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引子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織織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不等我?!你說過要陪我一輩子,我們在神前發過誓的……為什麼?——你回答啊!梓璃!」

「王上,請節哀——王妃她——」想上前相勸的左右人等,遭遇了那一雙哀慟欲絕的眸子后,都無言地退下去,不敢作聲。

「出去!——都給我出去!!!——」將身邊的東西一氣之下全向身邊的人擲去,此刻的震閔王,已經全無馳騁沙場時的肅殺無情,只是一個因為失去了愛人而幾欲瘋狂的普通男人,一隻在配偶冰冷的軀體邊嘶吼低唁的傷獸。

司壬暗嘆一聲,抬手揮退下人們。站在王的身後,看著王小心翼翼,甚而有些笨拙地拂去王妃臉上的亂髮,用手指為她輕輕梳理髮絲,另只手溫柔地覆在那交疊於胸前,業已冰涼的縴手上,仿若怕驚醒對方似的專註和忘我,讓司壬有些不知所措。

戩月大人在這裡就好了。無論如何,他只是個祭師。對於已經把一生都獻給神的他而言,這種生離死別的場面太過空幻,對方的心情,他實在無法體會半點。安慰的話,半句也說不出來。而且就算說出來了,言不及意的廉價同情,大概也只會讓對方更難過而已吧。

夜已臨幸。

司壬忽然驚覺時間的流逝,已經——兩個時辰了嗎,他看向依然在王妃耳邊喁喁細語的王,不敢肯定對方是否意識到了周圍的存在。還是先告退吧,朝中重臣大多因為這次與季國的戰爭,以及突發的飢荒而不在歷都,所以才會由他這個一向不問世事的祭師來處理這次王妃病薨的事情。對他,這些事也許的確是難了點兒。

「我們認識已經十一年了,」突然開口的王,讓正欲偷偷退下的司壬一震,不由地望向抬起頭面對屋角的橫樑,彷彿陷入回憶里的震閔,怔怔地聽他喃喃自語。

「——她是『山中人』,我一次打獵迷路時遇見的她,那時她正在河邊汲水,我從第一眼就認定了我們的一生。我們有過開心,痛苦,幸福,悲傷,不管何時,從來也沒有想過要放開對方。——她是個好王妃,好母親,也是個好妻子——她給我生了一個很可愛的兒子,長得像她一樣漂亮,你見過嗎?今年只有五歲,卻已經可以出口成章了,劍術老師也誇他有天分,將來一定是一個很好的王——比我還好的王。她經常跟我說『蘭陵這孩子長得太過秀美,將來給他找個容貌相當的女孩做老婆一定很難』——其實將來的事,誰又能預料呢,她啊,就是喜歡擔心——」

象是突然從夢中驚醒似的,震閔向司壬抱歉的苦笑:「跟你講這些,一定煩了吧,你是祭師,人世間的愛恨情仇,你是不會懂——也不能懂的。痛苦什麼的,對你沒有意義,不過這樣啊,也不會有什麼幸福的,——你和我,那一個會更好一點呢?」他搖搖頭,「——下去吧,不用陪我了,我沒事的,讓我和梓璃單獨待會兒,去吧……」

面對仿似剎間老了十歲的王疲倦憔悴的神情,司壬只得將到口的話咽了下去——「臣,告退。」

從夏宮出來,司壬有些茫然。——不懂——是嗎?可是懂了又能怎樣呢?還不是心碎神傷,這樣,也是所謂的幸福嗎?

習慣性地看看天,他的心情沉重起來,懂或不懂,也無所謂。可是,王妃的病逝,對這個國家帶來的影響,恐怕將不僅僅是個人的傷痛而已。那天邊閃耀的陌生星星,彷彿正在向他昭示這個國家未來的滄桑巨變和即將掀起的腥風血雨。

祁歷251年,即祁建國第二五一年,五月,祁王妃梓璃病逝,祁王震閔傷其妻亡,自固於夏宮,讓位於其子。次年春,子登基,改年號淮鑫,是為蘭陵王。司馬戩月輔政,司徒猊楨,司空日干,祭師司壬,大將軍山侖,衡高,宗虎,並稱祁之北斗,名重當世。朝中能臣濟濟,國之鼎盛,一時無倆。

這是一個充滿傳奇的年代,一個有巫術,妖魔,神物的時代,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無限的歷史和傳說正在生長和蔓延。

註釋:山中人,是一個隱遁避世的族類的總稱,他們不問世事,不與外人交往,自給自足,擅長幻術,馴養神獸,居于山中,是一個神秘的民族。

(PS:本作純屬虛構,與現存歷史的重疊是作者太懶的緣故,請常識比較豐富的人原諒這無知大膽的人吧……)

(又PS:開頭的是漢代的古樂府詩,憑記憶寫出來的,有可能不對,請知道的人告訴零,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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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陵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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