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林見欣還在電腦前趕稿,接到沈兮在門口打來的電話時,人正準備睡覺,但仍起身幫她開門,看著她像個遊魂似的飄進來,整個人被嚇了一大跳。
「我說你這又是怎麼了?和夏澤又鬧了?」將她迎進門,林見欣嘮叨道。
這次雖然沒有上次的狼狽,人看著卻比上次還萎靡。
「比那次嚴重多了。」有氣無力地將自己扔在沙發上,沈兮脫了鞋縮起雙腳,抱著雙膝縮在了沙發上,這才望向林見欣,「我今天幹了一件大蠢事。」
「有多蠢?」林見欣不以為意地問道,對於她一急起來做事就不經大腦早已見怪不怪。
沈兮望了她一眼,猶豫了一下,而後一五一十地將今天在慶功宴上的事大致說了一下。
「你腦子被雷劈了吧你?」剛說完,林見欣手中的抱枕已經用力朝她丟了過來,「他前一刻才宣布你們的婚訊,下一刻你就這麼跟別的男人跑了,還當著他底下一堆員工的面,你讓他面子往哪裡擺?別人會怎麼想他?這件事換了哪個男人都會生氣的,這已經不是誤不誤會的問題了。」
「我知道。」默默地接過林見欣扔來的抱枕,沈兮整張臉都埋進了枕頭中,悶悶的聲音從枕頭中傳來,「當時他突然宣布婚訊,我整個人都傻了,蘇靚又突然走過來緊抓著我的手不放,他當時人已經半醉了,你也知道喝醉了的蘇靚是什麼個樣子,不只會胡說八道,揍起人來更是六親不認,他真打起來的話夏澤還手也不是、不還手也不是,到時也不知道得鬧出多大的事來,夏澤大大小小也算個名人,因這樣的事鬧上新聞的話對他形象也不好,我就想著乾脆先跟蘇靚出去解釋清楚。
我本來應該先跟大家說一聲的,可是當時蘇靚拖得太急,夏澤剛鬆手,他就把我拖出去了,我腦子也亂鬨哄的,根本沒來得及,或者,我根本沒想到要先和大家解釋一聲,現在弄成這個局面,早知道還不如乾脆留給兩個男人解決。」
與蘇靚認識多年,對他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他不碰酒時還好,很君子;碰了酒卻變成流氓了,酒品一向很爛,還是爛到無敵的那種。
當年她與靳塵因為實習的事走得近了些,蘇靚醋意大發,公司聚餐的時候喝多了,當下把靳塵從人群中拎出來,當著全公司人的面痛毆了他一頓,還嚷嚷了不少難聽的話,讓她和靳塵雙雙因為那次聚餐再也沒臉待在那家公司,不得不換了實習地點。
事後蘇靚後悔得不得了,但是酒勁上來時,根本就不管不顧,就像今晚,她相信明天他酒醒後會恨不得砸了自己的腦袋,一如她現在恨不得砸了自己的腦袋。
「你是想著要和蘇靚談清楚,不能讓他在那裡鬧事,可是別人卻不這麼看啊,人家看到的就是他們的夏總被女朋友甩了,嚴重一點的,大概覺得夏總被戴上一頂綠帽子,這已經攸關一個男人的尊嚴問題了,何況是那樣一個一向高高在上的驕傲男人。」
林見欣雖知此時不應再數落沈兮的不是,但是不說卻又憋不住,「最重要的是夏澤會怎麼想,你為了前男友當眾不給他面子,你把你的前男友置於他之上,這算什麼?這說明你沈兮對前男友依然念念不忘,你懂不懂?哪個男人受得了自己的女人,對別的男人念念不忘?他沒有直接掛你電話,已經是很寬容了。」
沈兮長長地嘆了口氣,默默接受林見欣的數落,沒有反駁,她自然是知道夏澤已經很容忍自己了,就是因為知道,才更加手足無措,如今他不肯理她,她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林見欣望了沈兮一眼,看她也憋得難受,不好再多說什麼,因而只是道:「算了,事情都發生了,多說無益,反正他現在也掛了你電話,這麼晚了你也不可能再去找他,還是先好好睡一覺,明天再好好和他談談吧。」
沈兮微微抬起頭苦笑,「我怕他根本不想見我,真見面了大概也是火上澆油了。」邊說著邊無奈地指了指下唇的小傷口,那麼明顯的傷痕、那麼曖昧的位置,光是看著就能讓人猜測出當時是吻得多激烈。
林見欣往沈兮那嘴上的傷口望了一眼,臉色一沉,沈兮猜到她要說什麼,先一步打斷她,把剛才的情況簡略說了一下,林見欣安靜地聽完,皺了眉,勸她先請兩天假,因為唇上傷口的位置太過曖昧,容易招惹流言蜚語。
「這個節骨眼上請假,別人看來倒像是欲蓋彌彰了,對他影響更大。」沈兮無奈地說完,抬頭望了林見欣一眼,看著她神色疲憊,勉強扯出一個笑,「你最近也挺累的,先睡吧,我沒事的,再坐會,想想怎麼辦吧。」
「早點睡,船到橋頭自然直,別想太多。」知道這麼談下去也沒什麼意義,林見欣只能這麼勸道,陪她坐了好一會才回房休息。
沈兮在沙發上一坐就一晚上,困極的時候迷迷糊糊地靠著沙發椅背小睡了一會兒,第二天很早便醒來了。
醒來的第一件事,沈兮便衝去洗手間查看下唇的傷,看到上面色澤微暗的小傷痕時,嘆了口氣,鮮少化妝的她,不得不特地化了個淡妝,藉著口紅的顏色稍稍將那傷痕遮住,若是不刻意去看,也很難看得出來。
因為起得早,上班時間也還沒到,吃過早餐后,沈兮便拿過林見欣家門口今天送來的早報,瀏覽了起來。
看到報紙的娛樂版時,沈兮整個人瞬間如被雷擊,當場僵住了。
偌大的娛樂頭版頭條上,刊登著一張巨大的蘇靚將她壓在牆邊強吻她的圖片,鏡頭捕捉得極好,從拍攝者的角度看過去,此時的照片不是她在極力抵抗蘇靚的強吻,卻是她與蘇靚吻得難分難捨。
圖片配著斗大的標題,華意總經理夏澤未婚妻曝光,丟下未婚夫與男子激吻。
林見欣這會兒正好起床上洗手間,晃著暈暈沉沉的腦袋從房間出來,看到僵坐在沙發上的沈兮時含糊開口,「小兮,怎麼還沒睡啊?都幾點了。」
問完發現沈兮沒動,疑惑地皺了皺眉,林見欣晃了晃暈沉的腦袋,走了過來,拍了拍她的肩,「小兮,我說你怎麼還沒睡?」
「啊?」沈兮似是才回過神來般,轉頭望向林見欣。
「你怎麼了?」發現她的臉色此時蒼白得近乎透明,林見欣整個人清醒了許多,急聲問道,視線往她拿著報紙微抖的雙手望去。
「沒……沒什麼,我準備去上班了。」不動聲色地想要將報紙收起,沈兮極力壓下心底的恐慌,試圖讓聲音平靜下來,卻還是讓林見欣瞧出了她的不對勁,林見欣彎腰,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報紙,「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說話間已攤開了手中的報紙,只一眼掃過,林見欣眼睛陡地瞪大,望向沈兮,「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大概是被人設計了。」沈兮扯了扯嘴唇,努力擠出一個笑,「這輩子竟然也有機會上一次報紙的娛樂版頭條,這人生也圓滿了。」
昨晚夏澤才宣布兩人準備結婚,這會兒就冒出「夏澤未婚妻曝光,丟下未婚夫半夜與男子激吻」極具噱頭的新聞來,記者想來就是昨晚在場的某一位來賓了。
「你別笑了,比哭還難看。」林見欣看著她唇角刻意擠出的笑容,心裡有些難受,忍不住輕斥了聲,看著她蒼白的臉上又有些不忍,放柔了聲音,「你也先別擔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夏澤會理解的。」
沈兮苦澀地笑了笑,「我想他這會大概要氣炸了,他願不願意見我還是個問題呢,如今鬧出這樣的事來,又讓他變成眾人茶餘飯後討論的話題。」
這篇報導這麼下來,這頂綠帽子他真的戴定了,夏澤的形象和威嚴真的得因為她而任人踐踏了。
「別想他了,先想想你要怎麼脫身吧。」林見欣看她笑,心裡憋得難受,低聲勸道。
「還能怎麼脫身,只能等著被指指點點吧,出了這樣的報導現在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努力想擠出笑,發現擠不出來,沈兮乾脆斂了笑,起身,「我先去上班了。」
、拉住她的手,「請個假吧,今天這樣去上班總不太好。」
「見欣,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的,何況我今天不去上班就相當於證實了這篇報導,夏澤現在不肯接我電話,我必須親自向他解釋清楚。」
緩緩將她的手拉下,沈兮深吸了一口氣,總算擠出了一個笑,「我自己欠缺考慮惹出來的麻煩還是得自己解決,你說過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不會有事的,別擔心我。」
「嗯,有事電話CALL我,我都會在的。」如今也幫不上什麼忙,林見欣只能以言語安慰。
「謝謝你,見欣。」真心道謝后,沈兮便出門搭計程車去上班了。
◎◎◎
沈兮一路上心情很忐忑,可以想見一會到公司得遭受多少異樣的目光,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還真是束手無策,恐慌而無助。
路上給夏澤打過幾次電話,他的手機一直處在關機狀態,是不想接,還是沒來得及開機?他是否已經看到了那些報導?他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滿腦子都是他可能會有的反應,前所未有的無措,讓沈兮素來引以為傲的腦子也似是停止了轉動般,無法正常運轉。
或許從昨晚那場慶功宴開始,她的大腦真的已經停止了運轉,要不然怎麼會惹出這樣的麻煩來。
苦笑著從計程車上下來,沈兮轉身往辦公室而去。
果然如路上所料的般,幾乎整個辦公室,所有人都不時對她投以異樣的目光,視線不時落在她被口紅遮著的唇上,偶爾趁著她不注意時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那般赤裸裸的查探,讓她有種被人剝光了的感覺,
才在辦公室待了那麼一會兒,那些異樣的眼光幾乎讓她忍不住落荒而逃,今天化著淡妝,倒真的是欲蓋彌彰了。
好不容易熬著坐了半個小時,想著夏澤已經來上班,沈兮起身,不顧眾人再一次集體投來的異樣目光,挺直著腰,神色淡淡地走出了辦公室,往頂樓而去。
陳特助沒在辦公桌前,夏澤的房門緊閉著,剛走近,便聽到陳特助小心翼翼的聲音自裡邊傳來,「夏總,這件新聞要怎麼處理?」
「冷處理!」他的聲音冷沉無絲毫溫度,「謝絕一切媒體採訪。」
沈兮原本抬起想要敲門的手垂了下來,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時,門已從裡面被拉開。
「沈小姐。」看到沈兮,陳特助臉上掠過一絲錯愕,以及一絲小心翼翼掩藏起來的情緒。
沈兮明白那抹被她小心隱藏的情緒是什麼,卻還是得強裝笑顏,「陳特助,我有點事要找夏總。」
陳特助轉身往面無表情地望向這邊的夏澤看了一眼,勉強扯出一個笑,「夏總在裡面,我先出去工作了。」話說完,人已低著頭走了出去。
「出去!」面無表情地收回落在門邊的視線,夏澤將注意力放到面前的電腦上,頭也沒抬,冷聲下令。
沈兮心頭一陣酸澀是因為他此時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她知道此時的自己沒有任何立場說什麼,只是放低了姿態,輕聲開口,「夏澤,我想和你談談。」
「我只要十分鐘。」末了,看他依然只是無動於衷地盯著電腦,又加了一句。
「沈兮。」夏澤的視線終於從電腦移向她,深邃的輪廓線條緊繃,好看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我想我現在需要的是,花時間重新考慮我們的關係,不是聽你的解釋。」
他冷漠得近乎無情的話語落入耳中,順著敏感的神經滑入沈兮心間,挑起一陣陣的刺疼,似有針扎過,細細密密地泛疼著。
沈兮不自覺地咬了咬唇,怔然地望著夏澤冷淡的面容,她設想過千萬種可能,卻沒想過他會是這個反應,如此的冷靜,卻也如此的冷漠,甚至是無情。
夏澤往沈兮怔然的臉上望了一眼,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冷淡下逐客令,「抱歉,我現在很忙。」
「夏澤。」抿了抿唇,沈兮微微揚起下巴,將眼底突然泛起的濕潤逼回,忍著喉嚨的哽咽,緩步走到辦公桌前,極力平靜地開口,「我知道我現在說對不起已經太遲了,可是,昨天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讓你難堪,我只是怕蘇靚和你動起手來,想要先把他拉開,那時我並沒有想到那會讓你這樣的難堪,報紙上的報導,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我唯一可以保證的,我和蘇靚什麼也沒發生,那個照片只是角度問題而已。」
「角度問題?」夏澤視線往桌上攤得大開的報紙望了一眼,唇角微微往上一勾,勾起一個帶著淡諷的笑意,「這角度捕捉得倒是精準。」
邊說著邊抬起手,視線落在她的唇上,在看到她擦著淡彩的唇上那點小傷痕時,黑眸劃過一絲冷意,夏澤聲音微沉了下來,「出去!」
手不自覺地往下唇那處細小的刺疼處碰了碰,沈兮望向他,咬了咬唇,「這個傷痕不是和他接吻弄的。」
沈兮話說完又覺得哪裡不對勁,繼而繼續道:「他當時想強吻我,我掙扎時不小心磕到他的牙齒弄到的,我和他真的……」
「抱歉。」夏澤冷漠打斷她,「我對你們發生了什麼並不感興趣,我想誰對你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在你當眾甩開我的手,跟別的男人離開時,其實你潛意識裡已經有了答案,如果不是你潛意識裡已經傾向於向他妥協,沒有人能捕捉得到這種可以以假亂真的鏡頭。」
「其實……無論我解釋什麼,你還是不會相信我對不對?」喉嚨似是被什麼狠狠地堵住,沈兮極力壓抑想要逸唇而出的哽咽,啞聲問道。
「你昨天在慶功宴上的神色、表現,這篇報導、這幅照片,以及你唇上的傷口,沈兮,我很抱歉,我很難說服自己去相信你,我想我們都需要給彼此一些時間,重新考慮這段關係。」
冷漠克制的嗓音,如一道鞭子狠狠地抽在沈兮心口,勾起一陣陣揪心的疼。
「好……我……我明白了,很抱歉,給你帶來這麼大的麻煩。」強忍著哭聲哽咽著將這句話說完,沈兮朝他微微點了個頭,在眼淚流出來之前,極力剋制著衝出去的念頭,緩緩地轉身推門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時不小心與人撞了一下。
「對不起!」轉身的剎那,臉上早已不知不覺間被淚水爬滿,沈兮沒敢抬起頭,只是低聲道了聲歉,而後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沈小姐,你怎麼了?」夏宇擔憂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剛才擦肩而過的相碰中,他已不小心看到她臉上的淚水。
「我沒事,我還有工作要忙,先走了。」極力讓聲音變得平穩,沈兮哽著嗓子應完,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夏宇臉上掠過一絲凝重,推開夏澤辦公室的門,開口便問道:「大哥,沈美人怎麼了?我好像看到她哭了。」
夏澤握著滑鼠的手有片刻的停頓,而後繼續忙著手中的工作,頭也沒抬,「有事就說,沒事滾出去!」
夏宇撇了撇嘴,走向辦公桌,「其實也沒什麼事,昨晚我回去看了趟爸媽,他們說想要把你和沈兮的婚事定在……咦,這是什麼?」
目光瞥見夏澤桌上攤開的未來得及收回的報紙,夏宇彎腰一把拿過。
「華意總經理夏澤未婚妻曝光,丟下未婚夫與男子激吻?」手指比著上面的大標題一字一句念完,夏宇眉頭一皺,「這照片上的人真是沈美人?不會吧,這偷拍技術也太爛了吧,照片不清晰不說,這照片上的女人除了能看到那點點頭髮,連衣服都看不清楚,這樣的照片也能上頭版頭條?媒體最近都沒什麼可報導了嗎?」
大概是拍照的相機像素本來就不高,圖片又被以頭版的篇幅放大,整張照片完全不清晰不說,最重要的是,若不是被男人的手捧著的臉,垂下那麼點長發及那身高,連那男人吻著的是男人還是女人都分不清。
夏宇的嘟噥讓夏澤握著滑鼠的手停了下來,黑眸微微眯起,大掌一揚,夏澤已一把奪過夏宇手中的報紙,看了一眼,因側拍角度的問題,加上沈兮個頭嬌小、蘇靚身材高大的緣故,整幅照片沈兮幾乎被蘇靚擋住,連衣服都被蘇靚的西裝遮住,整張照片中只看到她左側被蘇靚的手緊緊箍著腰,微微揚起頭,忘情地承受蘇靚的吻。
側面的角度讓沈兮的頭髮大部分垂在了另一側,那半張側臉也被蘇靚從頸后繞過來的手掌捧住,蘇靚側著頭背對著鏡頭,幾乎將整張臉都遮去,除了知道是忘情擁吻的一對情人及那個男人是蘇靚外,若非下面配以文字說明,根本沒人能猜得到那個女人是誰。
看著照片中忘情擁吻的兩個人,夏澤捏著報紙的手青筋隱隱浮起,掌心下捏著的報紙被捏出幾道深深的褶痕來,別人看不出來蘇靚懷中的女人是誰,他卻知道那個人是她。
夏宇膽顫心驚地望了一眼夏澤手中捏著的報紙,望向他越來越沉的臉,小心翼翼地開口,「大哥,那個,你沒事吧,這報紙上的報導說不定是假的呢,很多新聞稍微用點心就能捏造出來,製造噱頭而已,未必是真的,我覺得,沈美人大概……被人給設計了吧?」
夏宇還沒反應過來,夏澤手中的報紙已被揉成了一團,夏澤轉身望向夏宇,神色已恢復平日的冷峻,「去聯繫一下汪雅,向她借個包廂用一會。」
汪雅是夏宇媽媽認識的一個姐妹,與唐家關係不錯,自己開了間咖啡廳,就在昨晚開慶功宴的酒店的繁華地段。
如今要讓兩人都擺脫這段醜聞,只能惡人先告狀,是沒辦法中的辦法。
「聯繫她幹嘛?」看夏澤往門口走去,夏宇一臉莫名。
「照做就是。」話說完,夏澤人已出了辦公室,朝陳特助道:「陳特助,以我的名義草擬一份聲明稿,發給各大媒體和網站,內容大致就是某報社杜撰假新聞,惡意中傷我本人及沈兮小姐,給我們兩人及身邊的親友造成極大傷害,我本人將採取法律手段,追究相關人等的法律責任。」
「是。」陳特助大概也沒料到那則新聞是造假的,愣了愣,但很快反應過來,低聲應道。
昨晚的慶功宴她也在場,沈兮因為蘇靚撇下夏澤走了,也是她親眼看到的事,可是沒幾分鐘后夏澤也走了,後來沈兮是和夏澤在一起,還是和蘇靚在一起,除了當事人就沒人知道了,今天報紙上的照片那男人看起來是蘇靚沒錯,但是那個女人,說實話,她真看不出來是誰。
看夏澤這會的態度,那個女人應該不是沈兮吧?要不然也沒必要發這個聲明稿了。
陳特助心裡思量著,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很快便草擬出一份聲明稿來,望向夏澤,「夏總,您看一下這樣可以嗎?」
夏澤俯身往螢幕上望了一眼,「嗯,沒問題了,一個小時后發給各大媒體。」
話完,夏澤已走了出去,給沈兮打了個電話,電話響了兩遍才被人接起。
「喂,有……事嗎?」電話那頭聲音微啞,似是剛哭過。
夏澤捏著手機的手緊了緊,薄唇微微抿起,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沈兮,我們出去一下,我在樓下停車場等你。」低沉的嗓音冷漠而疏離。
「好。」電話那頭哽了哽,沈兮啞聲答應,卻並未掛斷電話。
薄唇抿了抿,夏澤沒再說什麼,率先掛了電話,人也已往電梯而去。
◎◎◎
沈兮過來時夏澤已經在車裡等著,從後視鏡看到她過來,把副駕駛座的車門打開,沒有說什麼,連望向前方的視線都沒有偏移半分。
沈兮望著夏澤緊繃的側臉,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上了車。
聽著車門關上的聲音,夏澤緩緩啟動車子,沒有轉頭望向她,只是緊盯著前方,徐徐開口,「回去把你昨天那套衣服換上。」
「好!」將視線從他緊繃的側臉收回,沈兮輕應,沒有問為什麼,只是倚著車門望向窗外。
夏澤終於轉過頭來,望了她一眼,視線在她有些紅腫的雙眼上停了停,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收緊,而後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
沈兮唇角微微勾起,想要扯出一個笑,卻只是枉然,只是沉默地倚靠著車窗,任由他把她送回去,換上昨天的衣服,他也回去換上昨天的衣服,而後將車子停在離昨晚酒店不遠的咖啡廳停車場。
剛將車子停下,鎖了車,他從駕駛座下來,繞過車頭,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一手扣著她的手,把沈兮從車上拉下來。
沈兮有些怔然地望向被他扣住的手,視線順著他的手往上,落在他緊繃的臉上。
「我們需要演一齣戲,雖然我很痛恨這種虛偽的證據。」夏澤沒有回頭,只是語氣淡淡地解釋,而後一語不發地拉著她往咖啡廳而去,他臉色很平和,甚至帶著一絲柔和的味道。
作戲必須作得很到位,即使此時這樣的照片流出去,別人也不會將出現感情危機這樣的字眼用在他們身上。
沈兮扯出一個自嘲的笑意,垂下眼瞼,任由他拖著她進入咖啡廳,然後跟老闆要了間小包廂。
此時是上午,咖啡廳里並沒有什麼人,但咖啡廳裡面刻意調暗的色調,搭配暈黃的燈光,給人白天如黑夜的錯覺,所以即使是演戲,也不用擔心時間上的不吻合,造成任何的漏洞,更何況,他完全有能力將這些偽證處理得很真實。
兩人在包廂里坐了一會兒,除了靜靜地喝咖啡,誰都沒說話,他不開口,她也不知道還應該說什麼,因為是在刻意營造恩愛情侶的形象,彼此都很能剋制住臉上的神色,一個一臉深情柔和、一個一臉甜蜜嬌羞,只有彼此心知肚明,此時有多假。
坐了十多分鐘左右,夏澤突然傾身,一手繞過沈兮的脖子托著她的後腦,一手捏著她的下巴,他的頭俯了下來。
夏澤的靠近讓沈兮不自覺地屏息,望向她,他卻刻意避開了她的視線,目光落在了她的唇上,在看到那一處的小傷痕時,眸心掠過一絲波動,唇在距離她的唇只有一吋的地方停了下來,他並沒有吻她,只是做出了與她深情擁吻的假象。
她知道相機鏡頭就在他身後,這樣一幅深情款款的畫面,足以為兩人消除那篇報導帶來的負面影響,可是,他此時的舉動卻似拿了把刀子,直直地捅入她最柔軟脆弱的心臟。
她咬了咬唇,望向他,眼裡有著掩藏不住的受傷,拚命想要壓抑住,開口后聲音卻還是有些隱隱的哽咽,「你是在嫌我臟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他淡淡否認,聲線平穩得甚至帶著一絲冷漠。
沈兮抿著唇不敢開口,生怕一開口就是壓抑不住的哽咽,她不想在他面前繼續丟臉下去,就這麼倔強地望著他,嘴唇緊緊地抿著,淚水在眼底打轉,她卻拚命壓著不讓它們掉下來。
夏澤看著她眼底打轉的淚水,平靜的黑眸有了一絲波動,複雜的情緒在眸中醞釀,而後緩緩低下頭,眼看著薄唇就要吻上她的唇,她突然瘋了般用力一把推開他,一邊拿起包包、一邊倉皇地起身,臉上早已爬滿淚水,她沒有擦,只是有些倉皇地轉身,哽咽著扔下一句「對不起」后,一手緊捂著嘴,一語不發地沖了出去,腳步踉蹌而倉促。
「兮兮。」夏澤趕緊起身追了出去。
沈兮腳步沒有半分的停頓,直接衝到店外,攔了輛計程車,沒等夏澤追過來人已鑽了進去。
車門關上的剎那,沈兮再也壓抑不住,也顧不得計程車司機疑惑的眼神,捂著嘴便哭了起來。
手機響起,是夏澤打來的電話,沈兮接起,沒等夏澤開口,她已先說話,因為哭泣的緣故,聲音很沙啞,還隱隱帶著哽咽,「我現在真的沒辦法再配合你繼續演下去,剛才那些照片,應該足夠讓你擺平這件醜聞了,我很抱歉,因為我的無知給你惹了這麼大的麻煩。」
「沈兮,我很抱歉,剛才我並沒有嫌棄你……」低沉的聲音有一絲煩躁。
沈兮哽咽著打斷了他,「我知道,要是我,我也會介意的,你說的對,我想我們都需要暫時冷靜一下,重新考慮這段關係,我先掛了,剩下的事麻煩你了。」沈兮說完便掛了電話,她不想在電話里便忍不住失控而哭,她知道此時的自己有多狼狽,最不願的,便是讓此時的他看到她的狼狽。
夏澤沒有再打電話過來,或許就如同他所表現的,他也需要時間去理清這段感情,是繼續,還是就這麼結束了,彼此心裡都沒底。
因心裡難受得厲害,雙眼也紅腫得見不了人,沈兮沒有回公司,直接搭計程車回了家。
在計程車上一陣痛快地哭過後,回到家裡時心裡已沒有那般難受,夏澤沒有錯,那樣的照片配著那個傷口,任誰都會誤會,她沒有立場,也沒有理由要求他無條件地信任她。
或許,從一開始,兩人在一起就是個錯誤,他們都太過自我,她學不會替他著想,他太過驕傲,也沒辦法全然信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