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再次前往公主陵-衛達夫和伊澄湘心中有著與上次來時完全不同的感受。

「這條路還是沒有修好。」伊澄湘在坑洞落石錯□的黃土路上辛苦地走著-對腳下的路況感到很無奈。「至少比我們上次來的時候好-天氣放晴了。」衛達夫扶著她的腰道-抬頭望向蔚藍的天琚C天空是一片燦亮透明的藍-找不到一朵雲-春雨過後的黃土地上-隱隱還可以嗅到潮濕的泥土氣味-混合著空氣中的花香。

「達夫-你有告訴高先生我們要來這裡嗎-」伊澄湘輕聲地問-他忽然決定要來採訪他們的過去-買了機票就匆匆而來-算算日子-他已經快兩個月沒好好上班了。

「沒有-如果跟他說了-他一定不肯讓我來。」衛達夫皺著鼻子道-跟高仲苑講的話-他只會左一聲不要去-右一聲你瘋了-千般萬般地阻攔。

「他認為你瘋了-」伊澄湘笑著問。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的朋友那麼容易接受前世今生這種事-仲苑只含在那邊驚怪-任我再怎麼說-我想他還是不相信。」衛達夫聳聳肩-項翊燕能夠敞開心胸接受這種事-但食古不化的高仲苑就沒有這種心胸-他說破嘴皮子也沒用。

「我去告訴高先生你沒瘋-從頭到尾解釋一遍給他聽。」伊澄湘摟著他的手臂道-或許多一個人的證詞后-高仲苑就會接受了。

「別費工夫了-仲苑只會當你跟我一樣也瘋了。」衛達夫揉著她的發道-從她說過她聽見水聲起-高仲苑就把她當成是其中之一的瘋子。

「也許這種事是很難讓人相信。」伊澄湘嘆口氣-的確-普通人是不會相信有這種事。「我不期望有誰能信我-也不需要他們相信-我只要你和我知道就好了。」別人怎麼看待他們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他們能相知相聚-這種千年的緣分-旁人不必體會。

快要到達公主陵前-衛達夫望著那條曾是挾帶著塵沙黃土的滾滾河川-如今水質變得清澈見底-在明媚的陽光映照下-閃耀著動人的粼粼波光。

「過了這麼久-怎麼他們還是沒有把橋搭好-」衛達夫望川興嘆-然後覺得伊澄湘摟著他的手漸漸收緊。

「澄湘-你還要過去嗎-」衛達夫低著頭問她-看她的容顏迅速變得雪白-眼底盛著巨大的恐懼。

「要。」伊澄湘點著頭道-努力將恐懼感降低-將那條河川想成是她末沉水之前的凝碧池-那池溫柔瑰麗的漾漾池水-曾是她鍾愛流連不去的-她不能只把它當成結束生命的池水。

「我們可以在這裡遠眺。」衛達夫握著她僵硬的肩膀道-她的肩膀都抖成這個樣子了-她還逞強-「我要過去-我要親自對他們說。」伊澄湘遠望著就在彼岸的目的地-只差一水之隔-她必須到他們的面前-跨過水-跨過恐懼-親自把話告訴他們。

「你要對他們說什麼-」衛達夫看著她眼底的堅持-摸不著邊際地問。

「我要告訴衛風和李湘-這一世我們已達成他們的心愿-兩個人又在一起了。」

她要把這句話告訴他們-那些感傷的、遺憾的-在這一世都已淡釋了-剩下不曾改變的濃濃愛戀持續著-今生的他們守住了他們前世的諾言。

「好-我抱你。」衛達夫明白地笑著-彎身想要抱她過去對岸。

「我可以自己走過去。」伊澄湘推著它的手搖搖頭-鼓起勇氣走到岸邊。

「澄湘-不要勉強。」衛達夫殷殷地勸著-看她不停地以雙手拍打著臉頰振作精神。

「我可以做到-因為你在我的身邊-我可以。」伊澄湘鼓舞著自己。

「不怕了-」衛達夫猶有不安地問-他拉開她拍打臉頰的小手-她的臉頰因拍打而染上了淡淡的粉紅。

「我不能永遠怕下去-我該克服這種恐懼。」這種恐懼她放在心底已經太久-如今找到了原因-她不願在幸□之餘還獨留下這點遺憾而不去克服-她要今生無瑕無缺。

「你曾溺水過-我知道這種心理障礙很難克服-我不想再看你那種害怕的樣子。」

衛達夫鎖緊了眉頭道-他受不了她因害怕而嘶聲哭泣的模樣。

「即便是會再溺水-我們也在一起不是嗎-」伊澄湘抬起頭笑著問他-將手遞至他的掌心緊握著。

「對。」衛達夫輕吻她一記道。

「我準備好了-走吧。」伊澄湘沉吐了一口氣-率先跨入沁涼的河水中-感覺曾經是洶湧吞噬她的水-現正以柔柔的水流浸人她的皮膚-然後在她的耳際擴張-一種清亮偷悅的音韻和緩了她緊繃的身軀-她整個人彷佛也融人水裡-成為水的一分子。

「慢慢來-捉牢我的手。」衛達夫牽著她前進-不時地回頭看她-叮嚀她的腳步。

「我辦到了。」踏上岸邊時-伊澄湘轉過身看著那條河川-笑意浮上她的面容。

「還會怕嗎-」衛達夫在她的耳邊問-看她一點也不驚恐-臉上反而有種說不出的享受感。

「不怕-反而覺得好舒服。」伊澄湘再沒有聽見那些哭喊聲-只覺得自己就像當年赤腳坐在凝碧池畔-晃動細巧的雙足-采入水面-感受那份清涼。

衛達夫不細問-只是帶著笑-牽著她的手走上山。

途中或坐或站著一群老者-在鐵皮搭設的小小棚架下抽著煙、煮著茶-大聲暢談著什麼-衛達夫留神聽了一會兒-又搖著頭牽著她走。

「他們在談些什麼-」伊澄湘看著那些老者在言談間-臉上帶有哀愁又同情的神色-於是不解地問衛達夫。

「我們前世的故事。」衛達夫嘆了一口氣-聽了那些流傳的耳語后-他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他沒想到他會在別人的口中聽到自己是個悲劇的男主角-他前世真有那麼慘嗎-「我們以前的刻骨銘心-現在倒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雲淡風清。」伊澄湘無奈地笑道-光陰荏苒-他們的從前已經變成人們口中相傳的故事。

「他們不知道故事裡的主角們正從他們的身邊走過。」衛達夫拉著她走在崎嶇的小道上-朝坍塌的公主陵走去。

陽光下-公主陵原本的面貌已不復見-像是曾經歷經過亂石崩雲-頹圯的岩石和黃土覆蓋了一切-一些植物正穿破泥土岩石-在春天的風中伸展、茁壯。

「你的墳不在了。」伊澄湘悠悠嘆道。

「你的公主陵也不在了。」衛達夫也靜默地望著岩石堆-複雜的情緒梗在喉間。

「前世的我們在地底下相遇了嗎-」伊澄湘側倚著他的身子-一股難以言喻的惆悵揉和著暖暖的春風-在空中四散開來。

「石頭落下之後-我們變成埋在同一處-該是見到了。」衛達夫將臉靠在她的發上道-塌陷之後-已經分不清誰在上面或誰在下面了-在那樣的石堆里-也許他們已經拉近了被分隔了千年的距離。

「達夫-你想-父皇還怨我們嗎-」伊澄湘忽然問。

「皇上應當是不怨-他事後一定很懊悔-不然他不會為你造這麼壯麗的陵。」衛達夫安慰地道-從陵內的建築、規模來看-德宗仍是很寵愛他的小公主-盼她死後在地底下也能過得很好。

「那父皇為什麼不把我葬在皇家陵內呢-」如果她父皇不怨-怎麼不把她葬在皇家陵內-反而讓她一個人孤獨在外-「如果皇上將你葬在皇家陵-如今恐怕早被盜得一乾二凈了-而我們也不會來此找到我們的過去。」靜藏在山腰裡的公主陵-運氣是很好的-不像那些皇室成員的陵墓被盜匪洗劫一空-只留下空殼般的陵墓-不留下一點紀念的痕迹。

「父皇也許是因為我對他的忤逆-猶怨在心-所以才不將我葬在皇家陵里-不過-這反而讓你我在千年後能重聚。」伊澄湘悲喜交錯地道-到了最後-愛情與親情之間-她還是只成全了一個。

「我該謝皇上的恩典。」衛達夫摟著地道。

「衛風-我找到你了-你可以安息了。」伊澄湘俯下身子-半跪在石前-輕輕地對地底下的人說。

「紫陽-這一世我不會先你而去-別再哭了。」衛達夫撫著有著千年歲月的岩石-低低地對李湘道。「他們聽見了嗎-」伊澄湘轉過頭來問他-不知道他們的心聲是否有傳至地底-「可能吧-就算聽見了-我也覺得我們好象是在自言自語。」衛達夫搔著發道-笑容悄悄地爬上他的臉-一掃之前的肅穆。

「也對。」伊澄湘也逸出笑聲。

更多歡樂恣意的笑聲圍繞著他們-來自四面八方-在岩石間起起落落。

「這聲音……」衛達夫豎起雙耳啞然地道。

「你聽見了嗎-」伊澄湘捉住他的衣袖-專註的聆聽那些極為熟悉的笑聲。

「這些笑聲是從哪傳來的-」街達夫左顧右看-以為聽見了他自己和她的聲音。

「我想-他們一定是聽見我們的話了。」伊澄湘記得這種笑聲-她鬆弛了臉上的線條告訴他。

「他們的心愿已了-不再嘆息了。」衛達夫拉著她站起來-平靜地望著岩石堆。

一個盛妝的宮女飄然地立在岩石堆上-含笑地朝他們躬身作揖-隨風翻飛的衣緞幅裙鮮艷明亮。

「翠娥……」伊澄湘掩著唇-看著面貌無改、對她神態依舊虔敬的婢女道。

「翠娥-她怎麼會在這-」衛達夫也嚇了一跳-前世所有人都反對他們兩個在一起-就只有翠娥成全他們-只有她為他們兩人的這段情盡心儘力。

「她那時……一定是跟著我跳入凝碧池-被陪葬在此。」伊澄湘看著最忠心的婢女忍著淚道-她的模樣投變-怕也是在那時死去的。

「澄湘-別難過-你看-她的表情很滿足。」衛達夫抬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淚告訴她。

「她在笑-她在為我高興。」是的-她臉上有歡喜及恭賀的笑意-為他們綻放到如今。「同志-」隨著他們身後洪亮的喊叫聲驚醒他們倆-眼前的翠娥也在陽光底下消失。

衛達夫和伊澄湘急忙收拾著千年前紛亂的心緒-抬眼再看-已見不到翠娥飄忽的身影。「你們在做什麼-」考古人員走到他們面前問。

「緬懷過去。」伊澄湘拍拍臉頰道-把思緒拉回至現代。

「啥-」考古人員揚起眉頭問。

衛達夫整理好思緒-「我們只是來看公主陵。」

「這樣看不到啦-都陷在岩石堆里了-今兒個天氣放晴-我們準備要將公主陵挖出來。」考古人員甩著手道。

「要把他們挖出來-他們在裡面不是很很好嗎-別再打擾他們。」伊澄湘聽到又要把他們挖出來-臉上布滿了沮喪。

「他們-」考古人員以怪異的眼神盯著他們看。

「就是李湘和衛風。」衛達夫代她答道-心底也不想再被挖出來供人參觀。

「他們是一級古迹-不能不挖。」考古人員沒得商量地道-裡頭還有一個貴重的翡翠棺和無數的陪葬品-而這些都要送到博物館去。

「我不是古迹。」伊澄湘垂低了頭小聲地道。

「我也不是。我們走。」衛達夫朝考古人員點點頭-帶著她離開。

「等等-同志……小姐。」考古人員追在伊澄湘的身後喊。

「你叫我-」伊澄湘轉過來指著自己問。

「你……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和紫陽公主長得很相似的同志。」

考古人員眼中迸出興奮的光芒-指著她道。

「找她有什麼事-」衛達夫馬上將伊澄湘摟在懷裡-防備地間。

「是這樣的……咱們唯一的一幅紫陽公主的畫像失竊了。」考古人員絞扭著手指-吞吞吐吐地對他們道。

「噢……」衛達夫和伊澄湘心中陡然一驚-彼此交換了一個眼光-心虛地應著。

「不知是哪個大膽的竊賊-竟敢趁雨打劫-闖入了咱們臨時放置畫像的別館-盜走了咱們國家的古物。」考古人員語氣氣憤地表示-不過奇怪的是-那個竊賊只偷走了紫陽公主的畫像-其它貴重的寶物卻沒拿走。

「噢……」衛達夫和伊澄湘都明白小偷是誰-於是又淡淡地應了一聲。

「被我找到的話-我一定要叫上級判他偷盜國家古迹-處以死刑-」考古人員惱火地又道。

「你們還沒……找到是誰偷的嗎-」伊澄湘小心翼翼地間-被查出來是誰偷的話-高仲苑會第一個遭殃。

「還沒找到-可是我們會繼續偵辦下去-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考古人員握著拳道-他一定要叫人偵辦到底。

「那……加油-我們先走了。」衛達夫拉著伊澄湘向後走-並對考古人員奉上完全不真心的祝□。

「同志-你能讓我們照著你的樣子再畫一幅嗎-」考古人員又叫他們腳下留步-請求地問著伊澄湘。

「我-」伊澄湘柳眉緊蹙地問。

「你同那個李湘簡直是同一個模子打造出來的-上頭要我們交出畫來-但書遭竊了-我們想先拿幅仿製畫應急-請你幫個忙好嗎-」考古人員盯著伊澄湘與李湘如出一轍的臉龐問。

「謝謝-但我現在不是紫陽公主了-幫不上忙。」伊澄湘淡淡地婉拒道-話里另有含意。

「什麼-」考古人員一頭霧水地間。

「沒什麼-走吧。」衛達夫揚起嘴角道-挽著伊澄湘的手緩緩地步下山坡。

「再見。」伊澄湘回頭看了公主陵一眼-對著考古人員揮手道。

「同志-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同志-」考古人員不死心地在他們身後嚷著。

走下山坡后-他們漸行漸遠-不知不覺間-那些曾經經歷過的-漸漸的-也在歲月中走遠了。

※※※「達夫-」高仲苑一古腦地衝進衛達夫的辦公室-打開門就大喊。

「衛先生-」跑得比較慢的陽碩-也隨之在後地跑進去叫著。

衛達夫的辦公室里回蕩著他們兩人的聲音-除此之外-靜悄悄的-根本投有衛達夫的人影。

高仲苑連忙拿起話筒把他的秘書叫進來。

「衛先生呢-v陽碩在高仲苑的女秘書一進來后-劈頭就問。

「衛先生好幾天沒來上班了。」女秘書看著他們兩個心慌焦急的臉孔-訥訥地答道。

「他沒來上班……」高仲苑低喃地念著-然後緊張地又問-「那澄湘呢-」該不會她也跟著他一起消失了吧-「伊小姐已經兩個月沒有來上班了。」女秘書老實地道-伊澄湘已經蹺班兩個月了。

「要命-他們兩個在一起嗎-」陽碩走來走去-猛搔著頭問。「這我就不知道了。」

女秘書搖著頭道。

高仲苑靜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想到了最壞的一點-他神色惶恐的問陽碩-「陽碩-你想他們會不會……」

陽碩聞言震驚住了-心慌意亂地道-「找報紙。」

「對-報紙-陽碩-我找報紙-你去看新聞。」高仲苑去報架上搬下一疊報紙-指著電視對陽碩道。

「好。」陽碩急急忙忙地跑去開電視-將頻道轉到新聞台-張大了兩眼仔細地看著任何相關的消息。

「高先生、陽先生-你們在找什麼-」沒事做的女秘書弄不清他們的舉動-感到莫名其妙地問。

「我們在我有沒有他們殉情的消息。」高仲苑翻看著社會版的消息道-報紙一份找過一份-他甚至把幾天前的報紙也拿來翻。

「誰殉情-」女秘書還是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你的老闆和他的秘書。」高仲苑心煩意亂地道-額頭急出冷汗。

「衛先生他們-」女秘書被嚇得呆若木雞。

「出去、出去-你也別閑著-去打聽衛先生的消息-一有消息就來通知我們。」

陽碩跑到發獃的女秘書面前-將她轉過身推向門外-並且對她吩咐。

「好……」女秘書這才從震驚中清醒。

「達夫為了那個紫陽公主已經瘋了-不知道他會不會做出傻事來。」高仲苑在翻報紙時愁眉苦臉地道-怕一直追不到伊澄湘的他會想不開的去做傻事。

「澄湘會不會也被衛先生逼瘋-跟著他一起去了-」陽碩也很擔心伊澄湘的處境-她被老闆像鬼魅般地纏了那麼久-搞不好也被老闆逼瘋走絕路去了。

「仲苑、陽碩-我活著。」

衛達夫倚在門口看著他們兩人的忙碌樣-臉色不善地開口說明他還沒如他們所願。

聽到衛達夫的聲音-高仲苑驚喜地抬頭望著他。「達夫-」

「我沒死-你可以不必再找報紙看有沒有我自殺的消息了。」衛達夫慢慢地走進來-冷聲地告訴他。他這麼希望他的老闆一命歸陰-「很抱歉-我也活著。」伊澄湘跟在衛達夫的身後走進來-滿臉遺憾地告訴他們。

「澄湘-你跟衛先生在一起-」陽碩急喘了一口氣問她-心中懸宕已久的大石在瞬間放下。

「我們……在一起很久了。」伊澄湘臉頰泛紅地道-讓滿臉笑容的衛達夫摟進懷裡-帶著她坐在椅上。

「達夫-你追到手了-」高仲苑睜大眼瞪著他們兩人間親密的舉止-撇著嘴角問。

「什麼追到手了-澄湘本來就是我的。」衛達夫眼眸微抬地看他-然後理直氣壯地道。「那你這陣子都跑哪去了-我幾乎要把你列為失蹤人口了。」高仲苑青筋直冒地問。

既然他已經把會讓他發瘋的女人追到了-他還到處亂跑-整個公司都快因為他們兩個人而亂成一團。

「我和澄湘在一起。」衛達夫將下巴靠在伊澄湘的肩膀上道-他不只是去公主陵而已-他還帶著她把大陸逛了一遍才回來。

「送花當門神不夠-你又是跑去哪裡當瘋子了-」高仲苑忿忿地問-千里迢迢地弄來牡丹送給她-不分日夜地在她家樓下苦等-這些-他這個總經理都還能理解-但更過分的是-他居然消失了半個月不見人影。

「高先生-他沒瘋。」伊澄湘坦然地迎接高仲苑的怒氣-為衛達夫辯護。

「陽碩-你跑回台灣來做什麼-」衛達夫壓根兒就沒把高仲苑的話聽進耳里-眼睛往旁邊一調-看向不該出現在台灣的陽碩。

「是高先生叫我回來的。」陽碩關掉了電視-指著還在發飆的高仲苑道。

「仲苑-你為什麼叫陽碩回來-」衛達夫懶懶地問-將臉靠在伊澄湘的臉頰邊摩挲著。「我四處找你-不把公司里的事交給陽碩我還能交給誰-」高仲苑忿忿不平地叫道。

他找老闆就忙翻天了-沒有把神通廣大的陽碩叫回來-這家公司還有人做主嗎-「我沒要你找我。」衛達夫冷哼一聲-擺明了高仲苑是多管閑事。

「你……」高仲苑氣得不停抖動。

「衛先生-既然你回來了-我要向你報告一件事。」陽碩必恭必敬地站在他面前對他道。

「什麼事-」衛達夫漫不經心地問-雙手握著伊澄湘的小手-愛憐的把玩著。

「大陸方面來電-說挖出公主陵了。」陽碩有點嫉妒美人在懷的衛達夫-如果他也有這種美女秘書-他追也要追來。

「我們知道。」伊澄湘舒適地棲在衛達夫的懷裡-抬起頭來對他道。

「你們怎麼知道-」陽碩怔了一下-是誰告訴他們這個消息的-「公主陵開挖的那天-我們在場。」伊澄湘實話實說-雖然那天他們沒有留下來看又被挖開的公主陵-但他們也不想看-更不希望公主陵再被挖開。

「難怪我在台灣找不到你-你們一聲不響的就跑去大陸-」高仲苑悶聲地問衛達夫。

「我要去哪還要先向你報備嗎-」衛達夫受不了聒噪的高仲苑-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叫他閉嘴。

「我……」高仲苑被瞪得滿腹苦水無處訴。

「衛先生-你們去那裡做什麼-」投有被刮到的陽碩同情地看了高仲苑一下-有同情心地代替他問。「打招呼。」衛達夫簡單扼要地答道。

「你們……去對兩個死人打招呼-」陽碩很難理解他們的行為-皺緊了一張臉問。

「我們只是去向他們報告一件事-告訴他們我們又在一起了。」伊澄湘恬靜安適地道-揚起眼-看著與她有相同眼神的衛達夫。

高仲苑看了伊澄湘的表情后-一種毛毛的感覺揮之不去-語氣微顫地問-「澄湘-你跟達夫一樣……瘋了嗎-」

「我沒有-而達夫也沒有。達夫跟你說過他是衛風對不對-」伊澄湘覺得她一定要向他們說清楚這件事-不能再讓他們以為他們兩個人精神方面有問題。

「澄湘-算了-我說過他不會信的。」衛達夫嘆口氣道-如果高仲苑會信的話-他早就說服他了。

「高先生-達夫沒有瘋-他的確是衛風-而我是紫陽公主。」伊澄湘並不氣餒-她再度向高仲苑重申衛達夫曾經說過的事實。

「你是紫陽公主-」高仲苑和陽碩怪聲怪氣地問。

「那是我的封號-你們可以叫我李湘或是澄湘。」伊澄湘抿唇笑著-輕聲地提醒他們她還有兩個不同的名字。

「你……從地底下復活了-」陽碩望著她酷似那幅紫陽公主畫像的笑容-往後退了一步-彷佛以為她是從書中走出來的人。

「陽碩-連你也信-」高仲苑拉著往後退的陽碩問-怎麼每個人都相信這種荒謬無稽的事-「你真的復活了……」陽碩愈看她愈覺得像-惶惶地間-在恍惚間-將她和紫陽公主的影像重疊在一起。

「嗯-不過正確的來說應該是輪迴轉世-不能說是復活。」伊澄湘點著頭道-不過她是思想復活-不是從墳墓里爬出來嚇人。

「你……你又來了-」高仲苑和陽碩聽了她這番話后-異口同聲地問道-語氣不約而同地帶著驚懼。

「仲苑、陽碩-去收驚。」衛達夫就知道他們會有這種不能接受的反應-淡然地命令。「我們會去-這一定要去的……」高仲苑和陽碩都很贊成他這項提議-連忙點頭附和。

衛達夫正想吻上伊澄湘的唇-卻看到他們兩個還站在原地-臉色不禁下沉。「那還不走-我和澄湘要獨處。」

「衛先生-我還沒報告完。」陽碩終於想起來他還沒把話說完。

「還有什麼話-」衛達夫勉強克制住想一親芳澤的慾望-壓抑地問-想趕快將他們打發走。

「公主陵上一次的塌陷讓李湘和衛風的墓重疊在一起-挖出來時-衛風和李湘兩人的棺木並靠在一起-離奇吧-」陽碩微笑地道-那一對千年前不能成雙的情人-在那一次的塌陷后-竟然在地底下團聚了。

「他們並靠在一起-」伊澄湘喜出望外地間-連忙轉過頭看著衛達夫-而衛達夫的臉上也有笑意。

「對-一千多年前-唐德宗故意不讓他們合葬在一塊-只怕他想不到在一千年後-衛風和李湘最終還是在一起。」陽碩一直很感動於那兩個人所發生的愛情故事-聽到他們有這種晚了千年的結局-心裡有種淡淡的欣慰。

「我們知道-他們本就會在一起。」伊澄湘現在知道為什麼會看見翠娥笑得那麼開心了-原來她就是想告訴他們這件事。

「你們知道-」陽碩愕然地問-他們的消息比他的還要靈通-「因為我們在一起-所以他們也會在一起-我們就是他們-他們就是我們-了解嗎-」

伊澄湘拐來拐去地說著-試圖讓他們了解。

「不了解。」陽碩和高仲苑齊晃著頭-一臉迷思地看著她。

「高先生-衛風和李湘是我們的前世-今生我們仍是他們-只是改了名字-但我們並沒有變。」伊澄湘再以另一種方式告訴他們-然後停頓下來看他們的表情。

「陽碩-你聽得懂嗎-」高仲苑推推陽碩-什麼他們我們還有前世今生的混在一起-他聽得一頭霧水。

「有點懂……」陽碩的領悟力比較高-已經聽懂了大半-可是還帶有一點懷疑。

「仲苑、陽碩-我在公主陵前遇見上次那個考古人員-他說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衛達夫想起一件一定要告訴他們、好讓他們做心理準備的事。

「什麼事-」一提到考古人員-陽碩和高仲苑的神經都不由自主地緊繃了起來。

「他說-大陸官方正在全力追捕偷走紫陽公主畫像的小偷-而且-如果捉到以後-一定要嚴辦-聽說盜墓判的是唯一死刑。」衛達夫一邊玩著伊澄湘的長發-一邊沒良心地轉述。

「什麼-」陽碩大驚失色。唯一死刑-「達夫-你把我們供出來了嗎-」高仲苑緊張兮兮地問-他該不會把他們兩個都抖出來了吧-「沒有-我和澄湘也很心虛-所以都不敢說。」衛達夫搖著頭道-身為主使者他怎麼會說-當時他和伊澄湘只想趕快腳底抹油-免得讓對方看出端倪。

「都是你-你沒事叫我去替你偷什麼畫-出了事你要替我去坐牢處死刑嗎-」高仲苑指著衛達夫的鼻子大嚷道。好了-他現在已經被人認為是小偷了-可是要不是為了達夫-他怎麼會去當賊-「這麼嚴重-你當初為什麼要叫我幫你-你自己遭殃就好了-你還害我-」陽碩生氣地推著高仲苑。原來當初高仲苑騙他說是老闆叫他去偷的-結果現在事情鬧大了-他才知道這件事本來與他無關。

「畫是你叫人偷的-把畫偷運出大陸的人也是你-出了事的話-你去頂。」高仲苑認為自己只是從犯-真正偷畫的人不是他-被捉到的話-要處死的也不是他。

「那些都是你叫我做的。」陽碩氣極了。

仲苑現在想把關係撇得乾乾淨淨-如果他被捉到的話-他要把所有的人都扯出來。

「不是我叫你做的-是他-」高仲苑伸手一指-氣急敗壞地指著真正想要畫的人──衛達夫。

「我說過我要把澄湘的畫拿回來-那是她的。」衛達夫泰然自若地道-並且覺得他把屬於伊澄湘的東西拿回來並不算過分。

「那不是澄湘的-那是紫陽公主的-」陽碩情緒激動地叫著。把死人的東西偷來-還硬說是活人的-「達夫-我跟你說過幾百遍了-紫陽公主死了-」高仲苑大聲地重複。他為什麼總是要說紫陽公主還活著-伊澄湘隱忍了許久-再也忍不下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說她不是紫陽公主-於是-她的公主性格又跑了出來。

「我就是紫陽公主-什麼叫我死了-而且我還活生生地站在你們面前-再對我有任何不敬-我就叫人把你們全拖出去砍了。」以前敢這麼對她說話的人早被她叫人拖出去斬了-哪還容他們這麼對她大聲吼叫-「什……什麼-」陽碩獃獃地看著她王者的氣勢-一時反應不過來。

「拖出去……砍了-」高仲苑聽著她古不古、今不今的話-也愣住了。

「紫陽-現在是二十世紀-不能砍人。」衛達夫拍撫著伊澄湘的背-淡淡地更正她。

「啊……對不起-一時分不清楚-又混亂了。」伊澄湘吐著舌道-有雙重記憶就是有這種麻煩-有時候她就是會忘記這一點。

「她……」陽碩和高仲苑均指著伊澄湘-然後詢問的看向衛達夫。

「她常會分不清自己是李湘還是澄湘-以後你們聽久就會習慣。」衛達夫習以為常地道。就像他-白天他會聽她叫他衛達夫-到了晚上她又常會叫他衛風-兩個名字換來換去-他旱習慣了。「你還不是老把自己和衛風弄錯-你剛才又叫我紫陽了。」伊澄湘不平地問他-剛才他還不是又把她的名字弄錯了-「我要去收驚……」高仲苑現在相信真有什麼前世今生了-他害怕地邊跑邊道。

「等我-我也要去。」陽碩也不敢留下來-跟著跑出去。

「我們說了什麼嗎-」衛達夫看他們一溜煙地跑走-不禁訥悶地問她。

「好象沒有。」伊澄湘想不出來-她剛才只有說實話而已。

「他們幹嘛要逃-」衛達夫扶著她的臉頰問-覺得他們的表情好象是被嚇得不輕。

「我也不知道。」伊澄湘莞爾地笑道。

「不必管他們了-我們只要知道我們已經找到對方就好。」衛達夫輕吻著她的唇-喃喃地傾訴。

「那朵牡丹快開了。」伊澄湘靠著他的肩頭-看著他桌上花瓶里的一朵小巧淡粉色的牡丹對他道。

「嗯-就快綻放了-然後再過一年-它又會在同一個時節回來我們的身邊。」衛達夫攬著她道。

花朵有一定的生命軌跡-但總忘了安排它的最終去處-所有的綻放與凋零-都將回歸塵土-他們肩並著肩-靜靜等待一朵新生的花朵到來-在下一次花開的時候-再次交流著千百年前愛戀的語言。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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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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