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歲月,有時是很無情的,轉眼間,四年多的日子悠悠晃晃已過,為了不使感情牽絆住自已的心,更為了做到曾答應過雷子翔的「雲淡風輕」,君筱翊將所有的心神全投注於課業中,除了讀書還是讀書,短短四年的時間,她已由研究所畢業,成為專職的國內腦科權威,對於她這種三級跳的求學方式,眾人早就習以為常,學會不感到訝異了,但有誰知道這段過程,她走得多麼心酸悲楚?每當腦海中縈繞著割不去的俊朗容顏,她就會拿著成堆的醫學原文書死命地猛讀猛看,不讓腦子裡有一丁點空間容納他;夜裡因想他而淚濕枕畔,她就會拿當初對他的許諾一遍遍告訴自己,她不能想他、不能再為他落淚、為他傷心……她答應過他的,她要放下他,將他由心中割離,不論多麼痛苦!
然而,這一切只是在自欺欺人罷了,她根本就辦不到!惟一改變的,是她巳能學會隱抑深情,坦然面對他,再多的苦,再多的悲,也都是在他背後的事,她不會再讓他有機會察覺分毫,只為了告訴他,她真的已能釋懷,他可以放下深沉的負疚,毋需再憂慮她……如今她只能期望這個,但願他過得比她好,而她……早巳不在乎自己將會如何。
望向空蕩蕩的手腕,她不由自主地再一次拉開抽屜下層,這裡頭收藏著她最美的夢,幾個大小不一的貝殼,一條項鏈、手鏈,這便是她的全都,是她一世的愛戀。
輕顫的手撫上靈澈依舊的鏈墜,明眸泛起絲絲薄霧。猶記四年前取下它們時,她是如何的痛徹心扉,不是她真的心甘情願放下所有,一切只為他,為了讓他安心,也為了讓他好過些,不再覺得愧負於她,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是呵,愛他到底,痛了真心,這真是她心情的最佳寫照,情再深,心再痴,她也絕口不提愛他,是悲哀,亦是無奈,再多的淚,只能往心底流。
不曉得打幾時起,他已不再喚她君兒,大概是在那晚之後吧,淡淡的—聲「筱翊」,每每總勾起她難言的心傷,也許,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真的已成過去了吧,他的情,已淹沒在歲月洪流中,而她的,永埋在靈魂深處,至死,它仍會伴她長眠。
jjjjjj
短短五年的時間,傳奇性地成就了「獨天盟」的震天威勢與其屹立不搖的地位,它不容小覷的影響力,足以在黑白兩道呼風喚雨,其狂傲依舊、亦正亦邪的行事作風,引來更多好奇的探究目光,然,時間卻從未讓它的神秘明朗化,石昊宇、石昊宸,甚至雷子翔,全都只是一團如風難測的迷雲,除此之外,更還有一位傳聞中與他們關係密不可分的美麗女子,有人說,她是盟主石昊宇的情婦,也有人說,她是雷子翔多年前的舊愛,然,也僅止於此,沒有人知曉詳細的內幕,更無人知曉她來自何方,又是何許人,只聽聞她的醫術精湛,這三人的大小病痛,全是由她一手包辦,從不經手他人。
不過,這則「情婦」傳聞卻在前一陣子爆發性地打破,冷傲如冰的石昊宇墜入情海,為一名美得絕俗超凡的女子而成了繞指柔,說這則大爆冷門的消息震驚四座絕不誇張,而它之所以東窗事發,攤於陽光底下,其原因則是在於「獨天盟』於一夜之間瓦解了黑道第一大幫派——也就是「傲鷹幫」,而那一夜,聽說傳出了一則美人捨身為救心上人的感人情事,此乃某個當時也在現場目睹全過程的「有心人士」所提供,難怪隔天各大報頭條皆刊載著這則神秘組織的浪漫傳奇。
所以,若有一名年輕絕美的女孩暢行無阻地進出於警備森嚴、連一隻蚊子也飛不進去的「獨天盟」,那該也不是一件多值得訝異的事,對吧?
花了好一番心思,湘柔總算大致搞懂整個「獨天盟」的基本結構,不致於暈頭轉向,剛開始,對於直可媲美迷宮的「獨天盟」總部,她差點就迷路了呢!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心上人,讓石昊宇給笑死了,真丟臉!
哼著輕快的歌兒,她直接上書房找她親愛的未婚夫去也。
他們之間早已不分你我,從來就不需要多這道敲門儀式,所以她也大大方方地推開門,頃刻間,一道冷芒自眼前閃過,一隻短鏢釘於門板上,也就是她無雙姿容的三寸之外。
湘柔驚呼了聲,滿是驚嚇的大眼睛眨了眨:「昊宇,這是對未婚妻最新的歡迎儀式嗎?」
石昊宇顯然也嚇到了,要不是及時看清來者是他嬌美的小未婚妻,在鏢刃射出前反應迅速地偏離原目標,湘柔那舉世無雙的小臉就毀了。
「湘柔,你嚇死我了!」
湘柔聞言皺了皺俏鼻:「昊宇,你怎麼可以打人還喊救命?」
「我以為是昊宸那個死小子。」那小子從不懂得敲門禮儀,每次見面前他們幾乎都要來一段方才的形式,直到教會石昊宸敲門為止,不過經過這回,他大概也不敢有下次了,石昊宸有利落的好身手,湘柔可沒有,光這一回就夠他嚇怕了。
他朝她展開雙臂:「過來。」
小女人開開心心地跳進他懷抱,穩穩地坐上他大腿。
「怎麼突然想到要來?」他親昵地擁著她低問。
湘柔亦反手勾住他的頸子:「二姐叫我過來纏你。」後半段是:別老是被動地像讓人給打人冷宮,到時怎麼被拋棄她都不曉得——但是後來這段話不能說,昊宇會生氣。
這莫婉柔總算說了句人話,他在心裡輕哼。
「求之不得呢!」他親了親湘柔嬌嫩的小嘴,「有沒有想我?」
她愛嬌地將細緻的小臉貼上他的,嬌嬌細細地說:「有,好想。」但,她不會反問,石昊宇是從不說甜言蜜語的。
有她這句話,他今生便足夠了!握著她的柔荑,看著兩人指間戒指相互呼應的光彩,心底沒來由地湧起一股此生無憾的滿足。
他什麼也不需說,因為知道她會懂。
輕執起她嫣紅的嬌容,他輕吻著她,緩緩加深,兩人貼得更密,他甚至巳準備要解開她的衣扣了——
「我說老大——」門突地被推開,「咦,小白兔大嫂,你也來啦!」
湘柔赧紅了小臉拉好上衣,簡直無地自容了。
那闖入者瞧了瞧兩人的模樣:「你們在恩愛呀?」話雖這麼說,但他可沒半分不好意思的樣子,還大搖大擺地坐了下來,「繼續呀,沒關係嘛,我不會幹擾你們的,請安心地自由發揮,當我不存在。」
湘柔簡直羞到南太平洋去了,當下,哪還說得出什麼話來。
「石、昊、宸——」好事被打斷的石昊宇威脅地叫了聲。
「又來了。」石昊宸嘖嘖嘆息,「我說小白兔大嫂,請瞧瞧你的男人這副連鬼都不敢恭維的表情,怎麼你和他同床共枕,半夜都不會做噩夢啊?」
他怎麼知道他們有同床……共枕?湘柔又驚又羞地回望他。
彷彿看穿了她的思緒,石昊宸笑得可賊了:「喂,老哥,你的女人怎麼單純得不像話?一對男女有沒有『怎樣』,有點腦筋的人哪會看不出來,剛才我要是再晚一點進來,大概就會看到很限制級、只有A片才會出現的畫面,是吧?」所以說,這老哥實在不是他要說他,這麼猴急於嗎?也不曉得先鎖好門,嘖,真是!
「閉上你的狗嘴!」再讓他說下去,懷中的小女人大概會衝動得找個地洞把自己給埋了,「湘柔,我們別理他。」
「對嘛,別理我,做你們愛做的事,我不重要。」
是可忍,孰不可忍!
轉瞬間,一柄冷芒朝他飛去,險險閃過的石昊宸哇哇大叫:「老哥,你想殺人滅口嗎?」唉,真是妻子如生命,手足如破鞋呀!
「到底有什麼事,說完給我滾蛋!」
「哎呀,別這麼『性』急嘛,反正你們來日方長……」在石昊宇要笑不笑的斜睨下,他很識相地收起玩心,「人家只是聽說小白兔大搜來了,過來打聲招呼嘛!」不過如今看來,似乎顯得很多餘。
湘柔眨眨靈眸;「你為什麼會叫我小白兔大嫂?」
「大嫂是用不著解釋啦,至於小白兔嘛——」他瞥了眼不苟言笑的石昊宇,一臉有趣地笑,「我們老大說,你溫順柔順,嬌嬌怯怯的,像極了小白兔,十分惹人憐愛,難怪他會愛你入骨……」
「石昊宸!」某人不爽了,而且正死瞪著肇事者。他幾時說過這話了?這石昊宸真會加油添醋,扮得真像一回事。
「是真的嗎?昊宇。」湘柔仰首望住他,靈燦的星眸柔情閃動,她在意的是最後一句話。
「我才沒有!」他神情極不自然。
「那是說你不愛小白兔大嫂羅?」石昊宸一陣搶白。
「胡扯,我當然愛——」噢,該死!話一衝出口,他就知道上當了,尤其在見著石昊宸一臉詭異的笑之後。
「昊宇,我也愛你,好愛、好愛。」湘柔輕輕幽幽地回道,柔情似水地倚進他懷抱。
抬首望去,一旁的石昊宸正一臉得意地挑著眉看他,好似在說:感謝我吧!
沒好氣地瞪了他—眼,石昊宇滿足地擁住今生的摯愛。
功成身退的石昊宸總算還有點良心,悄悄在不打擾他們的情況下離開,將空間留給他們慢慢溫存。
好一會兒,湘柔想起了什麼,再度抬頭:「對了,從我手術完之後就沒再見到筱翊了,我都沒機會好好向她道謝,她在忙什麼呀?」身子贏弱的她,是經由筱翊的回春妙手才得以重拾健康,易言之,筱翊可說是她的再生父母呢!
「誰曉得,也許是忙工作上的事吧!」
「你怎麼一點都不關心她,她可是你的妹妹耶!」
「關心有什麼用,她的憂愁並不是我關心就能改變的,而能改變的人偏偏又不願為之。」
湘柔偏著頭,一雙大眼睛寫著迷惑。石昊宇輕嘆,將她摟回懷中低道:「告訴你一段往事,是關於子翔和筱翊年輕的愛情!」然後,他輕緩地道出那一段交織著浪漫與酸楚的深情過往,那一段年少輕狂的愛戀。
聽完以後,湘柔已感動得淚眼朦朧:「那,子翔現在究竟還愛不愛筱翊呢?」
「我不知道,若你在四年前問我,我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你.他愛她,可是四年後的今天,子翔變得深沉、變得孤傲難懂,我什麼也看不出來,惟一肯定的是,筱翊仍愛他,這些年她始終無法放下這段感情。」
「如果子翔知道,他當初的忍痛犧牲卻反而折磨了筱翊,他會回心轉意嗎?」
「也許吧!」當然,前提必須是他如今仍無法忘情於筱翊。
「那你可以把這件事告訴筱翊,讓她知曉子翔愛她的這份苦心呀!」
「不,君子重然諾,我既承諾過子翔永不讓她知曉,就不能違背諾言,也或許真如子翔所說,筱翊需要的只是時間,也許再過些年,她能真正讓這段感情成為過去,更何況,子翔說不定已能淡然釋懷了。」
「說得也是哦!」她嬌憨地笑笑。
「好了,別盡想人家的事,你該想想我。」
「你?」
「好些時候沒見,你不懷念我的親吻嗎?」
「啊?」小臉不禁又燒紅起來,「不……不行,萬一昊宸又……」
「他沒這個狗膽的。」說完這句話后,他封住了她正要開啟的唇,而後,環繞書房的只剩濃濃的纏綿春意。
jjjjjj
回來的路上,湘柔一直想著君筱翊這段令人心酸的感情故事,不知不覺,家門已然在望。
「嘿,湘柔,在想什麼?快撞上電線杆了!」
她回眸一望,原來是二姐:「二姐亂講,這裡哪有電線杆?」
莫婉柔率先掏出鑰匙開門:「沒有嗎?你心不在焉可假不了吧?八成在想你的石酷哥。」
「才不是!」
早料到她會死不承認了:「怎麼一個人回採,沒讓石酷哥送你?」
「昊宇忙。」
忙?莫婉柔嗤哼:「他忙,但卻有時間陪你在床上滾?」
「我們哪——」
話還沒說完,婉柔已翻出一條絲巾丟向她,看也沒看她便道:「脖子上的吻痕遮一下,這樣有損你莫小美人的清譽。還有,記得提醒我,下回見著石酷哥我得說說他,下手別這麼狠嘛!」
這回,湘柔反駁的話再也說不出口,羞死人也!
「婉柔,你別老逗她。」旁觀已久的孟稼軒忍不住開口。
「你親你的小愛人就行了,話這麼多!」
提到孟稼軒,湘柔又想起方才那件事:「對了,孟大哥,有個人你還記不記得?幫我動手術的那個醫術高明的女大夫。」
孟稼軒思忖了一下:「好像……姓君是吧?那個美得不可思議的女醫生?」
「對,她叫君筱翊,而且還是你的學妹呢!」
「君筱翊——」他沉思著輕念,「噢,對呀,我記得這個名字,記得她一進我們大學,就在整個校園引起空前的震撼,輕而易舉地躍上校花寶座;那時幾乎全校的男孩子都為她瘋狂。」連他想不注意都不行。
「哦?」他臂彎中的小女人挑著眉睨他。
「當然,我例外啦!」孟稼軒急忙澄清,『我心中可一直都只有你。」
「對啦,海柔,誰不曉得咱們孟大帥哥對你有多死心塌地。」
「對呀,三姐,筱翊要是有你的幸運就好了。」
「怎麼說?難道這君大美人紅顏命苦嗎?」婉柔的好奇心又被挑起了。
「嗯,她的感情路並不是很順利,」然後她將石昊宇告訴她的轉述一遍,「所以這幾年來雖然身邊的追求者多不勝數,她卻從不曾動過心,因為她心裡始終只有雷子翔。」
「哇,孟大帥哥,這人的痴情跟你有得比!你十二年,她還更勝你一籌,整整十五年呢,你甘拜下風了吧?」
哪有人此這個的?「婉柔,你不曾置身其中,所以你不能體會這段路走來有多苦,但對君筱翊,我卻是感同身受,所以也開始同情起她來了。」
「我也是這麼覺得,筱翊真的好可憐喔,二姐,你不是愛情專家嗎?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幫筱翊?」
「我?開玩笑,我哪會有什麼辦法,你當我是神啊!那個姓雷的還愛不愛她首先就是一個問題了,再說,他的顧慮也沒錯啊,愛情是很美,但夢幻之外也得看看現實,他們的背景的確是相差懸殊,縱使得以結合也難保君大美人日後不會有所怨懟,我才不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
「二姐就愛潑冷水。」連莫海柔都看不過去了,「二姐,枉你是寫盡纏綿愛情的小說家,怎麼想法這麼冷血,我就不太認同你,只要兩個人的感情夠深切、夠刻骨銘心,他們就能包容一切,恩愛度過一生。」
「是,您教訓得是,愛做夢的小孩!」
「二姐——」
「我也不認同,婉柔。」孟稼軒很快地發揮了「婦唱夫隨」的美德,「如果說真有什麼所謂的夢幻,那也是在愛情突發之時,但是君筱翊巳足足愛了十五年,什麼樣的苦沒嘗過?什麼樣的現實沒看清?她很清楚自己愛的是什麼樣的一個男人,而她卻不曾退縮,無怨無悔地執著這份情感,那便足以證明她的決心了,只是我想,雷子翔大概不曾看清這一點,所以當年才會下這樣的決定。」
唉,孤掌難鳴,三票對一票,她無條件投降,「那好吧,如果他們的感情真有你們說的這麼深摯,那麼他們所需要的也只是一記當頭棒喝罷了。根據小說的既定公式,太過鐵齒的男主角或女主角,通常會來一出爭風吃醋的戲碼,不過這對雷子翔沒效,他都明說了,希望她能找到更適合她的人。再不然就是來一出苦肉計,或者是把女主角搞成落難佳人樣,如果雷子翔還愛她、還會為她心疼,自然不會置之不理。」
「可是這好老套哦!」湘柔皺皺眉。
「誰管老不老套,有用就行了。如果諸君不滿意,那麼不好意思,姑娘我也只會這幾招,各位另請高明,我愛莫能助,畢竟,這個故事不是由我執筆,掌權的人不是我。」莫二姑娘帥氣地拍拍屁股走人。
「喂!」剩餘的三人面面相覷,全都無計可施。
jjjjjj
「子翔,待會兒有空去接筱翊,大哥說好一陣子沒見面了,晚上想聚聚。」電話的另一頭傳來石昊宸的聲音。
「好,我知道了。」雷子翔翻著手中的報紙,「地點呢?」
他就是這樣,面對筱翊時太過平常心,從不刻意躲避,如果他此刻回一句:「為什麼是我?」那倒還表示他心頭猶介懷於她,可他從沒有,所以誰也摸不進他的心。
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石昊宸完全搞不清楚,每—個人都絕口不提,問當事人,他們還很有默契地分別回他一句:「都結束了,以後別再提起。」一夕之間,耳鬢廝磨的愛侶成了相敬如賓的兄妹,他們演的究竟是哪一齣戲呀?可他們的樣子看起來又不像是鬧彆扭或產生誤會什麼的,面對彼此時無怨無恨的,偶爾仍不經意地關懷對方,真佩服他們典範的分手哲學!
思考歸思考,他仍沒忘記回答雷子翔的話:「就在家裡頭吧,好久沒嘗嘗筱翊做的菜了,不曉得手術刀拿久了,會不會忘了菜刀該怎麼拿。」
「也好,我待會兒就過去。」收了線,雷子翔深吸了一口氣,拿起外套朝外頭走去。
好些日子沒見到她了,不曉得她過得怎樣?是胖了還是瘦了?生活是順心抑或煩憂?是……成串的思緒在他腦海中轉著,抑不住狂涌而上的思念思潮。
君兒呵……他在心底無聲嘆息。
jjjjjj
剛從手術室出來,某位私交還算不錯的護士小姐告知君筱翊有位外來訪客找她,她已先將他請人她的辦公室內。
訪客?君筱翊洗凈雙手:回頭問道:「他有說他是誰嗎?」
「他說是你哥哥,等了你半個小時了,長得很帥喲!」
很帥?君筱翊見她有點「花痴」的表情,直覺地想到石昊宸,那個美男子老是讓女人有這種反應。
她輕笑:「我想我知道是誰了。」
「喂,筱翔,你哥哥有沒有女朋友?」
她想了想:「應該沒有吧!」
「那,有空介紹我們認識好不好?」護士小姐興奮的說著,只差雙眼沒浮上兩顆心、嘴角沒流下口水。
君筱翊一笑置之:「再說吧,如果他肯的話。」
步行回到辦公室前,正欲開門,身後傳來一陣呼喚:「君醫師!」
她止住動作,轉向聲音的發源處,是同院醫師戴正賢。
「戴醫師,有事嗎?」
「今天晚上不曉得你有沒有空?我想請你一道去聽音樂會。」
君筱翊一聽,暗自在心底呻吟,怎麼又來了,這已是這個星期的第十四個人了。
「我……?她在心底盤算著該怎麼拒絕才不會失禮,正巧身後的門就在此時打開,她隨眼一望,驚訝於眼前所看到的人,「子翔?怎麼是你?!」
雷子翔淡然抿唇:「我想,在這之前我有必要先告訴你,昊宇約了今晚同聚,當然,」他頓了頓,有意無意地瞥了戴正賢一眼,「如果你另外有約,我會轉達昊宇改期。」
「不!」她急忙回道,「我當然不會缺席。」然後她歉然地望向一旁的戴正賢,「很抱歉,你也聽到了,我與哥哥有約。」
戴正賢也有風度地一笑:「既然你另外有事,那這事改天再說好了。」正想離去,他臨時憶起又回過頭來,「差點忘了,這花送你。」
筱翊回他禮貌性的一笑,但並未接過:「我想,基於美化環境的考量,這束花放在公廁等等場所會比較好,再不,服務台或護理站可能也會需要它。」她有些神思不定,心急得直想快些打發他。想著雷子翔就在身邊,她連神情都不自然了,見鬼的戴正賢,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幹嗎在這時冒出來?
戴正賢回以苦笑:「你真懂得拒絕的哲學。」
哪裡,還不是長年累月讓他們這些人給訓練出來的。
「我很抱歉。」老天,這句話她已經說到想吐了!
jjjjjj
好不容易打發了戴正賢進到辦公室來,見著桌上三束怒放的鮮花,她幾乎要呻吟了。
像要撇清什麼似的,她草草將花束移到看不到的地方,藉由喝茶的動作掩飾臉上不自然的表情,根本沒有勇氣看他。
儘管明知他不會在乎,她仍是介意著,也許,是因為心頭仍然有他吧,該怎麼說呢?是她痴,是她傻,多情應笑她,情已成空仍徒留那份幽迷心境,不肯放掉。
雷子翔低斂著眼,深沉的容顏讀不出情緒。
「為什麼不接受他?他不好嗎?」靜默了好一會兒,他冒出這句話來。
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君筱翊輕咳了幾下。
渾蛋!他居然有臉這麼問,還不是因為他!
「怎麼這麼不小心。」雷子翔輕拍著她的背。
「我……咳……沒事……」她又喝了幾口茶順氣,「大概是太累的關係,一不留神就嗆到了。」
「聽說你剛才在動一個大手術?」
「嗯,八個多小時,累慘我了。」經他這麼一問,她才感覺到肩頸還真有些酸疼,甩了甩手臂,她脫下外袍,放鬆全身往椅子上攤去,偏著頭輕捶肩頸。
雷子翔靠上前去,拉開她的手接下了她的動作,神態是那麼的自然,筱翊也閉上了眼,接受他的關懷。
「他不好嗎?」他又問了一次。
君筱翊神情一僵,坐直了身子,定在某個方位的視線就是不敢迎視他:「不……不是這個問題。沒有人是絕對的好,也沒有絕對的差,而是……你知道的,這種事是要看緣分的,我對他……沒那種感覺。」
「是這樣嗎?那麼什麼樣的人才能讓你有感覺?」他一直都知道她的追求者多如過江之鯽,只是不明白她年年蹉跎,空負紅顏,究竟還等什麼?他以為,他們之間的過往於她而言應如南柯一夢,春過無痕了。
噢,他一定得問這麼敏感的話題嗎?
此時,他的神情是完全兄長式的關切,她暗自落寞,有悲難言。
抑下萬般思緒,她強自展開一抹如花笑靨,逼著自己以輕快的語調笑談道:「我說子翔,你這麼早就擔心我嫁不出去啦?別小看我好不好?小妹我就算行情再差,也不至於沒人要,我不會笨得留到七老八十才讓你們清倉大拍賣的。」
「胡說什麼!」雷子翔輕敲了她一記。
「噢,會痛啦!」她揉揉發疼的頭皮,「你來就為了虐待我?」
「當然不是。」雷子翔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只是想看看你最近過得如何。」
「還好啦,馬馬虎虎過得去。」呼!還是閑話家常比較安全,「你,還有昊宇、昊宸呢?」
「昊宇有了他的小白兔,當然是快活得不得了,你還用得著擔心他嗎?至於昊宸,他說很久沒吃你做的菜了,光想就口水直流,標準餓死鬼一個。前一陣子和他聊起你,他還說你手術台站久了,會不會連進了廚房也自然而然地當成手術室,把菜刀當成手術刀,解剖起手中的雞來,搞不好最後我們看到的不是美食佳肴,而是一長串的分析報告:這隻雞的肌肉紋理不錯,十分均勻,就是肝功能不好、大腿骨折、大腸小腸如何如何之類的,搞不好連它的智商你都測得出來。」
君筱翊輕笑出聲:「亂講,你聽他在瞎掰!我才不會這麼誇張呢!」
「是嗎?那麼今晚我期待你的拿手好菜羅!」
「你們都會回家?」
「昊宇是這麼說的。」
她已不記得雷子翔是什麼時候搬離家中,與昊宇他們同住「獨天盟」內,有好長一段日子,他總是早出晚歸,兩人難得見面,有時未免來回奔波,時間太晚他便留宿「獨天盟」內,約是在她大學畢業后,他認為她可以獨立了,打算搬離家中,給她自主的空間,作這決定時,他放心不下地問她:「你一個人,可以嗎?」
當時,她柔腸寸斷,千般不舍,萬般不願,卻只讓眼淚流在心底,匯成河流淹沒哀戚的心。她知道,若她當時說了個「不」字,他是怎麼樣也不會離她而去,但,她仍是強迫自己對他放手,努力地綻放微笑告訴他:「我可以的,你不用掛心我,安心去做你想做的事。」
於是,他走了,而她,卻在他背身之後流下淚來,那一夜,她在他房裡,擁著他的枕,為他哭到夜盡天明。
「筱翊、筱翊!你在想什麼?」
雷子翔的叫喚使她由恍惚中回神:「啊?什麼?」
「很累嗎?怎麼整個人看起來恍恍惚惚的?」他神情掩不住憂心。
「不……不是啦!我是在……呃,想今晚該煮些什麼菜好。」她臨時抓了個借口,答得牽強,但雷子翔顯然接受了她的說詞。
「如果太累的話就別下廚了,外面多的是賣吃的。」
「那怎麼行,我得打破昊宸的『解剖論』,免得他把我想得太不堪。」她露出微笑,「好啦,就這麼說定了,等一下陪我上菜市場買菜。」
雷子翔拿她沒辦法,只好點頭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