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旁人聞之色變的「商業帝王」,在這時也只是個寵溺女兒的父親。
「我昏睡多久了?」傾城問道,乖順的喝下父親用湯匙舀到唇邊的熱湯。
她緊盯著父親瞧,心中納悶,為何只是分開短短一個多月,原本最熟悉的父親竟在此刻看來有些陌生?
東方旭皺起眉頭。「兩天,整整兩天。醫生說你的身體很虛弱,甚至還有殘餘的毒素,懷疑你被人下了毒。」他不悅的說道,眼神里流露出憤恨。「都是官方遲遲不肯行動,才延緩了對你的救援。該死的,在你被擄的那些日子裡,我天天作著惡夢,害怕那些罪犯會殺害你。」
傾國在一旁坐下,對父親滿腔的又愛感到有趣。「老爸,你冷靜一些吧!不論怎麼樣,傾城現在好端端的回來了。」她的視線落在妹妹身上,幾經審視后緩慢的蹙起眉頭。
一個多月不見,傾城身上似乎有了一些改變。她變瘦、變憔悴了些,但是眼眸里閃動著不似以往的光彩,原本的高傲消褪了些,增添沉穩的氣息,歷劫歸來,她的眸子平靜得異常。
這些日子來,傾國不敢去細想妹妹在那些罪犯的手上會遭到什麼折磨與羞辱。但是如今看來,不論她經歷了什麼,那些事情讓她成長了,那雙眼眸是屬於女人的,有著屬於女人的溫柔與急切。
「要我怎麼冷靜?我一想到那些罪犯膽敢來強擄傾城,讓她受到這些折磨,我就想要把那些人大卸八塊。」東方旭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帶著野蠻的滿足。「除了在瓦雷斯就已經死去的,其餘所有人都要受到制裁,而我要讓那些始作俑者後悔曾經傷害過你。」
傾城的身子僵硬起來,烏黑的眸子看著父親,手指抓緊柔軟的被單。「那些罪犯呢?」她輕聲問道,有些害怕會聽到死亡的消息。
「除了雷厲風,其他都交給官方了。」他輕撫女兒的臉龐,眼眸里有著堅決與疼惜。「不論在瓦雷斯發生什麼事情,那都過去了,把那些事情當成是一場惡夢,你現在已經安全的回家了,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人可以傷害你。」
恐懼抓住她的心臟,她避開父親的視線,因為擔憂而難以呼吸。太過清楚父親嫉惡如仇的性格,對於所有罪犯,父親從不留情,更何況是擄走她的雷厲風?父親大概連作夢都會想啃他的骨、吸他的血。
傾國看著妹妹的臉色比剛清醒時更加蒼白,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漫流過心間。她緩慢的靠近床邊,心中帶著疑惑。
為什麼在聽見雷厲風的名字時,傾城的臉色會變得如此怪異?在妹妹臉上,她看不見對於雷厲風的恨意,反倒看見隱藏在蒼白之後的極度擔心。難以理解傾城會如此的關心那個罪犯。
其實,讓人摸不著頭緒的事情不只這一樁。
在瓦雷斯的那場戰役中,當城堡整個塌陷,眾多的人在廢墟中尋找著傾城的身影。最後在殿堂的碎石之中發現了昏迷不醒的妹妹。她身上除了一些輕微的擦傷,沒有任何的嚴重傷痕。以戰役的盛大,以及其他人的受傷情形看來,簡直可以用奇迹來形容。
傾城似乎是受到最完好的保護,那個傳說中惡名昭彰的雷厲風也昏迷在她身旁,緊緊的擁抱著她,用身體替她擋開了碎石的撞擊。雙臂將她擁抱在胸前,像是守財奴抱著今生最後的財富,怎麼也不願意放手。
那個情形讓傾國記憶猶新,那麼緊貼的姿態,讓她無法聯想兩人的關係僅僅是短暫相處的罪犯與人質。父親分開昏迷的兩人時,傾國心裡有點疼痛,像是看見摯愛相守的情人被人分開般惆悵。
她本來還在嘲笑自己太多愁善感,但是看著傾城的表情,她開始懷疑自己的直覺是否真的靈得有些可怕。
「那個雷厲風是否能夠隨我處置?」傾城謹慎的開口,不敢流露太多的擔憂。她敏感的發覺姊姊正在觀察她的表情,姊妹兩人從小就親密,她有種想掩住臉的衝動,讓姊姊不能查看出什麼。
東方旭點點頭,眼光在看著兩個女兒時是十分柔和的。他心裡其實有著罪惡感,因為他的關係,兩個女兒才會從小就危機不斷,而傾城這次的被擄,幾乎讓他懊悔到極點。要不是還有些許的理智,他真的會盲目的答應恐怖組織的一切要求。
「他被關在地下室里,已經被捆綁在牆上,再也不能給你帶來任何威脅。你要怎麼處置他都行,我跟官方已經有過協議,在官方紀錄上他已經是一個死去的人。」他看著心愛的女兒,以為她被那些折磨嚇壞了。
傾城點點頭,重新躺回床上,陷進柔軟的床墊中,狀似平靜的閉上眼睛。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此刻她緊張得幾乎要休克,心臟在胸腔中激烈跳動著,撞擊肋骨到有些疼痛的地步。
東方旭愛憐的拍拍女兒,轉身往門外走去。每一個步伐都是堅毅的,有著不容旁人質疑的王者尊嚴,他有著天生的氣勢,能讓眾人臣服,嫉惡如仇的性格讓他成為正義的代言者。
直到房門被關上后,傾城才睜開眼晴。這一次出現在眼前的,是姊姊傾國那張清麗容顏的特大號特寫。她作賊心虛的嚇了一跳,咬住唇沒有喊出聲音。
「裝睡嗎?你已經睡了兩天,難道還睡不夠?」傾國靠近妹妹的臉,微笑的問。
這個微笑是裝出來的,她仔細的看著妹妹,心中有種難以形容的淡淡悲傷。有見傾城睜開眼睛的瞬間,有著急切的火焰,彷佛迫不及待要去會情人的女郎,她的心幾乎沉到谷底。
她的直覺甚少出錯,但是這一次她真的希望自己是在胡思亂想。她高傲美麗的妹妹怎麼可能會對那個罪犯……
傾城匆促的笑著。「我只是有點累了。」
「是嗎?」傾國敷衍的回答,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我本來還在想,要不要給你機會去報仇的。雷厲風被抓回來后,就囚禁在地下室里,老爸跟哥哥輪流把他修理得亮晶晶,加上他原先所受的傷,大概還剩下幾口氣。」看見妹妹整個人跳起來時,她幾乎想閉上眼睛呻吟。
雷厲風跟傾城之間的曖昧,並非是她胡亂瞎猜,是的確存在的。
「他還好嗎?」沒了父親在一旁,傾城再也顧不得了,急切的問著姊姊。
傾國暗暗嘆氣。「一個罪犯落在東方家手裡能好到哪裡去?老爸幾乎要殺了他,而哥哥要不是礙於嫂子的情面不敢殺生,雷厲風大概早就變成一團肉醬了。」
恐懼在撕裂她的心,她要頻頻深呼吸才能夠勉強不在第一時間內衝出房間去尋找他。她茫然的下了床,感受到血液里在呼喚著,急切的想再見他一面。
在那些日子裡,他的確在她身上、心上都留下了某些東西。而那些東西隨著歲月,以及他的所有舉止做養分,終於萌芽茁壯,讓她即使回到熟悉的世界,卻仍舊對他念念不忘。在聽見他被父兄折磨時,她的心疼痛得幾乎要停止跳動。
她往門外走去,沒有發覺到甚至忘了穿上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