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在鬆軟平整的床鋪上歇息一夜,清晨起來時頓覺神清氣爽。

捲起簾幔,坐在晃晃悠悠的車廂里,孟關關忽然覺得坐馬車趕路也不算太辛苦。身側春風溫暖,手裡雞爪噴香,對面秦逸風安靜俊雅,再沿途看看風景,不是很舒服嗎?

當然,秦逸風帶著她出來並不是為了看風景,而是到蒼山遞名帖去的。既然見宿淵要預約,那他當然得抓緊時間越快越好。

三皇子華離宵,可正在上京等候著呢!

蒼山是桑州連綿山峰中的一座,高大而挺拔,山頂直入雲霄。

遠遠望去,青翠山體在浮雲中若隱若現,山勢陡峭而秀致,的確有幾分高人文上的獨立氣韻。

蒼山腳下是一大片古老森林,大多以松柏為主。枝幹高壯松葉繁茂,使得林內光線甚是昏暗。

幸好探訪蒼山的人很多,是以林間唯一的一條路徑倒是頗為平整寬大,足夠兩輛馬車並排通過。

在進入松林時,老莊卻將馬車停了下來。

「公子,穿過這林子便是蒼山了。」老莊瘠啞的聲音在車廂外響起。

秦逸風伸手挽起車簾看看昏暗的林間道路,略一思索后道:「進去吧。」

「是,公子。」老莊應命,一揮手中長鞭趕著馬車向林內跑去。

孟關關看著秦逸風安靜的面容:心頭忽然湧上一絲怪異感覺,連手中的雞爪也不知不覺放了下來。

有古怪,一定有古怪!

雖然秦逸風向來喜怒不形於色,但她就是能從他眼底瞧出不尋常的情緒來。

現在,他是在擔憂,或是等待什麼嗎?

轉頭瞧向窗外一棵棵大松樹,她忍不住開口詢問:「喂,這林子里是不是有什麼古怪?」

安靜,太安靜了。

林子里,怎麼連一隻鳥兒都沒有?

趕了這許多天的路,孟關關總算已經有了一些常識。有樹的地方必定會有鳥,有鳥的地方必定會有鳥叫。

可是,這裡卻沒有。

秦逸風挑挑眉,「不知道。」

他回答得平淡乾脆,心底卻略略驚奇。想不到,這迷糊的小丫頭這會兒倒挺精明,居然能看出林於里有古怪。

古怪之處,在進入松林、老莊停車詢問那一刻,秦逸風就已經察覺。

林子里的道路似乎寬得不像話,就算前來拜訪宿淵的人再多,但也不至於有兩丈寬吧?更何況,很多地方的樹木都是新近被砍伐。很明顯,這表示道路是最近才拓寬平整過的。

有什麼人,會僅僅為了拜訪宿淵而大力拓寬這麼長一條林道呢?

這,並不是一般的財力與人力可以做到的。

秦逸風靜靜坐在車廂里等待,心底的答案越來越清晰。

前行了沒有多少路,馬車便又一次停了下來。

而且停止得甚是急促,使得車廂一陣晃動。

然後,孟關關便聽到車廂外響起數聲低暍,以及兵器交擊與破空的聲音。

出事了?有人攔路打劫?

猛然瞪大眼,她看看坐在對面一動也不動的秦逸風,緊張的握住腰間佩劍,一手掀起布幔向車廂外看去。

心底斷定,這個不會武功的文弱書生一定是嚇呆了!

馬車前方,六十多歲的老莊竟正揮舞著長長馬鞭和六、七個玄衣蒙面男子戰成一團。鞭影席捲漫天呼嘯,老莊身手敏捷沒有半點蒼老的模樣,將數個手握長劍的男子全部擋了下來,纏鬥得激烈而兇險,不斷有男子想衝過鞭影撲向馬車,卻都被長鞭困住。

她回頭看一眼秦逸風,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要帶老莊出門,原來老莊不但是車夫,還兼職保鏢呢!

可老莊畢竟已六十多歲,而且又只孤身一人,怎麼打得過那六、七個武功厲害的玄衣人?

林中,纏鬥的戰圈越縮越小,因為老莊的長鞭揮舞得越來越吃力,已不像先前那樣揮灑自如。幾把雪亮的長劍不斷進逼,眼看不多時便要衝過鞭影逼向馬車。

玄衣人的目標,自然不會是老莊,而是馬車。

天哪!他們是不是強盜,想要謀財害命?孟關關小時候聽爹爹講過關於強盜的故事,頓時大為懼怕。

如果老莊擋不住了,那她和秦逸風會怎樣?

她想像不出秦逸風白衣染血的模樣,更想像不出他躺在地上無聲無息的模樣。

被狂風吹折的白色花辦,只會凄涼無力。

她不能讓這樣美好的秦逸風委落於地,她……捨不得!

孟關關握劍的手掌一緊,咬牙轉過頭,快速的對他道:「你別怕,我這就去幫老莊殺強盜,你不會有事的!」

說完便毅然跳下馬車,拔出長劍向那幾個殺手奔去。

車廂內,秦逸風看著她飛奔的纖柔身影,臉上忽然露出很古怪的表情。

像是詫異,也像是感動。

殺強盜?她難道看不出來那些全是殺手嗎?

還有,她這是要保護他嗎?不自己趕快逃命,卻去和人家揮劍拚殺?一個十六歲的闔中少女,怎會有這般心志?

秦逸風吸了口氣,唇邊匆地露出一絲溫柔笑意。

性命攸關的時候,他看下到漫天兇險劍光,居然很開心的笑了。好像他的眼裡,只剩下了孟關關嬌小卻堅定的模樣,天不怕地不怕的揮舞長劍。

孟關關修習的是華山派武藝,雖然學的時候並沒怎麼用心,但劍術招式總算沒差太多,使出來居然也有模有樣。

於是,一名正好衝出鞭影的玄衣人便迎頭與她拚殺起來。焦急的老莊不由得精神一振,長鞭重新嘯出烈烈風聲,繼續攔阻其他玄衣人。

孟關關對上玄衣人,開始叫苦不迭。

雖然她使出的劍招沒錯,雖然她進退的步伐不慢,可是她的內力實在太糟。從前練武的時候她頂討厭打坐修行內力,所以大多時間都在偷懶打混,今日想後悔都來不及了。

玄衣人手中的長劍每次與她相交,都震得她手臂酸痛下已,簡直快拿不住劍柄,而長劍帶起的厲風更是逼得她呼吸困難。不一會兒,她便髮絲凌亂、狼狽不堪了。

那玄衣人見狀更是招招進逼,一副恨不得把她一劍刺死的模樣。

一旁,老莊的鞭影再次被壓制,眼看就要困不住那幾柄鋒利長劍。

孟關關看得心急如焚,乘著再一次格開玄衣人的長劍,躍后數步沖著馬車大聲喊道:「你快跑啊!還待在那裡想死啊……」

笨蛋!真是個笨蛋!居然不趕快逃跑,還像只豬一樣坐在馬車裡等人去宰!

孟關關又氣又急,話還沒喊完卻被長劍帶起的勁風逼斷,眼看那明晃晃的劍鋒又遞到自己身前,手臂一陣酸軟,孟關關急切問竟抬不超長劍來抵擋,眼睜睜便要看著劍尖刺入胸口。

她與玄衣人對殺許久,已是內力耗盡,無法運劍了。

慘然緊閉雙眼,她一邊在心底咒罵秦逸風災星降世,一邊等待著刺骨傷痛的到來。

不曉得變成鬼,還能不能啃雞爪?這一刻,孟關關想起的居然是車廂里那半包還沒啃完的噴香雞爪……

可是,就在她感覺到森冷劍氣迫近身軀那一瞬,腰間忽然一緊,一股柔和但堅定的力道擁著她高高躍起,在空中旋了一圈后再落到地上。

身邊,森冷的劍氣遠去,只餘下一個熟悉的懷抱、一股清淡的氣息。檀香與書香,包裹住她全身,無比安全也無比溫暖。

怎麼會是他?

孟關關猛然睜開眼,救回她小命的人卻已飛快躍離她身旁,衝進那一堆交錯的鞭影劍光中。

如一朵無形無質的流雲,那一身白衣的男子面對利劍與長鞭竟然絲毫無懼,反而穿行自由得很。每靠近一個玄衣人,便有一柄長劍墜地、便有一人倒下,連用什麼招式也讓人無法看清。

偏偏白衣人的身姿還優雅迅捷得很,移動時飄揚的白衣如飛雪般輕柔靈動,簡直不像在動武,而是在翩翩起舞!

只是,這舞也定然是天下最懾人的舞,因為,沒有一個玄衣人能接得下他三招。老莊早已收起長鞭退到一旁,任白衣人在林中如流風般往來。

很快,所有玄衣人都橫躺在地上,無聲無息。

白色的人影終於停下,靜靜站在一地黑衣之間。那姿態凈雅如同清蓮綻開,在淤泥之中釋放幽幽光華。

這,不是秦逸風是誰?

孟關關驚訝得連嘴巴都忘了闔上,不敢置信的望著他。

還是一襲白衣如雪、還是一般俊逸出塵。可是,秦逸風怎麼會武功?還是高強到不像人的武功!

緩緩走近,秦逸風伸手輕拍她小臉,微笑道:「怎麼了,小丫頭?嚇傻了?」

「你……你真的是秦逸風?」孟關關低頭瞧瞧躺了一地的玄衣人,有些稚氣的揉揉眼,聲音略微發抖。

如果他真的是秦逸風,如果他武功真的有那麼高,那以前她故意捉弄他那麼多回……孟關關的小臉漸漸垮下來。

他點點頭,微笑保證,「當然。」

她瞪著他說不出話來,咬住唇不知所措。

可是,有些解不開的謎團卻漸漸明朗了起來。

在秦府中,他每天下午待在屋子並不是在睡覺,而是在練武吧?

那塊堵在山徑上的大石頭,當然也不會自己長腳跑掉,而應該是被他推掉的!

既然他的武功那麼高,抱起自己這麼一個人來,當然也一點都不會吃力……

怪不得,他坐在馬車上看見強盜時一點也不害怕!

卻害得……書得自己白白為他擔憂了老半天……

眼圈一紅,孟關關忽地開始生氣。

「怎麼了?哪裡受傷了嗎?」秦逸風一驚,馬上拉過她的手上下打量。

孟關關手臂酸軟,用力一掙卻沒掙脫,怨道:「你既然會武功幹麼不早點出手!故意看我笑話是不是!」

自己居然還拚了命的想要保護他,真是……真是氣死人了!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孟關關想起剛才那一劍的兇險,不由又是委屈又是傷心。

自己為他這樣擔心,他卻……像是在看戲一樣!

秦逸風瞧著她眼中淚珠微微皺眉,手掌一拉便將她擁入懷中,柔聲道:「我沒有看笑話,只是瞧見你為我焦急拚命很感動,一時看呆了而已。」

是的,秦逸風剛才震撼到呆愣。

看到孟關關執劍跳下馬車那一刻,他想起了許多年前那個同樣柔弱、同樣纖細的身影。也是為了保護他、為了救他性命而迎向那一片兇險與血腥。

那一段難耐的歲月呵!便是這樣一個纖弱的人兒伴著自己、護著自己。

緊緊抱著孟關關,秦逸風心跳劇烈,強迫自己將浮現在腦中的當年情景壓下。那樣鮮紅、那樣血腥,他不願回想,更不願再經歷!

他會好好保護她,絕不讓她如從前那個嬌弱人兒一樣,為了他而受傷害!

她是他的,命中注定要伴在他左右。

被強擁在秦逸風有力的懷抱中,孟關關終於漸漸放鬆下來,強忍的眼淚也順勢滾落了下來,滴滴滲入他的衣襟中。

她的雙手,在輕輕顫抖。

因為有些脫力,也因為開始害怕。

當她執劍衝出去的時候,或許沒想過後果。但現在,卻忍不住開始想。如果他不會武功,那是不是他們都要死去?

很冰冷、很黑暗的死去?

還好……還好他會武功……

心頭的氣惱漸漸散去,餘下的只是慶幸。

許久后,她終於破涕為笑,從秦逸風的懷中拾起頭來。

「喂!你武功這麼高,那我以後不是多了個保鏢?」臉上還掛著淚珠,孟關關已經笑靨如花。

她雖然很記仇,但並下小心眼,也不會笨到去鑽牛角尖。

見她不再哭泣、不再傷心,秦逸風大為輕鬆,點頭道:「保鏢?可以!」從今往後他不但會是她的保鏢,還會是她的一切。

輕輕為她擦去頰上淚珠,他面上的表情比春風更溫柔。從前的清冷和疏遠,再不復見。

孟關關頓時大樂,很得意的轉過頭,開始對著地上的玄衣人一邊大罵一邊伸腳猛踢。

哼,死強盜!看你還敢不敢拿劍刺我!

一腳又一腳,接連不斷,孟關關似乎忘了剛才的疲累,踢得滿頭大汗興高采烈。

玄衣人被點了穴道不能動彈也不能叫嚷,眼中的目光又怒又兇狠,瞪著她像是要吃人。

秦逸風笑了笑也不阻止,任她發泄心底怨惱,只把目光向候在一旁的老莊移去。

「是那邊的人?」見老莊正在翻查玄衣人身上物事,他淡淡開口。

除了那個人,還有誰會在路上設下這樣的埋伏,或是警告?

「是的,公子。」看了一陣,老莊直起身恭敬點頭,「老奴武功低微,還要勞煩公子出手,真是……」

秦逸風馬上打斷他,「庄叔不必介懷,畢竟,他們可是四殿下身邊死士呵!」

華隨晟座下死士在這裡出現,目的當然也只有一個——延請帝師宿淵相肋!

三皇子華離宵能想得到的事,四皇子當然也沒理由想不到。

這一路走來,秦逸風想避的人便是他。

可惜,以華隨晟的耳目與能力,自然沒那麼輕易讓他避過。

所以,山徑上那塊阻路巨石算是給他的警告。

而林中的這些玄衣人,便是華隨晟設下的另一種警告,或者是威脅了?

以他的性命及孟關關的性命來威脅!

秦逸風的面容微微變冷,低眼瞧向正被孟關關踢到凄慘的玄衣人。若只向他下手也就罷了,但很顯然的,華隨晟的目標並不只是他。

抬頭,他的面容恢復平靜,看向叢林深處。

華隨晟,想必已在前方不遠處等待了吧?

特意拓出這麼一條寬闊的林道,林中自然也大有乾坤。若他所料不錯,華隨晟可能把行帳也設在松林中了。

尊貴又驕傲的四皇子,當然是不屑住宿於普通客棧之中的。

這麼兩次鄭重警告下來,若他不去見一見他,倒顯得很是無禮呢!

思索半晌后,秦逸風對兀自不斷落腳的孟關關微笑道:「踢完了嗎?可別累著了。」

她一邊喘息一邊回答,「踢……踢完了。」

這些強盜的皮肉真結實,踢得她腳丫子都生疼!

秦逸風點點頭,「那我們先走吧。」

走過去拉起她的小手,順便幫她擦了擦額上汗珠。

轉過身,卻是向著林外走去,目光有意無意掠過地上的玄衣人,似有寒銳鋒芒一閃而過。

落在老莊的眼裡,便是再明確不過的指示。

孟關關被他拉著往前走,一邊回頭一邊奇怪詢問:「喂!我們怎麼往回走了?庄叔和馬車怎麼辦?還有那些強盜……」

秦逸風打斷她的話,「林子里可能還有許多強盜,所以不能再往前定。至於那幾個人……庄叔會送他們回去。」在心底補上一句:送他們回到那個再沒有任何痛苦殺戮的地方去。

她半信半疑的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啊……」

不過心底忍下住有些奇怪,現在的強盜裝備都這麼齊整嗎?居然連衣衫和武器都是一樣的呢,連武功都那麼高!

看來強盜這個職業的前途還是不錯的,當然,前提是不要遇到像秦逸風這種高手。

蒼翠的松林中空氣清新,日光穿過松葉照射進來,像一道道有形有質的光刀,投在秦逸風的白衣上灑下斑駁綉影。

孟關關不再回頭,而是輕快的與他一同向前走。

畢竟,在野外森林中步行的經驗,可不是常常都有的。

秦逸風淡然微笑,也沒有回頭。

因為,身後的一切根本不需要他回頭。

他相信,庄叔會幫他料理得很好。

爭權奪位,本就是很殘酷、很血腥的一件事。這些殺手奉命出手,自然也該思考過最後的歸宿。

而且,既然連那位主子都不憐惜他們的性命,只把他們當作試探他的棋子,那他也不必太客氣了。

如今,早有準備的華隨晟應該正在林中等待著他吧?他該怎麼與他面對,怎麼好好保護身邊的孟關關?

兩人在林中行走沒有多久,老莊便駕著馬車趕了上來。對著秦逸風微微點頭,老莊滿臉石刻般的皺紋像是在報告已經完成任務。

秦逸風不動聲色,拉著孟關關坐上馬車向密林外行去。

容色雖然平靜,他身上卻漸漸散發出寒意。

「喂,你怎麼不高興了?」沉默了一刻,孟關關忍不住發問。

這樣清冷的秦逸風,她已經好久沒有看到了呢!

「沒什麼,那些強盜太可惡而已。」寒氣微斂,他簡略回答。

「哦。」孟關關見狀不再多問,免得被凍壞。

半晌后,秦逸風忽然伸過手掌,蓋在她身側的小手上。雖然仍不言不語,但滿身的寒意已淡去不少。

孟關關的小手顫動一下,終是沒有抽離。

她知道,他有心事。

而且,似乎是和她有關的心事呢!

狹小的車廂里,兩人雙手相貼,忽然感覺溫暖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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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多久,馬車便回到客棧中。

正是晌午用餐時分,秦逸風讓老莊與孟關關在客棧里挑了個角落坐下,自己卻並不落坐。

「喂,怎麼你不坐?」孟關關仰頭瞧著他,很不明白。

難道他要站著吃飯?好消化嗎?

「我要去辦點事,你們先吃。」秦逸風笑一笑,然後把目光轉向老莊,「庄叔,這鎮子里強盜出沒,你與關關便在這廳堂里等我。想必強盜再厲害,也斷不敢在眾目睽睽下傷人。」

華隨晟是當朝皇子,皇子出京本就是大事,如果在外行兇落下什麼把柄,當然會令天子震怒。所以,他斷定華隨晟絕不敢在人多處對孟關關下手。

庄叔馬上站起身,鄭重的道:「是,公子,老奴定會好好照顧小姐。」

「很好。」他點點頭,又走近孟關關輕撫她的發,柔聲道:「你千萬不可亂跑,知道嗎?」

視線落在孟關關小臉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與關切。

孟關關見他外出不帶自己,原本是滿心不樂意。但覺髮絲在他掌下顫動,小臉頓時有些微紅,低聲道:「我知道啦。」

心匠,忽然有些明白秦逸風定是遇到什麼麻煩,要前去解決。

滿意的點點頭,秦逸風這才轉身走出客棧。

松林中兇險重重,但已避無可避。

運起輕功飛速前行,沒多久他便再度進入松林。

林道幽深,奔行一刻之後,松林中忽然出現一大片平地。秦逸風眼中頓時閃過一絲訝異神色,在他面前是幾個巨大營帳,佔地極為廣闊,原本濃密的松林已被硬生生砍伐掉一大片。

居中的一個營帳比尋常人家的廳堂還要大上兩倍,用削制過的堅厚牛皮塗抹上銀漆,閃閃發光,在密林中顯得突兀又招搖。帳中居然還傳出陣陣鼓樂歌舞及女子的嘻笑聲,很顯然,這營帳的主人正逍遙快活得很。

營帳外,則肅立著十數名手執刀劍的侍衛。三人一組、五人一列,看裝束與先前那些玄衣人一模一樣。這哪裡還是松林?簡直像個小型營陣!而四皇子華隨晟,便在那主營之中。

秦逸風略略調整了下氣息,便向營內走去。

瞧見他靠近,那些侍衛早已得了命令,並不上前攔阻,反而一路放行。直走到居中的銀色營帳外,才被一名青衣侍從攔了下來。

這侍從身形乾瘦卻面滑無須,顯然是宮廷里的內侍。一雙眼睛陰寒四射,如毒蛇般讓人極不舒服。

秦逸風語聲淡然,「請公公代為入內稟報,秦逸風前來拜見四殿下。」

「好,請公子在此稍待。」內侍面無表情,嗓音異常尖銳。

不一會兒,低垂的帳簾高高挑起,青衣內侍領著他走入。

鼓樂之聲頓時大盛,秦逸風只覺一股暖暖香風撲來。抬頭望去,但見一片光彩絢爛。這哪裡還是營帳,簡直是座華麗的小型宮殿!

而華隨晟,便在這一片香艷中端坐於帳首。在他腳下,十數個嬌媚女子輕紗半掩,倚坐於厚厚的波斯地毯上,手中或笙或簫,正奏出歡悅動聽的曲調。

一手挽著名艷麗女子,華隨晟微笑著將目光落在秦逸風身上,那種若無其事的表情,似乎他與林中那幾名殺手一點關係都沒有。

「逸風見過殿下。」白衫微漾,秦逸風躬身一禮。

華隨晟俊美的臉上滿是笑意,親切又愉悅,「逸風呵,你總算來了,我可是等你好久了呢。」

秦逸風再度微微躬身,「是逸風失禮,該當早些來拜見殿下。」

「嗯,你現在來也並不晚。」懶懶取過女子遞來的一隻水晶杯,華隨晟輕搖杯中紅艷酒液,笑道:「不過也當真巧得很呢!你我居然一同來到這蒼山。」

隔著透明酒杯與秦逸風相望,鮮紅酒液在燭火下泛出奪目光澤,使得華隨晟俊美的面容中似乎透出一股妖艷。

秦逸風馬上垂目回應,「若在舞江城中得知殿下也要到此,逸風定該一路相隨才是。」

「不知者下罪,逸風何必介懷?」華隨晟微笑不變,緩緩啜飲一口杯中美酒,又道:「這蒼山人傑地靈,風骨奇秀,的確是個駐足留連的好地方。只是三皇兄此次下能親來觀賞,倒可惜了。」

秦逸風也微笑說:「是,殿下。三皇子在京中事務繁忙,不能親來。不過逸風此次回京,定會將蒼山靈秀之處說給三殿下知曉。」

「哦?」華隨晟笑道:「只怕由人轉述,總不如親眼所見哪!」

「這點請殿下放心,逸風必會竭盡所能,不負三皇子所盼。」秦逸風不亢不卑,儀態更是風雅。

華隨晟聞言低笑出聲,匆地緩緩站起身,執著酒杯向他走近,注視著他,「蒼山景緻雖然奇佳,多看卻也無甚趣味。本王知曉逸風此次是帶著佳人同行,那又何必逗留一處?去看些別地風景,不好嗎?」

秦逸風心底微微一震,與華隨晟對視道:「不勞殿下費心,逸風此次攜伴同來,感覺蒼山靈秀,也不願再顧他處了。」

「是嗎?不願再顧他處?」華隨晟語聲輕滑,俊美的笑容在燭火下忽然變得有些怪異。舉起水晶杯,將杯中紅艷酒液一飲而盡。

因為飲得急促,那殷紅的汁液便有一絲從他唇角滑下。看在人眼中,一如血色妖艷。

「是。」秦逸風雙眼微垂,白皙的臉色似乎變得更白。

見狀,華隨晟目光閃動,似乎很開心的笑道:「好,既然這樣,那本王也不多言了。」

想要知道的,他已全部知道,又何必再多言?

秦逸風轉身走出營帳,面上神色卻變得凝重起來。

華隨晟多方試探,他又怎會不知?

居然,還拿孟關關來威脅他!

透過松林看到日已偏西,秦逸風提起一口氣,再度飛奔起來,這回卻仍是向松林深處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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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緣用腳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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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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