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她不想為自己的感情背書什麼,愛情與恩情,本來就難以定義,長久以來,都只有他在為她付出,在她人生最灰暗低潮的時期,是他陪著她走過來的,不知不覺中,他變得愈來愈重要,再也離不開他。
他的手,就停在她肩上,她屏息等著他做決定,推開,或者擁抱。
彷彿過了一世紀,又似只有短短几秒,他揪腸地深深嘆息出聲,張手密密將她收攏。「真是被你吃定了。」
她吁了口氣,濃濃甜意,由胸臆泛至唇角。
一輩子,能夠吃定一個人的感覺,真好。
他們哪兒都沒去,什麼也沒做,只是相擁著,窩在客廳沙發上看DVD。
電視熒幕正播放著「美國情緣」,敘述一對在聖誕夜相識的男女,情緣牽動,卻因為當時都各有男、女朋友,於是,女方將姓名、電話寫在書上,賣進舊書攤,而男方則是寫在一張鈔票上,他們都相信,只要有緣,終會相遇……
七年當中,不曾相忘的惦念,在不斷的錯失與追尋中,書本與鈔票幾經輾轉,再次回到對方手中……
安絮雅背靠他的胸膛,頭枕著他的肩,被收攏在他胸懷最安適的地方,傾聽他的脈動。「你真的相信,姻緣天定嗎?」
「信。」他毫不猶豫地道。「我一直都認為,每個人都有一條屬於自己的姻緣線,無論距離多遠,無論時空沉澱,系在小指之間的姻緣線終究會帶領他們找到彼此。」
「是嗎?」她哺哺道,拉起他的手,反覆瞧著他們的小指。他們指間,這條無形的姻緣線,是牽在一起的嗎?
裴季耘溫溫一笑,習慣性將她泛涼的雙手合握在掌中接暖。「冷不冷?」
她搖頭。「你身上好暖。」真奇怪,身體差的明明是他,為什麼四肢冰涼的卻是她?也因為這樣,她總是眷戀著他帶給她的柔暖呵護。
「這是我唯一僅剩的利用價值了。」
「才不是。」她回身,攀住他,頑皮地啃吮他唇片。
「別鬧。」察覺她的不良居心,他失笑地閃躲。「存心想害我明天沒辦法見人啊?」
「知道就好,誰教你亂說話!」
「拜託,幫我留點為人師表的形象!」雙唇被她咬得發癢,敵不過她存心的纏鬧,他無奈求饒。
「不要。」拒絕和解,執意搗蛋。
裴季耘沒轍,吻住不安分的小嘴,不讓她再繼續為禍,她嬌喘,旋即伸手攬住他,全心迎合,感受他的柔情、他的眷憐。他的寵愛……
他的吻,並不狂熾,溫溫的、淺淺的,印上他的氣息,然後才逐漸加深,綿密糾纏——
在他懷中,她化成一灘春水,柔化在他的眷吻愛憐之中。
這就是他和庄哲毅最大的差異之處,和庄哲毅在一起,她得戰戰兢兢顧慮他的情緒,強迫自己早熟、堅強的去擔待一切;但是和裴季耘在一起,她可以很輕鬆、很自在,凡事有他擔待,他會將她放在最安定的位置,讓她回歸自我,當個最單純的女人,任他嬌寵。
夜,很深、很深了,但是溫存倚偎的身影,不捨得片刻分離。偎靠著的身軀,已經由坐姿,一路躺卧到長沙發上。
「你,很喜歡她嗎?」她沒來由地,冒出這一句。
「誰?」
「你的初戀情人。」
「明雪,她叫江明雪。」頓了頓,才接續:「我喜歡她,如果有未來,我有把握愛上她,但是,來不及。」
「我和她,很像?」
「不完全。七、八分像吧!但是你們個性、神韻極為相似;才會讓我在第一眼,有見著了她的錯覺。」
「你是因為她,才對我另眼相待的嗎?」將來不及給初戀女友的愛情及虧欠,寄托在她身上?
「不是。」一晚連著兩次問相似的問題,換來他的專註。「你很介意嗎?」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曾經,透過我去想念她。」
「曾經。第一眼看到你,真的很震撼,但你是你,她是她,這點,我一直都很清楚。」
「其實,我是感激她的。」如果不是江明雪,也許今天她不會躺在這裡,不會有機會,擁抱這個人人求之而不可得的男人。
她明眸半斂,挪了更舒適的位置,安心依賴。
裴季耘淺笑,長指梳順她的發,看著一頭烏亮長發披散在他胸前,純然男人與女人的親呢曖昧。
「想睡了?」
「不想。」
她嘴硬回道。
裴季耘哪會不曉得,住在一起這段時間,她已經調回正常作息,慣於早眠的她,只是在強撐罷了。
關了電視,伸手抱起她回房,她沿路抗議:「我還不想睡!」
「是我想睡,行了吧?」將她輕放床內,遷就的安撫,正欲退開,她雙臂一收,沒讓他走。
他愕然以視。「絮雅?」
「別走,留下來陪我。」
他呼吸一窒,命令自己不許多心。「那我等你睡了再走。」
「不是……」嬌顏羞赧,微窘道:「我的意思是,今晚,留下。」
電影結束了,男女主角等到了屬於他們的聖誕奇迹,那,她與他的呢?
裴季耘盯視嫣頰上的紅暈,神色複雜了起來。「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她深呼吸,鼓起勇氣,五指纏握住他的。「也確定。我不要你的聖誕節永遠只有感傷可回憶,她來不及給你的,我替她完成。從今年起,你的聖誕節少了冷寂,多了筆我給的溫暖與美麗。」
「因為感激?」
「不,因為你是你,是此刻我眼裡、心裡,唯一容得下的男人。」
夠了!光是這句話,就太足夠了。
「我沒有任何準備。」
他輕聲告訴她。
這證明他私生活自律,不會隨便與人亂來。「應該不會那麼巧…」
「誰能保證?這種事,會對女人造成多大的身心創傷,你不會不清楚,一次就很夠了,我不會容許自己的一時貪歡,再讓你承受二度傷害。」
「那……」
他全心的維護,暖融了她的心。
「便利商店買得到,我去。」
「可是外面很冷,還是我……」
他身體不好,怎能讓他大半夜再出去吹風?冬夜裡的寒風是會刺骨的。
他扳開她的手,堅定道:「不,你留下來,仔細考慮清楚,如果你後悔了,我就當沒聽到,但是如果我回來之後,你的決定還是沒變,今晚,我就留下。」
她愣愣看著他由掌心掙脫,想著他說過的話,唇畔漾開幸福的笑意。
他總是如此,全心為她,任何事,都以她為第一考量,即使在兩性歡愛上,都沒忘記護著她,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會後悔嗎?不,她可以肯定,這會是她最不悔的決定,這輩子,她再也找不到這樣為她的男人了。
留意了一下時間,快半小時了,由家裡到最近的超商,走路來回也只要十分鐘,他怎麼還沒回來?
憂心外頭的他,再也坐不住,跳下床換掉拖鞋,正欲出門尋找,才剛拉開大門,發現倚靠門口的裴季耘,正盯著地面發獃。
她意外道:「怎麼不講來?」
他沒回答,反問:「考慮清楚了嗎?」
一股酸意漫上鼻頭,她恍然明白!
這傻氣的男人,居然在外頭挨冷受凍,只為了給她多一點的思考空間,怕她一時衝動,事後會後侮。他連這個都為她顧慮到了……
是誰說,男人是純感官的動物?是誰說,愛與不愛,是建立在性行為上?根本就不是這樣,他推翻了這則理論。
她沒回答他的話,迎上前,心疼地吻住他,深深地、熱烈地!
裴季耘擁緊了她,閉上眼,他知道,他完了!全然沉陷的身心,再無力掙扎,他要她!
凌亂的被褥中,一雙赤裸身軀糾纏著,眼望著眼,唇對著唇,腿貼著腿,溫存地熨貼著每一寸肌膚,感受彼此的悸動,休息交融。
溫潤大掌,輕輕撫過雪白肌膚,珍愛眷寵,軟玉般的凝乳幾乎融化在他的掌心,她淺淺嬌喘,下意識里,攀住他。
從前,總是心疼她過於冰涼的體膚,如今,她全身上下暖呼呼的,泛著醉人暈紅。「原來,這是溫暖你最好的方法,我現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