於李施施。
就在所有人紛紛抱著看好戲的心態時，蘇雨箏終於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一看，所有人頓時震懾到無以復加，連當時認為她應該過門沒多久，就會慘遭休妻命運的丫環們，也全噤了口。
只因這個當初她們滿是鄙視與懷疑的姑娘，竟是個如此絕色。
所有的人見到她的第一眼，都不自覺的目瞪口呆，有的男丁更是當場掉了魂似的，半天都無法回過神來。
她那細緻美麗的面容，竟然找不出一點瑕疵，就像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仙子一般。
這等數一數二的絕佳姿色，讓在場的所有丫環們自嘆弗如，也才終於明白老夫人會找上她的用意。
不僅如此，她的聲音悅耳清脆，還能彈琴吟曲，絕對是個才貌雙全的佳人。但讓他們驚訝的還不只如此，隨著日子一久，大夥更發現她其他的優點。
那就是，幾乎集上天眷顧的條件於一身的她，竟然半點架子都沒有。
她非但沒有因為現今身份尊貴，對下人丫環們頤指氣使，反而客客氣氣的，臉上總是掛著笑。
有時，甚至還會主動教一些丫頭們彈彈琴，平易近人的模樣，讓大夥對她另眼看待。
慢慢的，府中越來越多人喜歡她，對於這個漂亮又和善的少夫人是更加尊敬了。
也無怪乎，老夫人對她是越發寵愛。
對於這個她親自審核的孫媳婦，劉桂英可是滿意得不得了。既美麗又溫柔，處事也十分得當，說話及做事都有一定的分寸。
一個才十六歲的小姑娘，竟然如此懂得察言觀色、進退應對，這可讓她既吃驚又喜悅，看來她還真是找對人了。
也因此，對於蘇雨箏是否能將東方磊從情傷中解救出來，她更是滿具信心。
不過，適當的推波助瀾還是必要的，為了讓他們感情更好，她選擇了今晚作為兩人「圓房」的時機，一心想生米者成熟飯時，其的關係必定能更進一步。
心細如絲的蘇雨箏，哪會不明白老夫人的用意，只是，要她主動去引誘東方磊，這可大大難倒她了，即使對方是自己的夫君，她還是沒啥勇氣做出這等大膽的舉動。
是老夫人一番好說歹說，分析其中因由給她聽，她這才點頭答應。因為個性固執的東方磊，是不會輕易顯露自己的心意，必須要下一帖猛葯才行。
如此一來，不但能逼出他真正的態度，且一旦木已成舟，一向負責的他，也不會棄對方於不顧。
所以，她拼了命的說服自己，才有了足夠的勇氣。
儘管此刻，她的一顆心跳得飛快，可她還是在丫環們的簇擁下，走向那間螢影搖曳的廂房。
＊＊＊
看著眼前的佳人，東方磊總覺得和平常有些不一樣。
事實上，從她一進門，他就很仔細的打量著她。不單是因為在如此時間，她竟會來敲他的門而感到訝異，還有她的衣著與神態，都和之前有所不同。
瞧著眼前她身上所著的衣裳，他只覺得頓時口乾舌燥了起來。
一襲薄如蟬翼的輕紗，柔柔的罩在她曼妙的身段上，將她絕佳的曲線，毫不保留的顯現出來。
而這層薄紗內，僅有一件紅艷的肚兜，裡頭那片白皙的凝脂玉膚，與鮮明的紅色相互輝映，形成相當誘人的畫面。
好不容易，他才將目光從她呼之欲出的胸前拉回，儘管他覺得自己的自制力正一點一滴的崩解中。屬於男人的強烈渴望，正如酷刑般，慢慢的凌遲著他。
「你這麼晚了還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他咽了咽口水，十分困難的開口。
「我……我……」她說到一半，便開始結結巴巴起來，整張臉像極了紅透的蘋果。
「你別吞吞吐吐的，有什麼事就說啊？」看見她如此嬌艷的模樣，他只覺得喉頭緊繃，說話開始有些不穩。
誰知他話一落，蘇雨箏不但沒有回答，反而迅速撲向他懷裡。
面對這讓他措手不及的情形，東方磊雖是震驚卻沒有排斥，順勢將這暖玉溫香抱個滿懷。
「相公，今晚……你抱我好嗎？」蘇雨箏好艱難、好艱難的才吐出這幾個字，彷彿掙扎了好久。
「你……」聽見她的話而感到吃驚的他，原想再問清楚一點，卻被她突來的親吻堵住了嘴。
從未有過此種經驗的蘇雨箏，可是完全豁出去了，現下的她，只知道要讓計劃成功。
她極為青澀的吻著他的唇，雖然她見過不少世面，但對於男女之間這等親密的事，她還是一知半解，只能胡亂嘗試。
可她卻忘了，男人的情慾一旦被撩起，就絕對不是光靠親吻就能夠滿足。
就在此時，東方磊暫時輕輕的將她推開了。
只見他眼神變的幽深，聲音低嗄的開口，「你這算是主動引誘我嗎？」他牢牢的盯著她，熊熊的慾望，在他體內炙熱的燒灼著。
從未看過這般的他，蘇雨箏可是當場愣住了。他那赤裸又放肆的目光，毫不客氣的瀏覽她身上每一處，讓她越看越恐懼。
就在她準備開口回話時，東方磊突地將她騰空抱起，直直往床邊走去。
「好吧，既然你主動來找我，那我就不客氣了！」他邪氣的睨了她一眼，輕聲在她耳邊低語著。
＊＊＊
擁著身旁筋疲力盡的蘇雨箏，東方磊有著無比的滿足。
他吻了吻她頰邊的濕發，而後輕聲的問著，「還好吧？瞧你快累壞了。」看著她猶染紅暈的臉蛋兒，真是越看越發惹人憐愛。
「嗯……還好我沒事……」她閉著眼，有氣無力的應了他一聲，濃濃的睡意正慢慢的向她襲來。
「放心，你好好睡吧，我會陪著你的。」看她明明是累壞了，卻還假裝自己沒事，他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不知是否真的太累了，還是東方磊的懷抱太溫暖，她竟然在他才剛說完話后，便沉沉的陷入夢鄉。只留下帶著玩味神情的他，專註的看著那沉睡的面容，腦中思緒翻轉。
或許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對她的愛意。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發現蘇雨箏在他內心，越來越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不單是她美艷迷人的外貌，更重要的是她身上蘊藏著多重不同的特質，那才是自己不知不覺中受到吸引的原因。
他曾經觀察過她如何待人處世及言行舉止，最後發現，蘇雨箏相當懂事、成熟。
不論在長輩或下人面前，她總是合乎禮節的應對方式。不慍不火、不卑不亢、待人謙和、進退得當，就是她給人的評價與印象。
連奶奶都對她讚賞有加，每次提及她，總是一副引以為傲的模樣。
對於這般年輕卻有著如此突出表現的她，他受到不少撼動。
但有時瞧她為了一些小事就感傷不已，甚至流下淚，他似乎又看到她的另一種面貌。
或許是那段辛酸的經歷吧！才會讓她處世比一般同齡的姑娘家來得成熟，可實際上她還只是個年輕的小姑娘。
想到這，他更加擁緊了她。
不管怎樣，他們已成了名正言順的夫妻，這是不容更改的事實。
那代表著，此生此也，他們將牽手到老、不離不棄，而他也誓言此生將緊緊的守護著她。
不論過去如何，即使他曾經為了另一個女人黯然痛苦過，但此時此刻，他能確定的是，充塞他所有思想、妒獲他所有情感的，只有跟前的她。
這個包含多種不同風貌的佳人，將是他會鍾愛一生的小妻子。
「我發誓，我一定會愛你一輩子的。」他對著熟睡的她，許下了這樣的承諾。
跟著在她額上輕輕烙下一吻，彷彿宣誓著自己新生的愛情。
但事實上，在他內心深處卻有個不同的聲音，似乎訴說著另一道身影，仍是現在的他難以忘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