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刺目的陽光,逼得行雲不得不睜開雙眼,輕輕一動,才發現自己口乾舌燥,頭疼欲裂,好似腦中有無數只螻蟻在啃咬她,低低呻吟出聲后,才發現全身骨頭好像全移了位,她感到渾身都不對勁!
「嗅,我快死了嗎?」
「哼!」譏嘲的冷哼聲入她耳畔,她這才注意到始終坐在床邊的楚天磊。「有本事狂飲,就要有膽量承受宿醉的痛苦。」
這男人就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嘲笑她、看她出糗的機會!行雲別過臉,不理會他。
誰知,他根本不打算輕易放過她,粗魯的一把揪起她,將一個裝若不知名液體的碗塞進她手中,冷聲命令:「喝了它。」
「想毒死我?」她很「期盼」地問。昨晚她的舉動恐怕是惹惱了他,堂堂莊主夫人,這番行徑無異是掉盡了他的臉,他不氣壞才怪,所以,他就算一氣之下想毒死她,她也沒必要感到太意外。
「我說喝了它!」語氣加重,俊臉明顯寫著憤怒。
她就這麼萬念俱灰,一心求死?他一整晚上的心痛和擔憂,倒顯得可笑而多餘!
行雲很乾脆地一仰而盡,痛痛快快的死,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盯祝她一臉「從容就義」的神態,他真是又氣又憐,卻不得不冷起臉來,沉聲說:「以後不許你再沾一滴酒,聽到沒!」
她嘲諷地輕扯唇角,她昨晚一定讓他丟臉丟的非常徹底,恐怕有好一陣子都會淪為下人的笑柄,不然他不會用這種死人臉來警告她。「我不會道歉,如果害得你面子上掛不住,那真是意外的收穫,大快人心。」
楚天磊差點吐血!有一剎那,他幾乎要大吼出聲:你想報復我?可以!隨你想怎樣,但是,別用傷害自己的方式達到目的,看你這樣我有多心痛,你知道嗎?
然而,他沒這麼說。
他在關心她呀!她怎會以為……算了,由她去吧!當她今天一整天都得承受宿醉的苦果時,她就會明白他的用心了。雖然很氣她,但想到她正忍受宿醉的折磨,還是忍不住一陣心疼。
既然她這麼以為,他又何必解釋,反正他在她的心中已經夠不堪了,再加這一項,也沒什麼差別了。「你能了解最好,我可不希望有個酒鬼妻子。」
「那就休了我呀!」
「休了你?那不是正中你的下懷,」他冷笑道,「不,我不會這麼做,如果你不在乎向楚天會怎麼樣,那就儘管任性而為好了。」除此之外,他不曉得自己還能怎麼做才可以阻止她的自我摧殘。
行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楚天磊!你……好卑鄙!」向楚天是她最痛的致命傷,於是他便卑劣地拿向楚天來威脅她、控制她。「我什麼都沒有了,如今出連澆愁的權利也被剝奪…楚天磊!我實在說不出我有多恨你!」
他的心一陣痙攣,不易察覺的尖銳楚痛一閃而逝。
「你放心,我會如你所願,乖乖的任你擺布,這樣可以了嗎?你滿意了嗎?」她激動地大喊著,「你可以滾了,我不想見到你,滾哪!」
「雲──」他倏然止了口,深沉的目光緊瞅著她,「你心裡始終只有向楚天,是嗎?」
「難道連我的心你也想擺布?」她諷刺而幾近瘋狂地大笑出聲,笑得好凄厲、好悲切,笑得淚水一顆顆不斷地往下滑,「楚天磊!你作夢,我就是要想向楚天,我就是要愛問楚天,你能把我怎麼樣?控制得了我的人,你卻休想控制我的心!」
這就是結果,是嗎?是他不顧一切、孤注一擲的結果,是嗎?在他成為楚天磊的那一刻起,他便失去了被她所愛的權利了,是嗎?
「殷行雲!你給我聽清楚,這一輩子,你都會是我楚天磊的妻子,向楚天的影子,你最好徹徹底底的抹去,不可以再想他,不許再想他;聽到沒有,你給我清清楚楚的記住這一點:你是我的妻子,不是他向楚天的!」他緊扣住行雲的肩頭,失控的狂吼著,所有的耐性已完全用盡,再也無法保持理智。
「放開我!」她用力掙脫他的掌控,跌跌撞撞的退了好幾步,「你很清楚我為什麼會成為你的妻子,要不是因為楚天,要不是因為想他、愛他,我死也不會嫁給你,如今依竟要我將他拋卻腦後,楚天磊,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
「對,是很可笑!這一切都見鬼的可笑透頂!不論我做了什麼,不論為你如何的用心良苦,得到的永遠只是你無盡的恨意,我難道就沒有苦嗎?我難道就沒有痛嗎?誰能懂我?誰會來在乎我?我的無奈,你不會懂;所有的苦楚,也只能自己嘗……但我換來的是什麼?你無盡的怨恨!我──」
「住口!你憑什麼說這些話?你憑什麼一臉痛不欲生的樣子?真正陷大家於萬劫不復之地的人是你!你居然還有臉叫屈?那我呢?楚天呢?我們就不無辜嗎?告訴你,除非我死,否則只要我活看一天,向楚天永遠在我心中!」
楚天磊俊容泛白,負傷似地大吼:「向楚天、向楚天,你一心只有向楚天,而我做的一切,永遠只換來你一句自作孽不可活,就連流露痛苦的資格都沒有……夠了,真的夠了!如果一切都再也無法挽回,就讓向楚天的一切過往隨風而逝,曾有的依戀、曾經難捨的一切……我再也不會試圖做這種愚不可及又徒勞無功的努力了,反正,你早已對我深惡痛絕。」他死心了,這回,他是真的打算放棄了。他早該想到在成為楚天磊的那一刻起,他就失去行雲的愛了。
就在他萬念俱灰的打算離去之際,行雲一臉驚慌的緊抓住他,「你說什麼?再說一遍?什麼叫『讓向楚天的一切過往隨風而逝』?你把他怎麼了?你究竟把楚天怎麼了?告訴我呀!」見他呆然沉默,她激烈地吼叫道:「說呀!楚天究竟怎麼了?我要見他,讓我見他,楚天……」她悲切地哭喊出聲,驚懼的小臉毫無血色。
楚天磊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找受夠了!你要見他是吧?好!我就讓你見他!」他迅速抓住她的手腕,半拖半拉地揪折著她快步往外走。
他耐性早磨光了,要知道就讓她知道吧,反正他也沒什麼好損失了!
???
當楚天磊再度鬆開行雲的手時,她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大片的墓園中。
「這是……」她掩著輕顫的唇,「不!不會的,不會的……」
然而,楚天磊卻不容許她逃避,扣住她的肩,讓她看清楚墓碑上的字,「你看清楚,一直以來,你朝思暮想、不能忘懷的人就在裡頭,他死了!不論你有多愛他、多想他,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你懂不懂!」
「不──」她凄厲地尖聲大喊,撲向一壞黃土,「楚天!裡頭不是你,裡頭一定不是你,對不對?你說要和我長相斯守的,你不會不守信用拋下我的,回答我呀!不要這麼殘忍,不要……」一道又一道痛徹心扉的淚源源而下,「你騙我!你說會回來找我,讓曾經單飛無依的蝶兒比翼雙飛;你說要聽我彈一輩子的箏;你說要和我共同擁有一座行雲閣,結果……不要這樣,我會很你的,你不能這麼對我!」
一旁目睹此景的楚天磊背過身去,不忍聆聽那一字一句泣血椎心,也撕裂了他的心的悲絕吶喊。
「不會的,不會的……」她猛力搖看頭,白得駭人的臉龐不見一絲血色,「裡頭不會是你,不會的……」
好一會兒,楚天磊聽不到她的聲音,疑惑地回過頭,在看見眼前這一幕時,不禁倒抽了一口氣,驚呼出聲:「你幹什麼?不要這樣,冷靜點,求求『你!」
他奔上前去,阻止行雲扒墳的瘋狂舉動,心痛地看著她指甲斷裂、沾泥染血的十指。
「放開我,你放開我!我會向你證明,躺在裡頭的不是楚天,楚天不會這麼狠心對我的,我不相信!」
楚天磊再也隱忍不住心頭的狂痛,死命而激動的將她緊擁入懷,「雲兒,你別這樣,你在折磨我──」
行雲怔憧地呆住了,然而抬首望見的卻不是她以為的熟悉臉孔。
「放開我!」心頭猛然一抽,她如道電極地用力推開他,「不許這樣喊我,你沒資格這麼叫我,誰都沒有,只除了楚天……」望向那冰冷孤寂的墳,她再度淚流滿腮。
「我等了半年,我盼了半年,等的、盼的並不是這一堆無言的黃土啊!蒼天啊!如果我這一生註定得經歷過悲慘的命運,我願意承受,但別牽連我最愛的人來令我痛苦,還我一個活生生的楚天,求求你呀!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我真的願意!只要知道他依然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好好的活著,我再無所求,就算一生悲涼,我也甘心承受,你聽到了沒有!」她悲切地叫著,天不回她,地也不應她,只有她心碎斷腸的呼喚在四周回蕩。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到死絲方盡,□炬成灰淚始乾……楚天,沒有你,我絲盡蠟歿,如何獨活?你卻狠心什麼也不說就拋下我,往後沒有你與我的箏音相和,漫漫歲月,我該怎麼辦呀!」抱看冰冷的墓碑,她柔腸寸斷,哀哀的悲泣著。
驀地她深吸了一口氣,含淚綻出一抹奪人心魂的凄美笑容,「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楚天,你等我!」
楚天磊聞言瞪大了眼,只看見行雲毅然決然地往墓碑上撞去──
「雲兒!」他神魂俱散,飛快衝上前去,緊緊抱住她,又痛又憐地看著她血漬斑斑的額前,「你這個小傻瓜,到底要我拿你怎麼辦?」
「走開,你走開,不要管我!我要楚天,難道我連死的權利都沒有嗎?我恨你……別攔我,楚天──」她凄絕地尖聲大喊,眼前一暗,她軟軟地倒在楚天磊懷中,失去了知覺。
???
一幕幕的記憶涌回腦海,與楚天磊的爭執、冰冷的墳、楚天……晶盈的淚輕輕滑下雙頰。
守候在床邊,寸步不離的楚天磊見到緊閉的眼角滑下兩滴清淚,知道她已經醒了。
「感覺如何?有沒有哪兒不舒服?」他溫柔地拭去她頰邊的濕氣。在她昏迷的期間,他想了很多,最後決定將一切真相和盤托出,不再費盡心力的壓抑自己。
原因有很多,一則因為行雲輕生的舉止震撼了他,另一則──行雲對自己用情之深,他再也無法偽裝起自己,以平靜冷酷的方式對她,因為傷了她,對自己是種殘忍的酷刑。
他不斷說服自己,要自己樂觀,行雲這麼愛他,甚至不惜做出殉情的行為,也許,她真的不會在乎自己擁有什麼樣的軀體,只要是同樣的靈魂,她會慢慢接受,並和從前一樣學看再愛他一次,他相信會的。
「雲兒──」
行雲倏地張開眼瞪看他,「我說過不許這麼叫我!」聲音是毫無感情的冰冷。
「不,我要告訴你──」
「你的目的達到了,我如今的確生不如死,你滿意了嗎?可以放過我了嗎?」
「不,雲兒!聽我說──」
「不許這麼叫我!」她憤怒地吼道。
「殷行雲!你閉嘴,聽我說!」他有些莫可奈何地提高音量,「一定要我翻臉,大聲吼你是不?你這又是幹什麼?給我躺下!」
行雲不理他,依然下了床,雖然裹著紗布的頭疼得她幾乎想昏倒了事。「如果你一定要說,好,那你慢慢說,我把房間讓給你,我出去行了吧!」
楚天磊挫敗地一嘆,苦惱地舉起手,「好、好、好,我投降,我不說,你不想見我,我走就是了,只求你乖乖躺下來休息,行嗎?」他了解行雲的倔脾氣,尤其在她對他萬般不諒解的時刻,哪有心思再聽他說什麼,還是等她平靜下來,看情況再說吧!
「我請秋月來照顧你,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叫大夫來看,還有,小心傷口不要碰到水,要記得換藥……」他關切地囑咐著,行雲只回以嘲諷至極的冷哼。
「滾。」她談談的說著,甚至沒看他,所以也不曾發覺他眼底那抹傷懷之色。
他無聲地悲嘆,落寞地退出房門。
在他走後,成串的淚珠再度自她眼眶滾落,「楚天……」
她都已經完全遵照楚天磊的意思了,為什麼他還不放過向楚天?他為什麼要這麼狠毒?向楚天是他的至親手足啊!一個連自己兄弟都能下得了毒手的人……她渾身一陣寒慄,他好可怕!究竟是仇恨的火焰真能蒙蔽一個人的心各,使人喪心病狂?還是他本就是個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的人?
向楚天死了,她也沒有活下去的勇氣,當初為了向楚天,她受制於楚天磊,如今,她早就沒什麼好在乎了,與其和這種衣冠禽獸共度一生,她寧可痛快求死!
閃進腦海的念頭使她全身顫動一下,柔弱楚楚的蒼白容顏浮起了毅然堅決的光芒。
???
為始終掛心著行雲,所以隔天楚天磊又來到了「他們」的房間。
「雲兒,換藥時間到了。」他知道她一定會忘記。
好熟悉的感覺……行雲有些呆征,但是楚天磊已然動手為她拆除頭上紗布的舉動,讓她沒有深思的機會。
「我可以自己來。」她冷如冰霜地拒絕著。
「不行,我要檢查看看。」楚天磊堅決的說著。
行雲又是一震!
這番對話是她和……角色對調,可是她的對象卻……不是向楚天。
悉心上好葯,纏上了市,他輕捧著她這段時日來飽受煎熬、變得憔悴蒼白的容顏,深深的愧疚與憐惜揪緊了他的心房,他情難自己的將她擁入懷中,低低唱嘆。
「擁著你,介意嗎?」是我的錯,卻害得你為我嘗盡苦楚,對不起,雲兒!未能出口的深情與歉然,只有在心底說上千遍。
好似久違的溫情,讓她沒有反抗的能力,她忽然覺得自己好軟弱,好想依附在他胸懷……
暮地,她一凜,尖銳的刺痛劃過胸口,她用力推開他,一臉慌亂。「你不要碰我!」
「抱歉,我忘了你並不願意。」他失望而落寞地說。
又來了!
行雲死瞪著他。今天他話中的含意,每一句都和當初她與向楚天的對話近似!
「你──」她發現原本如山般堅定不移的決心已漸漸動搖──不!她不能受影響,否則,她便太對不起死去的向楚天了!
「不要這樣對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沒有用的,不要再白費心機,這輩子我恨你根到底了,從你以向楚天威脅我開始,我便不可能再原諒你;現在楚天死了,你堅持的仇恨也該了結了吧?我不明白你還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如果是復仇的快感,你此刻該可以快意的仰天大笑,可是楚天磊,今天死在你手裡的,是你的至親手足啊!你到底還是不是人?」
充滿憤怒的撻伐言詞與嚴厲控訴的目光,將楚天磊的心鞭答得鮮血淋漓--你還是不是人……天啊!莫非在她心中,他真是這麼心狠手辣的人?
他那凝望她的眼眸里,凈是無言的悲哀。
行雲別過頭,拚命壓抑住心頭不該有的悸動,她不該受影響,也不可以受影響,這只是他另項邪惡的計劃罷了,一定是的!
「這就是你想的?這就是你對我全部的觀感?一個眾矢之的,罪無可恕的無恥小人?」他好悲涼、好無奈地問著。
「難道不是?深惡痛絕都不足以形容我對你的報,楚天磊,你連自己的兄弟都能下毒手,罵你禽獸難道還冤枉你了嗎?如果你想報復楚天,要讓楚天痛苦,我是他最在乎的人,你大可對我下手,你大可毀了我,隨你要殺要剮,為什麼要殺害楚天?你怎麼下得了手……」
「夠了、夠了!」泣血的心再也無法承受更多了,「就向楚天有在乎的人,我難道就不在乎……」那個「你」字又硬生生吞回,他匆匆改口:「我難道就沒有在乎的人嗎?他有痛苦,我難道就沒有?你為什麼就不曾體會我的感受?」她念念不忘已成過往的向楚天,為什麼就不能分一點點的關愛給如今的他呢?
曲解他的含意的行雲倒抽了一口氣,震驚地瞪看他,「你──果然是為楚天霜的死而心存報復,所以,你也要他最愛的女人代他嘗嘗失去在乎的人的滋味……失去楚天霜,你傷心、你難過,難道他就不傷心、不難過嗎?而你卻將這筆帳算到他頭上,處心積慮,選擇了這麼殘酷的報復手段……楚天磊,你好可怕!」
她駭然失色,驚懼地想遠離他,楚天磊心一急,追上她,鼓起勇氣想將真相告知予她,「不是的,雲兒,你聽我說,其實我是──」
就在他剛碰上她手臂的同時,驚怒交織的行雲猛然回身,緊握在手中的利刃狠狠劃過他的手臂──
時間在剎那間靜止,他沉痛的眼,不敢置信地盯視著手持利刃、淚眼迷濛的行雲。
「你……當真恨我至此?」他無盡凄搶地問。
「千刀萬剮仍不足以泄我心頭之根!」她噙著淚,悲切地大喊。
楚天磊倒抽一口冷氣,好痛……那是心口所傳來的狂痛。他最愛的女人,居然恨他至斯,不除不快……他還能說什麼?他還想挽回些什麼?不可能了,一切早就不同了,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他面如白蠟,萬念俱灰,悲楚地輕點一下頭,「好,我懂了,我終於懂了!」地扯出一抹好悲哀、好凄涼,比哭還難看的苦笑,「如果殺了我,你心頭會好過點,那麼,」他強迫地抓起她持刀的手,逼近自己的胸口,「你就千刀萬剮吧!反正──我死不足惜。」說完,他閉上了泛著水光的眼,再也不看她哀痛欲絕的容顏。
行雲直盯著冷芒閃動的匕首,喉頭髮熱,久久難以下手。
今日,她本就下定決心,即使豁出了性命,也要代向楚天索回楚天磊所虧欠他的一切,以血來償還他加諸在她與向楚天身上的痛苦,可是……為什麼她下不了手?為什麼看著他那張無盡哀戚的臉孔,她會心如刀絞?
狠下心,她用力握緊刀柄,凌厲地逼近他的胸膛,在刀尖抵上他的胸口時,她卻怎麼也使不上力,那痛心疾首的感覺,竟是為了他──楚天磊?
手一松,匕首徒然自手中滑落,她全身有如被掏空般,虛軟地跌坐椅中,再也不能抑止地放聲痛哭,哭出心中的煎熬、掙扎,以及推心的痛苦!
「雲兒……」他心如刀割,趨向前想擁住她。
行雲有如觸電般,瞬間彈跳開來,步伐不穩的退了好幾步,凄厲地尖喊:「你滾!不要再讓我見到你,否則,不是你傷,便是我死!」
猶如萬箭穿心的胸口再度感到致命的劇疼,他忍著滿懷的痛楚,悲然留下最後一句話后,絕然而去。
「向來能傷我的,只有我最在乎的人。」
行雲怔憧地望著他的背影,陷入了悵侗凄迷的境地。
初次見面時,他也是這麼告訴她的,不過,他說的是向楚天──
為什麼?為什麼現在他會再度以相同的話來比喻自己?
難解的疑惑,纏上了她那本就多愁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