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叮咚、叮咚——
躺在飯店大床上的夜博宇,好不容易才在天亮時睡著,根本不想去理會門口吵鬧的鈴聲。
叮咚、叮咚、叮咚——
「滾!」夜博宇兇惡地把枕頭往地上一扔。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夜博宇忍無可忍地從床上跳起身,沖向門邊,驀然拉開房門咆哮出聲:「叫魂嗎?是失火還是地震……」
門口站著服務生和——
夏豆蔻。
「謝謝你,餐車我來推就好了。」夏豆蔻給足服務生豐厚的小費,推了餐車進房,然後輕輕地關上門。
夜博宇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看著上了薄妝,穿著棉T、米色外套與七分褲,露出雪白小腿,模樣就像個大學生的夏豆蔻。
夏豆蔻回望著他蓬亂黑髮及一臉鬍髭,還有他睡得大敞的浴袍——連浴袍都沒脫就睡了,他一定氣壞了。
夏豆蔻輕咬了下唇,把餐車推到床邊。
夜博宇仍然站在原地,一語不發地看著她。
她走到他面前,替他拉攏睡袍,系好袍帶。然後,她將雙臂環上他的腰,把臉頰靠在他的胸前。
「還沒吃早餐對不對?先吃完再睡,好不好?」夏豆蔻問道,聲音有些顫抖。
夜博宇看著偎在他胸前的她,感覺到她的體溫低得讓他皺眉頭。
「你怎麼找到我的?」他問,卻沒伸出手回抱她。
「第六感。」
夏豆蔻拉起他的大掌,往床邊走去,她冰冷小手讓他起了一臂雞皮疙瘩。
「你搞什麼鬼!是剛從冰櫃里出來嗎?」夜博宇抓起他扔在沙發上的外套,用力地裹住她的身子。
「謝謝。」夏豆蔻仰頭對他一笑,模樣怯憐憐的。
夜博宇別過頭,不看她,繼續板著臉,卻沒阻止她把他推到床上坐下,也沒反對她在他身後豎起兩顆枕頭,好讓他坐得更舒服。
夏豆蔻打開餐車上蓋著早餐的銀蓋,先喂他吃了些水果、麵包餐點后,才讓他喝了咖啡。
夜博宇看她一臉知錯的柔順模樣,也就理所當然地繼續當他的大爺,但他眼尖地注意到她收拾餐具時,指尖微微顫抖。
「你的手怎麼在抖?你吃了多少半島巧克力咖啡豆?我買那個是讓你嘴饞時吃幾顆,不是要你……」他脫口粗聲問道。
「我早上喝了一杯黑咖啡。」她說。
「你搞什麼鬼!明明喝黑咖啡會心悸、手會抖,幹麼還喝!」夜博宇一看到她指尖仍不停地發抖,表情更凶了。
「我怕精神不好,撐不了太久。」她輕聲地說道。
夜博宇濃眉一擰,抓起果汁放到她唇邊。「喝光。」
喝冷飲向來慢吞吞的夏豆蔻,勉強喝了三分之一杯。
「你至少給我喝掉半杯。」夜博宇命令道,像盯人吃藥的家長。
她捧著果汁杯,只好又吞了幾口。
夜博宇接過果汁,一口喝光。
「好了,你現在人也找到了,有話快說!」他雙臂交握在胸前,黑眸冷冷地看著她。
「夜叔……」
「如果你是想替他當說客,你可以先回去了。」夜博宇板起臉,一提到這事就滿肚子火。
還以為她終於懂得他的用心良苦,所以才上門來求和。結果,她一開口說的又是別人。
「我表達的方式或者不對,但若不是希望你很好,也不會將你與家人的關係擺在最前頭。」夏豆蔻抱著他的手臂,輕聲說道。
「是啊,就因為希望我好,所以你六年來一直對我的示好視若無睹,哼。」他頭也不回地說道,繼續板起臉看著前方。
夏豆蔻望著他的側臉,她嘆了口氣,窩進他的身軀與床頭櫃之間的小空位。
夜博宇見她選擇窩在他身側,心下竊喜,可臉上仍是不動聲色。
他用心良苦多年,總該換她有所表示了吧。
「剛到夜家時,我原本以為可以和你當好朋友的,可是,為了不想讓旁人說我攀親引戚,我告訴自己只能稱呼你『夜先生』,不許自己和你關係太熱絡。」她決定話說從頭,免得他老是要搬陳年舊事來指責她的無情。
「誰說你攀親引戚的?我宰了他!」此人造成他和夏豆蔻從一開始就進展得不順利。
夜博宇驀回頭看著她,眼神里滿是殺氣。
「誰記得那麼久的事情啊。」夏豆蔻撫著他的手臂,水眸直瞅著他。「我只記得後來開始習慣了有你的日子,在心裡偷偷覺得自己有了一個大哥。因為有你在身邊,所以就連離鄉背井出國讀書,我都不怕。」
「就是因為你只把我當大哥,所以害我又多等了那幾年。」他沒好氣地說道,抓住她差點滑落肩膀的外套,再將她裹緊。
「我爸從小就告訴我,做人要有骨氣,所以我一直覺得自己佔了你很多便宜。在那種狀況下,如果又和你在一起,我覺得我簡直是貪得無饜……」
「你說的是什麼話,是我佔了你的便宜才對吧!」夜博宇打斷她的話,莫名其妙地看著她,覺得她的小腦袋鐵定不懂得算計。
「不,是我佔了你的便宜……」她很堅持。
夜博宇用指節敲了下她的腦袋,粗聲說道:「用金錢物質來衡量,可能是如此。但是你在我身上所花的心思,才是無價的。我那些同學們一提到你,每個都要流口水,因為你是每個男人都希望擁有的好女人。我一直認為我的運氣好,所以才能捷足先登搶到你身邊。而我照顧我的女人,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那是你心裡已認定我,否則任誰看了都會認為我欠你許多。直到現在,我還是覺得不能多佔你便宜,所以,才會想幫助你與夜叔不要撕破臉。因此,這是我少數能為你做的事情。」她坐正身子,表情認真地像在進行簡報。
夜博宇一挑眉,決定不把好運住外推。
她喜歡欠,就讓她欠。
「你如果真的自覺欠我的話,就用一輩子來還。」他不客氣地命令道。
「我來了,不是嗎?」她握住他的手,輕聲地說道。
夜博宇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毫不閃躲的眼神,突然間覺得一切都太不真實。
這是頭一回,她主動許下了承諾。
「你來到我身邊,該不會是因為什麼報恩的蠢念頭吧?」他懷疑地看著她,臉頰肌肉因為過度緊繃而抽搐了一下。
「報恩是一回事,愛上你又是另一回事。」夏豆蔻張開雙臂,整個人偎入他的胸膛里。「我若是……」
他披在她肩上的外套落到地上,夜博宇乾脆用整個人環住她身子,替她在冷氣房裡總是冷得像冰塊的肌膚取暖。
「繼續說啊,誰讓你停下來的!」夜博宇命令地說道。
「我若是不愛你,還是一樣會打理好的你的日常生活起居,但是不會關心那麼多,不會把你的事情看得比自己重要。我們之間也許沒有一見鍾情,但是我一直不知不覺地在愛你。」她捧住他的手,深情款款地望著他。
「你可以繼續說下去,好修補我這六年來的心靈受創。」夜博宇聽得眉飛色舞,嘴巴也合不攏,只恨不得能把她整個人全揉進心窩裡。
「我愛你。」她很合作地又說一次。
「愛我什麼?」他一笑再笑又笑,覺得自己再樂下去,會飛上天。
「全部,除了一點。」
「哪一點?」夜博宇才問,馬上就從她的表情猜出端倪,他翻了個白眼。「你該不會是要叫我跟我爸和解吧。」
夏豆蔻沒說話,只是將臉頰偎在他肩膀,輕嘆了口氣。
「夜叔是家人,家人都是應該要珍惜的。」她把臉頰輕靠在他的肩膀上。
夜博宇圈著她的腰,呼吸著她的發香,懂她因為失去而更加珍惜親人的心情。
「我話說在前頭,不管我爸打不打算把公司留給我,我都娶定你了。」他濃眉一挑,毫無隱瞞地說道:「其實,我覺得要是贈與跟遺產稅的稅金若是太嚇人,不如賣掉公司另起爐灶,還比較實際一點。」
「夜先生,那和稅金無關,那是夜叔心血與傳承的問題。」夏豆蔻睜大眼,忍不住打了下他的手臂。
「正經八百的夏小姐,我做事向來實事求是,你不用這麼激動,我腦里雖然這麼評估,但不見得會真的把這話告訴我爸。」夜博宇看著這個老是在為別人著想的傢伙,心裡又氣又心疼。「你啊,明知道說這些話不討喜,卻還要堅持到底,就不怕我一氣之下,又翻臉走人?」
夏豆蔻撫著他的臉,眼神堅定地看著他。「話還是要說的,但是如果你又翻臉走人,那我就再繼續找你,一直追到你回家為止。」
「傻女人,你犯得著為我們夜家付出那麼多嗎?」他啞聲說道。
「因為你姓夜啊……」她仰頭對他笑著,水眸里儘是愛意。
他低頭用唇掬取著她的笑意。
「這一題談夠了,可以就此喊停了吧……」此時軟玉溫香在抱,一對水汪汪眸子還我見猶憐地瞅著人,他現在全身的感覺沒有一點和親情有關啦!
「不夠,你還沒答應跟我回……」夏豆蔻指尖揪著他的前襟,輕喘地說道。
「對,確實不夠。」夜博宇吻住她的唇,打斷她的話。
夏豆蔻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整個人已經被擺平在床榻間。而他整個人橫亘在她的上方,黑眸里寫滿清楚的慾望。
「不是這種不夠……」她羞紅了臉,聲若蚊蚋地說道。
只是,她一開口說話,便給了他有機可乘的機會。
他長驅直入地佔領她的一切,用他藏在心裡多年的熱情,排山倒海地席捲了她所有知覺。
此時天時地利人和,明天也不用上班,而她又已經對他表白愛意,就算房裡沒有保險套,他也管不著這麼多了。
他想了她六年,就算九個月後就蹦出一個孩子,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一忖及此,夜博宇的熱情更加澎湃。
他的手指在她全身肌膚上飛舞著,化解了她最後一丁點的抗拒,讓她在他的身下忘卻所有理智,只記得在他唇間呻吟、只記得在他的指尖下動情地嬌喘、只記得這個正專心一意愛著她的男人——
夜博宇。
***
星期一早上,夜博宇車子一如往常地在九點抵達公司大樓的地下停車場。
坐在副座的夏豆蔻穿著一襲杏色套裝,頸間系著一條愛瑪仕絲巾,好掩飾被某人折騰得慘不忍睹的玉膚。
「上班了。」夜博宇停好車,側身笑著對她說道。
似乎從星期六開始,他唇邊笑意就沒停止過,便連睡覺時也揚著嘴角。
「你如果這樣笑上一整天,公司里的人會被你嚇壞的。」夏豆蔻捧著他的臉龐,努力想把它們調整回原來的酷樣。
夜博宇咬了下她的手背,剛毅臉上儘是大野狼酒足飯飽之後心滿意足的神態。
「嚇壞了又怎樣?要不是你叫我要給我爸留點面子,我待會就在公司宣布我們訂婚的消息。」夜博宇不以為意地說道,指尖留連在她水嫩的臉頰上。
等候多年,總算可以光明正大地擁她在懷裡,他一刻也不想放開她。
「我都在你身邊了,你急什麼。」夏豆蔻拉下他弄得人發癢的手,薄懲地輕拍兩下。
「當然是要急著昭告天下,你是我的人。」夜博宇說道。
「不許,這事要等夜叔同意,然後再由他宣布。」她正經地說道。
夜博宇嘆了口氣,抬起她的下顎,在她的唇間說道:「不許嗎?我真是想念昨天只會說』還要』的你……」
「你……」夏豆蔻整張臉辣紅了起來,用力地推他一把。「快下車,上班要遲到了。」
「遵命,老婆大人。」
夜博宇下車替她打開車門。
夏豆蔻側身扶著椅背要起身,不料動作太大,不小心牽動了身上肌肉。她咬唇忍住痛,覺得所有該痛與不該痛的部位,都還不大能經得起折騰。
「怎麼了?」夜博宇察覺她的不對勁,馬上攬住她的腰,讓她靠著自己起身。
「沒事。」夏豆蔻跨出一步,垂眸看著自己的鞋尖,想儘可能保持正常的走路姿勢。
「沒事你幹麼皺眉頭?」夜博宇擋去她的路,直接挑起她的下巴。
「你得學會對我的事情,不要那麼大驚小怪。」夏豆蔻拉下他的手,對他搖搖頭。
這個平素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一遇到她就變成緊張大師。
「那你就不要老把事情放在心裡,難道不知道我會擔心嗎?」他雙手落到她肩上,扯高嗓門問道:「究竟怎麼了?你剛才明明就在忍痛。」
夏豆蔻嗔他一眼,臉龐一路紅到耳根。
「怎麼了?」他彎下身,把眼睛挪到與她齊高的位置。
「我……全身酸痛……都是你啦……」她低聲說道。
夜博宇立刻懂了,畢竟他們兩天都沒出房間,他對她的熱情無法阻擋,她又初經人事,自然會有些不舒服。
他摟住她的腰,唇角掛著滿足笑容,嘿嘿笑著說道:「這兩天累壞你了,要不要我抱你上去?」
「不要不要!我沒事,我可以自己走。」夏豆蔻嚇得驚呼出聲,因為知道他真的會抱她上樓。
那樣她以後在公司要怎麼做人啊!
夜博宇附耳對她說道:「你平時缺乏訓練,難怪腰酸背痛,下回我們暖身久一點……」
「才不要。」她想起昨晚的那個不熟悉的自己,羞到連臉都抬不起來。
夜博宇大笑著摟住她的腰,與她並肩走到電梯前。
夏豆蔻看著電梯不鏽鋼門上倒映出他神采飛揚的臉龐,腦里卻突然閃過一個不舒服的畫面。
「你經常訓練嗎?」她突然輕聲問道。
「經常訓練什麼?」夜博宇看著她半晌,停頓了一秒才想起他們剛才的話題。
他的心情大樂,馬上笑咧出一口白牙。「你吃醋?」
夏豆蔻咬了下唇,然後——
用力地點頭。
夜博宇覺得輕飄飄,很想叫她用力捏他一下,看看他是不是在作夢。這一步,跨了六年,可他現在覺得什麼都值得了。
「放心,我遇見你之後就沒機會訓練了。」看見她表情明顯地鬆了口氣,夜博宇在她唇間偷了個吻,才繼續說道:「幸好昨天證實寶刀未老,實力仍在。」
「在公司不要說這些。」夏豆蔻用手肘撞他一下。
當!
電梯門打開,夜博宇拉著她的手走了進去。
「等一下……」停車場里遠遠有人看到電梯門正要關上,大喊了一聲。
夏豆蔻按下電梯開門鈕。
「謝謝……」跑進來的是公司的吳經理。
「早啊。」夜博宇心情正好,朗聲地打著招呼。
「早。」吳經理的目光直接落在他們互握的手,馬上大笑出聲。「看起來大有進展喔!什麼時候要請大家喝喜酒啊?」
「只要她點頭,我隨時OK。」夜博宇緊握住夏豆蔻想逃脫的手。
「夏秘書,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這麼好的人選,要好好把握啊。看我們夜經理一表人才,對你又是一往情深,打著燈籠也沒得找了。」吳經理開始熱心地當起媒人。
「我一碰到她就沒轍,追妻計劃完全派不上用場,也不曉得她明明一副溫室花朵模樣,個性怎麼會這麼倔。」夜博宇一反平時的漠然,說起她便滔滔不絕。
「乾脆你休假帶著她去夏威夷玩,搞不好氣氛浪漫,她就同意嫁給你了……」
不習慣把私事攤出來說的夏豆蔻低頭不語,露出兩隻紅通通的耳朵。
好不容易,等到電梯開門,她馬上衝出電梯。
不料,夜博宇可沒打算鬆開她的手,長腿往前一跨,自然而然地追了上去。
「副總、經理好、特助好。」員工們逐一打著招呼,目光卻全都停在夜博宇與夏豆蔻交握的手上。
自從發生樓下咖啡廳午餐事件之後,大家都在等著後續發展啊。
「放開我。」夏豆蔻低聲說道,根本不敢抬頭。
「是。」夜博宇回頭對吳經理說道:「她交代要公私分明。」說完,他才放開她的手。
夏豆蔻馬上用跑百米的速度衝進她的辦公室。
這個夜博宇根本不安好心眼,他根本巴不得在她身上貼個牌子寫著『夜博宇所有物」吧。
夏豆蔻跑到臉紅氣喘,匆匆地打開她辦公室的門,沖了進去——夜叔正坐在待客沙發上。
「夜叔,早。」她馬上站直身子,用力深呼吸平穩氣息。
「早。發生什麼事了?怎麼跑得這麼喘?」
「沒事。」夏豆蔻儘可能鎮定地說道。
「他來上班了嗎?」夜國維嚴肅地問道。
「來了,還在外頭跟大家說話。」
夜國維點頭,擰結的眉頭這才漸漸地鬆懈下來。
「我幫您倒杯熱茶。」
夏豆蔻知道夜叔的擔心,因為即便她已經打了電話報備過夜博宇決定暫時在飯店住個幾天,星期一還是會來上班,但夜叔畢竟放心不下,所以才會這麼一早便到公司等人。
「我要一杯咖啡……」夜博宇推門而入,一看到爸爸坐在沙發上,他臉上笑意頓時消失無蹤。
「爸。」夜博宇沉聲喚道,大步走到夏豆蔻身邊,以表心意。
「都幾歲的人了,還在和家裡鬧彆扭。」夜國維板著臉說道。
「你如果當我是大人,就不該試圖干預我的婚姻。」夜博宇冷哼一聲,也板起了臉。
夏豆蔻推著夜博宇在夜叔面前坐下。
然後,她在夜叔身前放了杯茶,又替夜博宇倒了杯咖啡。然後,她便站在他們身邊看著他們,就怕這對父子一言不合,又吵了起來。
「坐。」夜博宇握住她的手腕,讓她在他身旁坐下。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夜國維看著兒子固執的眼神,可沒打算先低頭。
「我和她是不會分開的,而你是公司老闆,你可以決定要不要繼續聘用我。」夜博宇往後靠向椅背,語氣雲淡風輕地說道。
「這間公司是我一生心血,我不過是希望你能有更好的發展……」
「我的心愿不大,事業順利、有一個美滿的家,這樣就夠了。」夜博宇打斷他的話,坐直身體,一臉嚴肅地看著爸爸。
「你才幾歲,人生還沒走到顛峰,就這麼缺乏鬥志……」夜國維推推眼鏡,不客氣地斥喝道。
「你去看看我進來公司之後的營業額!我哪裡缺乏鬥志了?」夜博宇火了,粗聲反駁道。
「早知道當初我就不該讓她住進……」
「我勸你最好不要說出會讓你後悔的話!」夜博宇一拍桌子,整個火氣都噴了上來。
「你這是對爸爸說話的態度嗎?」夜國維額上青筋畢露,氣到連指著兒子的手臂都在發抖。
「夜叔,對不起。」夏豆蔻起身站到夜叔面前,長長地一鞠躬。
「你幹麼跟他道歉!」夜博宇扯她坐回座位。
夏豆蔻皺著眉,拉開夜博宇的手。
「你坐好。」夏豆蔻命令道。
夜博宇不情不願地坐下,雙臂交握在胸前,別開頭,連看都不看爸爸一眼。
「夜叔,我知道我們的相戀可能不是你預期的結果,我當初為了不讓別人說我高攀,所以一直很努力地忽略他。但是,感情是阻止不了的。」夏豆蔻望著夜叔,語氣和緩地說道:「我知道您對博宇寄予厚望,覺得他聰明有前途,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才希望他可以爬到更高的位置……」
爸爸真的這麼以為?夜博宇瞄了爸爸一眼,卻見到爸爸輕輕地點了頭。
夜博宇臉上峻厲表情淡化了些,慢慢轉頭回來看著爸爸——他以為爸爸覺得他做得不好,所以才想強迫他去和香港劉家千金相親。
夏豆蔻看著這對父子臉色都有和緩的傾向,這才繼續柔聲說道:「夜叔,你也知道博宇的個性,他是有幾分傲氣的。即便他覺得你一手打造出顧問公司已經很有成就了,他也不希望沾您的光,總是希望靠自己闖出另一番成就,讓您以他為榮。這樣的他,其實不適合走進另一個已經成形且與他無關的家族企業里。因為對他來說,那總是外人的成就。」
夜國維看了兒子一眼,臉上的怒氣已經漸漸平緩。
「如果有人說我憑藉裙帶關係才取得成就,我找他單挑……」夜博宇不客氣地說道。
夏豆蔻無奈地瞥了夜博宇一眼。
夜博宇看出她要他少說兩句話的眼神,他先是抿緊唇,繼而握住夏豆蔻的手,看向爸爸,很快地說道:「爸,我向你保證,我和豆蔻結婚後,事業只會更好。請相信我。」
夜國維看著兒子堅定的眼神,知道若不是因為夏豆蔻,他們父子的僵局還不知道到何時才能打破。
雖然,他們父子之間的問題也是因為夏豆蔻,可是……
夜國維望著偎在夜博宇身邊的夏豆蔻,看得出她眼底的緊張,可她的心思卻全都放在安撫夜博宇的情緒上。他繼而想起她方才不疾不徐地化解衝突的柔軟身段,再看著兒子護著她的那般堅決,他發現自己的心已經有了答案。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隨便你們。」夜國維起身,慢慢地往外走。
「隨便我們是什麼意思?是決定讓我出去自立……」夜博宇跟著站起身,嗓門也跟著大了起來。
「夜博宇!」夏豆蔻拉住他的手臂。
夜博宇瞪著她,眼睛在冒煙,可他牙關一咬,強迫自己閉上嘴。
夜國維看得嘖嘖稱奇,覺得夏豆蔻簡直就像是馴獸師,把他這個頑逆的兒子管得服服貼貼的。
夜國維的目光和夏豆蔻短暫地交會了幾秒,他對她一頷領,表示他的認同。
夏豆蔻的唇邊浮起一道微笑,心領神會了。
「謝謝夜叔。」她說。
夜國維轉身離開辦公室。
「你謝他做什麼?」夜博宇劈頭問道。
「夜叔同意我們在一起了。」她張開雙臂抱住他,笑眯了眼。
夜博宇皺起眉,不解地問道:「他什麼時候同意的?」
「他沒反對,還說『隨便你了』,不是嗎?」
「他沒贊成,分明就是還不原諒。」夜博宇可不相信爸爸有那麼好說話。
「夜叔之前把話說得那麼決裂,你總是要留個台階給他下啊。」夏豆蔻嘆了口氣,忍不住拍拍他的臉頰。「夜先生,我真不知道你怎麼有法子把生意做得這麼大。」
「歐美人做事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哪像你們這麼拐彎抹角,明明就什麼同意的話都沒說。」夜博宇望著她一臉喜色,心頭的重擔這才漸漸地放下。
他長吐一口氣,此時才發現原來自己沒有想象中那麼不在乎爸爸的想法,他只是因為不想受傷,所以習慣性地去忽略……
夜博宇身子一僵,突然之間覺得自己有些明白豆豆過去六年來的想法了。
「所以現在沒事了?」夜博宇決定再問一次。
「沒事了。因此,你不要再拿公司的事向夜叔挑釁,好好把事做好……」
「我就會娶到老婆?」夜博宇打斷她的話,挑眉問道。
「是。」夏豆蔻凝望著他,一徑盈盈地笑著。
「好,那就一切好談。」夜博宇大笑著在她唇間烙下一吻。
「真的都好談嗎?」她睜大眼,故意用無辜眼神看著他。
「當然。」他大拍胸脯保證。
「靜榆剛換公關公司,最近要辦一款手錶發表會,她希望媒體多、名人多。如果你能出席支持,我會很感謝你的。」她甜聲說道。
「我怎麼有種誤上賊船的感覺?」夜博宇翻了個白眼,不過臉上卻是笑意未減。
「這下子連夜叔都同意了,你後悔也來不及嘍。」夏豆蔻笑著說道。
夜博宇看著她難得調皮的笑意,他張大雙臂,擁住這個讓他揪心了六年,卻也讓他知道生活不是只有事業和工作,並圓滿了他生命的小人兒。
一切都是值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