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歆雨拉開門,一眼便看見戴著墨鏡的辜煋仲正靠在跑車旁講電話。

雖然看不見他的眼睛,但從他略微緊繃的身體,可以看出這通電話讓他很不高興。

當歆雨走到他身邊前時,他已經結束了通話。

「有麻煩?」

「有人催我回台北工作。」辜煋仲聳聳肩。

開發案已經遲了一個多月,但如今不管說什麼,他再也不想冒險。

一個星期前,他不過回台北處理一點事,回來時歆雨就出意外,直到現在回想起來,他還心有餘悸。

這一次,除非他跟她一起走,否則他絕不離開她身邊。

「也對,你也在這兒待了好一陣子。你是做什麼的?怎麼可以請這麼久的假?」歆雨動作熟稔地坐上他的車。

「你呢?」辜煋仲沒有回答,反倒如此明知故問。

他在公司大樓的大廳和她初遇后,當天便知道了她的個人資料,全憑訓練有素的手下與家族完備的調查系統。

「我?」歆雨繫上安全帶的動作因而一頓。

「不打算回台北工作?」他試探地問。

剛才那通電話,正是總裁大人親自打來的。

公司里,一個極重要的開發案正等著他,還有一個產值嚴重衰退的弱質部門需要他回去整頓。

想想他剛剛是用什麼理由搪塞的?有事?還是走不開?氣得總裁大人差點摔電話,惡狠狠的抬出十多年的友誼來警告他。

「如果你兩個星期前這樣問我,我會跟你說,對!我受夠了台北那個爛地方!但是,優閑了這麼多天,我好像又有一點懷念那種忙碌的生活。」歆雨轉頭對他笑著說。

自從在病房醒來第一眼看見的人是辜煋仲之後,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對他的感覺好像變了。

不是他陪伴在身邊的舉動感動了她,也不是在昏厥前看見他奮力營救她的樣子影響了她,是他的眼神,如此專註又熾熱的眼眸,讓她輕易地被他收服。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那令她心醉的眼神,之後沒有再出現過。

「想回台北了?」辜煋仲看她一眼,發動引擎。

「再過一陣子吧!我有點擔心奶奶。」歆雨肩一聳,視線看向窗外。

「把她接來辜家,跟我奶奶作伴,你覺得怎樣?」辜煋仲將前兩天奶奶跟他提過的事說出來。

「不好。」她想也沒想便這麼道。

辜煋仲抿著嘴,以為這是她拒絕他的反應。

「她喜歡一個人過清幽的日子。」歆雨跟著解釋。

他深邃的眼眸直望著她,眼中的情緒複雜難辨,看見她也轉頭望過來,他立即恢復平時冷靜自持的模樣,那些深沉的情愫只有他自己明白。

「完全的自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愉快。」他這麼說。

以前他認為對的想法、享受的事,遇上她后全盤崩解。

歆雨沒有回應他的話,只是深思著。

車子來到市場,照著陽奶奶所寫的清單,兩人迅速買妥所有食材。

辜煋仲替歆雨提所有東西,看著氣質出眾的他雙手掛滿廉價的塑膠袋,不協調的畫面讓她忍不住輕笑出聲。

他揚了揚眉,睨她一眼,模樣彷彿問她這有什麼不對。

「別生氣,只是覺得真是委屈你這位大少爺了。」歆雨與他並肩走在一起,態度輕鬆地說笑。

「既然知道委屈我,是不是該打賞一下?」辜煋仲將所有東西移到同一手上,空出一手揉揉她的秀髮。

「打賞?」歆雨輕輕皺眉,想了一下,燦爛的笑開來,「我請你吃北方餃子,怎麼樣?」

「你親手包的?」他揚起一道濃眉。

「親手端給你的。」她臉上笑意更濃。將兩人關係定位在朋友,讓她可以輕鬆面對他,至於病床畔那兩道眼神,就先當作純粹是她的錯覺吧!

「這樣不好。」他揚眸瞅著她,表情顯得不太滿意。

「哪裡不好?」歆雨大方迎接他的凝視,慧黠的雙眸看著他。

「這樣我不就跟上館子吃飯的客人無異?」他抗議。

「當然不一樣。」她睨他一眼,模樣親匿。

「喔?」辜煋仲目光一亮,為她偶爾展現的親匿舉動欣喜。

「你是我的朋友。」她故意這麼說。

「不能有點特殊待遇?」他的眼眸瞬間一暗。

「特殊待遇?」歆雨皺眉,「怎樣算特殊待遇?」

辜煋仲將視線望向遠方,語調平穩地道:「到我家。」他說著,表面上不動聲色,但眼底迅速閃現一抹期盼。

「什麼?」

「親手做餃子給我吃。」他第一次對女人開口提出要求。

「親手做餃子給你吃?」她停下腳步,想了想,出乎他意料之外地說:「好像沒有拒絕你的理由。」

「你願意?」辜煋仲的黑眸瞬間變得熾熱。

「誰教你救了我一命?」歆雨對他眨眨眼,水眸中漾滿淺淺的笑意。

「你打算用餃子相抵?」

他垂眸覷她一眼,嘴角往上一撇,似笑非笑的不羈模樣讓她心跳狠狠漏了一拍。

「不然呢?」她知道自己很不知感恩,但她就是喜歡看他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

「你怎麼不學學電視?」他興緻勃勃地提議。

「電視?」這關電視什麼事?

「通常這個時候,你應該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求我讓你以身相許。」辜煋仲的黑眸里儘是促狹的笑意。

歆雨被他話里的暗示惹紅了雙頰,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以身相許,是古代人才做的事。」

「現代人為什麼不行?」他理直氣壯地反問。

「其實沒什麼不行的。」

他有些愣愣地望著她,精銳的雙眸恰巧捕捉到她眼中閃過的抗拒。

「你的意思是?」他收回攻勢,不想逼她太急。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們約好暫時只是朋友,就不應該學古人做這些有的沒的。」歆雨揚起雙眉。

「我覺得很值得效法啊!」辜煋仲的語氣裡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濃眉微皺,裝出一副不解的模樣。

「朋友之間一旦經歷過那種事,會把單純的感情變得複雜。」

「複雜沒什麼不好。」他低語,跌入谷底的心情,不似他外表表現出來的那般輕鬆自若。

「什麼?」歆雨聽不清楚他的話,皺起眉問。

「你什麼時候來我家?」辜煋仲適時轉移話題,將食材放進跑車裡,坐上駕駛座后又補充道:「什麼時候過來包餃子?」

「真的要?」

他大少爺想吃什麼沒有,幹嘛硬要吃她包的餃子?

「不是說好了?」辜煋仲冷冷瞥她一眼,少爺脾氣浮上來。

「到時候難吃,你可別吐出來!」她警告道。

「不會。」他保證。

他對吃的東西很少挑嘴,在荒山野嶺,只吞乾糧過好幾個月的紀錄他多得是。

「別答應得太快,到時候你吐出來,說不定我跟你連朋友都沒得做。」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可以放棄這個念頭。

雖然嘴上說是朋友,但歆雨太清楚他身上強大的電流,在公開場合還公艾,一旦兩人單獨相處,老實說,連她自己都沒有把握兩人之間的界線是不是還可以劃分得這麼清楚。

「你做什麼,我就吃什麼。」辜煋仲性感嘴角露出縱容的笑意。

「這麼委屈?」她取笑道。

她不相信眼前這個男人會這麼聽話話,聽他奶奶說,他從小就有怪癖,只做自己認為對的事,從小就有自己的定見,各方面都是,包括穿衣、飲食,沒有一項例外。

「我委屈的不是這個。」他別開眼,不想讓她看見他眼底的感情,怕嚇到她,更怕失去她。

歆雨感覺得到他迴避的態度,隱約了解他未出口的話代表著什麼意思,如果她正視他刻意為了她收斂的感情、確認他那真誠的熾熱雙眼是特別為她展現,說不定她的一顆心會就此淪陷。

而這不是她樂意見到的結果。

說穿了,面對愛情,她已經變得軟弱,小心翼翼得近乎可悲。

如果今天對象是別的男人,也許她不會這麼放不開,辜煋仲的與眾不同、卓越不凡,對她而言是種無形的巨大壓力。

她不是自卑,而是累了,所以渴望穩定平凡又真實的感情。

「我後天有空。」這回換歆雨轉移話題。

「後天?」辜煋仲皺眉,想起後天答應兄長的事。

「有事?」她看出他遲疑了一下。

辜煋仲看她一眼,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直到車子開到餐館前,他才從胸前抽出一支筆,將一串地址寫在便條紙上,遞給她。

「十二點,直接到這裡來。」辜煋仲低頭望著她,感受著有話不能說出口的痛苦。

「好,我會準時到,不過,等我擀好面,包好餃子,恐怕都已經下午?!」她還沒死心,希望他能自動打消這個念頭。

「那好,中午我先煎兩塊牛排給你墊墊胃。」辜煋仲絲毫不肯讓步。

「你會下廚?」歆雨毫不掩飾語氣中濃濃的質疑。

「你大概認為我只是那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有錢少爺,對吧?」

他不希望她只看見表面的辜煋仲,他要她真真實實地走進他的生命里,而且只有她能這麼做。

「你不是嗎?」

「我不介意你親自從我身上找答案。」辜煋仲失笑,模樣率性迷人。

「是嗎?我確定不用帶胃藥過去?」她存心不讓他得意。

「因為我吃了你做的餃子?」他反問。

「不是,是因為我吃了你做的牛排。」歆雨朝他揮揮手,「如果你真的要煎牛排,請給我九分熟。」

呵,歆雨幾乎把他當作服務生兼廚子。他俊臉上的笑意不由得加深。

「九分熟?」他揚起眉。九分熟的牛排能吃嗎?不會太老或太硬?

「不行嗎?」她清楚看見他不贊同的表情。

「如果你堅持,我建議改換成魚排或海鮮料理。」辜煋仲提出中肯的建議。

「如果我偏要吃九分熟的牛排呢?」歆雨很好奇他會有什麼反應。

「恕難從命。」他冷冷地回絕。

要就吃最好的,牛排最好是五分熟,七分熟他還能勉強順她的意,如果是九分熟,那大可不必,他不想白白糟蹋一塊上等牛肉。

「你非要這麼固執不可嗎?」歆雨水靈的眸子里開始有火光竄動。

「我可以煎一塊你想要的牛排給你。」他只好稍微讓步。

換作別的女人,有幸吃到他親手烹調的食物早就感動得痛哭流涕,哪會像她,不知感恩就算了,還在這裡為了幾分熟這種小事跟他斤斤計較。

「但書是什麼?」她問,一眼看穿他滿臉的不贊同。

「你要吃一口我做的牛排。」他開出條件。

「為什麼?」歆雨自然地問。

她不是那些被他一電就會暈頭轉向的女人。

「因為,我的牛排五分熟。」他如此回答。

歆雨皺眉看著他,不明白這兩件事之間有何關聯?

辜煋仲瀟洒的一笑,「相信我,五分熟才是最對得起牛的吃法。」

歆雨不懂,既然都要把牛吃掉了,為什麼還要對得起牛?

***

雙手提著做餃子的食材與工具,她穿過一座廠房,打算抄近路前往辜煋仲所給的地址。

這時,幾聲狠戾的低喝勾起她的好奇,她輕輕蹙起眉,往聲音來源處探頭,這麼一看,倏地讓她屏住呼吸,瞪大雙眸。

「我警告你,別太囂張!我們十幾個人,不一定會輸你一個。」

十多名男子中的為首者一臉狠勁,瞪大充滿恐嚇的雙眼,直瞪著前方舉止優雅的偉岸男人。

辜煋仲狂野的黑眸如鑽石般耀眼奪目,強風從他們身上刮過,瑟冷的溫度令眾人打顫,唯獨他一人傲立在驟起的風中。

他的黑髮隨風飄動,以緩慢的優雅姿態在他的俊臉兩旁款擺,漸漸地,他冷硬的嘴角劃開一道譏諷的弧度,無視於敵眾我寡,開始往敵方一步步逼近。

「我不聽廢話。」他慵懶的前進,讓人忍不住聯想到危險的黑豹。

「你大哥逼人太甚,我們在這裡已經賣了幾十年的毒品,要我們收山就收山,連政府也不敢這麼強勢,凡事都要給人一條活路,至少讓我們有個緩衝期。」為首的男人臉上的肌肉不協調地抽動。

辜煋仲恍若未聞,依舊一步步逼近他們。

「我們大哥都讓步了!一定會從這裡撤離販毒據點,我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這樣也不行?」一名步伐開始向後退的男人滿臉驚懼地低吼。「你別欺人太甚!逼急了,什麼事我們都幹得出來!」

辜煋仲眉頭完全沒有皺一下,冷酷的表情恍若另一個人,仍步步逼近敵方。

躲在一旁的歆雨看得膽戰心驚,不懂他怎麼可以一臉無懼地繼續向前走?

他怎麼可以這麼冷靜以對?好像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深陷在危險之中!難道他沒看見對方手上有刀嗎?

這個渾身發散出如撒旦般陰冷狠戾的男人,真的是她認識的辜煋仲嗎?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罷手?」為首的男人堅持不退後,但一雙抖顫的雙腳已徹底泄漏他心底的懼意。

辜煋仲慵懶的瞄他一眼,模樣顯得有些不耐煩,斜瞥的利眸氣勢逼人。

「不做毒品,我這幫兄弟靠什麼賺錢?」為首的男人被他冷冷的一瞥,臉色立即刷白。

辜煋仲終於定住腳步,不耐煩的以俊冷的姿態發出幾不可聞的警告,「我幹嘛幫你想?」

他慵懶的視線掃向四周,猛然抓緊一道不該出現的人影。

她該死的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混亂的情緒瞬間掠過他眼底,冰冷的眸子快速將體內掀涌而起的擔憂隱藏,原本慵懶的神態頓時收斂,精銳的雙眸迸射出加倍的陰沉猛狠。

「你要我們怎麼做?」為首的男人快被他以靜制動的優勢壓得喘不過氣。

「一天內給我散了。」辜煋仲冷冷地下令。

「一天?」為首的男人聲音突然憤恨的拔高,一張臉忽白忽青。

「老大。」一名眼尖的手下暗示地以眼神看眼歆雨的位置。

辜煋仲察覺到那個雜碎的眼神,突然,他耐心盡失,沒了玩遊戲的好興緻,一雙厲眸緊緊鎖住那個被他們稱為老大的男人。

「要我一天之內散了,可以,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為首的男人感到喉嚨乾澀,已快承受不了他的眼神。

辜家二少的狠勁遠近馳名,聽說他不僅在台灣很混得開,連義大利黑手黨他也有一份。

不管消息是真是假,今天和辜家二少當面對峙,那股令人打從骨子裡竄起的恐懼怎麼也無法壓下。

天底下,他只怕兩種人,一個是瘋子,另一種是不怕死的人,偏偏這位辜家二少兩者都不是,但那雙眼睛所發散出的無形壓力,扎紮實實得足以讓人喘不過氣來。

「敢跟我談條件?」辜煋仲冷笑,沉冷的模樣教人摸不清他的底。

「只是希望你給我一條後路走。」為首的男人說得卑微,語氣近乎哀求。

「說。」辜煋仲撇撇冷傲的嘴角,眼神里的無情光芒令人感到極度不安。

「制毒工具我要帶走……」為首的男人才剛開口,立即被他猛然發狠的眼神嚇得降低聲量。

「辦不到!」辜煋仲嗜血地冷哼,全身肌肉瞬間緊繃,敏捷的肢體隨時備戰,準備一觸即發。

「你這樣簡直是逼我們這幫兄弟統統去死!」為首的男人憤怒地大吼。

「哼,說到這個,還不都要怪你自己。」

「怪我?」為首的男人滿心困惑。

「誰教你賣毒賣到學校去。」辜煋仲邪佞地一笑,模樣陰冷絕情。

「那是因為……」為首的男人慌了,連忙開口解釋。

「一句話。」辜煋仲不想再耗下去,眼神一凜,噙著一抹冷笑,「想死還是滾?我讓你選。」

話一落定,氣氛瞬間僵凝窒人。

辜煋仲冷冷注視眼前十幾個男人,心裡計畫著打算儘快把這件事解決。對方已經發現歆雨的存在,絕不能讓他們靠近她半步,他沒興趣在這件事上冒任何一丁點風險。

為首的男人知道完全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只能大口喘著氣,滿臉冷汗涔涔。

「我們今天就會離開這裡。」他如壯士斷腕般開口,惹來身後手下們一連串驚愕的低呼。

「不再販毒?」辜煋仲滿意地點點頭,扯動嘴角。

「我保證。」為首的男人萬般沮喪地垂下頭。

「老大!」一干手下驚喊著,全都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

「別搞得這麼娘。」辜煋仲慵懶地打了個呵欠,修長的雙腿往歆雨的方向優雅的移動。「明天一早,到辜家白堂報到。」說完,他丟出一道金牌后便瀟洒的走人。

進入亦白亦黑的辜家,這輩子絕不愁吃穿,連妻小的安全也都無虞,如果可以安穩過日子,誰會希罕這種窩在暗處的生活?

「老大,我們是不是在作夢?」一名手下獃獃地問道。

為首的男人望著辜煋仲的背影,雙眼重新注入生氣。

如果這是辜家大少爺的意思,那他果真聰明!

他向來吃硬不吃軟,沒想到辜家大少爺先擺他一道,讓他看清自己沒後台跟他斗,不動一兵一卒,僅派出一個無心於組織的男人,便讓他屈服,最後再丟出如此優渥的條件,讓他毫無理由拒絕。

看著辜煋仲走遠的背影,他清楚了解到,這兩兄弟不是他惹得起的人物。

***

歆雨坐在餐桌前,雙眼盯著眼前即使正在烹飪,仍舊一身帥氣的俊朗男人。

「這棟木屋是你們家產的一部分?」她一手支著下巴,語調平淡地問。

「不是。」辜煋仲將牛肉放到溫度適中的鐵板上,香氣伴著滋滋作響的聲音,一起撲向她的耳鼻。

「真香。」她不吝讚美。

「你在想什麼?」他在意她一句問話。

「你的工作。」她坦白。

辜煋仲抽空看她一眼,突然朗聲大笑,「不是你所想的那種混混。」

混混?她可不敢這麼小看他。

「我知道。」歆雨聳了聳肩,語調顯得無所謂地道:「你比混混高級一點,角頭?還是龍頭老大?」

聞言,他不免又是一陣大笑。

歆雨杏眸一怒,瞪著他笑開懷的俊臉不發一語。

「今天我只是受人之託。」他第一次對女人解釋自己的行為。

「有人請得動你?」歆雨微微一笑,壓根不信有人可以指使他。

「平時他是請不動,但這次是我先有求於他。」

如果不是沖著自家老哥天才醫生的封號,他才懶得出面處理這種小事,無趣得連讓他掀掀眼皮的興緻都沒有。

「他是誰?」她好奇地問。

「我老哥,辜家繼承人。」

他動作熟稔地端著兩塊牛排上桌,從鍋爐上端來乾貝鮑魚蔬菜湯,另外還從冰箱里拿出水果龍蝦沙拉。

「你求他什麼事?」唔,沒想到這個粗線條的男人,做起料理竟然可以這麼有模有樣。

見歆雨一雙美眸中盛滿訝異,微啟的紅唇像是種邀請,辜煋仲將九分熟的牛排放到她面前,傾身,低頭迅速在她嬌艷的紅唇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你……」

她正要發作,辜煋仲隨即一臉輕鬆自在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語氣曖昧地開口:「怎麼,開始關心起我了?」

他並不想讓她知道,會處理今天這檔事是因她而起。

「我只是好奇。」歆雨對他皺了皺眉,不喜歡他話里的暗示,更厭惡自己因他語調里的期待而心跳漏了一拍。「少往自己臉上貼金。」她睨他一眼。

辜煋仲從容的一笑,模樣瀟洒不羈,「我不是神像,沒那種奇怪的癖好。」

他指了指牛排,示意她先嘗嘗,見她不再追問,認真的進食,他心底才悄悄鬆了一口氣。

他太清楚,像她這樣認真的女人,如果知道他這麼做全為了她,肯定會把所有的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他怕,到時候她會把愛與感激混為一談。

就連從海邊救起她,所有過程也被他一一淡化,只說他是湊巧到那附近騎水上摩托車,順手將她救起,完全省略當時令人望之怯步的強大海潮、為了將她帶回岸上而筋疲力盡的身體,以及他執意守護直到她醒來為止而直落的體重。

「九分熟,很好吃。」歆雨故意在他面前如此強調。

他無所謂地斜揚起嘴一笑,切下自己盤中一塊肉,送到她嘴邊,低聲勸哄,「試試看。」

他想,他這個樣子要是被其他人看見,包準嚇掉他們的下巴。

歆雨古怪地看他一眼,伸出手,打算接過他手中的叉子,卻被他嘴角縱容的笑意迷惑。

他對她搖搖頭,低沉迷人的嗓音像句魔咒,「張開嘴。」

歆雨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可以多固執,剛才她已經見識到他最陰冷的一面。

她不懂,他怎麼可以上一秒迫人於無形,轉眼間卻在這裡對她細細勸食,模樣無害又瀟洒?

順他的意思,她紅著臉吃下那塊五分熟的牛肉,一面細細咀嚼,滿腦子想的全是他的事。

「好吃嗎?」辜煋仲問,她緋紅的雙頰讓他的心情沒來由的變好。

「還不錯。」她回答得保守,一雙水眸仍看著他,企圖藉此將他看穿。

「下次跟我一起吃五分熟的牛肉吧!」這才叫真正的牛排,九分熟的根本是牛肉乾。

「還有下次?」她回過神,發出疑問。

「當然。」辜煋仲理所當然的回答,隨即將她抗拒的表情望入眼底,瞬間,他的心情又往下墜。

「你混黑道嗎?」她忍不住還是想問。

「不是。」他伸出手,情不自禁地摸摸她的秀髮,「別胡思亂想,嗯?」

歆雨一手拍開他親匿的動作,一臉不高興地低頭用餐。

盤子里的食物快吃完時,她才悶悶地開口:「我對你一無所知。」

「你會知道所有的我。」辜煋仲對她許諾。

這對從不輕易承諾的他而言,簡直就像天方夜譚,但對於她,這一切彷彿顯得再自然不過。

辜煋仲捧起她的臉,男性低沉迷人的嗓音像對她催眠,「我很高興。」

「高興?」她一雙水眸逐漸變得迷濛。這個天生有能力迷倒眾生的壞男人,竟然對她猛放電……

「我知道你關心我是不是混黑道,在乎自己了不了解我。」辜煋仲一一點破她刻意選擇漠視的舉動。

歆雨心驚地望向他,沒料到他會這麼快就一眼看穿。

「我沒有……」歆雨閉上眼睛。

「你有。」他堅定的語氣不容人質疑,「謝天謝地,你有!」

「把我搞定,大大滿足了你的男性自尊嗎?」歆雨陡然睜開眼。

「我不是這個意思。」辜煋仲皺眉道。

她受傷的眼神灼痛了他,他不希望自己的感情被她誤解,全天下所有人都可以不懂他,但她不可以!

唯獨她不行,否則他會崩潰!

「不是這個意思?我明明表示過,朋友,是我目前唯一可以給的。」她滿臉冰霜地提醒。

「我沒忘。」他狼狽地別開眼。

「那你為什麼逼我?」

歆雨望著他的眼眸里水光閃爍,其實不用他逼,她也知道自己深受他吸引,但是被他直接點出來,她有種陷入難堪窘境的感覺。

「抱歉。」他疲憊的合上眼,這段日子與目己作戰的力氣已被耗盡,「我控制不了那個愛著你的自己,如果讓你覺得困擾,我很抱歉。」

看著她,卻不能碰她;愛著她,卻只能以朋友的角色相伴,他以為自己可以做得很漂亮,但他錯估了她對他的影響力。

「你……什麼?」歆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一定是她聽錯了!他竟然說……愛她?

辜煋仲睜開眼,一雙深邃灼熱的鷹眸望進她靈魂深處,「這是我第一次控制不了自己,趁我還有一點理智,你走吧!」

一切就如方才,他寧願自己陷入危險,也絕不冒任何一點她可能受傷的風險。

「為什麼要我走?你會傷害我嗎?」此刻,歆雨再次在他身上找到那令人動容的深情眸光。

這個冷傲不羈的男人,沒想到她竟可以從他深情的眸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如果你不愛我,我接下來想對你做的事,就可能會傷害到你。」所以他鬆開手,放她一條生路。

面對眼前令人心醉的男人,歆雨突然不想再逃避了。

放縱一次,僅僅一次就好,讓她拋開那些所謂的條件、現實狀況,那些雖然重要,但她暫時不想列入考慮。

眼前的男人讓她怦然心動,儘管他離她如此遙遠,她還是想放縱一次,人的一輩子,有時好像不過是專程為了一個銷魂的吻而來。

人生,有時過於複雜,有時卻又簡單得可以。

「現在的你,愛我嗎?」她只想確定這一點。

辜煋仲深深凝視著她,一語不發,銳利的雙眸像執意要將她看穿似的,盯得她心虛地半垂下眸光。

「你說呢?」他故意反問她。

「我喜歡你愛我。」歆雨抬眸,異常閃亮的晶瑩水眸里有著一抹堅定。

「你是嗎?」辜煋仲不確定地問,幾乎被狂喜沖昏了頭,滿腦子只想著一件事,她終於不再抗拒他們之間超強的電流。

「我要你愛我,你會善待我嗎?」

歆雨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像冒著火焰,這種大膽的話,她還是第一次說,恐怕這輩子她也只會說這一次了。

「你確定?」他不希望她後悔。

「嗯。」她點點頭,不想思考太遠以後的事。

「樂意之至!」辜煋仲一把抱起她,在她的輕呼聲中大笑。

「不準笑!」她對他下令。

「就算高興也不行?」

這個小女人竟然敢對他頤指氣使?看來廠房那一幕並沒有對她造成衝擊,她從頭到尾只關心他是不是混黑道的,顯然完全不把他狠戾的那一面放進心底。

「什麼事讓你這麼高興?」歆雨伸出手摸摸他俊逸的臉龐。

她想著,如果他可以看穿她現在心中所想,不曉得是不是還可以這麼開心?

或許他會氣得抓狂,但也可能暗自慶幸自己不用對一段淺薄的關係負責?

「你終於接受我,這不值得開心嗎?」辜煋仲走進房裡,動作輕柔地將她放上床,隨即壓上她,與她四目相交,「告訴我,是什麼讓你改變了?」

「也許是你那塊五分熟牛排。」歆雨輕聲笑出。

總不能對他說,是他的眼神,那裡頭有愛她的證據。

「以後我天天煎給你吃。」他又對她許下承諾。

「我不要。」她懶懶地看他一眼。

「不要?」他一愣,以為她是拒絕。

「我愛吃米飯、麵食,天天只吃大塊肉類,還能活嗎?」她沒有錯過他臉上難得呆愣的表情,突然間,心裡頭溢滿暖意。

「怎麼我一直沒發現?」辜煋仲突兀地說了這麼一句話,臉龐藏著一抹促狹,搖頭興嘆。

「什麼?」她不解。

「你這女人壞心眼不少。」他逗她道。

「那是對你才有的喔!」歆雨開心地笑開來,想藉此掩飾自己真正的思緒。

「我知道,你說過要慢慢折磨我。」他支額嘆氣,模樣率直又帥氣。

「而你說過你會等,後悔了?」她笑著,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絕不!」辜煋仲收起笑臉,低頭狠狠地吻住她。

歆雨緩緩合上眼。其實每次和他相處,她都是硬要自己理智的面對他,但這一次,她不想再拿殘存的理智跟自己的慾望拉鋸,現在,她只想任自己沉溺在他強而有力的擁抱里。

像感受到她的思緒,辜煋仲將她擁得更緊。

「這輩子你休想我會放你走,你最好連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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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質上司愛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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