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偏著頭,允許自己打量這個神秘的男人,努力在記憶里搜尋,不知是否見過這個男人。
她的唇仍舊吮著酒杯的邊緣,些許細碎的冰塊滑進了她的口中,就在同一瞬間,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
驀然,東方傾城只覺得全身一陣冰冷,她不知道那冰冷的感覺是來自於陡然間吞下的碎冰,或是那冰綠色的眼睛。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紅衣女會飛快的逃走。從她站著的方向,只能看見面具之後一隻冰綠色的眸子,散發著冷冽的光芒,銳利出暗而深不可測,任何人直覺的就知道這是一個危險的男人,無法迎視那視線,就只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落荒而逃。
兩人在打量著彼此,男人端起一杯酒飲盡,目光卻仍舊徘徊在傾城身上。末了,薄唇勾起一個淺笑,銀色面具之後的冰綠色眼眸閃動著奇異的光亮,有幾分挑釁的意味。他黝黑的手掌沉穩厚實,緩慢把空了的酒杯放進侍者的托盤中。
他對著角落的傾城點點頭,嘴角里的笑意更濃,也更加的詭譎難測。
傾城不悅的皺起眉頭,無法剋制心中那陣突然翻攪而出的不祥預感。寒意與碎冰一同滑進她的身子,之後以極快的速度散布至四肢百骸,口中品嘗的「惡魔之吻」,與他那雙眼睛比較,驀然也顯得索然無味。
碎冰在琥珀色的酒里融化,寒意滲透了酒杯,在四周凝結成一顆顆晶瑩的水珠,猶如淚滴。
在眼光交錯時,她甚至以為自己見到了惡魔本人。
幾對男女經過她面前,遮擋了她的視線。雖然只是短短的數秒鐘時間,但是等到妨礙的人消失時,她也失去了那個黑夜男人的蹤影。她有些詫異,不由自主的尋找他,一向銳利的目光卻再難找到那個惡魔般的神秘男人。
領班安靜的來到她身邊,低垂著頭,若有所指的說道:「獵物已經進網了。」晦暗的燈光下,仍舊可見領班矯捷如豹的身手,顯然也不是個簡單人物。
她慢慢的點頭,舉步往專辟的密室走去。四周的人們依舊狂歡,沒有發現暗藏的危機,幾個驚艷於她的美貌、妄想上前搭訕的酒客,一一都被服務生擋了駕。當她走進幽暗的長廊,與喧鬧的舞會氣氛漸行漸遠,在長廊的門掩上之前那一瞬間,她忍不住的又回眸搜尋了一眼。
在她看不見的暗處,那冰綠色的視線仍在窺探著。
密室構築在一個僻靜的角落,隔了許許多多道的厚牆,隱藏在某個不起眼的小房間之內,能隔絕外在的一切,內部是最高科技的監視與監聽裝置。要構築得如此隱密,是因為這麼一間餐館里實在不應該出現這麼一間擁有高度監視系統的房間,明顯的侵犯了客人的隱私。
「圍城」是以隱密為號召的,眾多的黑市交易願意在此進行,或者是項上人頭價值驚人的國際頭號要犯敢出現在此,就是因為這裡能夠提供一個隱密的場合,使得店內的所有人性命無虞。
不過,那只是對外所宣稱的特色,「圍城」真正的成立旨意,只有那位神秘的美貌女負責人知曉。
她從小就熟悉這個光明與黑暗征戰不休的戰場,摸熟了那些恐怖組織的心態。她成立了「圍城」,利用自身的影響力疏通關節,在這個城市裡提供一個隱密與安全的地方,讓那些只能在黑暗裡流竄的勢力找尋到一個港灣。
猶如為了獵捕昆蟲,就必須開放鮮艷花朵的植物。她清楚的明了,要捕捉頂級的獵物,就必須先建造一個華麗的牢籠,讓那些獵物自願往牢籠裡面走來。只要獵物走進牢籠里,要不要將牢門上鎖,取決權就全在她手上了。
她是東方旭的女兒,父親被人稱為「商業帝王」,有著難以計數的資產與財富,甚至還擁有一個名為「鬼魂」的地下組織,與官方成為台灣兩股反恐怖組織的力量。她熟悉父親的理念,也繼承了那嫉惡如仇的性格,近年來除了承繼東方集團的工作,更參與了「鬼魂」的運作。
「圍城」只是她的一個誘餌,目的是為了誘出那些恐怖組織里的主要成員們。她看不上那些小角色,擒賊必須先擒王,這個道理千古不變。
密室的門打開了,泄漏進一絲銀色的流光。披散著黑髮的女人走進來,沉穩的腳步踏在地上竟然也無聲無息,像極了一頭收斂起爪子的優雅動物。
「我的客人到了嗎?」傾城走進密室,對著監控系統前的人問道,熟練的接起耳機。
「剛到不久,卡瑞洛還在等他的情婦。」一個服務生打扮的人恭敬的站在一旁。
傾城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緩慢的坐到密室中唯一的皮椅上。「堂堂一個聞名國際、各國政府視為眼中釘的大毒梟,到台灣來看情婦,因而失風被捕,這傳出去可是一樁江湖笑話。」她看著手邊的資料。照片中的年輕女子眉目如畫,神態中甚至帶著些許憂鬱,難以想像這麼一位女子有什麼能耐讓權傾一世的毒梟如此痴迷。
「自古以來,美女對於男人的影響總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議。古今中外不論是一代英雄或是一代梟雄,栽在女人手上的例子不計其數。」領班簡單的說,沉穩的走進密室,視線由照片上游移到傾城沉思的容貌上。
皮椅上美貌絕倫的女子沒有開口,仍舊凝視著照片,她的手指無意識的滑過皮椅邊緣的光滑皮革,陷入自己的思索中。一個擁有震天權勢的男人,為何會甘心為一個女人涉險?東方傾城無法明白。
「通知『鬼魂』的總部,要他們待命逮這條大魚。」她簡單的下令,視線轉回螢幕,在人群中認出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大毒梟。高大的白種男人沉默的灌著酒,靜默的等待情婦的到來,有著拉丁血統的五官沒有任何錶情。
服務生點點頭,退了下去。原本跟著傾城進密室的領班,低頭拿過一個酒杯,無聲的透過儀器檢測上面的指紋,之後默默將分析的資料交給傾城。
「那個人到底是誰?」她沒有回頭,示意領班介紹。
「那人是卡瑞洛帶來的,看卡瑞洛及一些屬下對他的態度,來頭似乎也不小。」
文件上有好幾欄是空白的,代表酒杯上的指紋無法分析,沒有辦法辨認這個黑夜男人的來歷。傾城微微蹙起眉頭,將文件放置在前方的儀錶板上。
是那個男人有計劃的在指紋上動了手腳,還是電腦里沒有他的資料?
她開始覺得不安了,與生俱來的直覺在血液里吼叫著,提醒她某些危機已然接近,那種翻騰卻又理不出頭緒的氛圍令她難受。從接觸到那冰綠色的視線,她就隱約的感覺到什麼詭異的氣氛。那人沒有任何行動,就只是靜靜的站在一角,冷眼看著喧鬧的舞會,但冰冷的氣息就彷佛瀰漫了整間「圍城」。
他不是普通人,那種隱藏在黑暗中的威脅,猶如那雙隱藏在銀色面具之後的冰綠色眼眸,不停的在向四周宣告:小覷這個男人,將會招來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