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安穩的生活雖然平靜無波,卻也單調得令人無法忍受,終於有人發難了。
宋穎芝開始利用多餘的時間在安東尼家大掃除。
「幫我打掃房子的鐘點女傭,通常兩個星期來一次,我怕她會對門外賴著不走的記者亂說話,已經請她暫時不用來了,這並不表示我的家已經臟到讓你無法忍受的地步,我每天都會順手整理啊,還是你有潔癖?」
安東尼站在一旁看宋穎芝擦地板,她也實在太誇張了,明明有吸塵器和拖把,她卻偏不用,白己提了桶水,拿了塊抹布,跪在地板上就開始她的打掃工作。
安東尼一直以為這種打掃方式只存在於以前的生活中,沒想到現在還有人會做這麼費力的事。
「我沒有潔癖,只不過想活動一下筋骨,找點事做好打發時間。」她努力地刷洗地板。「你可不可以走開一點,擋到我的路了。」
安東尼不但不走開反而蹲了下來,和她的眼睛平視。
「你還想活動筋骨?早上那些自我虐待還不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你現在好歹算是我的經紀人兼保鏢,不是我請來打掃房子的歐巴桑,讓你下廚煮飯就很說不過去了,你實在沒必要這麼做的。」
安東尼抓住她忙碌的手仔細審視,這雙白玉般修長無瑕的手,應該讓寶石黃金來襯托它的美,不應該混在污濁的黑水中做粗重的家事。
宋穎芝悶悶地將手抽回來,安東尼關心毫不保留地映入她的眼裡,兩人的接觸以及他的輕撫讓她心跳得不知如何是好。
「沒關係,這是我自願的,要再不動一動為生活找點變化,我怕我會悶得發瘋,你就當我是在打發時間不是打掃做苦工,不就得了?」
「我的家這麼小,總有一天你會掃完的。」他指出明擺在眼前的事實。
「到時再找別的方法好了。」她無所謂地聳聳肩說:「你趕快去看你的錄影帶吧。」
安東尼打發時間的方法就不一樣,他一有空就守在電視毀前面,看他收藏了滿滿一室卻一直忙得沒時間看的錄影帶,他還給自己的行為下了一個很妙的註解--他在觀摩別人的演技。
「對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看?」他提議:「我實在不想看到自己甚麼也不用做,翹著二郎腿坐得舒舒服服地看你在一旁累得要死。」
「我?」她指著自己說:「陪你一起看電視?」
「是啊!兩個人一起看總比一個人看有趣多了,你也不會太無聊,不要擦地板了,你跪在地上的樣子活像是被我這個後母虐待的灰姑娘。」
安東尼可是很心疼的。
「你看錄影帶不就是為了參考別人的演技,我在一旁吵你好嗎?」
「觀摩別人的演技是讓自己進步的方法之一,這也有一個盲點,我是個演員,當然也有先入為主的、獨屬於自己的表演模式,這樣的我實在很難看出自己不如人的地方,你在一旁可以隨時提供意見,提醒我沒注意到的地方。」
「是嗎?我對表演實在是一竅不通,這樣也沒關係嗎?」她的手停了。
安東尼摟著她的肩站起來,將抹布和水桶踢到一旁。
「沒關係,你只要陪在我身邊就可以了。」他說:「你再不答應,我只好也陪你跪下來擦地板了。」順便展現他最有說服力的笑容。
宋穎芝發覺自己不由自主地跟著安東尼走,讓他帶著她走到客廳,還乖乖地坐在他身旁。
盯著螢幕看的兩個人全沒注意到,安東尼的手一直搭在宋穎芝的肩上,從沒放下來過。
早上,起床的安東尼將百葉窗壓下一點點,望向窗外。
這已經成了他們兩人每天早上必做的動作之一。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窗外,不是在看窗外的風景及天氣如何,而是看向那一直在大門外埋伏的人。
「還在嗎?」宋穎芝問。
「你說呢?」安東尼反問。
「他們也真有耐性,兩個星期來我們是足不出戶,他們就死死地守在外面,二十四小時日夜無休。這樣的天氣,真是了不起。」嘴裡這麼說,她的小臉上卻有幸災樂禍的神情。
「真的很令人佩服,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這裡的竊聽器全被你給拆得一乾二淨,他們無法從這裡監聽到任何消息,只好用最笨的守株待兔法嘍,得謝謝你的先見之明。」
安東尼的心也不比宋穎芝好到哪裡去,看到那些人在外面捱餓受凍,他竟有種報復的快感。
「不客氣,只要你不再為我的自作主張生氣就好。」聽到這話她釋懷了。
和安東尼相處的這些日子,她愈來愈了解他,知道他是個很注重隱私的人,也了解自己第一次見面時所犯下的錯誤,想向他道歉卻一直找不到好時機,還好安東尼當時氣歸氣,卻不會小心眼地將這事放在心上一輩子不忘。
「不過這些人也真笨,監視的車子也不換一部,老是那一輛鐵灰色的破車,另一組是黑色的,兩個星期就停在同一個地方,就算再怎麼粗線條的人也注意到了。」
「是啊!別管他,大家慢慢耗吧!」宋穎芝有信心,贏的人絕對是他們這一邊。
吃飯時,安東尼不知想甚麼,不像以前那樣老是趁吃飯時說一些笑話及拍片瑣事來逗她開心。
「安東尼,怎麼了?是不是我煮的東西不好吃?」宋穎芝擔心地問。
她會這麼間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她今天又煮了奇怪的東西。
以皮蛋、鹹鴨蛋、雞蛋做出的三色蛋,黑白黃三色煞是好看,可是安東尼看到黑黑的皮蛋,卻是緊皺著眉頭一句話都沒說,也沒動筷子。
她怕他終於受不了反彈,不願明說卻以沉默代替抗諉,抗議她老是弄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給他。
人的忍耐是有限的,就算安東尼脾氣再怎麼好也不喜歡別人拿他當猴子耍吧?
「不是,你煮的東西很好吃。」看了她一眼后,夾起一塊三色蛋,閉著眼睛視死如歸似的塞進嘴裡,連嚼也沒嚼就吞了下去。「我只是想試試。」
安東尼的嘴輕輕地往上揚,那惡作劇的神情讓看到的人不禁合手祈禱,祈禱他相中的倒楣目標不是自己。
「試甚麼?」宋穎芝不懂。
安東尼的笑更讓她有莫測高深的感覺。
「你馬上就知道了。」
一切收拾好后,安東尼決定讓宋穎芝知道他的「計劃」。
「道場那邊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嗎?」不願坐以待斃的安東尼決定,該是他採取行動的時候了。
她搖搖頭說:「一點進展也沒有,你有甚麼主意嗎?」
宋穎芝會這麼問,是因為安東尼完全信任她的能力,不干涉她的處理方式,更不會過問宋氏道場的作法,今天他會主動提出來,想必心裡一定有了譜了。
「你陪我出去走走好了。」
「出去?你有沒有搞錯?你不是怕別人指指點點的嗎?」
「已經這麼久了,大眾是善忘的,早忘了那件醜聞了,外面的天氣這麼好,出去走走免得我都快發霉了,還可以趁機測試一下媒體對我的事是不是已經退燒了。」安東尼一步一步地將宋穎芝引入他的陷阱中。
「也好,順便稱稱那兩組人馬的斤兩及來歷,對了,你想去哪裡?」坐電梯到地下停車場時,宋穎芝問。
「我想去逛街。」
「逛街?」她忍不住大叫。
宋穎芝會這麼吃驚不是沒有原因的,二樓的房間里除了安東尼的卧室及一間客房和書房外,還有一間超大的服裝間,面積足足有普通客房的兩倍大,裡面全是安東尼的衣服。
光是禮服就有兩排衣架那麼多,更別提各式各樣的西裝、休閑衫及運動服,還有不輸任何一位女星的皮鞋、休閑鞋,及各式各樣領帶和飾品,難怪安東尼永遠有適合任何場合的女服。
第一眼看到時,宋穎芝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張大的嘴和眼久久無法合上,有的衣服連標籤都還沒撕下。
這還不夠,他還想去逛街,宋穎芝在佩服之餘,也不禁自嘆弗如。
「是啊。」安東尼站在白色蓮花跑車前面,將車子的鑰匙丟給宋穎芝。「你來開車。」
「我?」她用手指著自己,大男人主義的安東尼竟然會讓她開車?
「我有沒有聽錯?」
「沒有。」他笑著回答,他當然知道她心裡在想甚麼。「你現在是我的保鏢,當然是你開車了。」
對於安東尼的肯定,宋穎芝真的很開心。
「好,坐穩了,我們要出發了。」將車駛出停車場后,才發覺她忘了一件事。她問:「對了,我們要去哪裡?」
「到荷李活大道。」
安東尼特意回頭看了在門前埋伏的兩批人馬,他們果然跟上來了。
「他們來了,記住,你要裝作不知道有人跟蹤,得讓他們知道我們去了哪裡,你可以小試身手甩掉他們,又要『不小心』讓他們跟上,絕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在耍他們,這樣會有損他們的自尊心,知道了嗎?」
「知道了,沒想到你還這麼體貼。』宋穎芝笑著說。
「這是當然內,要是他們知道事實的真相,肯定會羞愧得自殺,我們還要從他們口中套出些情報,怎麼可以讓他們早死?」
閑聊時,宋穎芝三兩下就將那些人拋得遠遠的,到目的地后,怕他們找不到人,還「體貼」把將車停在最顯眼的地方。
那麼耀眼的自色蓮花跑車,根本不用費神去找,要是他們還不上道地找不到人,那隻能怪自己無能了。
「這裡是?」宋穎芝看著門上的招陴,不確定地再問一次,她的腳已經定住了。
「是香奈兒服飾專賣店。」
「我知道是香奈兒的服飾專櫃,但,這裡只賣女裝耶。」她好心提醒他一句。
「我知道這裡只賣女裝。」他笑了,拉著她的手肘說:「走吧,我們進去。」
宋穎芝還是覺得不對,難道安東尼有穿女裝的怪癖?
看到宋穎芝眼裡的抗拒,他笑了。
「要買衣服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她再問一次,看到安東尼點頭后,才不甘願地大叫:「為甚麼是我?」
「因為,我想好好享受買東西給你的樂趣。」更想看你穿裙子的模樣,安東尼在心裡補上一句。
「我不要!」她甩開他的手。
「為甚麼不要?」他的手又握住她的,根本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
「我就是不要,我的衣服已經夠了,不用再買了。」
「那些怎能稱為衣服?它們的存在簡直是對設計的污辱,清一色全是褲裝,顏色除了黑、白、褐以外就沒了,一個妙齡女子做甚麼將自己弄得那麼老氣?看了我都覺得心疼,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宋穎芝數十天如一日的打扮,對看慣了搔首弄姿、故弄風騷女子的安東尼來說,她簡單、不做作的打扮的確讓他有耳目一新的感覺,但時間一久,他體內的「愛漂亮」細胞就開始不安分了。
以安東尼的審美角度看來,只要是能展現自己優點的女人就可稱為美女,可是有些人卻不知掌握自己的特色,明明已經快六十了卻硬要學二十歲的女孩子,穿著露背裝、迷你裙滿街跑,任松垮垮的皮膚暴露在眾人眼前,像沙皮狗似的皮不只隨著走路的步伐而震動,嚴重的還會「隨風飄揚」,那不叫美,那叫「搞怪」,可怕的是這種不服老的女人在荷李活卻特別多!美人遲暮並不悲哀,悲哀的是不服老的女人。
而像宋穎芝有著絕佳條件的女人,卻硬要將自己包得密不通風,這就算了,還故意挑一點也引不起遐思的老氣衣服穿,這不是「暴殄天物」,是甚麼?
「我沒有帶錢。」宋穎芝以為這麼說,安東尼總該知難而退了。
她料錯了。
「沒關係,我有,而且還有信用卡,是金卡喔。」他拍拍上衣口袋:「你不用擔心我們會被人趕出來。」
「你不需要替我付錢的。」宋穎芝還在作最後的掙扎。
「我就是想買衣服給你,你就當我是謝謝你保護我的費用好了。」
「真的,真的不用了,當保鏢是我自願的,你不需要付我錢的。」她拚命搖手。
宋穎芝真的很怕逛街,她一直認為逛街是個很浪費時間及金錢的不經濟行為,再加上她不知如何應付死黏著人不放的女店員,不是落荒而逃就是買了一大堆用不上的東西,從小她一直視逛街為畏途。
尤其買衣服還得試穿,穿上脫下的,麻煩死了!為了省事,她的衣服一直是由媽媽幫她選的。宋母也曾買過較活潑、較合宋穎芝年紀的衣服,可是那些衣服不是被壓在箱底,就是轉送給別人。
她愛穿的衣服就那幾件而已。
難怪安東尼會受不了。
「我知道你不會收我的錢,可是,我心裡會過意不去,你就當是我花錢買個安心好了,進去吧?」說完拉著宋穎芝的手就要進去。
「我不要。」
宋穎芝那抵死不從的模樣,讓安東尼不禁想起牙醫診所門口前的小孩子。
「既然人已經來了,進去看看又不會死,況且在店門口拉拉扯扯的多難看,已經有很多路人以極怪異的眼光在瞄我們了,還是你想讓旁人誤會我是個誘拐少女的誘拐犯?」
宋穎芝這才發覺他們早巳成了路人及店員的注意焦點,為了不讓人指指點點的,她只好乖乖跟著進去,低著頭的她沒看到安東尼臉上那抹得意的笑。
一進門,老馬識途的安東尼直接要求見店長。
店長出來了,一看利安東尼馬上給他一個熱烈的擁抱。
「安東尼?真是稀客,我馬上叫人準備一間房間給你們。」
店長米蘭達是個身材保持得很好的中年婦女,犀利的眼直盯著宋穎芝瞧,嘴上還掛著深思的笑。
「這店長倒很細心。」宋穎芝看著米蘭達為他們準備的房間后說。
她注意到安東尼一進門,不只吸引所有店員及顧客的眼光,還伴隨著許多的竊竊私語,獨自一間房自然不會有人打擾他們,更不需面對那異樣的眼光。
「這算是荷李活的特有服務,哪個明星不鬧緋聞?哪個明星不買衣服?為了讓客戶有個安心的購物環境,才會有這種小房間。」安東尼自進門后現在才覺得自在些。
米蘭達拿了一大堆新款服裝目錄進來,將它們擺在宋穎芝面前。
「看看,喜歡哪一件?」
宋穎芝一看到那些一花花綠祿的照片頭就昏了,對服裝一竅不通的她怎知道哪一件好看?適合她?
米蘭達趁這個機會問安東尼:「請問,還是照慣例將金額記在小姐的賬上嗎?」
「不!記在我C賬上就好。」
聽到這話的米蘭達笑著對未穎芝說:「你可是第一個由安東尼付賬買衣服的小姐喔,想必你在他心裡的地位非比尋常。」眼裡的笑是瞭然於心的曖昧。
安東尼聽了只是笑笑,米蘭達還真會做生意,她知道與其討好他,還不如討好宋穎芝來得讓他開心。
他看到宋穎苦著臉的模樣,笑著將目錄拿過來。
「我幫你決定好了。」
宋穎芝坐在一旁看安東尼極老練地吩咐等在一旁的店員,他要哪些款式的衣服。
在等店貝將衣服拿進來的空檔里,宋穎芝忍不住問;「安東尼,你以前從沒買衣服送給女孩子過?」不知為甚麼,她就是很在意米蘭達剛剛無心透露的消息。
「有,我曾買衣服送給桑妮。」安東尼並不諱言:「不過,只有一次,那還是我整藍斯的策略。」
「我知道我不該問,可是,和你曾在一起過的女孩子呢?」宋穎芝還是在意。
「我是常陪緋聞中的女主角出門亮相,買衣服、挑珠寶的不一而定,我是人到就好,從不曾掏腰包花過一毛錢,付賬是她家的事,我們也算是互相利用吧!她們利用我製造緋聞提高知名度;我呢,利用緋聞以提高曝光率,成家眾人茶餘飯後話題的我,自然不會被媒體及群眾遺忘,在一起只是宣傳上的兩利。這些女人來來去去的,對我的生命不具有任何意義,過了就算了,我又何必費神討好連名字都記不得的女人?」
「你為甚麼想送我?」
「因為你對我而言是特別的。」他一臉的認真。
他就是想陪她逛街買衣服,並不是他剛說的謝謝她這些日子來的照顧的爛借口,而是--沒有理由的,他就是想買給她。
除了衣服外,他還想送她珠寶、鞋子、皮包,一切的一切,這不光是為了謝謝她為他做的一切,只是想裝扮她,看她只為他而美麗。
光是想像她穿著他買的衣服的樣子,安東尼的胸口就緊緊的,像有甚麼要滿溢出來似的。
就因為安東尼的一句話,讓宋穎芝看到店員推進來的兩大展示櫃的衣服--裡面長禮服、小禮服、褲裝、套裝都有,也不曾抗議一聲。
在這兩大展示櫃的衣服中,安東尼拿起一件銀白色的細肩帶禮服,要宋穎芝進去試穿。
等看到她換上衣服出來后,眼前的美景竟讓他覺得再久的等待也是值得的,再多的形容詞也不足以奉達他的驚艷。
「我一直認為香奈兒的衣服很有女人味,沒想到卻這麼適合你,將你勻稱細緻的身材表露無遺,走兩步我看看?」
宋穎芝僵硬地聽從安東尼的指示,又是走路又是轉圈的。
「怎樣?」她真的覺得自己是活受罪,要不是安東尼那欣賞的眼光在她身上流連下去,她實在沒那個耐性。
安東尼走向前,將宋穎芝老遮住裸肩的雙手放下。
「你的肩膀和脖子的線條是很性感的,不需要用手把它們遮起來。」
「我老覺得脖子涼涼的,不習慣。」
安東尼退一步仔細審視他眼前的人兒。
「我一直覺得有個地方不對。」安東尼雙手抱胸,以他可以媲美X光的眼睛,從上到下將宋穎芝掃過一遍。
「對了,頭髮!」
「我的頭髮怎麼了?」她摸摸跟了自己數十年的長辮髮型。
「太死板了,和衣服不搭調。」看到她橫過來的責備眼神,安東尼笑著說:「我知道這樣比較方便,但生活中應該有比『簡單、方便』更重要、更令人開心的事吧?把它放下來看看?」
安東尼不管宋穎芝的抗議,不由分說地將她的辮手解開,如幕的黑髮在解除了多年的禁錮后,像活起來似的,每根髮絲幻化成小小的波浪,圈住宋穎芝那細緻的眉眼五官,襯得她溢發出色漂亮了。
安東尼的眼直直地盯著她,嘴也張成個「0」字形,沒發覺的他當然也不知道該將大開的嘴合起來。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聲音的安東尼,才想開口,卻發現早巳口乾舌燥得不能言語,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我本來以為它的長度只有到這裡。」他的手像被催眠似的移到她的背上。「沒想到,它是到這裡。」又順著頭髮下滑到她腰間。
大拇指在她的柳腰上輕輕地揉撫著。
宋穎芝一動也不敢動,安東尼的話和撫觸像個掙不脫的魔咒,她怕一開口就會回到現實來。
直到安東尼半抬頭看到鏡子里的反射,才知道自己像個色狼一樣抱著她不放,慌亂地收回手。
「對不起,我……」
宋穎芝急急打斷他的話,道歉只會讓兩人更尷尬。
「我覺得自己活像猴子學人穿衣服一樣,外表是人,內在卻仍是未進化的動物,不倫不類。」
安東尼是很感激她的體貼,適時的轉移話題,免去兩人的尷尬。可是,可是她怎能毫不在乎地大開玩笑,他的失態、他的著迷,她一點都看不出來,她怎會看不出他眼裡的愛慕?
她是不想和他有任何的牽扯?還是不想讓他越雷池一步?抑或是她對他根本一點感覺都沒有,才會故意視而不見?
女人心真的是海底針。
「那是因為你還不習慣,等你看到男人投注在你身上那驚艷、傾慕的眼神,你會覺得再怎麼活受罪也是值得的。」安東尼酸酸地說。
「是嗎?裙子會不會太短了?」說著拚命將裙子的下擺往下拉。「我從沒穿過這麼短的裙子,連短褲也不曾穿過。」
她不知她那雙雪自修長的腿有多惑人。
「當然不會!」安東尼覺得自己的話含糊不清,又吞了一大口氾濫的口水后,才接著說:「現在流行短裙。」
「是嗎?」宋穎芝對流行是一竅不通,可是……「我怎麼覺得好像被你設計了?」
「會嗎?」安東尼左顧右盼的,就是不敢看她。「平白無故的,我為甚麼要設計你?」
「你有很明顯的動機!」邊說邊逼近他,故意裝出橫眉豎眼的兇相,低著頭訓示坐回沙發上的安東尼。
忘了她身上穿的是低胸的小禮服,半曲著上身的她,透過因彎腰而低垂的領口,衣服里的秘密一覽無遺地呈現在他的眼前,連她穿甚麼顏色的內在美也看得一清二楚。
安東尼猛地抽了一口大氣,整個人幾乎向後仰,坐在沙發上的他,明知道趁當事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大吃豆腐是很不禮貌的事,可又捨不得下看。
眼睛偷瞄得都快抽筋了。
愈來愈失控的化學反應讓安東尼不知如何面對,大叫一聲,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和宋穎芝的頭頂平視后,他的心裡才好過一點。輕吁了口氣,低頭想向滿臉狐疑的她解釋他的失態時,他才發覺這姿勢也不安全,只要眼睛向下一掃就可看到露在衣服外面的雪白。
他的心不住呻吟,她這要靈不露的模樣更引人遐思了。
安東尼實在控制不住自己奔騰的想像,再加上抱著她的感覺還清晰地留在手上,那輕柔的觸感,細可盈握的腰肢……
「你怎麼了?」宋穎芝不解地望著安更尼扭曲的臉。
「沒事!沒事!」他怎能老實告訴她,他身體老實且不受控制的反應。
宋穎芝先前的指控只猜對了一半,安東尼的出發點確是為了報復她老喂他狗都不吃的怪東西,才帶她出來買衣服的。
本想讓她難堪,更想讓她也嘗嘗被人逼迫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活受罪的滋味;到店門口時,安東尼才發覺自己真的是想買衣服給宋穎芝,將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陪她出去玩,等到親眼目睹她由平凡到美艷的華麗大變身後,他才發覺,真正受苦受難的人是他才對。
「真的?對了,我身上這件衣服好不好看?」說著還轉了一圈,她還沒聽到安東尼的讚美。
「好看,真的很好看。」安東尼不住點頭,她穿這件衣服何止好看,簡直漂亮得太過頭了。
他現在開始後悔了,自己幹嘛那麼多事,現在的宋穎芝絕對能吸引男人的追逐的眼光,這也表示她的優點、她的美好不再是他獨有的秘密了,竟有點怨起自己了。
等宋穎芝換一件衣服的空檔,安東尼忍不住抱頭呻吟,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太久沒抱女人才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還是被鬼迷了?
不知自己是有心還是無意,他挑的衣服多是性感且緊身的,第一件就讓他口乾舌燥地直盯著猛瞧,心裡又是後悔又是期盼,後悔自己甚麼衣服不好選,偏挑那些誘惑人的設計,卻又不自禁地猜想,她穿下一件衣服該會是甚麼模樣?
自己造了個無邊地獄讓自己跳,除了佩服自己的好眼光外,安東尼也只有認命了,唉!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啊!
就這樣,不知情的宋穎芝毫無怨言地做她認為很浪費時間的事--不斷地試穿衣服、再站在安東尼面前搔首弄姿,讓他評定這衣服適不適合她、要不要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