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叮叮噹……叮叮噹……鈴聲多響亮……」

小林出版社附近的商店街里傳出應景的歌聲，而大街小巷裡則是懸挂著彩帶、綵球，噴刷出白雪紛飛的彩繪玻璃跟耶誕快樂的字樣更是三步可見一小景，五步可看一大片，耶誕節的氣氛在這寒冷的冬天裡更為明顯，歡樂的過節時間正在慢慢倒數計時中。

沉醉在愛情之中的林美代可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但已經把年終特別企畫趕完，還可偷閑上上網。

離下班還有十分鐘的編輯室里可說是太平盛世，不過，有個角落例外。

只見一點鐘方向的阮如雪手上的工作還沒停下，正與著兩隻木頭織針和暖黃色系的毛線纏鬥著，小臉上一派認真。

「我說如雪啊！妳現在是在幹嘛？」林美代滑動椅子，賊賊的靠近，近看著阮如雪手上勾勒著黃色圍巾的最後階段，「這個東西該不會是……要給我們罌粟大人的耶誕禮物吧？」

「嗯……是啊！」阮如雪專心一意地織著圍巾，只希望可以在後天耶誕節時，送給應儒帖當作耶誕禮物。

他們這幾天的行程可是排得滿滿滿，最近應儒帖在小林出版社所發的第一本書果然不負眾望，一舉打進了暢銷書排行榜第一名，出版社更是準備明天在書店舉行簽書會，而應儒帖為了情人，一反過去神秘不露臉的態度，這次大方的公開了自己的真面目，還要幫眾多的讀者簽名。

然後，晚上應儒帖會在醫院裡值班；後天一大早他們就會一起開車前往爬山的目的地……雖然行程排得滿滿滿，但她卻滿心歡喜，有了應儒帖，她覺得每一天都充滿著甜蜜！

「呵呵呵，看樣子，罌粟有了愛情的力量后，之後寫出來的作品一定會更驚天地、泣鬼神，每本都可以大賣特賣啦……」林美代豪氣地摟著她，「怎樣？妳看我這個總編說的話很准吧？就跟妳說妳一定會跟應醫師有情人終成眷屬，妳偏偏不信！」

「我、我才不是這個意思！」阮如雪染紅了小臉，一面否認的說：「我們……本來就認識了……要不是因為宋人和的關係……今天跟我交往的人應該就是他啊！」

「好啦、好啦～～不鬧妳了！」林美代瞇起眼睛，也很高興這個小屬下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不過，你們兩人的故事真的有夠傳奇，在現在的社會，哪找得到像應儒帖這樣的痴情男子，妳還真是上輩子有燒好香，才會遇到他！」

「我……」

「如雪，外頭有人找妳喔！」

就在阮如雪還想補充些什麼時，突然同事在外頭大叫有她的客人，於是她站起身往外走。

奇怪？向來交友單純的她，除了出版社的同事外，並沒其他的朋友，該不會是應儒帖吧？

當她走到會客室門口，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卻在瞬間因為看到一個不該出現在這兒的人而僵住。

「如……如雪！」宋人和原本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一見她出現，立刻彈跳起身。

他的模樣讓阮如雪感到吃驚，原本總是衣著光鮮亮麗、打扮時髦的宋人和，今日卻跟平常完全不一樣，滿瞼的胡碴，一臉的倦容，西裝領帶也松垮了，這根本不是她所熟悉的宋人和。

「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倒退幾步，雖然那天不歡而散，但她早就因為獲得應儒帖的愛情而遺忘了不愉快，

「我……」宋人和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他的肚子就在此時突然發出了「咕嚕」的抗議聲，剎那間增添了幾分尷尬。

「如雪……很抱歉……」他打破了沉默，黝黑的臉上出現了幾分赤紅，「妳可不可以借我一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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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林出版社附近的麥當勞，阮如雪端來炸雞、漢堡、薯條等高熱量的速食，「不好意思，我們公司附近只有麥當勞。」

「沒開系、沒關係，這樣就好了。」宋人和很快地拿起炸雞、薯條、漢堡等食物放在嘴裡猛嚼，狼吞虎咽的模樣跟當初那個總是把麥當勞視為不入流垃圾食物的雅痞很難聯想在一起。

「妳不吃嗎？」他滿嘴食物，含糊不清地問著眼前的阮如雪。

「不……不用。」看到他這樣狼吞虎咽，她一點胃口也沒有。「你吃就好。」

「那好，吃不完的我要打包帶回去。」他一面說，一面拿出一個紙袋，將剩下的食物收了起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阮如雪忍不住追問。

「如雪……我真的很對不起妳！」宋人和雙手合十，深深的對阮如雪道歉鞠躬。「在我經歷過這些事情后……我覺得妳真的是一個非常非常好的女人！不但溫柔婉約，又誠實可愛……」

「我今天可不是來聽你說這些恭維和道歉的話。」阮如雪沒好氣的說。

「事情……是這樣子的！」宋人和滿臉的尷尬，吞吞吐吐的說：「那天……被妳看到我跟別人車震……的那個藥商郭小姐，妳還記得吧……」

「嗯。」她點頭，說實話，真多虧了那個女人，不然她到現在還可能被宋人和給瞞在鼓裡。

「那個女人欺騙我！」他忿忿不平地說，原本握在手裡的薯條也被他捏爛了，「一開始她先裝闊，什麼都由她出錢、什麼開銷都由她付……等我放鬆對她的戒心后……她跟我說，如果跟她交往，她不但可以慫恿她的老闆資助金額，協助我自己出來開設醫院；沒想到當我把我多年來的積蓄全都拿給她后……她……她居然捲款潛逃了！」

「什麼？」

「那女人真的好陰險！」宋人和一想到騙走他所有積蓄的女人，心中就有說不盡的無名火，「她說得好聽……做出來的事卻讓人咬牙切齒！當初跟我說的沒一件事是真的，而我卻因為不察而在前些日子把工作也辭了……到後來卻發現這一切全是空的、假的……」

「人和！」聽到這駭人的消息，阮如雪也不知該怎麼回應，只能怔傻的看著眼前她曾經深愛過的男人，除了同情外，她沒有過去那種疼惜的愛情存在。

「如雪……我錯了！是我不對……以前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將妳的溫柔當作理所當然、把妳的體貼當作義務……我現在終於知道妳才是最愛我的人！」

宋人和說出肺腑之言，還伴隨著眼眶泛紅，雖然他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但他確實是直到現在，才真正領悟到誰才是最愛他的人。「如雪，妳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證明我對妳的愛嗎？」

他提出這樣的要求，執起了她的手，誠懇地說：「我是說真的，這一次我真的錯了，妳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補償妳，讓我好好的對妳……」

「你……」阮如雪沒想到他竟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一時沒立即說出拒絕的話語。

由於他倆坐在麥當勞樓上最旁邊的小角落，所以阮如雪以為這樣很隱蔽，但其實還是能讓人看到他們兩個人的動作－－

這是怎麼一回事？

躲在一旁的應儒帖將他們的動作全都看在眼裡，因為太過震驚，以至於他手中的鮮花還差點掉落！

原本……

原本他是想要給心愛的阮如雪一個驚喜的！

今天預約的病人臨時取消看診，所以他提早下了班，他開開心心的買了一束鮮花，開著車來到小林出版社，準備與她一起回家，結果卻……

卻在小林出版社的大門口看到宋人和跟她約會的情景！

他急忙尾隨在後，想要看看他們究竟在搞什麼鬼，卻沒想到會聽到宋人和提出與阮如雪複合的希望！

他最愛的小女人背地裡見過宋人和幾次面了呢？

而宋人和又提出了幾次複合的要求？

阮如雪是否還是覺得舊情可貴，在他跟宋人和間難以抉擇？

宋人和一向就很會討女孩子的歡心，萬一她動了心，不要木訥寡言的他，那怎麼辦？

他什麼都沒有，只有一顆很愛很愛她的心啊……

「鈴鈴鈴－－」就在他還想繼續聽下去時，突然手機響起，他連忙走到別處，以免被阮如雪發現了自己的行蹤。

「喂？」

「應醫師！不好了！你負責到病房照會的病人剛剛大出血，我們現在正在幫他做ＣＰＲ，麻煩你立刻回醫院一趟！」

醫院的護士發出緊急支援的指令，應儒帖當然必須照辦，「好，我馬上趕到。」

因為他是醫師，救人是醫師的天職，所以他不能再管兒女私情，立刻飛奔回醫院；可卻也因此來不及聽到阮如雪對宋人和所說的話語－－

「對不起，已經來不及了。」

雖然宋人和的態度誠懇，但對阮如雪來說已經太遲了，她已然找到一個真心愛她的好男人。

「如、如雪……」

「我很感謝你在過去這麼長的時間裡照顧我，不過，我也曾經付出許多心力去維護我們之間的感情。」她心平氣和的說，「我想我們就到此為止了，真的很謝謝你曾經帶給我的一切，這對我而言也是一種學習，沒有你，我根本就不知該怎麼調整腳步去愛上另外一個人。」

看到阮如雪如此堅定的模樣，宋人和知道自己跟她的這段感情已經畫下了休止符。

是的，她已經遇到對的人，而那個人一直都在守護著她，用最柔軟、最感性的愛情滋潤了她……

不像他，他從沒像應儒帖這樣百般以她為重……他該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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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酷寒襲台，全國都籠罩在冷氣團中。

雖然如此嚴寒，但卻抵擋下過書迷的熱情，沒錯，今天正是小林出版社替應儒帖舉辦的簽書會。

在簽書會會場，早已充斥全國罌粟的書迷，由於這場發表會只在台北舉辦，故中南部的書迷全都北上聚集，滿滿的人潮將會場擠得水泄不通，所有的書迷都引頸企盼，想看到她們心目中最厲害、最神奇的作家。

當鎂光燈此起彼落的閃爍著，當聚光燈隨著主持人宣布罌粟即是應儒帖之時，彷佛也在宣布應儒帖和阮如雪的幸福愛情已不遠矣。

大量的鮮花與祝福由主持人傳遞給應儒帖，此時，所有人都起立喝采。

「罌粟，請你發表一下感言！」

「罌粟！請你說一下怎麼會想到要寫這種題材？你的靈感是什麼？」

「罌粟！請問你怎麼會改變心意想要曝光？你此刻的心情是什麼？」

「聽說你之所以成為小林出版社的作者，是因為跟出版社的編輯有了戀曲？請問你是因為這樣才有寫這本書的靈感嗎？」

幾十支麥克風在同一個時間包圍著應儒帖，對於這次的簽書會，應儒帖從頭到尾出盡了風頭。

為了避免成為另外一個注目的焦點，阮如雪悄悄的躲在觀眾席上的一角，心中的歡喜自是不在言下；現在的應儒帖是所有書迷的，不過等他一下台，她就可以獨享真正的兩人愛情世界，他就會是她一個人的……

「如雪！這邊、這邊！簽書會快結束了，來喝杯咖啡吧！」林美代在邊間的休息室門口朝阮如雪招手，叫她快些進入休息室。

「謝謝。」阮如雪快步奔向休息室，只見幾名同事已經開始放鬆，每人手中一杯香醇的咖啡。「呼～～終於要結束了，我還很擔心會不會有什麼差錯呢！」

「妳用心拐來的罌粟大人一出馬，哪還有失手的可能？」林美代露出得意的微笑，「罌粟穩拿這個月的暢銷排行榜冠軍，在他的簽書會還沒開始前，我就接到出版社通知，說他的書是目前各家書店裡最搶手的呢！」

聽到林美代的轉述，緊張萬分的阮如雪這才鬆了一口氣。「是嗎？那就好……真怕他跑來我們小林出版社出書，卻是銷售不佳……」

「怎麼可能！罌粟可是屹立不搖的。尤其是跟我們家可愛的小編編在一起以後，有了愛情的滋潤，靈感更應該滾滾而來才對！」

林美代故意調侃她，阮如雪立刻羞紅了雙頰，「總編，妳……不要亂講啦！我哪有那麼厲害？」

「妳如果不是用妳的媚功迷惑住罌粟，我們怎麼可能打敗其他強敵，拿到罌粟的合約啊！」

「是啊、是啊～～如雪，我真的沒想到，妳居然會是那種惦惦吃三碗公的人耶！」同事之一的小嵐俏皮地眨眨眼，那雙帶著眼鏡的眸子里全都是歡喜的笑意。「妳居然一次可以讓兩個大醫師都對妳神魂顛倒！」

「小嵐姊！妳不要亂說……」被同事一逗，只見阮如雪那張俏臉更加火紅了。

「是啊～～多教我們一些招數吧！我們編輯室里也還有好幾個沒有男朋友的人，快點教教我們～～」

「而且妳真的好厲害喔～～還可以讓罌粟對妳神魂顛倒！」

「對啊！昨天妳的前任男朋友不是還回來找妳？妳看，就算分手，人家還是對妳死心場地，這種絕招怎樣學啊？快快招來！」

「好好喔！兩個大醫師一起追妳，那妳以後可以一三五跟前男友出去玩、二四六跟罌粟一起約會～～大享齊人之福！」

「哼哼……如果這種絕招這麼好學，妳們現在還會單身嗎？」林美代難得見到阮如雪手足無措的模樣，也來參一腳，火上加油，讓大家笑得不支倒地。

「好了、好了，別再鬧了，我先去看看前面的狀況……」

她們正在嬉鬧的同時，阮如雪打開了大門，卻乍見到應儒帖正站在大門之後！

「儒……儒帖……」他全部聽到了？阮如雪連忙笑著解釋，「你怎麼會突然站在門外？害我嚇了一跳……」

「她們說的都是真的？」昏暗的走廊燈光將應儒帖的臉照得陰沉不明，就像他現在的心情一樣，紊亂而痛苦。

「你、你在說什麼？」

「我問妳她們說的是不是真的？妳真是因為我是罌粟，才和我交往的嗎？」他雙手握住她細小的肩頭用力地搖晃，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十分的痛苦不堪，「妳是因為我可以替你們出版社賺錢，為了騙我和小林出版社簽約，才會答應和我交往的嗎？」

因為那天驚見阮如雪與宋人和背著他見面，再加上他又偷聽到宋人和所提出的想與她複合的請求；現在再聽聞連她的同事都言之鑿鑿，這讓應儒帖的心變得很不安，很容易受人影響。

「應醫師，你先冷靜一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林美代本來還想要上前規勸，卻遭到應儒帖大吼一聲制止。

「住嘴！我現在是在問她，不是問妳！」

「你誤會了……我……」阮如雪覺得肩上的手勁就像深入了她的肉裡面，應儒帖的表情告訴她，剛剛的那些玩笑話已經重重的傷害了他！

「誤會？有人會拿自己的肉體來求得富貴，妳會故意裝作愛上我，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他狂笑幾聲，重重的推開阮如雪，「我看到妳和宋人和打算複合的談話畫面，他還握著妳的手，你們兩個倒是挺親密的不是嗎？妳是不是打算過一陣子就甩掉我，再跟宋人和再續前緣？」

「不是的，我－－」他居然撞見她和宋人和見面的情景，這就難怪他會這樣的下安，阮如雪想解釋給他聽，「你聽我說……」

「夠了！不要再說了！妳還想要編什麼謊言來騙我？」應儒帖像是一隻受了傷的獅子，對他最愛也是傷他最深的女人下了最後通牒。「我給妳三天的時間，限妳在三天之內，將妳的所有東西統統都搬走！」

「儒帖！」阮如雪在後面哭喊著他的名字，但什麼話也聽不進去的應儒帖早已氣得拂袖而去……

一場原本該是高高興興的簽書會，卻意外成了兩個人分手的導火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