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坐在韓頤邦銀色休旅車的駕駛座上，錢可艾讚歎這令人夢寐以求的豪華內裝。
「哇，不愧是百萬名車，平平都是製作人，韓頤邦會不會太好野了點？」
椅子坐起來特別舒服，相信開起來的感覺肯定也很棒，她好期待。
愛不釋手的東摸摸、西摸摸，一抬頭，透過前方擋風玻璃，車主臉色難看的杵在那裡。
「下車。」韓頤邦咬牙切齒道。
「上車。」錢可艾一派悠閑道。
兩人誰也不讓誰，目光固執的對峙著，無聲迸射殺氣企圖逼對方屈服。
「本小姐優哉游哉的坐著，就不信拼不過你的一隻腳。」有恃無恐的她還拿出手機玩了一下「憤怒鳥」遊戲。
最後——
「女人果然是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動物！」韓頤邦氣呼呼的坐上車。
她收起手機，嘴角彎起優美的弧度，「安全帶。」
話落，發動引擎踩下油門，車子旋即咻地衝出停車格，敏捷的在車道上急速馳騁，離開地下停車場的坡道彎處時，輪胎還發出尖銳的摩擦聲。
「錢可艾，你好好的開車行不行？」因為安全帶來不及扣好，他差點撞上前方的擋風玻璃。
尤其那記尖銳的摩擦聲，讓他好心疼愛車被這樣對待，那可是原廠進口輪胎！
「放心，當初我在駕訓班學開車時，道路駕駛的教練可是給我很高的評價，再說，你車子性能那麼好，絕對可以和我的技術完全契合！」
說完還不忘表示肯定的拍了拍手中的方向盤，結果不小心誤觸喇叭，突兀的發出兩聲巨響。
「手不要亂打方向盤，你按到喇叭了。」他氣急敗壞的說。
「唔，好敏銳喔，不愧是百萬名車。」她驚喜的讚嘆不已。
「你別跟我說，這是你拿到駕照后第一次上路。」
「是呀，因為我還沒買車嘛！不過你放心，我技術很好的。」她別過頭，沖著副駕駛座的韓頤邦粲然一笑。
見狀，他趕緊伸手推回她的臉，火大的命令，「給我看前面——」
「是，遵命。」她將油門踩得更重了，車子宛若一條優遊的魚，飛快的穿梭行走。
無預警的加速，讓韓頤邦猛地倒抽口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雙手分別緊緊的抓著車門把，跟胸前的安全帶，臉色越來越慘白。
「哈，韓頤邦，原來在臭屁傲慢的外表下，真實的你是很膽小的。」
「閉嘴。」照她這種無厘頭的開車方式，哪怕是車神舒馬克也要捏一把冷汗。
好不容易抵達公司的地下停車場，韓頤邦整個人彷彿剛結束雲霄飛車的刺激冒險，久久說不出話來。
下車前，他狠狠的抓住她的手，沉聲警告，「僅此一次，以後，不準拿我的車鑰匙，不準開我的車。」
她慢條斯里的抽回手，「為了感激你提供客房讓我借住，在你傷勢痊癒前，我錢可艾將擔負起你專屬司機的重責大任。」拍拍他的肩膀，「別太感動，我這個人就是沒辦法不對朋友好，不過我允許你在心裡小小的感謝我。」
「我才不會感謝你，我會大大的詛咒你。」
真的是長眼睛沒看過這麼囂張的女人，不請自來的住他的房子、開他的車子，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悻悻然的下車后，錢可艾繞到他面前，並朝他伸出手。
「我幫你拿東西，這樣你比較好操控你的拐杖。」
算她有點良心，不過，別以為這樣他就會原諒她的可惡。
進了電梯里，他將身體重心往後挪移，由左腳支撐著自己，銀亮的牆面映照出他凝肅的表情。
一旁的錢可艾忍不住說：「一大早就這種表情，很不吉祥啊。」
「失足受傷，有人不請自來的住我的房子，還擅自開我的車子，請問，就這三件事，有哪一件值得我擺出吉祥的表情？」他神情睥睨的問。
「你應該想到，受傷是老天爺希望你能多休息，多個室友是要讓你的生活更有趣，有人幫你開車是要讓你享、受、服、務。」她的手指還頑皮的在他肩上跳躍了幾下。
「現在，我唯一想的事就是，」他伸出左手食指抵住她的眉心使勁一頂，「退散！」
冷不防的被這麼一戳，不是不疼的，可惜，她錢可艾天生毅力過人。
揉了揉被他戳疼的額頭，她笑眯眯的問：「糟糕，看來我法力比較高強，你要不要回去修練先？」
「錢可艾，我發現你自我感覺超級良好。」
「彼此彼此。」當的一聲脆響，電梯門打開，錢可艾一馬當先的走出去，不忘對著身後尾隨的韓頤邦悄聲叮嚀，「親愛的，晚上下班記得等我一起回家喔！」
去她的親愛的！
滿肚子怒火的韓頤邦都不想理這個瘋子，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當作殺人前的最後警告，便逕自移動拐杖，朝辦公室前進。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進辦公室后，章曉莉的腦袋從茶水間里探了出來。
親愛的？
錢嫂居然喊邦哥親愛的，還說下班要一起回家！
不對呀，這兩人不是水火不容嗎？什麼時候走在一起了，還開始同居?
難道，所有的爭執都只是障眼法?
「歐賣尬，錢嫂和邦哥，不會吧……」
受到強烈震驚的緊張大師，兩隻眼睛瞠至極限，久久無法恢復。
一個人吃飯的時候，看看電視、想想工作、翻翻手邊的書籍……分心的事情太多，常常是吃到飯菜都涼了還在吃。
就是因為沒有「認真」吃飯，三不五時胃就來鬧場脾氣，抗議抗議。
不過，打從錢可艾不請自來，他倒是吃得很認真——因為要全力迎戰她在餐桌上的言語刺激。
認真說來，他們應該是這世界上最愛抬杠的兩個人，一碰頭就是唇槍舌劍，哪怕面前擺著食物，還是要邊吃邊戰，一來一往互不相讓，而食物就在這樣被雜雜往來頻繁的針鋒相對里，通通被吃進肚子里了。
鬧肚子疼？
說也奇怪，居然沒有，反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痛快，好像是把所有不爽的、不滿的，全都狠狠的放到嘴裡咬碎了，一口咽下肚去，從骨子裡乃至於細胞都獲得壓力釋放，而耗費的時間還比平常用餐時間縮短許多。
正因為如此，以致飯後的現在，他能夠在書房裡消耗一下累積的書目。
要他去招呼錢可艾？
拜託，依那傢伙當在自己家的自在模樣，他不認為需要知會她什麼，再說，手腳負傷的他也對她的存在根本就束手無策，跑又跑不動，抓又抓不到，他決定以不變應萬變，做自己想做的事，也隨便她做要做的事，只要不騷擾妨礙到他就好。
韓頤邦一邊戴著耳機聆聽他最愛的HeavyMetal，一邊閱讀手裡的馬丁·貝克偵探小說，音樂熱血沸騰，劇情引人入勝，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保溫杯沒水了，一滴也沒有。
若不是口渴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只怕在他終結手上這本《陽台上的男人》前，他都不會再碰身旁的拐杖一下。
「算了，喝水去。」摘下耳機，抓來拐杖，他起身離開座位。
還沒受傷前，不覺得喝水有什麼難，直到行動必須依賴拐杖，才明白能夠行動自如的感覺有多好。尤其在經過一整天，腑下被拐杖撐得發痛時，感受特彆強烈。
說來，也算是人的一種劣根性！韓頤邦自我解嘲的搖搖頭。
打開書房的門，錢可艾的聲音馬上響起。
「小心，地板有點濕。」
循聲掃去視線，那女人跪在地板上，手中拿著抹布，顯然是在擦地板，而且已經接近尾聲。
韓頤邦傻眼。晚餐后的時間是有這麼無聊嗎？她居然動手幫他擦起地板來了！
這真是他如料所未及的事。
「我在擦地板。」她賣力的擦著。
是，他看見了。是，一整個想不透。
當抹凈最後一塊木板，她興奮得彷彿成功挑戰了百岳，大聲宣布，「好了，大功告成！」她伸直了腰，動動手臂，接著一鼓作氣的起身。
對錢可艾來說，今天晚上肯定是個充實的晚上，不但洗了餐具——雖然不小心倒太多清潔劑，以致手滑打破了兩個盛面的大碗，幸好用來裝小菜的大盤子和兩雙筷子都安好，也算大功告成。
她還整理了廚餘、打包了垃圾，連同打破的碎瓷片一起拿到地下室的垃圾集中處，就連屋裡的地板，她也一併擦了。
不是她臭屁，擦地板可是她最得心應手的一件家事，不僅從小有練過，每一塊地板都光可監人。
錯愕得不知道該回應什麼，韓頤邦索性收回目光，開始朝飲水機擺放的位置移動。
「等一下——」錢可艾放下抹布跑了過來，從書房裡拉出他的專屬座椅。「我想到一個好點子。你撐了一整天的拐杖，肯定很不舒服吧？剛好你這張椅子是滾輪的，你可以坐著用左腳幫助移動，讓手臂暫時休息。」她興奮的建議。
韓頤邦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一股被理解的窩心涌了上來。
原本以為這傢伙是非我族類，可聽到她剛剛說的那些話，不是不感動的，他甚至覺得這女人是自己人來著的。
但很快的，他就想起她無禮入侵他家，霸佔愛車駕駛權的可惡行徑。
「快坐看看啊！」
「不用。」他冷淡拒絕。
「啊，客氣什麼，這是你家，就算你要滿屋子轉著椅子玩，也沒人管你。」錢可艾以為他不好意思，遂而說道。
「小姐，原來你還知道這是我家啊？」沒好氣的堵她一句，再說，誰會坐著滾輪的椅子滿屋子玩，又不是小孩子。
「小氣鬼，就說借我住幾天嘛，你看，為了感激你的大恩大德，我可是賣力的幫你把地板擦得乾乾淨淨。」她邀功道。
他饒富興味的抿嘴一笑，「事實上，鐘點阿姨一個禮拜會打掃一次。」意思就是她的賣力多餘了。
她驀然一怔，「啊？」算了，就當是做身體健康的。
錢可艾表情扭曲成一團的滑稽模樣，看得韓頤邦又好氣又好笑。
他可沒叫她做，是她自己搶著做，不能怪他，到廚房喝水去。
「你真的不想坐在椅子上？這樣我還可以推你。」她望著他的背影盛情建議。
他頭也不回的答，「不用，你忙你的。」少來吵他就好。
「那好吧！」錢可艾也不勉強，默默收拾擦地的抹布和水桶。
聽到她的回答，韓頤邦心中又是一陣微訝，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唷，這回倒是挺好溝通的！希望繼續保持下去。
抵達目的地，將拐杖靠在雙手可及的地方，他單腳站在飲水機前，輕啜著盛在手中的開水，讓潤澤充斥整個口腔，彌平身體發出的口渴訊息，並不忘將攜帶式的保溫杯蓄滿水，準備帶回書房，省得待會又得跑出來喝水。
這時，洗衣機發出工作結束的嗶嗶聲響。
韓頤邦突然想起，自己也好幾天沒先衣服了，待會洗完澡，是該連同身上換下的衣服一起丟到洗衣機里洗一洗，遂而朝錢可艾提醒，「你的衣服洗好了，記得把衣服晾起來，別留在洗衣槽里。」他可不希望待會在洗衣糟里看見她的小衣小褲。
「喔，來了。」
下一會，錢可艾趿著拖鞋，咱嗒咱嗒的經過廚房，來到后陽台準備晾衣服。
打開蓋子，伸手一抓，就是兩條男用名牌內褲在手中，一件是黑色的，另一件是……粉紅色豹紋？
她美目瞠大，活似發現新大陸般驚奇。
韓頤邦還真是下重本，連內褲都是名牌貨，他的臀部好昂貴哩，哪像她都是菜市場便宜貨。
不過，他平常也偽裝得太好了吧，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傲慢樣，骨子裡卻是這麼悶騷，居然還穿粉紅豹紋內褲。
忍不住在腦子裡偷偷想像，臭臉的韓頤邦穿上它搔首弄姿的模樣，充滿違和感的畫面還真是說不出來的殺，要是哪天有機會拍到如此經典的畫面，肯定能引起大騷動！
「哇哈哈哈哈——咳！」她笑到岔氣，眼淚都快噴出來，還是止不住強烈的笑意來襲。
「這女人是吃錯藥嗎？晾衣服也可以一個人笑得像傻瓜。」
韓頤邦循聲而來，目光越過她的肩膀，卻沒能順利看清楚她手中拿著什麼，忍不住好奇問：「你在笑什麼？」
聽到他的聲音，錢可艾感覺就像是做壞事被逮到，渾然忘記自己手中還拎著對方的內褲，猛地轉過身去，故做從容的回答，「沒有，我晾衣服！」
眼尖的韓頤邦第一時間就看見她手中的男用內褲，眸色轉濃，迸射火花，當場臉色大變。
是他的內褲，錢可艾手中拎著的是他的內褲！
該死，那是他的私密衣著，她憑什麼碰？熱潮湧上頸腮，尷尬得像是要著火了。
看見他乍青還白的臉色，錢可艾腦中剛閃過「糟了」兩個字，下一秒，韓頤邦便以金雞獨立的方式，單腳跳到她面前，一把搶走她手裡的內褲，緊緊藏在身後，彆扭的氣窘舉措完全沒了他平常的踐樣，活像是個純情的小男生，好笑得緊。
「誰、誰教你動我的衣服？」明明是質問，卻顯得氣弱。
這個女人有病，沒事碰人家的內褲，弔詭的是，還對著他的內褲笑個不停。
「客氣什麼？我也只是順手幫你把衣服放進洗衣機而已，舉手之勞，不用這麼感激。」錢可艾豪爽的拍拍他的肩膀。
誰感激她來著！
「不用，以後衣服我自己洗，你不用幫我。」斷然拒絕。
他的臉還在熱辣辣的燒著。
錢可艾看著他，越看越是古怪，「韓頤邦，你不是在臉紅吧？」
遭到揭穿，他表情微微抽搐，趕緊兇狠的吼，「聽你在放屁——」
「沒有就沒有，你幹麼反應那麼大？不過……你整個耳朵怎麼像是要燒起來似的？」她笑眯眯的指著證據問。
呵呵，好可愛唷，不過就是拿了他的內褲，他居然就臉紅了，天啊，韓頤邦怎麼這麼純情啦！
「閉嘴！總之，以後別碰我洗衣籃里的衣服，也不用幫我洗衣服。」
錢可艾不以為意的聳聳肩，「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不過，小邦邦，原來你骨子裡是這麼熱情的一個人，竟然有粉紅色豹紋內褲呢！」她忍不住調侃。
X的，她剛剛果然是在研究他的內褲，錢可艾這個大變態！韓頤邦內心飄罵著不雅文字，俊臉超難看。
咦，不對……豹紋？他幾時有豹紋內褲了？而且還是粉紅色豹紋內褲！
猛然低頭一看——
Shit!哪裡是什麼粉紅色豹紋內褲，根本是被其他衣服染色染出來的，人家原本可是乾乾淨淨的純、白。
「錢可艾，你洗衣服時是不是沒有依據衣物顏色做分類？」他氣急敗壞的問。
她瞠著無辜的眼睛，「為什麼要分類？我直接一整桶都丟進去了。」她平常都是這樣洗衣服的。
天，這女人怎麼連基本的洗衣規則都不知道？感覺自己額側青筋都快要被逼出來了。
韓賾邦漢好氣的翻了個白眼，「裡頭那件紅色的Pob衫不能跟其他衣服一起進洗衣機，它會褪色。」
「真的嗎？」一臉無辜的錢可艾趕緊往洗衣槽里連撈了幾件衣服出來，深色的衣服看不出災情，但另外幾件白色的襯衫就……喔喔，毀了。
望著面目全非的衣物，韓頤邦臉色難看得活像是陳年醬菜，狠狠的瞪著罪魁禍首。
連生氣都這麼帥，真是個禍害！
錢可艾心虛陪笑，「別生氣、別生氣，待會用漂白水浸一浸，保證恢復原本的白帥帥。」不忘學廣告詞搞笑保證。
一雙濃眉挑得極高，「請問，這件你打算怎麼恢復？」
那是一件水藍色條紋上衣，災情最是慘重，胸口正前方被染出一大片紅印。沒錯，其他純色的衣服可以漂白，他倒要請教她怎麼幫這件條紋衫漂白。
瞄了衣服一眼，錢可艾不由得頭皮發麻。
「這個嘛，嘿嘿，這個……」要她說可能買件新的還比較快吧，但是他連內褲都是名牌貨，她恐怕無力負擔。「呃……拿立可帶滾一滾，可以嗎？」她小心翼翼問。
好幽默，立可帶啊，虧她想得出來。韓頤邦當場將黑眸眯成一道危險的細線，冷冷鎖定她問：「你說呢？」
「好像不行啊……」她搔頭笑答。
廢話，當然不行！
錢可艾裝死傻笑的模樣，看得韓頤邦很光火，不是不想掐死她的，尤其發現她示好的假笑下，其實隱藏著開溜的意圖，他當即先發制人的伸出左手臂，從身後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困得她動彈不得。
一股發香撲鼻而來，搔惹著他的呼吸，讓他有一瞬間的閃神。
下一秒，便讓聒噪的叫嚷聲拉回理智。
「啊……韓頤邦，快放開我啦，其實粉紅色豹紋內褲也不錯呀。」
「你還有臉說？」
無法掙脫桎梏，錢可艾只好很俗辣的擠出「對不起」三個字，希望某人大人大量，「對不起嘛，我又不是故意把你的內褲洗成粉紅豹紋的，大不了你以後穿的時候，我不跟人家講就是了。」
一陣烏鴉自頭頂飛過，韓頤邦覺得自己的世界在粉碎。
「錢可艾，我看我最好從現在開始學習發正念，不然，我怕哪天自己真的會控制不住失手掐死你——」
「加油。」她俗辣的示好。
還加油咧！他沒好氣的睨她一眼，丟下這個麻煩精，搖頭嘆息的回屋去。
是夜，韓頤邦躺在床上，錢可艾的身影就像是特效不斷的紛亂交錯的在他腦子裡出現，連情緒都高高低低的被她牽著走。
又是張羅食物，又是勤奮的幫他打掃，甚至還幫他洗衣服……就算是為了感謝他願意讓她暫住在此，似乎也做太多了。
而最讓他想不透的是，他們交情不算好，還常常公然鬥嘴挑釁對方，錢可艾明明有那麼多朋友，為什麼非得來住他這裡不可？
她的動機就像是一則複雜的程式語言，讓他無法翻譯。
難道就只是因為天生熱心嗎？
她是出了名的愛助人，什麼忙都幫，是他眼裡的爛好人一個。
想到自己是她熱心施予的對象，是有一份溫暖湧上的，可是想到舉凡她身旁的朋友都是她熱心施予的對象，哪怕是路邊的小貓小狗，一股悶悶的感覺取代了那份溫暖，有點……不是味。
他覺得自己好混亂！
「可惡的錢可艾，帶著爛好人的病毒跑來招惹我做什麼？」
害他三更半夜不睡覺，在這裡瞎想一堆有的沒的，煩死了！
一整晚，他就這樣煩躁的翻來覆去，第二天醒來，整個人有股說不出的疲累，好像剛爬了一座大山似的，渾身上下都不舒坦。
打起精神下床梳洗，接著，他走到廚房，想給自己泡碗麥片粥當早餐，好補充一點活力。
「咦，碗呢？昨天晚上不是還用過嗎？」
問了屋裡的另一個人，才愕然發現，原來昨天晚上的災情不僅止於那桶染色的衣服，她還失手砸了兩個碗，而當時待洗的碗盤不就只有兩隻大碗，一個盤子、兩雙筷子？
他真是服了錢可艾這個女人了，居然連兩隻碗都搞不定。
不，她根本不能稱之為女人，只能稱之為災星，她是上天派來毀滅他的！
該死的是，這個災難還是移動式的，像是有紅外線加熱感應鎖定功能，一旦被鎖定，根本別想脫身。
可當他看見陽台上著一整排被過度漂白的衣服，一股難以形容的感受，縈繞在他心口久久不散。
這個女人到底花了多少時間做這些事？這麼努力是有獎牌可以拿嗎？
他故作強悍，不想被這種事感動到，然後整顆腦袋卻又無法不去想她努力的身影——
「錢可艾，你到底要我拿你怎麼辦？」他好挫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