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庄哲毅一臉羞慚。他也知道這樣不對,可是……「如果你不想出面,那不然我自己去跟他說……」
「庄哲毅!」她憤怒地打斷他。「別說我和他只是單純的友誼,就算他真的喜歡我又怎樣?他就活該要任我們予取於求嗎?你要是敢去找他,我們就完了!這次,我絕對說到做到!」
小安從未對他說過這麼重的話,庄哲毅傻眼了。
他,該去嗎?去了,是出賣尊嚴,拿他和小安的未來下賭注,可是如果不去,眼前的事他根本無力解決啊……
最終,他還是去了。
裴季耘很靜、很靜的聽完,然後,極簡潔地回了他一句:「是男人的話,自己闖的禍,自己收拾。」
他不會幫他,也沒道理幫他。
唯一的希望破滅,庄哲毅心情極度惡劣地回到家,發現安絮雅已先徑自睡去,一股悶氣哽在胸口,她以前都會等他回來的!
難道連她都不在乎他了嗎?
他脫了鞋上床,恣意擾醒她,想證明不論他如何任性她都會溫馴包容,來確定自己還擁有她。
安絮雅睜開睏倦的眼,發現他在解她睡衣的扣子,她僵硬地推開。「不要。」
庄哲毅不理會,仍是我行我素。
「我說不要!」安絮雅想推開他的手,卻被他反掌扣住,按在床面。「為什麼不?」
「我不舒服。」為了他的事情,她這陣子都睡不好,正頭疼欲裂。
「借口!」他忿忿地指控。「你要不要自己算一算,你有多久沒讓我碰傷了?每次只要我一靠近你,你不是找借口閃避就是渾身僵硬,我就這麼令你難以忍受嗎?」
「不是這樣……」只要他一靠近她,她就會想起那個因他的大意輕忽而來到世間,卻又被迫奪去生存權利的無辜生命,她的罪惡感就好深!
陰影已經存在,她沒有辦法再讓他碰她,至少現在不能。
「那就證明給我看啊!」
證明……又是證明。為了對他的證明,她拒絕了周遭好友的關懷;為了對他的證明,她流了多少冤枉淚;甚至,為了對他的證明,她推開了對她而言極為重要的一個人,失去了一份最溫暖的情誼……她證明得還不夠多嗎?
庄哲毅強行與她親密,但,她就是怎麼也無法勉強自己去忍耐。「阿毅,你不要這樣,我真的沒有辦法——」
「為什麼沒辦法?因為我什麼都不如裴季耘,全世界都看不起我,連你也是!」他壓制著她,俯瞪著,安絮雅推不開,也惱了。
「對!如果你自己不肯求上進,有一番作為給人看,誰都會嫌棄你!」真是夠了!連他都不能肯定自己了,她安撫有什麼用?以前怕傷了他的自尊心,她一再的安慰,可是她得到了什麼?只是把他縱容成一個長不大的孩子,裴季耘說得沒錯,他自己的情緒問題為什麼該由她來擔待?他又不是三歲小孩,難道還要人時時拿棒棒糖去哄?
「你終於說出真心話了!」庄哲毅咬牙死瞪著她,失控的力道抓疼了她的手腕。「你現在滿腦子只有裴季耘,他比我長進、比我有出息,今天抱你的人要是他,你還會說同樣的話嗎?」
「阿毅,你放手,很痛!」掙不脫,她疼得幾乎落淚。
「說啊!你現在根本不在乎我了,對不對?你巴不得我出事,你好和他在一起,難怪他不肯幫我……」
「你說什麼?」他真的去找裴季耘了?
他有幾秒的心虛,但很快的又讓憤怒駕馭一切。「是又怎樣?何必把自己說得那麼清高,我就不信面對他你會不心動,之前那個孩子是誰的都還不……」
啪!一記清脆的巴掌聲,狠狠打掉了他接下來的話。
「庄哲毅,你渾蛋!」她不敢相信,這句話會是由他口中說出來,他到底還有沒有良心?!為了他,她幾乎什麼都沒有了,可是到頭來,換得的居然是這種下場。
好傻!她居然會為這種男人犧牲掉一個女人最基本的驕傲,當母親的夢想……多麼的不值啊!這一刻,她是真的醒了!「這算什麼?心虛?先聲奪人?」不願承認自己的錯誤,索性惱羞成怒。「對,孩子是他的,我們暗通款曲很久了,在我心裡,他比你好一百倍,你不是一直要我承認,這樣夠了嗎?」
這句話無疑是威力十足的炸彈,在他們之間正式引爆,炸碎了她努力撐持的脆弱關係,也炸碎了那段年少純凈的情感——她承認了,她真的承認了,承認她愛上裴季耘,承認她對不起他——
一股遭背叛的憤怒,和即將失去她的恐慌,令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是嗎?他比我好一百倍?那他曾經這樣對你嗎?他會讓你在他身下急喘呻吟嗎?」他口不擇言,俯下身就是一陣狂吻,彷彿想藉此說服自己,他還擁有她,不曾失去——
「你做什麼,放手,庄哲毅!」她慌了,使力掙扎,但他完全聽不進去,執意進犯。只要抱著她、吻著她,他就能感覺到,她還是他的,誰都搶不走。
粗狂地扯開她的衣襟,他失去理智的索吻,天真的以為只要佔有她的人,就能留得住她——
安絮雅怕了,恐懼的淚一顆顆的往下掉,近乎絕望地掙扎著,怎麼也沒想到他會不顧她的意願,企圖強暴——
「你敢!庄哲毅,我會恨你的!」很痛,他粗魯的行為抓傷了她,但是身體再痛,都及不過心碎的痛。
安絮雅,你還看不清楚嗎?這種男人,還有什麼好留戀的?
心死了,也絕了。往他粗蠻索吻的唇上重重一咬,她使盡全身力氣,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揪著凌亂的衣襟由他身下掙脫,轉身奔離,步伐決絕。
這次,她不會再回頭!
深夜裡,電話鈴聲驚醒了裴季耘。
撐起睏倦的眸子,探手接來床頭的話筒。「喂——」
夜半好夢正甜時,任誰接到這麼一通不出聲的騷擾電話即會火大的。但裴季耘只是好脾氣地再問:「請問哪位?」聲音仍舊溫和,不見一絲火氣。
「……對不起。」聲音輕弱、顫抖,喑啞地辨不出原音。
認出聲音的主人,他渾身一震,坐直了身,僅有的睡意全被嚇跑光光。「絮雅,是不是你?」
「……嗯。」語調不穩,夾帶一絲哽咽。
「你在哭?」他皺眉。
「沒有。」
這逞強的丫頭!「沒有你會這麼晚打來?」
「我只是……欠你一句話,不說出口,我不安心。」
「什麼話?」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知道,我錯得很離譜,糟蹋了你一番好意,如果我早聽你的話,就不會這樣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夠了,絮雅。」裴季耘不忍再聽。
「好。」他說夠了,就夠了。「對不起,打擾了你的睡眠,晚安。」
「安絮雅!不準掛電話!」他一急,揚聲命令。
另一端,一片岑寂,沒有嘟嘟聲。
他輕聲再問:「絮雅,你還在嗎?」
「……在」
「你在哪裡?我立刻過去,你不要亂跑,乖乖在原地等我。」「……」另一頭,沒有回應。
「絮雅?」
「我在……你家門口。」
下一刻,裴季耘拋下電話,火速拉開大門。
她雙手抱膝,荏弱身軀蜷縮在門邊,仰起一張慘白的容顏,雙眼哭得紅腫……
她放下手機,低低陳述:「對不起……除了你,我不知道我還能信賴誰,在大街上走了好久、好茫然,不知不覺又來到你這裡……」愕然發覺,他竟已在她心中埋得那麼深、那麼重要。
站在他家門前,看著他熄了燈的窗口,腦子裡想到好多過去的畫面,在她傷心時的撫慰相陪、受了苦時,他心疼的為她出氣、在絕望的感情中掙扎時,他苦口婆心的勸告……
可是,她卻沒領情,愈想,心愈痛……
她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直到雙腳麻到沒有知覺,憑著一股衝動,就任性的撥了電話給他……
這傻瓜!
他一顆心,擰得泛疼。「外面冷,進來再說。」
安絮雅任他拉著進屋,看他忙著倒熱茶、準備熱毛巾,一股好暖的感覺,揪緊了心,禁不住又熱淚盈眶。
至少,這世上還有個人,在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