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寂靜幽暗的房內,窗口流瀉進來的暈黃月色是室內惟一的光源,融於黑暗中的寒傲容顏如夜一般冰冷。

倏地,他的眼眸一凜,隱於黑暗中的身軀反射性地斂起那股屬於他的冷凝氣息,蓄勢待發的身子瞬間處於備戰狀態,任何再敏銳的人皆難以深知他的存在。

下一刻,他微鬆開原本緊拈在手中、閃著寒芒的短鏢,眼一閉,安適自若地躺回椅背。

門一開的同時,他手中的鏢也電掣般脫離手中,朝來人毫釐不差地迎面射去!

「哇!」來者驚叫一聲,機靈利落地旋身一閃,「老哥,你謀殺啊!」

石昊京小生怕怕地瞥了瞥釘在門板的利刃,就差那麼一點點,他俊美絕倫的臉蛋便毀於一旦。

老哥「神射手』的雅號真不是浪得虛名,瞧瞧,他看也不看就能分毫不差地命中目標,要不是他手下留情,向來刀無虛發的他哪容自己如此輕易閃過。幸虧他身手利落,要不早被老哥玩死喲!

「死出去。」漠然的語調聽不出任何情緒。

石昊京滿心不甘願地退到房外,嘴上猶以旁人聽不到的音量模糊地嘀咕:「不過就是忘了敲門嘛!江湖兒女何需計較這一套……」

這一回,他安安分分地敲了門,直到裡頭傳來他親愛的哥哥的聲音:「滾進來吧!」

「喂,我說老哥,你這就不對了,罔顧手足之情地玩我的命,我可以不和你計較,反正我賤命一條嘛!沒老兄你鑲金帶銀的命尊貴。可是人都是有尊嚴的,想我也是堂堂七尺男兒,一下叫我『死出去』,一下又說『滾進來』,你以為你在叫狗啊!有點禮貌會要你的命嗎?」

「嗯哼!」對於他慷慨激昂的即席演講,石昊宇只回以談得不能再談的輕哼,冷眉一挑,睥睨地看著那個斗膽在他面前放肆、拍桌又叫喝的弟弟。

他,堂堂名震四方的獨天盟盟主,當今世上敢當他的面這麼囂張的人,惟有眼前這膽大妄為的小子,而很不幸的,這個活得不耐煩的渾小子正是他世上惟一的親人。

「嗯哼!」石昊宸極端不滿地學著兄長的口吻哼著,「你知不知道你這個表情實在污辱人到了極點了。」

石昊宇眉頭微蹩了一下,修長的五指把玩著冷芒閃閃的短鏢,玩味似的沉吟道:「你想,什麼樣的死法比較適合不知天高地厚的渾小子?

石昊宸白眼一翻,「別告訴我,你又打算『大義滅親』了。」

顯然,他並未將石昊宇的威脅放在心上。他這個大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永遠只會用那種沒有情緒的冰冷神態,面對每一項人、事、物,儘管自己無所不用其極,就是激不起他絲毫人性化的感情反應,他甚至在考慮,哪一天要犧牲形象演個親情倫理大悲劇來騙騙他的淚水,但是……!結果可想而知的,他可不會蠢得付諸行動。

與其說石昊宇喜怒哀樂不形於色,倒不如說他全無喜怒哀樂要來得準確些,就算獨天盟今日毀於旦夕,他也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畢竟他們走的這條路,等於是在人間與地獄里遊走,他們早看透了生命中沒有絕對,一個連生命都不再拘泥的人,他還有什麼好在乎的?石昊宸真的很懷疑,這世間還有什麼能超越生命的依戀,激起他大哥感情的漣漪,掀起他的狂悲與狂喜?

大概沒有吧!他太清楚石昊宇的冷酷了。

察覺他出神的凝視,石昊宇挑起眉,「看什麼?」

「沒有。」石昊宸收回自己的失態,拉了張椅子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斂起笑意正色道:「有結果了。」

「終於打算說了。」石昊宇似乎並不訝異,他了解石昊宸的辦事能力。

還是那副沒有表情的死樣子,石昊宸又開始不爽了,「你就不能稍微驚訝一下?再不然感激或慰問地說句『辛苦你了』也成啊!」

石昊宇斜服了他一眼,「那你不如殺了我。」

辛苦你了?這種足以令他掉一卡車雞皮疙瘩的噁心話,就是砍死他,他也說不出口。

「你有沒有良心呀?喔!我就活該要為你鞠躬盡瘁、拋頭顱、灑熱血,你卻天殺的連一句慰問也不屑給,你不怕引起人神共憤嗎?」

石昊宇雙眸危險地緩緩眯起,「你今天話特別多。」

正所謂「山可移,性難改」、「朽木不可雕,糞土之牆不可污」、「狗改不了吃屎』,指的大概就是這種人吧!他怎麼會以為世間有什麼事物能牽動這座冰山的情感呢?噢,這想法蠢得連他都不能原諒自己。

石昊宸認命地重重嘆了口氣,「好吧!言歸正傳。近來的販賣人口案的確是傲鷹幫乾的好事,他們先是暗地裡接二連三地強擄年輕貌美的女孩,有計劃地組成賣春集團偷渡國外以牟取暴利,現在就連襁褓中的嬰兒也

不放過……」

他將一疊資料袋往石昊宇的方向丟去。石昊宇白了他一眼,抽出資料觀看,一邊聽他繼續講解。

「資料中這間孤兒院頂著慈善的名義,事實上卻是掛羊頭賣狗肉,暗中與傲鷹幫狼狽為奸,將這些年幼的小孤兒賣到世界各地,有些讓不孕夫妻領養,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可是運氣較背的,不乏被卷人黑道之中,有計劃地訓練成頂尖殺手,若任其發展,可預見不久后的將來,黑道勢力的蔓延與擴張將無人能掌控,後果不堪設想。他實在很懷疑,喪盡天良的事干多了,拿這種錢難道不怕半夜會做噩夢嗎?

石昊宇愈聽,眉宇攏得愈深,寒眸已然降至冰點。

卯上了嗎?」石昊宸看著哥哥的表情笑問。

「重點!」石昊宇懶得和這個明知故問的死小子計較。若不打算插手,他會交代石昊宸去探查一切嗎?他明知道他不做沒意義的無聊事。

石昊宸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也不多說廢話,「明天兩方人馬會再一次碰頭時間、地點,資料中寫得很清楚。有必要提醒你的是,傲鷹幫猜到我們八成會插上一腳,你想,他們會沒有禦敵方案嗎?」

見石昊宸俊爾的容顏帶笑,熠亮黑眸閃著奇特光芒,他便知道事情別又有趣。「什麼意思?直說吧!」

「你知道他們有多污辱人嗎?居然拿個女人當王牌,妄想使招美人計,哈!滑天下之大稽,又不是不曉得咱們石大少是出了名的冷血無情……」

「閉上你的狗嘴!」石昊宇冷冷地白了他一眼。

石昊宸遭他這麼一喝,委屈而「哀怨」地瞅著他,「實話嘛,人家還不是怕你上當。」說著,他趨於正色,「那女人絕不是省油的燈,否則傲鷹幫怎會對她寄予厚望?你千萬別輕敵,要知道,再怎麼氣蓋山河的英雄豪傑,通常都死在女人手中,而那女人據說貌美絕俗,明艷不可方物,就怕你防不勝防。

「何妨拭目以待?」他冷冷地笑了,笑意卻未曾到達眼眸,反而化成一股凍人的森冷寒意。

女人?呵,只要她敢來,是的,只要她敢,他會讓她明白,石昊宇絕不是她玩得起的人!

要不是習慣了,再加上自己天生好狗膽——這句是石昊宇常說的——這一刻,石昊宸大概已因兄長渾身所散發的冷凝氣息而毛骨悚然,嚇破了膽。別懷疑,石昊宇就是有本事製造出這麼「驚悚」的效果,沒去拍靈異片,真是埋沒了他的天生長才。

石昊宇調整了一下坐姿,將手中的資料往旁邊一丟,終於想到要抬眼正視他親愛的同胞手足,「今天比我預定的時間晚了許久,你又到哪裡為非作歹去了,」

「什麼為非作歹,麻煩請講行俠仗義好嗎?」石昊宸抗議地叫道。

石昊宇不置可否地輕哼。他太了解這個惟一的弟弟了,石昊宸的血氣方剛與自己的冷凝深沉完全南轅北轍,本著「路不平,眾人踩」的一貫原則,造就了他的狂放傲氣及「惹是生非」的高超本事,這樣究竟是好是壞,他也沒個准,因為自己實在也不見得稱得上「正常」。

所以啊!那打著獨天盟名號「劫富濟貧」之類的挑釁情事,十成十皆是石昊宸的傑作,自己是絕不會無聊到做這種事。

「那麼今天你又到哪裡『行俠仗義』去了?」石昊宇難得配合地問。

腦海不禁又浮起那張俏麗嬌美的容顏……倏地一驚,石昊宸甩甩頭,「沒什麼,只不過不小心順手救了一個女人罷了。」

「哦。」石昊宇審視他略微失常的怪異神色,「一個女人?」他沉吟著重複道。

「你那是什麼表情,法律有規定女人不能救嗎?」石昊宸氣惱地叫道。

就算有,這個視法律如無物的狂妄小子也不吃那套。想一想,挺有趣的,石昊定今晚首度真心笑了開來。

「你讓我覺得你是在恥笑我。」石昊宸沒好氣地悶聲道。

女人?石昊宇抬頭,幽幽的眼定在穹蒼中某顆特別明亮的星子上,如果女人的同義詞是愛情,那麼,今生註定與他絕緣。

@③@

「咳咳……」

不行,喉嚨愈來愈痛,多年經驗告訴她,這是大病前的預兆。

湘柔喝著保溫杯的溫水潤喉,一邊想著不去看醫生真的不行了。

昨天早上本以為沒什麼大事硬是撐著上學,反正剛好是星期六,只上半天課,但今早醒來,她就知道不太樂觀,喉嚨像結了鉛塊不說,整個人也四肢無力。任何小感冒一到她身上,她就是有那個能耐將它「發揚光大」。她苦笑出聲,自嘲地想道。

所以說呀,做人要認分,身體不好就別勉強,瞧瞧,鐵齒的下場就是這樣。

「湘柔,你又生病了是不是?臉色不太好看耶!」海柔關切地探頭進來。

「沒關係啦,小感冒而已。」她故意說得輕描淡寫,不願姐姐們為她擔心。

「我看不妙喔!要不要去看醫生?我叫稼軒送你去。」海柔想想不妥,不放心地探探她額上的溫度,還好沒發燒。

「我正打算去,不過,不用麻煩孟大開了,讓你們多點談情說愛的時間,免得冷落了你,害你高唱『百女豈無夫,爾獨哀怨深』。」湘柔俏皮地吐吐舌,拿了皮夾便開溜。

「小鬼!」海柔搖頭笑嘆,白居易要是聽到,一定會被她不倫不類的引用法氣得再死一次。

@@@

走在大街上,湘柔不住地搓著雙手保持溫度。「呼!好冷。」

雖然下午的氣溫不若上午這般寒冷,不過,冷氣團壓境還是很有看頭,她有些懊惱自己怎不多穿件衣服出門。

看完病,拿了葯兼打了一針后,她加速步伐,想快快投奔她溫暖可愛的家。

極度不適應人群的她,走路往往是挑幽靜而鮮少有人走動的巷子因為太過繁雜的地方,讓她有莫名的恐懼及壓迫感。

就在她行經轉角處時,不期然捕捉到的聲浪令她呆若木雞,震驚得失了反應能力——

「我以為你的行事原則是狠、絕、冷,利落而不留情面。」

「我是。而且,我從沒說過我打算留那幾條狗命。」

沒有溫度的話語,令人由心底冷了起來。湘柔打了個寒顫。玉雕般的容顏瞬時血色退盡。

老天……她是不是下小心聽到某項血腥噬殺之類的陰謀?

任何人碰上這種事,誰不是轉身溜之大吉,就當沒聽到過;以免被卷進這樁可怕的是非之中。可是上蒼啊!湘柔本就比平常人還要膽怯,尤其在極度震撼之

后,腦海只剩下一片空白,她全身好似虛脫了般,雙腳虛軟得完全不聽使喚,身體下意識地癱靠牆壁。

「如今的行蹤呢?」簡潔利落的問話。

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石昊宸很合作地回答:「子翔最近傳來的消息,說左方三條街之外,如今正逐漸靠近預定地點——安居街。」頓了頓,他挑眉問道:「他還有多久的壽命?」

石昊宇回他一記冷眼當警告,表示他問太多了。

「這安居街——改成『安眠街』會不會比較貼切?」石昊宸不理會他的冷漠,徑自發揮他不怕死的精神調笑道。

「長眠街或腥風血雨街如何?」石昊宇淡哼著回他一句。

「屍橫遍野或血流成河街更絕。」有的人就是天生反骨,嫌自己活得太美好,石昊宸是一例。

「或者你想陪他們長眠?」石吳宇冷起瞼來,「正經事不去做,死賴在這裡哈拉一堆,你想考驗我的修養嗎?」

「嘿,這種三流角色有必要我親自出馬嗎?你大污辱人了吧!」

「是誰叫我別輕敵的?」

「呵!為了洗刷恥辱,待會我宰了那雜碎給你看!」

一番對話傳進湘柔耳里,她已手腳發軟、渾身發寒。

老天爺,他們究竟還有沒有人性?談起殺人有如吃飯一般談笑自如,眼也不眨……好可怕回

她該當作沒聽見,將此事拋諸腦後。可是,一條人命就掌握在她的一念之間,若置之不理……不,她一定會噩夢連連,她的良心也不允許自己這麼做。

深深吸了口氣,她努力控制內心不斷升起的驚懼感,命令自己轉身跨出步伐她知道安居街在哪裡,也許—一還來得及。

就在她轉身的同時,石昊宇靠牆閑適的身於一凜,機宜地察覺到空氣間不尋常的波動,該死!方才怎會如此大意。

凜起的寒眸朝神色同樣嚴峻起來的石昊宸示意了下,石昊宸有默契地點了下頭,迅捷如風地閃身至只有數步之遙的轉角處,攫住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得嬌容慘白的湘柔,石昊宇也在同時反射性地掏出隨身的消音手槍指向她。

「啊——」她脫口驚叫,本就蒼白的小臉,如今已白得泛青,若非咬緊牙關死命撐著,此刻她定已軟軟癱在地上,不省人事。

看清眼前的人兒后,石昊宇下意識地鬆緩下來,舉槍的手也已垂下,「昊宸,放了她。」

放了她?!石昊宸瞪大眼,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一」

「一個過路人罷了,不礙事。』他淡然道。

過路人?他連質問也沒有耶。

「你是嗎?』石昊宸似笑非笑地瞅著她問。

「我……」完全顫抖的聲調根本說不出話來。為什麼那個笑容會讓她不寒而粟,打心底驚怕起來?

「夠了,昊宸,別嚇著人家。」石昊宇向來不傷無辜的第三者。

「但她或許聽到了什麼。

用不著石昊宸提醒,看她沒有一丁點血色的蒼白臉龐及藏不住的驚懼,他也知道她不可能一無所知。

「你以為那有差別嗎?」石昊宇冷漠地回答。

這麼纖弱的人兒,嬌柔得完全沒有危險性,他向來冷硬的心竟閃過一絲不忍,不忍?他不曉得無情的自己也能有這樣的情緒。

「你確定?」石昊宸以看怪物似的眼神研究他。

石昊宇手中的槍轉了轉,順手放回腰間,神情堅毅地說:「我說放了她。」

石昊宸聳聳肩,鬆了手,「你走吧。」

直到胸口傳來悶痛,她才曉得要深深吸幾口氣,讓新鮮空氣灌進肺腔。她不敢多想,使盡了全身力氣舉步離開。

「喂,你吃錯藥啦!」石昊宸以手肘頂了頂他老哥的胸膛,目光仍未調離那走不遠的窈窕纖影。

石昊宇面無表情,「小白兔,一隻沒有攻擊性的小白兔。」

這就是他對她的感覺。

「還是一隻美得絕世罕見的小白兔。」石昊宸帶笑的眼眸又不安分地調侃人了。

「石昊宸!」寒氣逼人的臉龐又緩緩凝結成霜。

石昊宸暗暗咋舌,立刻學會識時務者為俊傑。「私怨暫緩,辦正事要緊!

說完,他一溜煙逃得無影無蹤。

@@@

該去警告那個有生命危險的人嗎?

湘柔不斷地在心底反覆自問,一顆拿下定主意的心左右搖蕩著。幾分鐘前的教訓仍令她心悸,她其實真的沒必要去自尋死路,這渾水不是她趟得起的——剛才她便充分地了解到這一點。

可是……殘餘的良知又讓她無法見死不救。她該怎麼辦?

在猶豫的同時,她竟不自覺地走到了安居街。

她深深地知道,今日自己若是轉身離去,那未來的生命中,她一定會為今日之事深切地引以為疚,想著那個也許可以逃過一劫的人卻因她的怯懦而失去了存活的權利—一然後;她會永遠介懷此事,拋不開良知的指控……

也罷,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她打定主意,反正都來到這裡了,她就見機行事。

雖然,她打算數的那個人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人,但總是一條命,在她純善的觀念里,一直是以法律為思考中心,只有在法律之下,所進行的一切才是正確的。

同樣是一個轉角處,她頓住了腳步,看見一個矮胖男人正與一名婦女狀似神秘地喁喁交談,然後婦女將一袋裝著不知名資料的牛皮紙袋交給男子。

是他們嗎?湘柔思忖著。她不清楚,但整條僻靜的巷子只有他們而且他們看來,也不像是什麼循規蹈矩的尋常人家。

不管這麼多了,也許潛意識裡,她了解到情況與自己的猜測相去不遠,他們絕對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就算再壞的人,也必須由法律來定他們的罪,而不是縱容私人恩怨,讓他們死得不明不白。

有了這樣的念頭,她鼓足了勇氣走上前去。

「我不曉得是不是你們,但我無意中得知有人會在這附近取某人的命,如果你們不幸恰巧就是我說的『某人』,勸你們最好早點離開,言盡於此。」其他的,也只希望他們好自為之了。

「等一等!」男人滿臉錯愕,「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都說了我是無意中得知的。」她急著想離開,與陌生人相處令她莫名地恐慌,方才能說那麼多話,除了奇迹之外,大概只能說是她天性中的善良所啟發的救人勇氣吧——雖然她明白自己今日的行為有多麼愚蠢。

「這種事豈容你輕易得知。」男人阻止她離去,庄根就不相信她的話。

湘柔驚嚇得退了好幾步,「與其在這裡盤問我,不如先逃命要緊。」

然而,他們根本不給她離開的機會,那男人使了個眼色,倏地,那名婦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們……」她驚恐地倒抽了口氣,好不容易有點血色的臉龐又再一次慘白。她好心救人反被螫?早知如此,當初她便沒必要涉身這樁是非,難怪大姐老說世風日下,要她學著別一徑以自己的善良純真行事。

「你要乖乖跟我們走,還是要我用強制手段?」男人露出邪邪的笑容。

幾年下來,因為多次有獨天盟作梗,所以傲鷹幫在行事上亦趨謹慎,莫說外人,就是身處做鷹幫也休想查到絲毫蛛絲馬跡。今天的碰面在聯繫處理上,完全隱密得滴水不露,怎有人能神通廣大地探查此消息?所以,認為是這女孩誇大其詞。然而她又怎會得知他們在—一不管她知道了多少,他都不可能放她走,她的姿色百年難得一見,既然她主動送上門,他們也用不著跟她客氣,這女孩絕對能替傲鷹幫賺進不少鈔票。

接收到他所傳遞的訊息,婦人表示贊同地點頭回應。

「不,你們不能這樣……」湘柔渾身顫抖。她沒想到才剛逃出一個龍潭,竟又不自覺地跳入另一個虎穴。

老天!誰來救她?

湘柔沒有多想,本能地拔腿便跑。然而才一轉身,目光便迎向另一道寒若冰霜的沉沉冷眸,她倒抽了一口氣,絕望地知道自己別想活了。

石吳宇噙著冷笑走近,「真巧,又見面了啊!」

湘柔駭白了臉,嚇得擠不出一丁點聲音來,一雙大眼睛只會又驚又懼地盯住他。

她——也是傲鷹幫的人吧?

該死!他竟輕信了她眼眸中的無助與柔弱。而她,竟斗膽拿她楚楚堪憐的表相來欺騙他,才一轉眼,她就回過頭與微鷹幫接頭—一自己方才怎會蠢得以為她一如外表的單純無邪呢?需知,看來讓人愈不設防的女人才是最危險致命的,而他竟忘了這個道理。

再也不會了,他發誓!

「子翔、昊宸,交給你們了。」石昊宇平空喊道。

兩條人影不知由何處掠身而出。那對男女一驚,轉身便要竄逃,然而石昊宸他們又豈會讓他們如願,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對方只得出手;出乎意料的是,那對男女的功夫底子竟不容小覷,著實讓石昊宸與雷子翔大大吃了一驚。

而石昊宇只是目不轉睛地瞅著湘柔,將她每一寸的情緒轉折盡收眼底。她是怎麼辦到面無血色的?好逼真、好傳神,他不得不為她出色精湛的演技喝彩。

一番纏鬥過後,本來就沒什麼耐性的石昊宸已漸感不耐煩,他一個閃身躲過攻擊后,利落而精準地掏出腰間的槍對準對方。

「不好意思,本少爺沒興趣和你玩下去。」石昊宸擺出一臉「我很抱歉」的無辜樣。

相較之下,雷子翔就厚道多了,他赤手空拳地應戰,不似石吳展的「勝之不武」。混亂中,他們沒發覺男子朝婦人使了個眼色,婦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身上的槍——

然而,她的速度再快,也沒平空飛來的短鏢快!那把槍都還沒來得及對準任何人,持槍的手便掛了彩!

石昊宇的目光仍緊緊鎖在湘柔身上,沒人來得及捕捉他的任何動作,只有那柄代表石昊宇的短鏢證實了他曾有過的舉動。

婦人知道不該戀戰,當男子迅速將手中的東西往她丟過去,她便火速利落地抽身。

雷子翔一秒鐘也沒多浪費,隨後緊追上去。用不著盟主交代,今天最主要的任務,是得到他們方才交易的資料。

很好,該擺平的都擺平了,就剩下這個深藏不露、居心叵測的女人了。

石昊宇扯出一計令人寒到骨子裡去的陰冷笑容,直瞅著她,「你怎麼說?」

「我……我……」極度驚嚇令湘柔魂不附體,全無血色的唇畔除了輕顫外,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響。

慘了,明知這人惹不起,她真不該多事的,這下一她恐怕會死得很難看。

多麼絲絲入扣的演技啊!難怪石昊宸那小子會叫他別輕敵,難怪傲鷹幫能自信十足地使出這招「美人計!」

美人計——他細細玩味著,冷酷至極地笑了。他不得不承認,她美得不同凡響,的確夠本錢玩這種別人玩不起的危險遊戲。但,他也說過,任何人敢動將他玩弄於股掌的念頭,絕對要有付出相當代價的覺悟。

既然她要玩,他絕對奉陪!只是他會讓她知道,他不是她玩得起的人。

寒眸一凜,眼瞎透露著難測的訊息,他一步步逼近她。

「不…不……」湘柔驚駭得直往後退,他太可怕了,渾身散發著足以將人凍結成霜的劇寒。

驚惶而不穩的步調,再加上不意中踩到地面的小石子,她腳底一滑,踉蹌地往後栽——石昊宇並未讓她有機會與地球表面擁抱,強悍的鐵臂一勾。攬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纖腰。

「啊……」極度駭然的湘柔,此刻已是驚懼到了極限,在心膽俱碎地釋放出隱忍多時的惶恐之後,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昏了?真的假的?沒聽過有人的演技好到說昏就昏耶!

縱使有些許愣然,他亦掩飾得極佳,雙臂一展,他沒有猶豫地抱起她。

懷中感受的重量,令他不自覺地蹩起眉頭,她輕得不可思議,他幾乎用不著使什麼力便能輕易舉起她,她是吃羽毛長大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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