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接下來數天,夜子都很少開口說話,就算微笑,也帶著一絲淡淡的憂鬱,如天上飄不散的愁雲。
下午,她再度遣退了亭藍與亭碧,一個人走到安南侯府的角落裡。這是一片寂靜的園子,種了些桃花與柳樹,帶著一股冷冷清清的味道,與靜園相差不多。
她喜歡這種冷清,因為那是娘親身上的味道。春風不時吹過,拂落一片片桃花,也拂上她的面容,並將几絲散發吹到臉頰邊,弄得她麻癢難受。
慢慢抬起手,她索性將頭上束髮的金簪拔了下來,任一頭漆黑長發在風裡飄垂,合著輕柔的衣擺與衣袖,她迎風而立,心情忽然好了許多。
放肆的褪下鞋襪,她索性赤著腳在草地上漫步起來,麻麻的、痒痒的觸覺在腳底散開,陌生又熟悉。輕輕一笑,她低下頭,看著自己露出裙外的兩隻腳丫,直覺有趣得很。
「喂,你不冷嗎?」試探的話語,忽的從一旁傳來。
「誰?」夜子皺眉,轉身看過去。
她現在散著發、赤著腳,可說是不雅至極,有哪個不識相的竟靠了過來。
「我。」一個身著淡青衣衫的年輕男子站在柳樹下,沖著她笑,「你不穿鞋子,難道不覺得冷嗎?」
清秀的五宮,再配上溫文的笑容,他的長相很不錯,還自然而然散發出一股高貴氣息。
「不冷,一點都不冷!」真是多管閑事惹人厭!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有俊逸絕倫的楚君瓏當相公,基本上她對世間其它美男子都沒感覺了,所以半點也不甩他。
「嗯,你是這府里的丫頭嗎?」他好像不懂收斂為何物,仔細看了看她的腳丫,又直直盯著她的面容.
「丫頭?」她雙眼瞪得更大,差點氣結。
她可是堂堂安南侯府的夫人耶!全身上下有哪一點像丫頭了?
不過她沒注意到,她現在頭髮是散著的、腳是光著的,半點夫人的樣子都沒有,確實像個野丫頭。
「哦……那你是君瓏的……朋友嗎?」他自顧自的繼續猜測。看他認真的樣子,似乎對夜子的身份很好奇,不猜對絕不罷休。
「我是他什麼人,和你有什麼關係!」她決定不再理睬他,徑自定到一旁,穿鞋準備走人。
真是!來了安南侯府卻連女主人都認不出,好獃的男人。
「哎呦!」剛定兩步,她忽然覺得腳下一痛,頓時輕呼出聲。
她怎麼這樣倒霉,走個路都會踩到石頭!
「怎麼了?是不是很痛?」他一點也下避嫌的走過來,彎身向夜子的腳上抓去。
「喂!你……你做什麼?!」夜子一個分神,腳丫子已經落在男子的手裡,頓時呆住。
他他他……他怎麼這樣啊!這年頭男子可以亂摸女子的腳嗎?
更何況,她還是個名花有主的女子!
「我幫你看看傷得怎樣。」他頭也不抬,只顧往她的腳上看。稍稍用力一拉,她的腳丫馬上被拉出裙底露了出來。
「放手!」她火冒三丈,猛的用力一腳踢向他。
她的腳只是被石頭硌了一下,半點都不影響踢人的速度和力道。
「喂!我好心幫你看腳,你怎麼踢我?」他猝不及防,一下子坐倒在地上,怔怔抬頭看著她。
「閉嘴!你這個登徒子!我的腳是你可以隨便看的嗎?」她又羞又惱,滿臉飛紅。
嬌艷的小臉被羞色一映,更顯得動人至極。
他不怒反笑,痴痴看著夜子柔聲道:「放心吧,如果你是怕被看了以後會嫁不出去,那麼我娶你好了。」他說得輕鬆,好像娶妻就如同隨手摘花一般簡單.
「放肆!」這次她是真的怒了,小臉沉下,轉身便走。
她已是楚君瓏的妻子,絕不容陌生男子調笑!
「喂!姑娘你別走啊,我說的是認真的!」他顯然執著得很,站起來快走兩步,一把抓住了她。
「放開我!」她看也下看,回過身便是一個耳光向他臉上甩去。既然是個輕浮的浪蕩子,那她自然也不必太客氣。
「啪」的一聲脆響,她的手掌重重的甩上了他的臉。
「你……你生得這麼美,下手怎麼這樣狠?」他一怔,活像看到鬼一樣看著她,手掌卻忘了放開,仍是豐牢抓著夜子。
這輩子還沒人敢打他,沒想到今天竟然被個嬌滴滴的美人兒打了!
盯著男子仍然緊握的手掌,她咬一咬牙,正準備再甩一個耳光上去,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走近。
「皇上,您在做什麼?」楚君瓏皺著眉,很不舒服的看著抓在一起的兩個人。
當今的皇帝,和他安南侯的妻子,正……很不妥當的靠在一起。
而目光落到夜子身上時,楚君瓏更不舒服了。散發、赤足、一身風情,她是想勾引皇帝嗎?
「皇、皇上?」夜子張大嘴,轉過頭獃獃的看向男子。
這個被她罵作登徒子、又讓她甩了一個耳光的呆男人,就是當今的皇帝?
不像……怎麼一點都不像啊!
記得她三年前曾經見過他一面啊!不,不對!那次她見到的只是一襲金碧輝煌的龍袍而已,當時她的眼神全放在楚君瓏身上了,那也怪不了她,誰教他相較之下長得太平凡,讓她記不住,所以挨上一耳光,活該!
「不錯,朕是皇帝,不是登徒子,這下你放心了吧?」他終於放開了她的手臂,還好脾氣的笑了笑。
看她這麼可愛,他決定不追究那一巴掌了。
「皇上在說什麼放心呢?」楚君瓏謹慎的走近幾步,和夜子並肩站在一起,然後發問。
「嗯,那個等一下再說。朕先問你,她是哪一戶人家的姑娘?許了人沒有?如果沒有的話……」如果沒有的話,他就要帶她回宮做妃子!
楚君瓏雙眉皺得更深,斜了夜子一眼,道:「皇上,她是臣的妻子,也就是甄相國的女兒甄夜。臣記得,這樁婚事還是皇上您降旨恩賜的呢!」
「什……什麼?」年輕的皇帝徹底呆住,神色訝異至極。
是他當年在石亭中見過的那個嗎?記得那時她還是個很稚嫩的小女孩,雖然美麗,在他眼中卻比下上甄月嬈的嫵媚和風情。
可是現在,小女孩長成了我見猶憐的美人,那一種嬌艷、那一種純真,竟不是宮中的任何一個妃子所能相及!
「唉,果然是她!」嘆了口氣,皇帝忽然覺得萬分惋惜。
當今皇帝沒有別的大缺點,就是有一處常常讓人頭疼,那就是——多情。而且通常是喜新厭舊、三日一換。
「皇上還有什麼問題?臣非常樂意為皇上解答。」楚君瓏已經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定定地看向皇帝,眼中滿含警告。
「嗯……沒有了、沒有了……」皇帝尷尬的笑笑,不敢再看夜子。
朋友妻,不可戲。
雖然他是皇帝,但是搶表兄老婆的事情他還做不出來。
更何況……這個表兄還是他的大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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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送走了皇帝,楚君瓏直接來到鍾情閣。
「還沒睡?」看到夜子坐在偏廳,他開口問。
「是的,夫君。」她很規炬的低下頭。
白天她在皇帝面前散發赤足、態度惡劣,還招蜂引蝶了一下,這會兒他想必是來警告她的,所以下老實些,怎麼行?
「以後不管在哪裡,都要注意儀容。你是安南侯府的女主人,怎可以那麼放肆!」果然,楚君瓏開始訓話。
「想起白天皇帝盯著她的目光。他心裹就像長了根剌。
她散發的模樣嬌媚又純真,恐怕世間沒有哪個男子能不動心,更何況是向來多情的皇帝?
只是,甄夜是他的妻子,就算他並未接受她,也絕不容他人染指!
她的嬌媚、她的純真,就如她的歌與舞一般,只能由他一人欣賞。
「夫君,我不是故意的。」她白天做出那樣放肆的舉動,只是心裡不快而已,誰知道會招惹上那個討厭的皇帝?
「記得就好。」頓了一頓,他又問:「你的腳沒事嗎?」
「沒,沒事。」她拾起頭,雙眼晶亮的看著他。
「以後小心些。」他點點頭,表情放柔了些,「就算想赤足,也要先讓丫頭清理車地,免得受傷。」
「是,夫君,夜兒以後一定會小心的!」她忍不住笑開,欣喜無比的說。
呵呵,他對她……好像越來越好、越來越關心了呢!
看著一臉歡喜的夜子,他忽然沉默了下來。
不遠處,便是屬於他和她的卧室,可是他卻不能走進去擁有她,因為一日擁有了她,只怕自己再也不肯放手。
「夫君,已經很晚了……夫君要不要休息?」紅著臉,她輕聲發問。
這樣的話語,在旖旎的夜晚提出來,實在很誘人。
「不、不用了,我……書房裡還有些事需要處理。」幾乎是動用了最大的力量,楚君瓏才能艱難的拒絕。奇怪,他的意志力怎麼越來越弱了?
還是,在碰到她時才會減弱?
「嗯,夜兒聽夫君的。」因為看到他眼底的掙扎,所以她一點也不感到失望。
而且他還特意對她說是要到書房去,而不是去怡情閣,這是不是在安慰她,讓她不要難過呢?這樣一想,頓時讓她心花怒放。
對夜子來說,每天一點點的改變,就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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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怡情閣里不甚平靜。
「砰」的一聲,一隻細瓷大花瓶飛出門,砸在地上發出巨聲,所有的侍女都屏息站在牆角,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該死的賤人!我林俏和你誓不兩立!」氣喘吁吁地站在銅鏡前,林俏秀麗的五官氣得變形。
她臉上的紗布已經全部拆去,下巴被燙傷的一小塊肌膚隱隱泛黃。雖然不很明顯,但與面容上別處白嫩的膚色相比,總還是有所區別,只要稍微細看就可以分辨出來。
恨恨地瞪著銅鏡,林俏冷笑道:「賤人,你等著吧!以為是相國府的人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看你到了太後跟前還怎麼搞鬼!」
也不想想她是太後派給安南侯的人,居然敢這樣毀她的容,她一定要讓甄夜後悔,一定要!
越想越氣,她猛的轉身,憤怒的向鍾情閣衝去。
她要去找甄夜,她要去發泄怒火!
「路疾走,府里的侍女、奴僕紛紛詫異的瞪著林俏,好像是見到了鬼一樣,因為她平日在府中向來是溫柔優雅、講究禮節,常以端華宮中的那一套來訓誡下人。
可是今天……林俏卻是一副潑婦的模樣。
「甄夜!看你做的好事!」一進鍾情閣,林俏便看到了正在園裡賞花的夜子,立刻寒著臉走上前。
「咦?林姊姊的傷已經好了嗎?恭喜姊姊了,下過姊姊好像沒用我給你的傷葯,還是留了點疤痕呢!」夜子握著幾枝桃花抬起頭,臉龐在粉色花瓣的映襯下,更顯得白皙嬌美。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故意毀了我的容,好得到侯爺的喜愛,對不對?」林俏恨不得能出手,把夜子的笑臉撕個粉碎。
「林姊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茶水有多燙、茶盅上是不是有缺口,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不是嗎?」夜子斂起笑容,靜靜看著她。
「是又怎樣!你以為別人會相信嗎?以為燙傷了我,侯爺就會寵愛你了嗎?」林俏吸一口氣,冷笑一記,「甄夜,相國府的千金沒什麼了不起。我告訴你,甄漠獨攬朝政、胡作非為那麼多年,皇上與太后已經恨透了他,我可是太后親自指派給侯爺的人,你再怎麼樣也爭不過我的!」
夜子揚一揚眉,微笑道:「林姊姊,我們身為女子,朝廷的是非恩怨皆輿我們無關。而且不管怎樣,我都已經嫁入安南侯府,還是正妻的身份,如果姊姊要和我爭的話,是否應該先去向侯爺討個名份呢?」
林俏雖然出自太後宮中,又曾在楚君瓏身邊侍寢,但是一直都沒有正當的名份,終歸只是個侍妾而已。
瞼色一白,林俏一臉憤恨的瞪著她,「甄夜,算你厲害!等著瞧吧,就算你貴為夫人,在這安南侯府里也不會好過!」
只要有她在的一天,甄夜就別想得到幸福!
夜子低低一笑,「隨你吧。」
手中桃枝受風一吹,一朵粉嫩桃花飄落下來,隨風翻飛。
夜子在心底輕輕嘆息。自她嫁入安南侯府以來,又有哪一刻是好過的呢?
除了……那一夜伏在楚君瓏胸前哭泣時,才有過些許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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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得罪人之後,都會遭到相應的報復。
夜子跟在楚君瓏身旁,滿心無奈的走在通向端華宮的玉石階梯上,一邊走,還一邊聽他解釋太后宣她進宮的原因,以及進宮之後她該怎樣應對。
清淡的聲音,下斷迴響在她耳邊。
「……所以你要記住,入了端華宮,不要走錯一步路、不要說錯一句話。太后這兩年的脾氣不是很好,你若惹怒了她,恐怕會招來責罰。」
楚君瓏穿著一襲月牙白的絲織衣袍,與她並肩而行,飄拂的衣袂下時觸到夜子,讓她不禁有些失神。
她的視線,悄悄落在他俊逸的側臉上、落在他堅定的肩膀上,而他說的話,她則沒聽進去幾句。
其實,有必要叮囑那麼多嗎?追根究底,不就是因為她用茶水燙傷了林俏,所以太后要見一見她這個性格頑劣、偏又不受寵愛的安南侯正妻,再順便使些法子教訓教訓她嗎?
正想得入神,她忽然聽到耳邊傅來一聲長長的嘆息。
「怎麼了,夫君?」她連忙回種,卻看到他已經停下了腳步,定定地注視著她。
只見楚君瓏表情嚴肅的沉聲道:「甄夜,你若實在聽不進去,那麼最要緊的一點必須記住,進了端華宮,你要時刻小心、時刻提防!到時候我不會陪在你身邊,因為皇上已經傳過旨,要我去御書房見駕。」
「嗯,我會小心的。可是夫君為何要這樣說?難道太後會對我……」不會吧!端華宮裡那麼多人,太后應該不至於會傷了她吧?
「不是太后,而是任何一個人。」他搖搖頭,眼裡浮起一絲憂鬱,彷彿在擔心著什麼。
「嗯,我知道了。」夜子遲疑的響應,忍不住尋思,難道夫君知道有人會對她不利,所以在警告她嗎?
這樣的話,是不是說明他在擔心她呢?
夜子臉上忽然浮起笑容,「謝謝你,夫君,我一定會小心的。」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要對她不利,只要有一個娘親、有一個楚君瓏關心她,那就足夠了。
他眼底的擔憂仍在,不過還是轉過身,繼續向端華宮走去。
有很多事,都不是他所能掌控的。
他會盡最大的努力保護夜子,不讓無辜的她受到太多傷害,但是結局會如何,卻要看她自己了。
「好了,進去吧,太后正在宮中等你,我會儘快過來接你。」在宮門外停住腳步,楚君瓏想了一想,輕輕握住她的手,「小心些!」
「是,夫君,我會等你過來的。」她開心的微笑,用力回握一下他的手掌。
楚君瓏的手心溫熱又有力,給了她無比的堅定,讓她相信,她可以應付宮門內一切的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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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安南侯府楚氏,拜見太后。」俯跪在地,夜子對著端坐在上的太後行禮。
「嗯,起來說話吧。」太后的聲音和緩裹帶著一絲威儀,輿幾年前沒什麼差別。
「謝太后。」夜子再次俯身,然後才站了起來。
抬頭望向太后,她發覺太后的容貌好像和數年前沒什麼差別,一樣的精緻妝容、一樣的華麗衣袍,連那歲月的痕迹,也都被細心的掩了去。
「你叫甄夜,對嗎?哀家記得從前曾經見過你呢。」太后微微的笑,一雙鳳眼中光芒閃動,與額上垂落的珠璣相輝映。
「是的,太后,六年前蒙太后寵召,臣妾曾隨家父入端華宮賞梅。」夜子努力保持柔和的笑容,並小心措詞。
「嗯,當年你的姊姊嫁入了宮中為妃,而你現在又嫁給了安南侯,想必甄相國一定高興得很吧?」意有所指,太后和煦的笑容忽然變得有些陰沉。
「那都是太后與皇上的恩典,相國府中每一個人都感念聖恩。」聽出太后語意下善,她回答得愈加小心。
「呵呵,是嗎?那你嫁入安南侯府,可還習慣嗎?」太后挑了挑細長的眉,右手輕抬,示意身側的宮女上茶。
「謝太后關心,臣妾非常習慣……」正回答著,夜子目光一轉,忽的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站在太后側方,正把茶水往太後手上遞的,不是林俏是誰?
太后右手接過茶水,皺了皺眉,緩緩道:「林俏啊,哀家在宮中調教你那麼多年,怎麼還是連個茶都上不好?難怪惹人嫌棄、受人辱罵,還平白招人笑話,說哀家調教出來的人不會做事。」
「太后,奴婢笨手笨腳,是奴婢該死!」林俏馬上跪了下去,一雙眼睛卻是斜斜的瞥向夜子,其中布滿冷意。
「太后!臣妾一時魯莽傷了林姊姊,請太后責罰。」夜子一聽,也立刻屈膝跪了下去。
「好了,你們兩個都跪下做什麼?同是安南侯府的人,以後只要相互扶持、少些爭端就可以了。」太后嘆息著搖了搖頭,一拾手,「都起來,好好站著吧。」
「是,太后。」齊聲回應,夜子和林俏都站了起來。
「對了,方才提到你的姊姊,入宮這些年,你可曾見過她?」太后說的當然是被封為月妃的甄月嬈。
自甄月嬈入宮后,甄漠就好像再沒關心過她,也沒跟夜子提過一字半句,所以她搖了搖頭。「回太后,臣妾並沒與月妃娘娘見過。」
「嗯,那你便去見見她吧。你們是親姊妹,見了面,想必月妃會很高興。」太后微笑,轉頭對林俏吩咐,「你帶她去。」
「謝太后。」雖然夜子並不怎麼想見甄月嬈,但這是太后的恩典,她當然只有感恩戴德的份。
而且,能安然離開端華宮、離開語帶機鋒的太后,就算是去見刻薄生疏的甄月嬈,她也覺得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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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深深,庭院無數重。
林俏一聲下吭的在前方引路,夜子跟在後頭,也是一言不發。已經結下的冤讎,怎麼可能單憑太后的三言兩語就化解掉?更何況,太后根本不是在化解,而是火上澆油!
越走越冷清,夜子忽然有些警覺起來。環顧四周,宮人寥寥無幾,高大的宮室也似乎透出一股陰冷的味道。
「林俏,月妃的宮室到底在哪裡?」忍不住開口發問,夜子記起了入宮前楚君瓏的叮囑。
要小心、要謹慎……
「怎麼,怕我把你賣了嗎?」林俏腳步下停,冷笑兩聲,「你該不會連親姊姊的面都不敢去見吧!太后的恩典你若是不想領,那就自己去回吧。」
「林俏,你何必這麼說?我只是問一問而已。」夜子皺皺眉,把心底的懷疑壓下去一些。只是去見見甄月嬈而已,應該沒事吧?
走了好久,林俏才停下,往前一指。「就是那裡,你自己進去吧,我回端華宮了。」
說完便轉過身,往來路去了。青灰色的方磚砌成圍牆,一直轉廷到遠處。正門緊緊的關閉著,唯有上方懸挂的「修儀宮」二字,張牙舞爪的對著她。
她走到門前試探的一推,沒想到大門居然應聲而開。一跨進宮內,她忽然感到一股寒風襲面而來,吹得全身冰涼。
而大門內的景象,也確實讓她全身發涼!
現在正是三月春暖,本該處處花繁葉茂,可是這修儀宮裡卻是木葉飄零,一派蕭索,而且,庭院內外不見半個人影,在靜寂中隱隱透出股死氣來,簡直讓人毛骨怵然。
被封作月妃的甄月嬈,怎麼會住在這樣的一個宮室里?難道她並不得寵嗎?夜子定一定神,快步向宮內走去。不管怎樣,她得快快找到甄月嬈見一面便趕緊離開。
「五姊……五姊?」走過廳堂,進入偏側卧室,她的腳步猛然停下,雙眼不敢置信的瞪大。
天哪!那個坐在銅鏡前的女子……是甄月嬈嗎?
在相國府時,甄月嬈一向是最愛美,也最注意儀容的。可是現在的她,滿身衣衫散亂不堪,髮髻上亂七八糟的插滿了花朵,有不少髮絲飄落下來擋在額前,臉上還塗滿了厚厚的胭脂白粉,都快看不出原來的五官了。
甄月嬈……現在簡直像個瘋婆子一般。
「誰?是皇上要來見我了是不是?是不是!」聽到聲響,木然對鏡而坐的甄月嬈猛的轉過身來,盯著夜子激動大喊,臉上厚厚的白粉劃過兩道喜極而泣的水痕。
「五姊……」夜子驚愕的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入宮數年的甄月嬈,居然已經變成了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