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西門獨傲前腳剛領大軍北上攻奚,後腳京城奉命前來聽取戰果並傳達聖旨的四品文官王明文便帶著浩浩蕩蕩的人馬叩上鎮遠府大門。

奉命留守幽洲的丁忠強壓下心裡千百個不願意,還是一張笑臉迎接,-末將丁忠叩見王大人。-

王明文擺出一副高官的嘴臉,大搖大擺走進鎮遠府,立刻坐上廳堂首位。

-王大人,這個位子屬於鎮遠將軍的,請您自重。-

-好個狗奴才!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指使本官!要知道,本官官居四品,不過就是一把椅子,難道本官就坐不得嗎?-

只怕你會坐得屁股生瘡!丁忠暗罵在心裡,口頭上只能虛與委蛇:-末將不敢。現下已設宴招待大人和諸位護衛,請大人到旁廳享用。-

-這還差不多!-

他大搖大擺地走下階梯,還差點失足跌個狗吃屎,讓丁忠暗笑到差點內傷。

想來這四品文官不就是花錢真的嗎,神氣什麼,嘖!

帶領王明文走過通往旁廳的穿廊,突然聽不見後面浮虛不實的腳步聲,丁忠回頭,這才發現王明文不知何時起便停在後頭,眼睛像小狗見到肥肉似地瞪著某一方。

-王大人,您在看……-

王明文二話不說便拉來丁忠,浮腫的食指指向前方,-那、那個金髮的美麗姑娘是誰?

快告訴我!-

姑娘?金髮?丁忠定睛一看,糟!竟然被看見了。

-丁副將!快快告訴我啊!-從狗奴才變成了副將,這文官見風轉舵的功力可好得教人噴飯。

丁忠冷冷地標了急色胚一眼,-那是鎮遠將軍的貴客、好友,夏公子!-刻意加重-貴客-、-好友-和-公子-這些字眼,就盼這豬-收回好色的口水。

男的!-天啊!這不是太可惜了嗎?竟然是男兒身!這麼美的人兒竟是個男兒身,嘖嘖嘖,太可惜了。-王明文連聲嘆息,急色鬼的目光還是頻頻往遠處的身影望去。

丁忠趕緊上前擋住,笑容可鞠地道:-大人請這邊走。-

-哦,好。-愣了好半天才回神,王明文心思未定地跟著他走。

男的啊……嗯……是夜--

王明文輾轉反側,腦海中凈是白天時見到的身影,大唐的美女泰半豐腴,今日所見,雖是男子可也看起來白皙無瑕,纖柔得直搔到他心窩癢處,讓他垂涎不已。

朝中也有不少官員私養男寵,可他倒也沒見過這麼美麗出眾的,呵呵,還是一頭金髮的蠻族人啊!

他想了一整天--這西門獨傲不過是名武官,就算位高二品可也是遠在北方,如今鎮遠府內就屬他官階最高,那狗奴才叫什麼丁忠的也得聽命於他。

他大可盡興縱樂一番,反正只要在西門獨傲回府之前離開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嗎?何況李丞相與自己私交甚篤,就算西門獨傲追到京城找他算帳,有李丞相在,諒他也不敢對他怎麼樣,待回京之後還能大肆炫耀一番。

想了想,虛浮的肥腿移動下了床,悄悄潛出門,摸索了許久,總算在汗流夾背、心裡頭快要放棄的當頭看見一抹金色翦影。

啊,找到了!喜悅和姦笑浮上臉,他還記得要悄悄接近,免得驚動快到嘴的上好佳肴。

不知道現下鴻翼身在何地?夏侯焰倚坐房外欄杆、靠在樑柱上想著。雖知他本領高強,武功勝出怵言許多,但也難免掛心。

才不過短短三日,竟已嘗到噬人相思,原來掛心是這麼累人的一件事。

早知如此就不該輕易坦言動心,這樣就不會承受之後更多的體貼溫柔,才不會禁不起三日不見他,懸念便如此之巨。

-誰?-突來的怪聲拉回夏侯焰的心神。-出來!-

啊,被發現了。王明文站出來,呵呵直笑。-別怕,我不會對你怎樣的。-

-你是誰?-退步拉遠與陌生嗓音的距離,夏侯焰鎮靜以對。

-我乃大唐四品侍郎王明文。-

-王大人,深夜至此有何要事?-

-沒什麼,只是日時曾見過你,想……-肥腫的手仲向他,見眼前的人兒沒動靜,他大膽摸上他白凈的臉--果然滑嫩。

-你做什麼!-強裝的鎮靜瞬間潰堤,夏侯焰連退數多,退到已不能再退。

王明文這才發現,美少年的眼一直沒放在他身上過,剛剛也是一直到他摸上他的臉才有反應,難道……-原來是個瞎子啊!-哈!一個瞎眼的美人!-有意思!這回被派來這塊鬼地方,還以為沒什麼油水,想不到竟然能遇上一個瞎眼的美人,這趟走來值得!-微腫的身子立刻飛撲向前。

感覺忽起一陣風迎面而來,夏侯焰側身閃過,躲開王明文的飛撲,-怵言!-

呼喊同時,他移身閃過又一次的直撲,卻不小心絆到欄杆跌倒在地。

-呵呵呵,別怕呵,我會好好對待……--你-字在一道銀光架上脖子之際消聲,月光下,銀白的鋒芒森冷得教他膽寒,怕死的天性連瞥向後頭執劍的人都不敢。-你、你……-

-怵言來遲了。-

-不。-夏侯焰扶著樑柱爬起,氣息調勻后道:-來得正好。-

-你是誰?-銀光轉近王明文脖子旁,通出一道淺顯血痕。-竟敢偷襲我家公子?--你好……好大的膽子!-惡人無膽,王明文抖著聲音還不脫官腔。-本、本官奉天、天子之命前、前來幽州,你竟敢傷了本官,你是不想活……-話尾被又逼近一步的銀光嚇回喉間,而後竟聽見水流到地面的聲音,隨後立刻聞到一股刺鼻味。

-大唐文官竟會被一把劍嚇得屁滾尿流?唐朝天運也差不多該盡了。-怵言諷道。

-發生什麼事?-被騷動引來的丁忠帶了一隊侍衛到來,-夏公子?怵言?王大人?-這是怎麼一回事?

-丁、丁副將!快救我!這、這個無禮莽夫竟拿劍欲刺殺本官!快、快拿下他!-

-怵言?-

-這狗官想偷襲公子。-

不要命了啊!丁忠厭惡地皺起眉頭。真想說:怵言,隨便你怎麼處置他!

偏偏,他官階在這狗官之下,要論罪算帳還輪不到他。唔,真氣!

-我要殺他。-怵言道。

真想點頭答應或轉身當作沒看到,丁忠立時陷入天人交戰。

見情勢不利,被逼急的老狗也是會咬人的。

-你……你敢!我乃朝延命官,豈容你輕蔑,李丞相絕對不……不放過你!-

李林甫!夏侯焰聞言上前一步,-怵言,放開他。-

-他該死。-

-不能連累丁忠,若人死在鎮遠府,會給府里的人帶來麻煩。-更要緊的是會連累西門獨傲,畢竟他是人唐武將。

怵言按捺住怒氣,收劍回鞘,-丁忠,命入扣他在鎮遠府,派人快馬加鞭通知你家主子;另外,我要帶公子暫時離開鎮遠府,直到西門獨傲回來為止,以免……-怒目射向早就嚇壞而倒地的王明文,氣極的他哪還會記得佯裝謙遜的模樣。

-是!-奇怪?他是副將,怵言只是名校尉,他幹嘛對他必恭必敬?困惑直上眉頭,但他還是依言而行。-公子,這樣的安排可以嗎?-

夏侯焰點了點頭。這鎮遠府少了他挂念的人,卻多一個必須小心提防的惡人,他寧可暫離。

急奔一日一夜不敢稍作停歇,終於追上如巨龍般長的五萬大軍,來人立刻快馬加鞭衝過步兵,直追為首的大唐旗幟。

-啟、啟稟將軍!-策馬追趕的正是丁忠本人,放眼幽州城,他的騎術公認算得上頂尖,當然是最佳人選。

為首領軍的西門獨傲黑眸一點,沉聲問:-幽州發生什麼事,要你親自追上來?-

此言一出,旁邊的離休也策馬移近,-幽州發生什麼事了嗎?-

-啟、啟稟將軍……-

-你已經稟過了。-不耐煩的沉聲,完全不體諒下屬一天一夜、不眠不休追上的辛勞。-

快說。-

-事、事情是這樣……-丁忠傾身附耳將昨夜的事一五一十詳述,坐正馬背時,他立刻後悔自己策馬來追主子。

主子的臉沉得嚇人。

-咯咯咯……-也聽見事情經過的離休竊笑,隨即得到狠狠一瞪,趕緊收斂。

-將、將軍?-

-你說那個王明文現下押在鎮遠府?-西門獨傲冷聲問。

-是、是的。-冷,好冷。明明穿了一身戰甲,可他就是覺得冷。

-夏侯公子被怵言帶走?-

-是的。-呼,好冷,非常冷,冷得他直發抖,主子氣得不輕哪!-他說為免相同事情再發生,暫時離開。-

-你快變成沐住了,丁忠。-離休調侃道,看向西門獨傲問:-還要攻奚嗎?-

攻?他只想領軍衝進長安殺盡大唐眾官!

馬兒高聲嘶鳴,馬背上的主人暴出怒吼,拉韁迴轉馬身,二話不說往大軍行進的反方向沖。

-將軍!-來不及響應的丁忠只好扯著喉嚨喊:-五萬大軍該怎麼辦?攻奚之事怎麼辦啊!-

-怎麼辦!-這時候誰還管這等小事?離休迴轉馬身,拍拍下忠,看見他哭喪著臉向自己求助。-我看你乾脆封自己為將軍領兵去打奚好了。-

-啊?-自封為將軍?-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正主兒都跑了,此時不篡位更待何時。-抱歉,我跟的是西門獨傲不是大唐,先走一步了,駕!-

-有沒有別的辦法啊?-無心篡主子的位,丁忠拉開嗓子再問。

離休倒也好心回了他:-很簡單,就讓這五萬將士回鄉和家人團聚,以享天倫。-

啊?要他解散五萬大軍?丁忠傻在原地,五萬大軍就這麼看著自己的主帥駕馬揚長離去。

事後,鎮守北方的肅殺軍一日之間短少五萬,不是奚族強大難攻,而是離奇消失在行軍途中。

策馬追上的離休呵呵直笑,-不戰而逃,這下不私出軍營叛逃也不成了、鴻翼。-

-閉嘴。-手執短鞭往馬臀上一抽,西門獨傲一心只想趕回幽州。-我一定要殺了那狗官!-

-王明文是李林甫的人。-

-照殺!-

雙腿一夾,西門獨傲加快座騎賓士的速度,遠遠甩開離休。

-等等我,我要看戲啊--"離休依樣畫葫蘆,加快追上。

何其瘋狂啊!混了夏侯焰連將軍的位子都不顧,連上戰場的機會也不要了。

若怵言也能像他這般該有多好,如此瘋狂地愛戀一個人,哪怕是有違世俗倫常也無所懼。

離開鎮遠府第三日,夏侯焰要求怵言帶他到娘親墳前。

上次還來不及清理墳前雜草就突然出現刺客,恐怕現下這雜草又長得更高了,夏侯焰心想。撫上地面測著高度,證實自己的話之後開始動手拔草。

一個不小心,銳利的草緣劃破他手指。

擰眉縮手,不料竟被握住放入溫熱濕潤的嘴裡,靈敏的鼻嗅進一股熟悉的味道。

-鴻翼?-怎麼會在這裡?-你……-話未出口,整個人便被摟進西門獨傲懷裡不得動彈。

-是我大意。-萬萬想不到京城會派個好色貪官到幽州來,該死!無意涉入朝廷政事,偏偏什麼事都惹上他,這回連他身邊的人都不放過!

夏侯焰反手環住他輕拍安撫,-怵言及時趕到,沒有發生什麼事。倒是你,現在不是要領兵攻奚嗎?怎麼可以回幽州?-

-不打了。-戰場從有了他開始就不再重要,現下又更不更要了。-我決定離開幽州。-

-離開幽州?-

-戰場不值得我留戀,比起殺戮,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本來的打算是攻取奚族凱旋后再辭官退隱,想不到會讓王明文這豬玀亂了他的盤算,只能怪大唐天運無能統一北方,惹火他還敢奢望他效命?哼!沒興兵衝上京師斬了狗皇帝就算他寬宏大量了!

-更重要的事?-夏侯焰疑惑。

-殺了那個企圖傷你的狗官!-西門獨傲怒道。

-你私出軍營叛逃?-

-沒有軍營。-他剛派人發餉將留守的五萬大軍解散,命其各自返家。

他還解散軍營!-你……-

-本就想辭官帶你去求醫,現下倒好,昏君給了一個好機會。-

-你捨得?-

-我從不戀棧浮名利。-戰場是在遇見他之前用來發泄滿腔憤世之情用的,成為嗜血鬼神也不過是結果;但現在有他,一切都將不同。-我更重要的事是讓你重見光明,讓你第一個就看見我。-

-鴻翼!-夏侯焰感動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順道帶著你娘走!-

-咦?-

-我打算去趟但羅斯,不知你意下如何?-西門獨傲問。

-你……-夏侯焰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如何?-

-好。-踮腳印上西門獨傲的唇,這就是他的答案。

-他們能做到這種地步,為何你偏偏不行?-離休的聲音忽然在怵言背後響起,語帶怨慰。

忱言轉身,無語地經過離休身邊。

離休虎口揚起,扣住捺身而過的手臂,-你還想躲我多久?-

-何苦如此執著?-那天已經談過,為何還窮追不捨?

-因為你對我亦有情,因為你始終不曾忘記我,因為我無法忘記你,因為我無可救藥地只要你,因為……-累積已久的-因為-在瞬間沒入怵言豐厚溫情的唇。

久久過後,怵言移開覆蓋的唇,拇指輕划離休微腫的嫩紅,-逼我至此,該滿意了吧?

--不滿意!-離休使潑,雙手環住他,任性要求:-一點都不滿意,五年的帳怎可能一次算清!-

-那就繼續追。-怵言拉開箝制他腰際的手。-我已經決定公子到哪兒就跟到哪兒,若仍執意要我,就追上來。-

-你在乎我!-離休狂喜地道出事貫,多年的追趕總算沒有白費,-你果然在乎我!-

-只要你不再易容成女子,我准你追在後頭。-

-我要追上你!-不同於美艷女子的扮相,改回其實面目的離休竟是個相貌清秀的男子,神色間有少年的傲氣,-我一定要你承認喜歡我!-

-只要你追得上我。-

怵言挑釁道,唇色含笑、施展輕功躍進林間。

-我一定會追上你!-離休立刻施展輕功追去。

一個月後,長安城得到消息--

四品侍郎王明文被鎮遠將軍西門獨傲曝晒在幽州城外至死,而鎮遠將軍事後離奇失蹤,肅殺軍一夜之間潰散。

此一消息上達金鑾殿,文武百官個個神色驚懼,丞相李林甫更是一臉慘綠。

大唐東北屏障就在短短數日,崩潰決堤。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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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色男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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