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趙志明和他的組員已經做好一切前期的工作，只等待隨時支援；阿虎則領了四組人手，早一步到了機場部署；只有憲仁和子俊仍在單位里，做最後的準備。

執意要參與這一次行動的雯伶，昨天夜裡便睡不著，一直睜著眼睛直到清晨，無論子俊怎麼哄她，她就是不肯合上眼休息一下。

現在，她則是表情嚴肅、神經緊張地坐在子俊的辦公桌前，全身上下僵硬的像是一塊木頭。

子俊站在雯伶身邊，儘可能地試著讓她放鬆心情，但卻徒勞無功，雯伶自己也明白她這個樣子會啟人疑竇，但她就是無法鬆開緊繃的神經。

「放輕鬆，雯伶。」子俊彎下腰來，看著雯伶沒什麼血色的表情。「你這個樣子會讓機場的空服員以為你生病了，到時候可能連飛機都不讓你上喔。」

「拜託，子俊——」雯伶氣急敗壞地說。「我已經在試著放鬆了，你不要再加重我的心理負擔。」

「誰叫你不肯聽我的話。」子俊先是負氣地說，然後便柔聲地哄她。「你放心，我們的計劃很周全，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你只要把它當作是坐飛機出國旅遊一樣就行了。」

「我知道啊，」她幾乎要哭了。「可是我就是緊張嘛。」

他蹲在她身邊，雙手輕輕捧著她的臉。「雯伶，看著我。」

她抬眼看著他，幾乎要後悔自己一時好玩，堅持要參與他的任務；如今看來，她有可能會把這麼重要的任務給搞砸。

「我知道我們沒有給你時間預演，」子俊說。「所以你會緊張是必然的，而且要你和師明哲假扮夫妻，實在是太牽強了。」他心裡其實有些醋意。

雯伶聽他這麼說，心裡實在舒坦了許多。「你放心，子俊，我會成功的。」她對他承諾。

但是，她的模樣看起來仍然像塊木頭。

子俊嘆了口氣。「如果你真的沒辦法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一點，那你就放棄吧!我可以另外找人代你執行這項任務。」

「不，」雯伶一聽他要放棄，整個人的精神又振奮了起來。「你不能換掉我，我們說好了，我要跟你一起執行勤務。」

「可是……」

一陣電話聲響，打斷了子俊正要說的話。

「老大，機場那邊有電話來。」憲仁說。

「接過來。」子俊拿起話筒，不甚心安地又看了雯伶一眼。「喂？我是龍子俊。」

「子俊，我是志明。」趙志明的聲音清晰地傳來。「我已經照你猜測的做好準備了。」

「太好了，謝謝你。」子俊的聲音帶有一絲迷惑。「如果我的猜測是錯誤的，可能要讓你們做白工了。」

「不，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做白工，」趙志明的口氣凝重。「只要能夠真相大白。」

結束通話之後，子俊再次面對雯伶。只見她臉上的表情寫滿了篤定和信心，顯然他威脅說要換掉她的說法見效了。

「關於我要換掉你的事……」子俊舊事重提。

「不!」她吸了一口氣，直截了當地重新申明自己的立場。「我既然答應了，就絕不會臨陣退縮，更何況沒有別人比我更清楚計劃的內容，你沒辦法換掉我。」

短短的幾分鐘，她又恢復了她堅強的個性。

「很好，」子俊微微一笑道。「準備好要跟我們一起過關斬將了嗎？」

「是的，組長。」她也回他一個甜蜜的笑。顯然她的心情輕鬆了許多。

「老大，我先去開車了。」憲仁準備好東西，便先行離開。誰知道他才剛跨出門口，就有一個人神色匆匆地走進來。

「咦？子俊，你們要執勤啦？」石川賢帶了一份公文來找他。

子俊一邊忙著收拾東西，一邊說：「抱歉了!石組長。我必須馬上離開。」

「哎，別這麼說，是我自己先不請自來的。」石川賢笑了笑。「你們要去機場嗎？外面交通有點塞哦。」

「沒關係。」子俊也從容地笑說。「我們安排的是中午十二點半的飛機，時間充裕得很。」

「那就好，」石川賢跟著他和雯伶來到大門外。「祝你們好運了，老弟。」

子俊笑著揮揮手，上了憲仁的車。

石川賢就站在那目送他們離開，直到車子消失在遠方的車陣中。

＊＊＊

「老大，一切都沒問題了。」憲仁從泛美航空的櫃檯走回來，手裡拿了三張登機證。

「我們的飛機比他們晚四十五分鐘，是經香港之後便可以直飛洛城。」

子俊抬頭看了看時刻表。「確定排不到台北直飛洛城的票了嗎？」

「沒辦法，只有一個後補的空位。」

「好，那就坐我們原來訂的這一班飛機，他們的班次中途會在芝加哥停留，所以我們無論如何都會比他們早十分鐘到達洛城的機場，這樣就可以接得上了。」

「那我們現在要幹麼？」阿虎問。

「去買份雜誌，找個地方坐下來，舒舒服服地看。」子俊吩咐道。

「為什麼？」

「笨。」憲仁斥責道。「那是因為老大不要我們像是看管犯人似地拉長了脖子四處張望，這樣很容易被人懷疑的，是不是，老大？」

他回頭一看，子俊早已不見了人影。

不遠處，一對年輕的夫妻正有說有笑地推著行李車走過來，他們停在聯合航空的櫃檯前，怯怯地和櫃檯小姐交談。過了一會兒，他們拿出機票，領了登機證后，便帶著行李去辦託運手續。

「漢民，你等等我，我到洗手間去補個妝。」

「好。」

女孩離開了老公身邊，當她走到轉角時，竟冷不防地被人抱個滿懷。

「啊!」

「是我。」

「子俊，你嚇死我了。」雯伶嗔道。

「我只是來跟你打聲招呼。」他笑說。

「打什麼招呼？我現在可是個有夫之婦了。」她故意氣氣他，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喔？有了丈夫就忘了情夫啦？」他緊緊摟住她，一點也不顧忌旁人看到。

「子俊!」她驚呼。「別這樣，你會害我心慌意亂。」

「我就是要你為了我芳心大亂。」他吻了吻她的粉頰。「考考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唐……文玲。」她被吻得意亂情迷，勉強背出假護照上的名字。

「你的丈夫呢？」他吻她的頸，再次試探她。

她幾乎要求饒。「劉——漢——民。」

「很好，你及格了。」說完，他再度封住了她的唇。

一陣波濤朝他們席捲而來，不需要任何語言就可以心靈交流。而雯伶也知道，自己此生再也不會對第二個男人動心了。

「我愛你，雯伶。」他終於放開她。「答應我你會小心。」

「我……會。」

「萬一真的遇上了突髮狀況，千萬記得要先保護自己——為了你，為了小麗，也為了我。」

「你也是。」雯伶凝視著，一切盡在不言中。

機場大廳的廣播在催促著，雯伶轉身離開，走向那個正在等著她的男人。

他對著她招招手，她則回他一笑。

就在那一刻，她回想著子俊說的話，心裡非常確信他們這「小三口」，會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

小房間的門再度被人踹開，但這次衝進來的竟是那位「平凡人」。

「任務失敗了，我沒有看到他。」

「你說什麼？」

原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接應者」突然跳了起來，他對著「平凡人」大吼大叫道：「我沒有聽錯吧？他媽的!你錯過他了？」

「如果他們真的坐那一班飛機的話，那我的確錯過他了。」

「該死的!」他一拍桌子，桌上的水杯幾乎要跳了起來。「你不是說他化成灰你都認得？」

「所以我才說我沒看到他!」「平凡人」也提高了音量，跟他對喊了起來。「你不爽個什麼勁兒啊？搞不清楚狀況，情報是你給我的，我還沒問你哪!」

「這個消息是千真萬確的!」「接應者」發誓道。「這是龍子俊那傢伙今天早上親口告訴我的，他沒有理由懷疑我，更不可能騙我!」

「我有看到他，」「平凡人」咬牙切齒道。「我比他們整整早了兩個小時到機場，我看到了那群武裝的保安人員，也認出了偽裝過的保安人員，看到了龍子俊和他的兩個跟班，三個人上了直飛洛城的飛機。但我就是沒看到師明哲!」

「不可能!他們明明是今天要送他離開的。」

「好了、好了，別再說了。」「平凡人」打斷他們之間的爭執。「冷靜一點，我們一定是有什麼地方疏忽了。」

「接應者」再度坐了下來，仔仔細細地回想一遍。「他們的警力配置圖我們已經看過了。」

「都沒錯，一共四組人，王嘯虎帶的隊。」

「時間也沒錯，龍子俊親口告訴我，他們要搭的是十二點半的飛機。」

「沒錯，因為十二點半的那班飛機一離開，那些警力就撤掉了。」

「所以……可能是他們之前的班次。」

「這個可能性我也有注意過，但是仍然沒有看到師明哲單獨上飛機，只看到了他們三個……」

「等等!」「接應者」大叫著，他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那個叫丁雯伶的有沒有跟在龍子俊身邊？」

「沒有，我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到她。」

「不可能。」他再次拍打桌面，桌邊的幾紙文件被震得四散。

如此一來，就只有兩種可能性，第一是：她根本沒有要搭飛機，第二則是：她有可能是跟著師明哲一起假扮夫妻走了。

「糟了，我們被騙了!」「接應者」懊惱地說道。「他們一定是利用丁雯伶和師明哲假扮成夫妻，這才逃過你的眼睛的。」

「平凡人」也想到了這個可能性。「該死的!我居然也被耍了，我非得追上他們不可。」

「不行，你不能去。」「接應者」阻止了他。「我早已替你找好了船家，你必須火速趕往基隆港口。」

「那師明哲怎麼辦？」

「讓我來接手，」「接應者」突然冷笑了一聲。「我會殺了他的。即使要我暴露隱藏多年的身分，我也在所不惜!」

＊＊＊

「小姐，你的護照。」一個金髮的女人坐在高高的櫃檯上向下望著雯伶。

雯伶愣了半晌才將手中被捏得死緊的護照遞給辦簽證的女人。

也許是因為護照太新，也或許是簽證上的日期就在昨天，那個金髮女人竟然對著雯伶的護照看了老半晌。

「小姐，我太太的護照有問題嗎？」排在雯伶身後的師明哲終於忍不住問道。

那個女人沒睬他，只是將她的護照翻來覆去。

雯伶的手心開始冒出冷汗。

「好了。」她終於將護照遞還給雯伶，辦好了入境手續。

雯伶嚇得手足無措，提著隨身行李便匆匆通過窄門，來到海關口，沒想到海關的官員到是挺客氣的。

「小姐，一個人嗎？」男性官員一瞧見她，便眉開眼笑。

「不!」她指指後面窄門外正在辦入境的師明哲。「我和我先生一塊來的。」

師明哲大老遠的就看見那位海關人員在和她攀談，還以為又出什麼狀況了。他提著行李大步走來，很不高興地劈頭便問她：「又怎麼了？」

「沒事，他只是隨口問問罷了。」雯伶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嘿！你真是個幸運的傢伙。」海關官員仍然在頻頻示好。「你太太是個漂亮的女人，台灣的女孩都長得這麼標緻嗎？」

「那可不一定！」師明哲沒好氣道。

海關官員知道自己碰了個大釘子，便不再說話。

等他們一走開，雯伶便道：「你這麼沒耐性，不是更引人注意嗎？」

「拜託，眼看著我就要到家了，誰還有心情在乎這些？」師明哲道。

雯伶聽完他的話，便無言地跟在他身後，直到他們來到機場大廳。

子俊一行三人，老早就在他們約好碰面的地方等著，她遠遠就看見他，一顆心也跟著狂跳了起來。

她邁開腳步，拋下身邊的師明哲，快步來到子俊身邊，一頭栽進他的懷裡。

「喂喂喂，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師明哲看見他們倆的熱情狀，居然莫名其妙地吃起醋了。「你才幹什麼咧。」阿虎沒好氣地提醒他。「人家雯伶小姐本來就是咱們老大的，你在鬼叫個什麼勁？」

子俊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她。「走吧。」

「子俊……」她望著他。

他搖搖頭，將她推向師明哲。「忍耐一會兒。」

雯伶依依不捨地站回師明哲身邊，他們一行五個人便緩緩地朝機場大廳的出口走去。

不料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身後追來了一群人。

「等一等!」來者大叫著。

子俊回頭一望，發現追上來的人竟然是石川賢。

「石組長，你怎麼會在這？」子俊驚愕地問。

「太好了，子俊。幸好你們還沒離開。」石川賢帶著四個手下，沒有經過正常的入境手續，便直接向機場的安檢人員亮出證件闖關，這才將他們攔截下來。

「把師明哲交給我。」石川賢劈頭便道。

「什麼？」子俊錯愕。

「傅上校要我趕來通知你，師明哲暫時還不能回家，否則會引起兩國交惡的。」

傅上校說的？難道石川賢真的見過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師明哲大聲地問。「我都已經平安地回到了美國，為什麼還要我回台灣？」

「抱歉了!師先生。我們回去之後，傅上校會親自向你解釋。」石川賢對身後的屬下吩咐道。「你們幾個，將師先生帶走。」

「不行，」子俊阻止他。「在我還沒問清楚之前，我不能讓你帶走師明哲。」

「拜託，都什麼時候了還計較這麼多？」石川賢很義氣地說。「我們機動組本來就是奉命來支援你，你將他交給我也是一樣的。」

「不!」子俊堅定地說道。「我不管傅上校跟你說過什麼，既然這次任務是我負責的，就算是傅上校下的命令，我也要親自帶他回去。」

子俊的話讓兩方人馬頓時陷入僵局，眼看著他堅持不放人，石川賢急得只好亮出最後底牌。

「龍子俊，做人不要太固執。」不知什麼時候，他的手心裡多了一把槍。

他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子俊……」雯伶驚慌地低喊道。

子俊說道：「這是原則問題。」他將手慢慢背到身後，對著憲仁和阿虎做了個手勢。

憲仁和阿虎一看便懂了，那個手勢是在暗示他們，盡全力保護師明哲!

他們各自往師明哲的身前站了一步。

石川賢冷冷地道：「你到底要不要將師明哲交給我？」

他將師明哲擋在身後，對著石川賢說：「我很懷疑，在這種情形下，你要怎麼帶走師明哲？」「我不是真的需要他跟我走。」石川賢好笑著說。「我只要他以後再也不能到處走動。」

「不!龍子俊，你不能讓他殺了我。」師明哲竟然傻呼呼地衝上前去，躲到子俊的身後。「這是你的任務，你要負責到底啊!」

「閉嘴!」子俊氣道。這個沒出息的傢伙!

石川賢將手裡的槍口直直對準了子俊。「怎麼樣？放棄吧？」

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一組人馬趕到。帶頭的那個人大聲斥喝著——

「住手!」

子俊的嘴角因為這一聲喊叫而露出一絲安心的微笑；他不必回頭去看便知道，來的人是趙志明。

原來，這就是他們當初所預留的一招。早在阿虎之前，趙志明便帶著人手前來洛城的機場等候了。

「石川賢，你絕對想不到吧？子俊在你那天和我們談過話之後就開始懷疑你了。」趙志明趕到他們身邊，得意洋洋地宣佈道。

石川賢的臉色煞時難看到了極點。

「放下武器，投降吧。」子俊說。

石川賢持槍的手略微遲疑，趙志明的組員立刻蜂擁而上，幾個人將他團團圍住，頃刻，那猶做困獸之鬥的石川賢只好伏首就縛。

師明哲也在兩名保安人員的護送之下，安全地離開了機場大廳。

一切圓滿落幕。

「雯伶，」子俊急忙來到她身邊，柔聲道。「放心，沒事了。」

「你又騙我！」她又氣又急地大叫。「為什麼你沒有告訴我你早就懷疑他了？你知不知道我快嚇死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和志明只是在懷疑他，我們並沒有證據證明他的叛變，所以……」

「你可惡!」她撲到他懷裡。「我好擔心，萬一志明沒有趕到……」

「不會的，」他安慰著她。「我們可以回家，別哭了。」

雯伶點點頭，緊緊抓住他的手。

突然，石川賢掙脫人牆沖了出來，左手手心底又多了一把槍。

「龍子俊!」他大叫。「跟著我一塊兒下地獄去吧。」

所有人都呆住了。

子俊一看到這景象便明白自己躲不過這一劫了，他們忽略了一件事情——石川賢是個出了名的左撇子神槍手。

他用盡了全身的力量，狠狠地把雯伶推開。

「不!」她錯愕道。

石川賢朝子俊放了兩槍，爆裂聲清晰地在機場大廳里迴響，子俊無法避免地中彈，因為反作用力而驟然倒下。

「該死的!」阿虎狂喊，快速地掏槍射擊，正中石川賢的右腿。

幾個人再次將跪倒在地的石川賢制住，這一次，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替他上了手銬，不理會他右腿汨汨滲出的鮮血。

「老大!」憲仁在第一時間內沖向子俊。

「快，叫救護車。」阿虎大喊著。

「子俊，你怎麼樣？」雯伶和趙志明接著來到他身邊，三個人協力將他支起。

「沒事，」子俊勉強睜開眼睛。「我還活著……」

「你當然還活著!」雯伶跪在他身旁，扯著他的衣領大叫。「起來!你不能死，否則我就跟你沒完沒了。」

「雯伶——」子俊露出一絲微笑。「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雯伶聽完后，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從她頰上滑落。

「等我……好起來，你……願意……嫁給我嗎？」子俊忍著痛，斷斷續續地問出這句話。

雖然他一直不是個崇尚婚姻主義者，但是此刻他如果不開口，只怕再也沒機會了。

「我願意。」她早已淚流成河。

聽到她的答覆，他再次微笑，最後嚴重的槍傷使他痛得暈了過去。

「子俊，子俊——」她大喊。「不——」

雯伶的哭喊聲，響遍了整個機場大廳。

終曲

果子熟了

故事也徐徐說完

蕭瑟的秋

是我愛你的心情

深深相信

這份情緣是前世註定

否則

為何我竟會這樣痴迷

「爸、龍爺爺。」雯伶像個淘氣的小女孩似的，拎著過長的白紗禮服，快步地奔到父親丁相國的面前。

「別像個小孩似的跑來跑去。」丁相國輕聲斥道。此刻的他看來是個標準「寵壞了女兒」的老爸。「你現在是人家的媳婦了，不能再這麼孩子氣了，知道嗎？」

雯伶點點頭，眼中突然泛著隱隱淚光。「知道了，爸。我已經是個大人了，不會再讓你操心了。」

丁相國笑著頷首。看著她身旁英俊挺拔的子俊，他不禁又悲又喜；悲的是，從今爾後，他將要把寶貝女兒託付給一個陌生的男人；喜的是，他知道這個男人會比自己這個做父親的更深切地愛她下半生。

「爸，來嘛，來跟我們一起照相。」雯伶對著父親道。

「是啊!岳父，來跟我們一起拍張全家福照吧。」子俊說。

丁相國搖頭推辭著。「既然是全家福，那我看我就不必了。」

「噫？那怎麼行？哎呀……爸，我是你的女兒耶!」雯伶向丁相國百般撒嬌，丁相國拗不過女兒，只好跟著走。

子俊看著親愛的老婆，拖著岳父大人走向草坪另一邊的背影，心裡充斥著一股無法形容的滿足感。

他突然轉過頭來。

「爺爺，這又是你的詭計，對不對？」

正在偷笑的龍爺爺被他嚇了一大跳。「死孩子，你在胡扯什麼呀。」

子俊沒理他，徑自發表他這幾天躺在醫院裡時的大發現。「我覺得你和雯伶的父親一定很早以前就認識。」

「死毛孩子，人家住在瑞士!」龍爺爺辯稱。

「爺爺——」子俊搖搖頭，表示不接受這個「地域性」的藉口。「就算你認識住在北極的愛斯基摩人，我也不驚訝啊!我想了很久，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安排，我和雯伶不可能有機會認識。所以，我的結論是——」

「哎呀，去去去!我要拍照去了。」龍爺爺翻臉了。

「等等，我還沒說完，爺爺……」

「你爺爺我沒功夫聽你瞎扯。」龍爺爺居然健步如「飛」地朝草坪走去，深怕子俊會為了這個問題而糾纏他一輩子似的。

「該死！被他跑掉。」子俊又氣又好笑。

「子俊、爺爺，快來呀!」雯伶喊著。

「罷了，爺爺喜歡當月下佬，那就讓他去吧。反正晚一點被「陷害」，不如早一點被「陷害」，誰知道下一次他又會想出什麼更絕的怪招？

不過，既然子賢和他自己都已經宣告「死會」，那麼，下一個「受害」的倒霉鬼會是誰？

「哎喲!」龍爺爺氣喘吁吁地走到一家人中間，坐在最中央的位子。

「怎麼啦，龍老？」丁相國壓低了嗓門問他。

「還不是那小子？他奶奶的，居然敢懷疑我。」龍爺爺一面對著鏡頭露齒微笑，一面齜牙咧嘴、忿忿不平地說。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跟我家雯伶真是相配。」丁相國樂不可支地說。

「真是個混帳的孩子，一點都不像他死去的奶奶，倒像他老子——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我看哪!他們父子倆都像你。」丁相國作了完美的結論。

「……」這下子龍爺爺啞口無言了。

「來來來!」攝影師在最前頭喊道。「我們先試一張，笑一個——」

「哎呀，我眨眼了!」站在新人身後的子銘突然開始吆喝道。「喂，攝影師，我是不是眨眼了？重拍重拍——」

站在另一邊的子賢伸出手朝他腦門敲了一記。「新郎又不是你，你在那兒吆喝個什麼勁？」「噫？我們在拍『全家福』照片耶！」

「沒關係，少了你會更好。」站在他們中間的瑋琳說。

「拜託你們三個閉嘴好不好？」新郎火了。

「好了好了，我們再來一次。」攝影師對大家的笑容也不是很滿意。「大家準備一下。」

新郎緊緊摟住新娘子，露出一臉幸福的笑容。

「子俊，」雯伶倚偎在他胸前，突然對著他開口說。「以後不論發生什麼事情，絕對不可以再把我從你身邊推開，聽清楚了沒有？」

「是的，老婆大人。」他爽快地答應。

雖然那兩顆子彈差點要了他一條小命，但是他心裡很清楚，如果歷史重演，他仍然會毫不猶豫地照樣做的。

但是，這種男人的原則問題，沒必要在這個時候拿出來和老婆爭吧？

原本坐在奶奶腿上的天麗突然開始不安分。「我要『把拔』。」

「天麗——」

她跳下來，向後竄到子俊面前。「『把拔』抱抱，『把拔』抱抱……」

「小麗乖，」雯伶彎下腰，向她伸出手。「讓我抱抱好不好？」

天麗看了看「把拔」，再看看她，似乎無法做決定。

雯伶笑得有些尷尬，但仍然面對她。

忽然間，天麗笑了。「抱抱。」果然是「兩歲神童」絕對聰明的選擇。

雯伶終於通過考驗，她很快地將天麗抱起來，摟在自己懷中，就在這個時候，天麗突然親昵地喊了一聲。

「『馬咪』。」天麗說完，還朝她的臉上「啵」了一下。

淚水突然像是泉涌似的滑下雯伶的面頰。

子俊滿懷驕傲地摟住這兩個他最親愛的女人。

「準備好了沒有？我們再試一次嘍。」攝影師快要受不了這一大家子人了。

「丁老弟!」龍爺爺突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幹麼？」丁相國聽出來，這位老大哥的口氣不太對勁。

「你說過你女兒絕對不會嫁給我孫子的……」

「那又怎樣？」

「所以——」龍爺爺對著鏡頭，露出了一個咧嘴大笑說。「你欠我五百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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