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自從與青焰門門主談過之後,盼雲便時常陷入沉思,一半為心中那份不明的情感與牽念,另一半則是苦思著要如何探知冷劍塵心中的想法和打算,總不能劈頭就大剌剌的問他:「你想不想離開青焰門?想的話就暫時『勉強』讓我以你的妻子自居,反正我橫豎都是死路一條,在死前對你有點『貢獻』也好,還省得你再費力氣動手殺我,一舉數得,多好!」
別笑死人了!冷劍塵會以為她瘋了,並且更加徹底的輕視她,何況她實在也沒臉這麼問他。
那她該怎麼辦呢?傷腦筋。
房門輕緩的被推開,這回是以正常的方式用手開門。冷劍塵不動聲色的出現在她眼前,所以,盼雲還是被嚇到了。
呼!她拍拍胸脯,望著無聲無息突然在她眼前冒出來的冷劍塵。嚇死人了,走路都沒有聲音,說出現就出現,簡直是神出鬼沒。
他盯著她,什麼也沒說。
也許是覺得夠久了,盼雲主動打破沉默,「你在思考什麼?」
「怎麼處置你。」臉上仍是毫無表情的冷然。
盼雲也學會了沉靜以對,輕輕柔柔地問:「那麼你思考過後的結果又是如何?」
「如果我說—-殺了你呢?」他沉吟著說。
「衷心感謝你的仁慈。」她幽然一笑,「我可不可以請問你,我可能得到的死法是什麼?」
冷劍塵有些微愕,「你可真是視死如歸。」並且勇氣可嘉。他在心底加了一句。
「然後?」她知道還有下情。
「很遺憾讓你失望了,我不會殺你,至少現在不會。」為什麼呢?他也不清楚,只是若要他動手了結她的生命,他竟覺得…
冷劍塵哪冷劍塵,你不是早就是個無心無情的人了嗎?那麼何來惻隱之心可動?只因為他曾感受到她的單純與善良,一如盼盼?
「那你現在是想實踐曾說過的話—-折磨我?」
「不。」
回答得真不合作,看來他似乎沒有說話的興緻,她只有自己猜了。「是青焰門門主又交付你什麼任務了嗎?而且看來很棘手?」
冷劍塵揚起眉,見鬼似的瞪著她。
盼雲知道自己猜對了,但是他也用不著一臉意外吧?身為洛陽第一才女的妹妹,她有可能笨到哪裡去嗎?呃—-殷落雲那個小白痴是例外,她根本就是基因優良的殷家的「悲劇」!不能怪她當妹妹的不給面子,就連落雲自己的丈夫都很不捧場的叫自己的妻子「小蠢蛋」了,她這個妹妹又何須客氣。
咦,想到哪去了?她甩甩頭,將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冷劍塵身上。
「你在猶豫是否該帶著我一起去?」
他又是一臉震驚!是否他太低估她了?這女人並非單純天真到什麼都不懂,她還是有細膩的心思及智慧。
「拜託不要再用看怪物的眼神盯著我瞧,我沒有讀心術這等高竿本領,只不過你剛才說想著要如何處置我,可能性只有兩個,其一,你打算執行自己的復仇計畫,解決完我之後再去與我爹做個了斷,但我看你的神情並無肅殺之氣,所以這個可能性自然排除;那麼當然就只剩第二個可能,青焰門門主那個冷血動物又將你當成殺人道具,要你去完成某項危險性十足的任務了,我說得對不對?」
一陣沉默之後,他開口:「沒錯,」若有所思的盯著她,「我可以給你選擇的餘地,你要留在短時間對你生命沒有威脅的青焰門,還是選擇和我一起走,隨時等著承受我的羞辱與折磨?」
這話已十分明顯,他做好了決定,要她留在青焰門,因為再笨的女人都會做這種選擇,若跟他一起走,誰能預料他哪天不會一怒之下殺了她,可留在青焰門,至少能換得短時間的安逸。
所以,他幾乎也等著聽她這樣回答。
然而—-
「我選擇和你走。」
再一次,冷劍塵被她的話嚇著。
「為什麼?」他想了想,「就算和我離開了青焰門,你仍然不會有一丁點逃脫的機會,這點我可以拿命和你賭。」
若她真的這麼想,那她就天真得太可笑了,但也只剩這個可能了,不是嗎?只有這樣才能解釋殷盼雲出人意表的決定。
但,盼雲輕輕搖頭,「我也可以拿命向你保證,我不會逃走,或者,你可以用任何有形或無形的事物控制我。」
拿命保證?這話好像有點奇怪,她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她居然還拿一條掌控在他手裡的命向他保證?!
不過,沒人介意就是了。
這個女人是白痴!有一剎那,冷劍塵幾乎要這麼以為,但,她明明又有著聰穎靈活的思路!
好半晌,他輕輕吐出三個字:「為什麼?」
冷劍塵真的被她嚇到了,不是嗎?盼雲苦澀地一笑,「我或許該反問你,既然你如此自信我無法逃出你的掌控,為何不把握每一刻可以折磨我的機會?你本以為我會選擇留下的,不是嗎?你為何反而願意給我喘息的空間?」
他無言以對。
是啊,為什麼?連他都無法給自己一個合理的理由,又如何回答她?他實在「仁慈」到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誰說他無心無情?盼雲似乎領悟了什麼,心湖微微激蕩—-他是有感覺的,他的心並未全然死去!
「我不想和你扯這個,」他明顯地逃避問題,「再問你一次,你考慮清楚到底走或留?」
「你再問我一百次,我的答案還是不變。」
「你!」他感到氣惱,「我會讓你生不如死,后侮莫及!」好可怕的威脅喔!
她沉靜如水的星眸依舊定定的凝望著他,只差沒說:「悉聽尊便!」
冷劍塵挫敗地別過頭,丟下一句「明日動身」后,便拂袖而去。
為什麼他會強烈反對盼雲的隨行?他在逃避什麼?還是他在抗拒著什麼?更或者——他在害怕什麼?
或許,連他自己也沒有答案吧!
她嚴重影響了他,不論他承不承認。
盼雲疑惑的目送他的身影離去,敏銳地察覺出他的急亂倉促,是什麼原因,使他失了平日不動如山的冷靜與沉著?
她壓根兒也沒想到,亂了他心緒的人會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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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不解風情,面對施映仙的嬌嗔,還擺一張冷死人的臉孔,憐香惜玉四字個怎麼寫你會不會?」
此刻,他們已離開了青焰門。
冷劍塵果然言出必行,今天一早便帶她一同離開了青焰門,那時,施映仙大發嬌嗔,嚷著要與他們同行,被冷劍塵以冰冷的態度拒絕後,有那麼一剎那,盼雲幾乎以為自己會死在施映仙惡毒的目光下。
一路上,他們之間靜得幾乎連呼吸聲都聽得見,在身旁有人的時候,她不習慣什麼也不說的冷寂氣氛,就算她的身分是「囚犯」也一樣。
再不找些話來講,她真的會悶死!
「我不需要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一記冷冷的目光朝她射來,盼雲不著痕迹的吐吐舌。
「你會不會笑?」顯然地,盼雲並不把他冷峻如冰的態度放在心上,反而愈發興緻盎然。
冷劍塵死瞪著她,好似她的問題有多驚異奇怪一樣。
「不會嗎?我想也是,從沒見你笑過耶!」她自顧自地說著,「沒關係啦!慢慢學嘛!我可以教你,你長得這麼出色,笑起來一定更好看。首先呢!你要保持心靈的輕鬆自在,然後……」
「閉上你那張自以為是的嘴!」他惡狠狠的看——喔!不,是「瞪」著她,一臉駭人的陰沉。
盼雲不以為意,反而朝他甜甜的一笑。
冷劍塵一腔怒火,這女人—-該死的,她居然無視他冰寒森冷的神色,她是在向他挑釁嗎?
不過…一股似曾相識的感受衝擊著他,這畫面、這笑容…好熟悉!
盼盼…
是呵!九年前,盼盼就曾以如此真摯的笑靨溫暖他—-
心頭重重一震,怎會突然將她和盼盼聯想在一塊呢?他甩甩頭,是太思念盼盼了吧!才會有這種恍惚的感覺。
「不要試圖惹怒我。」他沉聲警告,看也不看她一眼便率先往前走。
盼雲輕輕一嘆,快步跟了上去。
她不會放棄的,她要找回冷劍塵「笑」的能力!
昨晚她想了好久,知道今日冷漠難近的冷劍塵只是他的保護色,除了恨,他內心仍是有潛在的感情,並非如他所表現出的冷酷無情,只是他將所有的感情重重封鎖在心靈深處的角落,強迫自己成為一個冷血而無絲毫感情的人。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自己有能力撫平他的傷口,讓他成為一個有喜怒哀樂、會哭也會笑的人,但她明白,這麼深的傷痛,並不是她能撫得平的,尤其他又是這麼的痛恨她,見到她,只會一再的提醒他十六年前那場椎心泣血的回憶。
那麼,她又何苦白費力氣?說穿了,冷劍塵快樂或痛苦完全與她無關,不是嗎?可是她又為什麼會為他心痛、為他心傷、為他心疼?
纖細的手無意識地撫上胸口,衣襟內垂掛著一顆閃著紫光的寶石,大姊說此物名喚鍾靈石,有趨吉避凶的功能,再憶起三姊曾有的憂心與關懷…她們是早就預料到今天會發生這種事了嗎?
她承諾過的,她會好好保重自己,更答應了三姊,她會堅強,不讓她擔心,姊姊們的情義,她會牢牢放在心懷,只要她還活著一天,任何磨難都不會使她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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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雲閣。
錚錚琮琮的箏音幽幽流泄於一室,唯撫箏的佳人黛眉微蹙,神思不寧。
「嗚箏金粟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低沉的嗓音輕輕響起,樂音戛然而止,殷行雲愕然回首,溫柔的丈夫正含笑望著她。
「天磊,你什麼時候來的?」
「好一會兒了。」楚天磊移步走近妻子,殷行雲同時也起身依向他的懷抱。「我就說嘛!你準是在怨我冷落了你。」
行雲不解地抬首望他,「怎麼說?」
「你不是故意彈箏想引起我的注意嗎?聲名遠播的洛陽才女,以其爐火純青、無人能望其項背的琴藝,竟一再的彈錯了好幾個音,不是『欲得周郎顧』是什麼?」他眼底有著促狹與戲謔。
雙頰驀地飛紅,行雲嬌嗔地輕捶了一下他的肩,「才不是,人家…人家…」
「有心事。」他不疾不徐的介面,「我看得出來。」
「天磊!」她環住楚天磊的腰,絕美的臉蛋深深埋進他的胸懷。丈夫的關懷入微與細膩柔情,往往使她滿懷感動。
楚天磊憐愛地一笑,找了張椅子坐下,順手將行雲抱坐在自己腿上。「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了嗎?」
行雲幽幽一嘆,眉宇間再度浮起憂慮。「是因為盼雲。」
「嗯?」楚天磊揚起眉,等她更進一步的解釋。
「從很早以前,我就推算出盼雲命中有個很大的劫難,而這個劫難——危及到她的生命,最近,我發現這個現象愈來愈清晰明顯…」她輕咬著唇,「盼雲的情路十分辛酸悲楚,比起我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是那麼天真而無憂,我怕…真的好怕,怕她那麼纖弱的心靈如何能承受這殘酷無情的磨難…」
「雲兒!」楚天磊心疼的輕喚,溫柔的手撫上她含愁的眉心,「別想太多,你是個能洞悉天機的人,難道還看不透生死有命的道理嗎?既是她的劫難就逃不過,你何苦一顆心懸懸念念的放不開;盼雲是個堅強的女孩,她內心潛藏著無比的韌性,別把她當溫室的小花,雖然十六年的生命中造就了她天真爛漫的個性,但她是那種在真正面臨困危時,才能發揮出不屈與毅力的堅韌性格的人,所以,你就別大為她擔心了。」
雖然是安慰話語,但行雲還是覺得汗顏。盼雲是她相處了十六年的妹妹,沒想到楚天磊卻比她還了解盼雲,看得比她還透徹。
「不過—-」
一句不過,又將行雲的心提了上來,「什麼?」她隱約覺得不對勁,「發生什麼事了?說呀!盼雲怎麼了?」
楚天磊不禁要搖頭,「拜託你別這麼聰明行不行?」
「天磊!」
「好、好、好,我說。」他自袖口掏出一封信,「你說對了,盼雲的確出事了,這是岳父寫來的信,因為遍尋不著盼雲的行蹤,又沒有任何她的消息,所以岳父才會憂心如焚的修了封書信,要我們幫忙尋找盼雲。」
行雲接過信,以最快的速度由頭至尾看了一遍,看畢,整個人完全呆住了。
「雲兒?」楚天磊關切地喚道,「你還好吧?」
行雲回過身來,急急抓住他的手臂,「怎麼辦?天磊,怎麼辦?」
「雲兒!」他無奈地低叫,「別慌好不好?我認識的殷行雲可是個冷靜沉著的女子,不會這樣驚惶失措的。」
都什麼時候了還冷靜沉著!她當然會慌,因為她知道的比別人多,更因為她已隱約感受到不祥的氣息,還因為——她已能預見那可怕的結果!
「找到盼雲!一定要找到盼雲!晚了…」天!她不敢想像。
「雲兒,是不是…你知道了什麼?」
「血劫!盼雲命中注定的血劫!」她語調微顫地說著。
楚天磊萬般心疼,將她摟進了懷中柔聲安撫,「別怕,雲兒別怕,乖,不會有事的,我一定會找到盼雲。」
這番話的安慰性質可就濃了,既是「命中注定」,又怎麼可能不會有事?但說會找到盼雲,這就絕非只是安慰了。
不管如何,楚天磊的呵護與憐惜仍是令她滿心溫暖。
「天磊,我好愛你。」她深情地道。
「又說這種傻話了。」楚天磊將她寵溺的抱了個滿懷。他們之間的感情,早已不是一個「愛」字便能詮釋、傾盡得了的。她是他刻骨銘心去在乎、去疼惜的女子,更是他鐘愛一生的至寶。
行雲也明白他的意思,他們曾一度差點失去對方,能擁有彼此,是以多少血淚所換來的,這份幸福得來不易,今日又怎能不滿懷感動。
「雲兒呀!」他的手滑向她的纖腰,微蹙起眉,「怎麼搞的,你最近好像胖多了?」愛妻是他生命的重心,所以儘管只是些微改變,他還是能發覺。
行雲噘起紅唇,「怎麼,嫌棄我了?」
「冤枉啊!我愛你都來不及了,怎會嫌棄你,不論你是猶如掌中輕的趙飛燕,還是婀娜多嬌的楊貴妃,我都愛你不渝。」
「油嘴滑舌!」她心裡甜孜孜地,「都怪你啦!我要是胖得像個醜八怪,你可不許笑我喔!」
「怪我?」楚天磊迷迷糊糊地問。
「對呀!都是你害的。」
這…根本是栽贓嘛!他頂多也只是鼓勵她多吃點,別瘦得讓他心疼,這女人居然沒良心的反咬他一口。
「噯!你少亂扣罪名喔!明明是你自己嘴饞,像個貪吃鬼一樣!」他食指輕點她鼻尖,眼中有著濃濃的愛憐。
「才不是!人家……」她止了口,嬌羞不語。
他不解行雲頰上浮起的艷紅,「怎麼樣呢?」
「人家…哎呀,你怎麼這麼笨啦!」她索性勾住他的脖子,湊近他耳畔輕語:「我已經有了身孕啦,孩子的爹!」說完,她嬌羞的將臉埋在他頸間。
楚天磊先是一愣,而後狂喜燃亮了他的雙眸,「真的嗎?是真的嗎?你確定?」他迭聲問,興奮得語調不穩。
「嗯!」她喜盈盈地輕輕點頭,「將近三個月了。」
「老天!我要當爹了!」他突然一把抱緊行雲,將臉埋進她柔軟而泛著幽香的髮絲間,「雲兒,謝謝你,謝謝你帶給我這美好的一切。」
一個新生命呵!一個他們共同期盼的新生命正在他最愛的女人腹中孕育著,怎不教他動容?怎不教他欣喜若狂?
「天磊—-」她因他的感動而感動。
「今後,一切都要小心,知道嗎?現在身子可不只是你一個人的了。」他柔情萬千的叮囑著。
「嗯。」她滿心甜蜜。
「看來我要改變主意了,你現在的情況根本不適合舟車勞頓…」
「等等、等等,什麼主意、什麼舟車勞頓?你在說什麼?」
「我沒告訴你嗎?」楚天磊回想著,好像真的沒有。「本來我是打算與你一同前往裴風山莊商量盼雲的事,你知道的,你二姊落雲頂著八個多月的大肚子實在不方便來回奔波,原先我是打算體諒他們,可是這會兒我恐怕要分別修書請你大姊、二姊過來我們這裡了,我們比他們更需要體諒。」
三個豪氣干雲的英雄豪傑,一遇上殷家的女孩,一個個全成了繞指柔,到哪兒皆離不開愛妻,走到哪兒,就濃情蜜意到哪兒,簡直將妻子當成了「隨身行李」,容不得片刻的分離之苦;再說,此事關係著愛妻的妹妹,嬌妻的一個顰眉、一個淚眼汪汪,往往使得不動如山的他心疼難當,所以啦!不用行雲撒嬌,他就知道不讓她隨行參與是不行的了,他推想,另一頭的段飛星與裴慕凡一定也是相同的情形,所以誰也別想打拋下妻兒獨行的主意。
三個月該有害喜的徵兆了,若再加上舟車勞頓之苦,她一定會被折騰得很慘,想來就心疼,他是決計不會讓愛妻受這種苦的,何況三個月的身孕仍處於危險期,不好生調養怎麼行!
行雲明白這是丈夫的疼惜與愛護,也就沒有反對。「恐怕裴慕凡會為了他的大肚婆妻子而心疼的哇哇大叫。」她柔雅地笑道。
「你也別笑別人,幾個月後就輪到你了。」大肚婆?!形容得真難聽!
「無所謂,你不嫌我就行了。」
丈夫的回應,是將她摟得更緊。
人人艷羨的美人當久了,她反而不是很在意自己的美醜與否,只要在深愛的人眼中她是獨一無二,並且被真心的寵愛著,外在如何又有何重要?
她想,自己那兩位同樣有著傾城絕色的姊姊該也是這麼想的吧?
除她們之外,是否—-也包括盼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