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夏、綠、喬——」敢情這傢伙是嫌日子過得太平靜了？

「哇！姊要殺人啦！」綠喬嘻嘻笑，見苗頭不對，拿起椅子上的書包就像急驚風似的往外跑。

綠筠吞下碗里的粥，匆匆說了聲再見便追出去。

「讓你見笑了。」夏父看著女兒們，笑著對尚行風道。

「不會，她們都很活潑。」尚行風禮貌地應了聲。

不一會兒，他也用完早餐，向夏家夫妻道再見后便從容地出門。

「這孩子真是懂事。」夏父看著他的背影點點頭。

「是啊，做事情有條有理，比起我們那兩個老是葬莽撞撞的女兒成熟多了。」

夏母坐在丈夫身邊，與他一同望向大門，十分羨慕尚行風的雙親能有這樣懂事又得體的兒子。

晚上十二點，綠筠從一部車上下來，朝車上的人揮了揮手，直到車子走遠才轉身走向家門。

「尚行風？你怎麼坐在這裡？」

綠筠正要拿出鑰匙，竟看見他坐在門口，兩隻炯炯有神的眼睛直望著她。

「我到同學家去看書，回來晚了，不想按門鈴，怕吵到你父母，他們似乎都很早睡。」

綠筠朝他一笑，動作利落地開門。

「他們是都很早睡，看來我父母忘記替你打一副鑰匙。」

「不用這麼麻煩了，我不會在府上打擾太久。」要不是父親堅持他念完高二再出國，他也不想寄人籬下。

想起那個永遠只會對他發號施令的父親，尚行風的臉上立即多了幾分早熟的漠然。

「還是準備一副帶著比較好，下次你可不一定這麼好運，有我幫你開門。」綠筠率先走進家門。

尚行風定定地看著她，眼中有著濃濃的審視意味。

「怎麼了？」綠筠本想問他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東西，意外見到他這副表情，便自動改口問。

「沒什麼。」他斂起目光笑了笑。

「你不會是在評估我會不會再打你吧？我可能要跟你解釋一下，昨晚真的純粹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我知道家裡的客人已經來的話，你絕對會是安全的。」

「我知道。」他視線有意無意飄向擺在客廳角落的黑管。

「那……我們算是和好了？」綠筠對他伸出友誼之手。

尚行風表情古怪地望著她，愣了一下才伸出手。

「好，這樣我心裡就舒坦多了，不然我媽一直嘮叨要我跟你鄭重道歉，很煩人！對了，你想要喝點什麼嗎？」綠筠快速收回手，因為他的手掌竟比她的大上許多，讓她心裡暗暗吃驚。

尚行風也很快的收回手，俊美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有些靦腆的表情。

「我要睡了，晚安。」說完，他便立即往樓梯走去。

綠筠不解的喔了一聲，目送他上樓。

「開飯？！」夏母在飯廳里叫喚。

三個孩子來到飯廳，綠喬率先發問，「咦，媽，爸呢？」

「你爸爸今天要加班，不回來吃飯，我們先吃。」

飯吃到一半時，尚行風突然開口：「伯母，有件事情我想拜託綠筠。」

綠筠突然被點名，心跳漏了一拍，充滿困惑地看向他平靜沉著的臉龐。

真是的，這傢伙說話的氣勢竟不輸給小咪的哥哥。

「我有功課想請教綠筠，不知道方不方便？」

「當然好啊！綠筠，等一下吃飽飯，先到行風房裡教他功課，然後你再去念自己的書。」夏母滿臉笑意地道。

「好。」綠筠點頭應允。

飯後，綠筠幫忙母親收拾餐桌。

「行風這孩子真是不錯。」夏母率先開口。

雖然只是個十七、八歲的男孩，但那端正的五官，均衡的骨架，得體的應對進退，假以時日絕對會是個魅力十足的帥哥，如果……他可以跟小女兒交往，一切就更完美了！

夏母一邊這麼想，一邊笑了出來。

「媽，同一個地方你已經擦八百遍了。」綠筠滿臉不解。媽今天是怎麼了？老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夏母猛然回過神，對自己的心不在焉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皺起眉，催促女兒去念書。

「你這孩子！好了，別幫忙了，快去念書吧，喔！對了，別忘記先去行風房裡看看。」

「是。」她笑著向母親行了個舉手禮。

綠筠一上樓，便聽見綠喬的笑聲從尚行風的房裡侍來。從小被灌輸要保護妹妹的想法，警鈴立即在她心中大響，她半跑半走的來到房門外，直到看見未關上的門，才瞬間鬆口氣。

「姊，剛剛行風問了我一個冷問題，很冷喔！」見到姊姊的身影，綠喬立刻朝門口招呼。

「喔？」很難想象這個乖巧的男孩也會說冷笑話，也許是因為和妹妹同年級吧，所以比較聊得開。綠筠看了一眼始終帶著淺笑的尚行風。

「姊，我問你喔，想要把珍珠奶茶變大杯，又不想加錢，要怎麼做？」

綠筠原本不想搭理，但看見妹妹興奮的表情，便開始胡亂掰答案。

「把杯子換成大的？不要珍珠，只要奶茶？」

「都不是！」綠喬興奮地大聲道。「是要念大悲咒！」宣布正確答案后，她開心地大笑。

「綠喬？」夏母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糟糕！我的頭痛咒來了，行風，明天再來找你聊天。」綠喬用力拍了額頭一下，便像一陣風似的離去。

「真是長不大的孩子。」綠筠搖搖頭，來到他身邊。

「很可愛。」

尚行風說完，便拿起筆轉身面對課本，因此綠筠沒有看見他說話時的表情。

「你也很可愛呀！」綠筠像個長輩似的道。

感覺出尚行風的動作突然僵住，綠筠在心裡偷笑。

男孩子好像就是這樣，不喜歡人家說他們可愛，明明是讚美他們，在他們聽來卻像是消遣。

「怎麼了？」希望他不要覺得她是惡意的。

「沒事。」他拿穩了筆，開始在書上做記號。

「我是真的覺得你跟我妹妹都很可愛，所以才這樣說，沒有負面的意思，真的！」綠筠再三表明。

「不要再說了。」

綠筠點點頭，決定速戰速決。天知道為了今天的模擬考，她已經整整一星期沒有好好睡上一覺，現在只想打呵欠。

「哪裡有問題？」她坐上綠喬剛剛所坐的椅子，傾身向前問。

「打勾的這幾題。」他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她那快睡著的表情，心裡竟覺得有一絲好笑。

「我看看。」

綠筠先看了一會兒題目，思索過後便對他仔細講解，接著出幾題類似題讓他試著做做看。

尚行風默默接過，低著頭研究題目。

一旁的綠筠無聊的看著他的側臉，劍眉、星眸、挺鼻、薄唇、性格的下巴，她越看越覺得眼皮逐漸沉重，又打了個呵欠，手撐著下巴，緩緩地，她覺得自己漸漸往某個很深、很深的地方沉下去……

房間里，幾個調皮的男孩子結伴往一個瘦小的男孩走去，那個男孩被體型高大的孩子包圍，冷著臉靠坐著牆，氣焰高張的態度惹火了這幾個體型高大的孩子，沒說上幾句話便火藥味濃厚，幾個帶頭的己經開始有一下沒一下踢打他。

「喂！不準欺負人！」一個女孩皺眉介入他們之間。

「不關你的事！走開啦！」體型高大的孩子同樣沒給她好臉色。

「我不走！」女孩態度堅決地站在男孩身前。

瘦小的男孩抬起憤怒的雙眼瞪著她，「滾啦！雞婆。」

女孩假裝沒聽見，其它孩子也開始叫囂。

「要我走開也可以，我會立刻用手機打電話給我爸媽，馬上就打，只要大人他們一進來，你們就慘了！」女孩恐嚇著那些與她一樣高的孩子們。

「無聊！？喜歡這個小男生喔？」

「哇！老女人喜歡小男生，羞羞臉！」

綠筠氣得雙手握拳，其它孩子見苗頭不對，說了幾句閑話后便各自散去。

「臭小鬼！」綠筠從小到大最討厭欺負弱小的人，小時候有人推她妹妹一下，害她摔跤膝蓋流血，結果那個人被她當場甩了個重重的巴掌。

蹲下身，綠筠想看看小男孩有沒有受傷，手才剛觸及他的頭頂，立即被他用力拍開。

「走開！」他抬起火爆的眼瞪著她。

看著自己的手立刻殷紅一片，綠筠雖是小小年紀，性格偏偏屬於吃軟不吃硬那一型，不顧對方不友善的舉動，仗著自己人高馬大，硬是為他他查起身體來，「咦，你的腳淤青了一大片。」

「臭三八，不要碰我！」小男孩陰沉著臉道。

「你幾歲？」綠筠徑自問。

男孩不屑地瞪她一眼，眼神里夾藏著冷硬的暴戾之氣。

綠筠不受影響，把發威的老虎當病貓，「看你這麼小一隻，我猜大概只有五歲吧？跟你說，我已經十歲了，所以你要叫我一聲姊姊，知道嗎？」這麼小一隻？聽起來真是刺耳。

「十歲！」小男孩怒吼，握緊拳頭死命瞪著她。

「你已經十歲了？男生不可以說謊喔。」綠筠一臉驚訝。

男孩緊閉著嘴瞪她。

「你真的十歲啦？可是看起來好小喔。我今年四年級，你幾年級？」

「三。」

「喔，才三年級呀？跟我妹妹一樣嘛，所以你還是要叫我一聲姊姊喲！乖！」

「綠筠？」

她伸手想要揮開嘈雜的干擾，但對方似乎打定主意讓她不得安寧，胸中湧起一股悶氣，她倏地睜開眼，卻驚見眼前是張稚氣未脫的放大版英挺俊臉。

「你……」她的大腦尚未恢復運轉，獃獃地開口。

「你睡著了。」

尚行風朝她笑得一臉無辜，純真得像個天使，害她無法真正卯起來發飆。

「對不起，我們講到哪兒了？」綠筠用力眨眨眼，力圖振作起精神。

唉，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要在他面前出多少糗！

「說到三角函數，這幾種形狀要怎麼求出這個角的角度。」尚行風溫和地道。

「喔！你題目都做好了？」

綠筠仔細運算，驗證他的答案對不對，直到完成後才抬起頭，卻驚見一雙電眼緊盯著她。

「你都算對了，很厲害呀！」她放下手中的題目，朝他尷尬的笑了笑。「如果沒有別的問題，那我就回……」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個老是笑得像天使一樣的男生，有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綠筠。」

她轉過頭，便看見那張俊秀中透著早熟的臉上竟有著專註的凝視。

「你有沒有男朋友？」

她從沒有被男孩子問過這樣的問題，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

「我現在的男朋友就是——」她故意將尾音拉長，然後搖頭嘆氣，「大考。」

「是嗎？」

綠筠看著他逐漸放鬆的表情，道：「怎麼，你有喜歡的女生啊？可是，你就要出國了耶。」

「我知道，但我會回來的。」他低下頭繼續看書，一副安靜乖巧的模樣。

她看他似乎是有些委屈，也不知從哪兒生出的憐惜，不禁開始安慰起他來。

「是啊，等你完成學業，出社會工作后，就可以決定自己要做什麼，跟什麼樣的人談戀愛，在成年之前只好先忍忍。大人對我們總是有一些安排，為了不讓他們失望，我們就努力撐過這幾年吧！反正總得為了學業忙得喘不過氣，就暫時不要想那麼多了。」說完，她還拍拍他的頭，就像對待綠喬那般。

「嗯。」尚行風悶著聲回答。

等綠筠回到自己的房間里，才愕然驚覺，剛才她那麼說，不正是鼓勵他追求綠喬嗎？如果他真的有喜歡的女孩，又剛好是綠喬的話……

想到這裡，她真想一口咬斷自己多事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